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恐怖鬼故事---<<尖叫>>
爱你就要杀死你》第二部
前言。
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噩梦和恐惧源于自身。那么,真正这个世界上,人的身边,有没有鬼魂的存在呢?我想破脑袋,仍然无法得出答案。其实很多科学也解释不了一些古怪的传说。
我喜欢一切带有挑战性的东西,任何平淡的人和事物都引不起我的兴趣。我想,这就是我写这篇续集的原因。文字带给我的诱惑是爱人无法做到的,特别是恐怖和诡异的构思。这是一个属于自己的游戏。
如果有人说,我是一个疯子,我会毫不否认,因为拿起笔开始写这篇小说的第一个字的时候,我就已经疯了。
那么。下面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疯子的噩梦,来自一个偏远农村里的噩梦,午夜的噩梦。
第一章
十一月。
我在这间医院躺了两个多月,身体已经差不多康复,可以勉强象常人一样行走,只是不能剧烈的运动和奔跑。两个多月前的那个晚上,当我绝望的从楼上飞下来的时候,我想,我应该死了,可是没有。当我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想,我可能残废了,还是没有。我腐烂的记忆里搜索不出来我是如何没摔死,如何醒来就在医院的,于是,我不得不重新面对这次的重生,虽然活着对我来说是一种耻辱,这种耻辱使我变得有些神经错乱,可是我却再也没有轻生的勇气,只能强迫自己慢慢遗忘过去,遗忘那个伤我如此深,而我始终深爱的人——云翔!
天空渐渐暗下来,病房很快陷入一片阴冷中。不该停留的记忆永远都会在心底最敏感的部位,抹之不去。
十一月的南方城市有些凉,到处都是被风吹落下来的枯叶。我喜欢黄昏的时候,在医院的院子里,坐在那些金黄色的树叶上面,看自己裸露的脚趾和苍白的手指。没有什么事可以去想,噩梦已经消失,爱人已经离去,留下的只有一段死灰般没有生命的记忆。空洞的眼睛流不出半点眼泪。我知道,住院的这段期间,在别人眼里,不管是医生还是病人,我都是个不正常的人,没有人愿意靠近我,更没有人愿意跟我说话。他们看我就象看一个有着严重传染病的人一样,生怕我的一个眼神就能置他们于死地般站惊,他们认为我来这间医院是被送错了地方,我更适合的去处应该是精神病院,这点,我从那些人看我的神情可以猜到。我不在乎,其实真的在乎也是没用的,我是一个弱小的女人,而且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就算他们要把我撕碎,做成肉饼或者喂狗吃,我也是没有一点反抗能力的。
为此,我开始变得神经紧张,异常敏感,动不动就尖叫,歇斯底里,象头发疯的野兽,拒绝吃医院的食物,害怕他们放毒药把我毒死,认为每个人都心怀鬼胎,随时随地会谋杀我。我在这种无助的痛苦中滋生,处于一种崩溃状态。
看护我的医生姓王,是个年轻男人,不是特别英俊,但是有一双温和的眼睛,我想,他应该是这所医院最有耐心的医生,其实真正接触我的医生只有两个,以前是个女孩,不算是医生,只是实习的,看起来差不多十八岁,长长的头发,漂亮的眼睛,一笑起来就有两个很深的酒窝。可自从她上次帮我打针,我突然转身尖叫,吓得她从此没敢在我跟前露面,以至于后来的日子,她一看见我脸就苍白。
姓王的医生是唯一愿意跟我多说话的人,由于精神紧张,我经常失眠,要嘛就是被噩梦惊醒,他总是值夜班陪我,如果不是他值夜班,他也会要求调夜班,这点,我对他没有任何感激。
他是个有着近视的男人,可是他一走进我的病房就会把眼镜摘下来,用那双温和深邃的眼睛注视着我,跟我很随意的谈天,但我却认为他是另有目的,他想用那种眼神勾引我说出我过去的事情,只有白痴才会上当,当然,我不是白痴,至少我不认为自己是。
没有人知道我为什么要跳楼自杀,而我母亲也同样是跳楼自杀的,还有醒过来之后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对于别人来说,是一个谜,同时,也因此会让人产生一种兴趣,一种好奇。我一直认为别人如果真的愿意接触我,一定是想探知我的过去,我的隐私,而这个可怜的王医生,很自然的也就被我划分到那一类了。我想,不管他用什么方法引诱,我也是不会说的,自从醒过来的第一眼,我的心就被封闭了,已经容不下任何人跟事,灵魂早已随云翔而去,只剩下一具空壳。
十一月中旬,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我想,我要离开这间医院,我已经没法再呆下去了,否则我真的要被送到精神病院去了,我厌恶这里的一切,包括那些植物。人有时确实很奇怪,讨厌一个地方居然连没有生命的东西也一起恨进去了,就拿这房间的桌子和床,我横看竖看硬是不顺眼。
王医生知道我要出院,一直很小心的劝导我,说我的身体虽然康复,可以走路,但是精神状态不好。我不相信他的鬼话,只是想骗我的钱,还有想我说出以前的事。我精神状态不好,再修养也是没用,只有我自己知道,内心的伤疤永远也无法愈合,只能带着这些伤口独自离开,躲到一个无人的角落,让它们自生自灭!
