猫的故事

~宝贝~

[小艾死了。我身体中的某一部分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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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艾是一只猫。一只碧眼黑猫。
我爱小艾，就好象爱苏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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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不算是个漂亮的女人。她有点黑，她的眼睛很大，但是看人的时候有眼神有点空洞。她是个奇怪的女人，喜欢带蓝色隐形眼睛，婴儿蓝。当然，她不会担心她的眼角膜会发炎或别的什么。她的头发剪得有点短，染得黄黄的。可是她出门的时候要带假发。是那种长长的、卷卷的假发。亚麻色的。

那天苏抱着小艾站在门口。
“余鱼，小艾以后就交给你了。”

我怔怔地站在那里，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把小艾接到怀里。
它不叫，只是用一种很纯真的眼神看着我，安静得依偎在我怀里。我穿着单薄的睡裙，有点冷。海藻一样的头发一直到腰间，苏常常说，她喜欢我的头发。呵。

“你要离开了，对吗？”
　
“是的。”她一脸平静。
　
“你总是让我难过。”我笑笑。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迟早会离开我。”我低着头喃喃地说，说完蹲下身，放下小艾，看着它如孩童般跑开，跳到沙发上，单纯的、快乐的，它大概没有察觉到它的主人要离开它。

“余鱼，我走后，你和小艾要好好的。它会喜欢你的。”

“那你喜欢我吗？”

“余鱼，我们只有割舍一些东西，才能获得自由。”

“余鱼，我希望我走后你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她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讲，如同是一次绝别。或许真的是绝别了。只是，我想我是没再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她不知道她已经让我残废了吗？感情上。她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
　
亲爱的，亲爱的，再见。
我的心里默念着。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告别。


“我以后再也不想再见到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口气极度的平静。

“砰！”
　
关上门那一刻，我感觉那是一堵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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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最终还是离开了，或者说，她真的离开了。

我知道那个喜欢带蓝色隐形眼镜和假发的女人再也不会回来了。她再不会拥着我睡觉，也不会在我睡着的时候亲吻我，自然也不会在我难过的时候抱我。《春光乍泻》里面，何宝荣总是说，黎耀辉，让我们重新开始吧。可我知道。我们是不可能的了。她这次是真的离开我了，她要走，谁也留不住她。我，小艾。

苏，那个我依然爱着的女人，她走了。留下一只叫小艾的猫，长长的波浪卷假发，一把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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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走了，我成了小艾真正的主人。

我实在没有办法不喜欢小艾。
只要我一回到家，打开门，小艾总是会轻轻地叫一声，然后向我奔过来，扑到我怀里，依偎着，像是孩子一样撒娇。

白天，小艾喜欢趴在地板上咬我的拖鞋，常常弄翻鞋架。我上网的时候，它就在窗帘下发呆，困的时候就伸个长长的懒腰。晚上看电视的时候会趴在我的膝盖上，而睡的时候喜欢依偎着我。给它洗澡用的是自己用的洗发水，下班后会到超市买它喜欢吃的沙丁鱼罐头。

日子相处地融洽。

有段时间我是不愿看到它的，它的眼睛总是会让我想到那个女人。
可是不管我怎么对它大声尖叫，它总是用一种很纯真得眼神看着我。有时候只是转转身子，或是轻轻地叫几声。它真的和它主人一模一样，安静得看着我歇斯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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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总是想要离开我，趁我不注意的时候。
可是她是个傻女人。她总是以为我睡着了，可我没有，我只有闭上眼睛那一刻她才会亲吻我。她会亲吻我的额头，脸颊，然后是嘴巴。温柔缠绵。

可是那天晚上她没有这样做，她的行李不知道什么时候收拾好了。她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抽烟。还是带着隐形眼镜，婴儿蓝，但她的眼神太空洞。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离开，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有时候她会带陌生男人回来，或是突然失踪，数星期后又回来。她总是让我难过。那天她抽了很多烟，她在想什么？

我斜斜地靠着门框看着她，手里拿着一杯水，缓缓地喝着。

许久，她才发现。

“你醒了？”她抬头看我一下，说完，继续低着头抽烟。

我没有说话，把手中盛着水的杯子砸过去。我的头发是披散着的，大概像个泼妇。

她的脸被玻璃屑划出一道口子，很快，有血溢出，这让我心疼。我不是真的要伤害的，只是我讨厌她的无动于衷，像是没有感情的女人。

这样的闹剧经常上演，有时候我会走过去把她的假发扯下来，或重重得打她耳光，有时候会一个人躲在厕所里用刀子在自己手腕上划，我不想死，我只是想知道我还会不会痛。我们已经身疮百孔。

只是这份感情太深，像是已经生长在彼此的身体里面，难以割舍。


我转过身，背对着她。

“你走吧，你迟早都要离开我。”

“你滚啊！”我突然尖叫起来。


她走过来，一下子从背后抱住我，一遍一遍地亲吻着我的头发。

“我对你，除了爱，就上天和道德给我的罪。我让你残废了，你已经没有能力去爱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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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冬天我开始带蓝色的隐形眼镜。我的头发已经剪得很短，出门的时候会带苏留下的假发。苏说过，只有这样，才能感觉足够安全。