王医生终于拗不过我,帮我办了出院手续。回到空荡荡的房间,空气里全是破碎的记忆,我象具僵尸一样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过去的一切就象放电影一样在我脑海中翻腾,我该怎样面对这一切?
我不敢睡去,梦里有痛苦、恐惧、挣扎和想念,我想念云翔,我不在意跟他的鬼魂生活一辈子,我已经没有了一切,什么都没有了,我还乞求什么呢?可是云翔却是这样的消失了,从此不再出现,连梦里都不曾有他的影子。
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让我继续活下去的动力。于是,我决定离开这座城市,远离这一切,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专心写作,用文字将自己一点一点的耗尽。我不能留在这座城市,因为有太多的回忆,我只能选择离开,彻底的离开。
三天后
平溪——一个偏远和“美丽”的乡村。为什么要在美丽上面打引号呢?因为除了古老和破旧的房屋,确实没什么美丽的东西可言,但是我喜欢这里,仿佛与尘世的喧嚣完全隔绝。对我来说,这样一个贫穷落后的农村却是一个厌世者的天堂,也许在这里,我能忘却一切。所以,我选择在这里停下来。
我的到来让这个村子引起一阵好大的躁动,完全不亚于竞选总统的场面。他们穿着破旧的棉衣象看怪物一样看着我。在他们眼里,我仿佛刚从火星上下来一样,跟他们不是同类。当我站在村长那间屋子的时候,屋外挤满了人,房子好象要倒塌。
村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脸色黝黑,参差不齐的胡子有些肮脏,正在吸着烟袋,他上下打量着我,一副很不信任的神情。我耐心的向他解释,我不会带来任何灾难和不方便,最后把皮箱翻出来,一件一件衣服的抖开给他看,意思我是个安全的人,没有伤害他们的武器。许久,他终于开口,很不标准的普通话:“村头六婆隔壁的一间屋子空着,你去那里住吧。”
我重重的松了一口气,随后便拿出一些钱给他,让他给我送干净的被子和生活用品。村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很快就叫他的小儿子带我去村头,还说随后东西就给我送去。
这里的孩子很调皮,一会儿拉拉我的衣服,一会儿摸摸我的裤子,许多邋遢的女人倚在门上看着我,我浑身不自在,犹如动物园的猴子。
还好村头不远,弯了几条小路就到了,那些小路都是在田上面,堆着一些牛粪,象蛇一样蜿蜒着。我穿着高跟鞋走在这样的路上,实在难受。
几个孩子把我领到一间陈旧的楼房门口,门半掩着,从门缝看进去,好象是一个很大的院子,这是一间还不错的楼房,只是非常陈旧,我想是太久没人住的原因,两层,楼上的窗户没有玻璃,一层破烂的纸,被风一吹,发出象鬼啸一样的声音。紧挨着这间楼房的是一间低矮小的屋子,大门紧紧关闭着,象是没人住。
那些孩子站在我后面不远的地方,不再往前走。于是,我不得不用力的推开那两扇非常沉重的大门,从门可以看出来,这里以前应该有着它的繁华和气派,我推开门,顿时一股阴风猛的扑上来,我浑身打了个冷战,这种彻骨的寒冷让我立刻产生一种不安和威胁,院子里已经长出半人高的荒草,风一吹过,好象有无数的幽魂在起舞。我转头问村长的儿子:“这房子多久没人住了?”
他摇摇头,一张小嘴咧开,露出雪白的牙齿,我又看看其他的孩子,他们拼命的摇头,而后一哄而散。
我壮着胆子四处打量着,正对着院门的是一间正房,两边的房子稍矮一些,让我想起来象那种地主的房子,我走到正房门前,破败的木门上挂着一把破锁,只是虚挂着,已经生锈,不知道有多久没人进来过。我轻轻推开门,发出破裂的“吱呀”的声音,里面很简单,一张长方形的桌子,上面是些破旧的碟子和瓶瓶罐罐,摆着一张遗像,一个老人,带着棉帽,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眼睛深陷进去,我猜想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可是这个老人的嘴唇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动,我猛的关上门,很重的一股诡异的气氛,到处都是发霉的味道。
于是我饶过那间房间,后面是楼梯,我顺着楼梯上楼,脑子里全是那张遗像,特别是他脸上的微笑,好象真的在笑一样,阴森森的感觉遍布全身。
楼梯有些摇晃,木制的扶手上是一层厚厚的灰尘,每上一个楼阶,就会发出“咚”的一声,我发觉自己手脚冰冷,要我以后一个人住在这样的屋子里,不知道是不是每天做噩梦。
楼上全是蜘蛛网和灰尘,还不时有老鼠窜动的声音。木头地板,两三个房间,只有靠外面的那个房间没有锁住,于是,我小心的走过去,推开门。
一张木头的双人床,上面铺着破烂的草席,一张桌子,已经被老鼠啃得乱七八糟,床上堆满了老鼠屎,房间如此的简陋我真的心寒,我推开窗户,不远处是一个肮脏的池塘,有许多的女人在那里边洗衣服边说笑,我是个不会打扫的人,面对着这样的环境,我委屈得想哭。
一会儿听到楼下有人在叫“喂——,喂——”。
我从窗户探出头去,那是村长的儿子,手里抱着棉被,几乎把他整个身子盖住,身边还跟着许多的孩子,一张脸憋得通红,眼睛眯着,我用手指了指自己,问他是不是在叫我,他点头,然后说:“你的被子。”
我叫他送上来,可是他不肯,一直摇头,嘴里说着我听不懂的地方方言,但从那些孩子的神情可以看出来,他们心里在害怕,心里有恐惧,我不知道恐惧来源哪里。
我不得不下楼去,从他手上接过被子,很自然的放到鼻尖下闻着,他马上说:“干净的,我妈白天晒过太阳的。”
我笑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三娃。”他又咧开嘴。可爱的孩子。
“几岁了?”
“九岁。”
“对了,三娃,回去跟你爸说,院子里的草太长了,叫人来修理一下,还有楼上住的房间,很乱的,没办法住,麻烦你了。”
“知道了”然后他们跑着离开。
一会儿,村长就带了几个人来帮我,我问他:“这附近有商店吗?”
“有,但很远,差不多一公里。”
我吓了一跳:“一公里?这么远?”
“没事的,你需要什么跟我说一声,我让孩子帮你买去,我知道你们城里人不习惯走路。”
我从箱子里把书拿出来放到桌上,然后又放了一面圆的镜子,背面是我的一张黑白照片,二十岁那年拍的。我想了想转头问他:“这屋子多久没人住了?”
“好多年了。”
“其实这屋子挺好的,为什么一直空着呢?”放眼望去,除了村长的房子,整个村子似乎就只有这一间是楼房。
他随意的回答着,但我仍能感觉他的语气不对,他说:“我们这里没有外人来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屋,所以空着。”
“哦!”我没再说话,心里却莫名其妙的有些不安,似乎要有什么事发生一样。
整整折腾了一个下午,该弄的全部弄好了,天快黑下来的时候,才发现没有灯,我找了半天,连电源都没看见,村长告诉我,这间屋子没有装灯,晚上也看不见,干脆等明天再来帮我装。
我叫起来:“这怎么行?晚上没灯怎么行?要不这样,我给你钱,你去帮我买蜡烛。”
“没蜡烛买,给钱也白搭,我们这里太穷了,点的都是煤油灯,还不是每一家都有呢,你就将就一晚,明天我找人给你装电表。”
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这样,他们离开后,天已经完全黑了,我吃了点面包,爬到床上,打算睡觉,忙了一天,疲惫得不行,很快我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抚摩我的脸,又象是在用舌头舔一样,我想要挣扎,可是动不了,象被人绑住一样。模糊中,突然看到一张脸,一张苍白如死灰般的脸,带着一抹诡异的微笑,口水从嘴里淌下来,滴到我的脸上,继而变成鲜血,如喷泉一样涌出来。那是遗像里面的那个老人!