小艾被我留在家里，光线昏暗的房子。自从那天苏把它交给我后，它一直呆在这屋子里。我从来没有把它当作一只猫。有时候看它的眼睛，我会想起它的主人，像幻觉一样。
我说过，我从来没有把它当作一只猫。

当我们互相凝视的那一刻，我知道，我们是相爱的。


我喜欢去一间叫“玛格丽特”的酒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种烟草和酒精混杂的气息。当然，我会带着隐形眼镜和假发。我知道，在迷离的灯光下我的脸是妩媚的。那张脸，还是有很多足够丰富的表情。我会坐在吧台边，面前放一包香烟和冰水。经常会有身份暧昧的男人过来搭讪。有的时候他们会坐下来聊天，或企图再进一步发展。可你知道，我已经丧失爱一个男人的能力。

我经常出没于这里，老板和酒保看到我来的时候会热情得唤我，sue。没有知道我叫余鱼，没有人知道我有一只叫小艾的黑猫，自然，他们也不会知道我曾经和一个女人同居过很长的一段时间。这些只是属于我自己的。

苏说过，只有这样，才能感觉足够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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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晚十二点之前，我会回到家里。

只要一回到家，我便会大声叫：“小 艾，小 艾。”然后在黑暗中躲起来。小艾会四处找我，只要一看到我，它便会飞快地奔过来，扑到我的怀里。我轻轻地抚摩着它黑色的皮毛，它会用它粉红色的鼻子蹭着我的手臂，实在是个柔顺的小宝贝，只要这么抱着它，心里也是温暖的。

小艾上不会知道，我已经决定，这个冬天后，我要带它离开。
我不知道我要去哪，只是我要离开。

这个房子有太多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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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南方小城。许多年前，我来过这里，停留和离开，只是为爱过的男人。现在，我又回到这里，没有别人，相伴的只是一只叫小艾的黑猫。

租的房子是小栋的平楼。三间房，一间用来当客厅，另外两间是睡房和书房。厕所和厨房都是另外建的。还有的就是种着茉莉的院子。租金很低，日子过得却是恬淡的。

我有时候会想，其实我不属于那座光怪离陆的城市，苏不属于，小艾也不属于。生活在别处，我不知道我的别处在哪里，没有方向。繁华、现实很快把我们淹没。苏说过，拒绝繁华，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出走，离开，对城市一次反叛，自闭是不完全的。我现在已经从中走出，或许，我想要的只是这些。平淡寂静。

小艾似乎也喜欢这里。
只要在院子里放上一个球，它便能玩上一整天。累了，便安静得趴在屋檐下睡觉。有时候是把小脑袋埋在我的手臂里。它喜欢和我捉迷藏，躲在沙发下面，床底下，小柜子，厕所，厨房…

呵，聪明的小艾。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可以持续多久，可小艾在我身边。

这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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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从来没有想过小艾会离开我的。我痛恨所有的不告而别，我害怕那种等待，太绝望，没有尽头。

可是小艾真的不见了。那天我出去买东西，回到家里的时候就不见它了。它没有在院子里玩球，没有在屋檐下睡觉，我找了房间所有的角落，没有，都没有。我不知道它会不会也像它主人那样消失掉，我无法承受这样离别，它已经成为我身体中的一部分。它不是一只猫。

那一个星期我又开始失眠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失眠了。小艾一直是我记忆唯一的线索。我生命中的温暖就那么多，我全给了它，可是它不见了。我害怕它会离开我，我害怕那些记忆也会稍纵即逝。我拼命得想那些温暖的东西，想小艾，可只要一想，我的头就会随着痛起来，像是要裂开一样。

小艾，小艾，我的乖宝贝，你去哪里了？

小艾，小艾，连你也要离开我吗？

小艾，小艾，快回到我身边。

小艾，我的乖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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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艾是在个下雨的夜晚回来的。它的目光变得有点呆滞，身上的皮毛也被淋湿了，有点脏，看上去如同路边的野猫。

它轻轻地叫着，在屋子里转了转，直到看到我的那一刻，又如同从前那样扑到我怀里。

“小艾，小艾，我的乖宝贝。”我心疼地唤着，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来。

我不知道它这些天都去了哪里，它瘦了。
它没有忘记我。
它没有消失。
它又回到我身边。

小艾，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小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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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茉莉，常绿的灌木，白色的小说。一盛开，整个院子，整个屋子都是淡淡的清香。

我想，我是可以长住下来的，只要找份稳定的工作。然后像个正常人那样生活。平静的，安定的。

最重要的是，小艾再也不会离开我了。

院子里的茉莉花开得满满，散发出一阵阵的幽香。

谁也不会知道，那松软的泥土下埋的是我的心。埋的是小艾。

它再不会离开我了。

“余鱼，你相信么？我的前世其实是一只猫，一只像小艾那样的碧眼黑猫。虽然，我不知道是不是小艾。”

爱牛的蛋

我喜欢小猫，
它不见的那天，
我好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