我尖叫着坐起来,全身冰冷,四周一片漆黑,耳边只有心脏剧烈跳动和急促喘息的声音,我习惯性的伸手去摸床头的开关,却什么也没摸到,“砰——”的一声,那是闹钟掉到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我想起来。我原来是在农村,这间屋子没灯,我什么也看不见。
见鬼!我怎会梦见那个人呢?今天整理房间的时候,我怎么忘记让他们把那遗像拿走?明天无论如何我也要把遗像弄走。
无法继续睡了,整个身子蜷在被子里,依然冷得发抖,将近十二月的农村很冷,特别是晚上,风很大,从窗户吹进来,在夜里发出鬼哭般的声音。
恐惧而又无助,在这样的环境下,我只能尽量想别的事情,数着山羊。大家早已进入梦乡,没人会搭理我的死活。只能自己照顾自己。
耳边似乎传来女人的哭声,又象是男人,我屏住呼吸,竖起耳朵,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夹杂在风里象摔碎的玻璃,一会儿象尖叫——沉闷的尖叫。一会儿又象哭泣。我全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是谁发出这样恐怖的声音?而这个声音离我又是如此的近,好象——就在窗户外面一样!
我仔细的听着,是!确实是从窗外的楼下发出来的,我蒙住脑袋,吓得不敢呼吸,可是那声音就象梦魔一样的缠着我,我终于掀开被子,在黑暗中,摸索着下床,鼓起勇气走到窗户边,向下面看去。
由于跟隔壁的房子是紧挨着的,看不到什么,却可以在路面上看到隔壁的窗户亮着,忽暗忽明,象是点着煤油灯,似乎又有人影在晃动,看得不是很清楚,那声音仍然不断的从里面传出来,听不出来是男人还是女人的声音。
我在黑暗中摸索着回到床上,整个身体蜷成一团,耳边只有风夹杂着哭声,象把利剑刺穿我的心脏,所有的一切被恐怖包围着,我就象漂浮在空中一般,分不清楚是噩梦还是现实。
我被隔壁不知名的邻居折腾到天亮才睡着,我不知道那里面住着一个怎样的人,男人还是女人,我一点也不知道,昨天搬进来的时候,那扇门是紧闭着的,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我猜想,这里面一定住着一个奇怪的人,不喜欢与人沟通,所以白天才会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可为什么要在晚上出现呢?而且还要发出那种声音?声音那么响难道别人听不见吗?还是这里的人们早已习惯?我不得而知。但我知道,我对那屋子里住的人已经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好奇心,其余的就是害怕,我不知道这种声音以后会不会继续出现。
八点钟,当我还在梦乡的时候,楼下就有人在喊,又是“喂——,喂——”,我无法习惯别人对我这样的称呼,最起码是没有礼貌的,虽然那些孩子不知道我的名字,可我觉得应该叫我姐姐或者阿姨什么的。我想,他们的大人不能忽略这一点对孩子的教育。
我翻了个身,装做没听到,可是楼下的小家伙们不甘心就这样离去,一直叫着“喂——”,我叹了口气,爬起来,站在窗户旁边,很牵强的跟他们问好,三娃向我招手,意思叫我下去,我对着镜子梳了一下头发,穿了件外套下楼。天气很好,虽然有风,但是有暖暖的阳光。我搬了条凳子在门口坐了下来,一眼看见隔壁的门,很旧,上面被人用黑色的东西画得乱七八糟。依然紧闭着,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我问三娃:“那里有人住吗?”
“嘘——”,三娃马上把食指放到撅起的唇间,眼睛紧张的四处张望着,似乎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小声点。”
“为什么?”
旁边一个穿着花棉袄的小女孩说:“那老太婆是个疯子。”
我心脏一颤:“什么?疯子?是个老太婆住在那里吗?”
三娃说:“是啊,没人敢看她的。”
“那她白天为什么把门锁着?”
“瞎的嘛,看不见呢。”
“她是瞎子?那怎么又说她是疯子呢?”我心里的好奇越来越浓。
他们却不再回答我,一跑而散。“我去上学喽——”,三娃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
我楞了一下,上学?这里还有学校?一直注意着隔壁的房子,都没看到三娃他们背着书包呢。
我又对着那扇门看了一会儿,心里在思索着三娃他们的话,她是个疯子,又是个瞎子,还是个老太婆,那她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生活怎么办?瞎子也能生活自理吗?我想起来昨晚发生的事,她窗户的灯亮着,瞎子要灯干嘛?然后,我决定去看一下。我站起来慢慢走到她的门前,心里紧张的要命,思索着要不要敲门,我把手指放在齿缝间轻轻咬着,终于还是决定敲门。我给自己找了条理由,让她千万别在晚上弄出可怕的声音,我作为她可怜的邻居根本无法入睡。可是我敲了半天,一直敲到手指关节都痛了,村里不知谁家的狗也吠了起来。
“真讨厌!”我心里想着。我知道里面一定有人,可为什么不开门呢?她这样白天躲着却要晚上吓人,我是不会甘心的。想到这里,我又使劲的敲门,手指酸痛,我不得不换了一只手,大声的叫着:“有人在吗?”
屋子里发出“砰嘭”一声,象是锅掉在了地上。这时一个年轻的男人牵着一条黄色的牛站在我身后,没有穿棉衣,头发凌乱,脸色黑得发亮,这是长期太阳暴晒的原因,健康的皮肤,嘴里叼着一根草屑咀嚼。莫名其妙的看着我,我有些不好意思,用手指了指屋子。
他含糊不清的说:“你要干什么?”
我说:“没人开门,我想……”
“别敲了!”他打断我。“就算你一直敲到晚上,六婆也不会开门的。”
“为什么?她从来不见人的吗?”
“恩,别去烦她。”说完,他牵着牛向前走去。
“我要进去,我昨晚被她吓到了”,我无辜的叫着。
他转过身来,停住脚步,丝毫没有惊奇的样子。
我说:“大……哥”,这句“大哥”叫得我烦躁的要命。“你可以帮我吗?怎样可以见到六婆?”
“别找我,我才没时间管这闲事呢”,他说,然后离开。我突然想,这个男人应该知道关于六婆的事,于是我追上他:“我跟你一起去放牛,好吗?”
他又转过身,用那种戒备的眼神看我,似乎我的这句话给他带来了某种威胁,我若是跟着他,他的牛就会突然发癫或是不见了一样,半天他才说:“别跟着我!”。带着命令的口气。
他更快的向前走,我才不管呢,我就要跟着他。脚下猛的一软,我不禁叫起来“噢——”,真是倒霉,踩到了牛粪。
“哦,真不小心”他转身说着。就在我碰到这么讨厌的事时,他还用那种冷淡、嘲讽的神情看我,真是让人难以接受。
“那里可以洗干净”,他对着前面的池塘微微扬了一下下巴,脸上带着幸灾乐祸,转身离开。
“真是见鬼!”我咕噜着,脱掉鞋子,找到一根树枝叼起鞋子,一拐一拐的向池塘走去。
快要中午的时候,我打算去趟村长家里,他说帮我装电表的,到现在还没来,是不是给忘了?我可不想晚上继续在黑暗中度过。
于是,我绕了一条又一条的小路找到村长的家,三娃正在门口,一看见我就跑进屋子里去了。一会儿,一个肥胖的女人走出来,浅绿花的棉袄,灰色的长裤,布鞋,上面有灰尘,脸色憔悴,暗黑的雀斑,头发在后面梳了一个髻,两手抱在胸前。应该是村长的老婆。斜着眼睛看我,有些敌意。我心想,这个村子里的人怎么都这么难相处?
我开口说话,尽量使声音听起来柔和一点:“请问,村长在家吗?”
她摇摇头:“出去了,什么事?”
“他说今天帮我装电表的,我那里没灯。”
“他晚上才回来,明天吧。”
我一想到昨晚的情景,心里就一阵发寒:“噢,不,您看呢?有没有别的办法,或者说有煤油灯吗?借一个晚上,要嘛用钱给您买,可以吗?如果您有多出来的。”
她犹豫了一下,让三娃把煤油灯拿出来,门后面,一个小女孩探出脑袋,怯怯的看着我,消失不见。我把钱给她,悻悻的离开,从头到尾,这个女人就没让我进她屋里坐,他们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
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一个人从我身后冲出来,重重的撞了我一下,煤油灯险些从我手中滑落,他在我前面拼命的奔跑,是个光头。突然他又停下来,往回跑,站在我的面前,定定的看着我,脸上是漆黑的烟灰,只露出两只阴冷的眼睛,穿着一件破烂不堪的棉袄,肩膀上露出一块肉,光脚没有穿鞋,一脚的泥巴,一只裤腿从膝盖处断裂,很长很黑的腿毛露在外面。
他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盯着我,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猜想应该是个神经病,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手里紧紧抱着煤油灯。
一会儿,他突然咧开嘴笑起来,继而大笑,口水从嘴里往外淌,慢慢的向我走过来。我猛的回过神来,转身疯狂的跑着,一颗心就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跑着跑着,觉得他没再跟上来,回头看去,一个人影也没有,但还是害怕,于是,一路跑回家,把门锁起来,呆在房间不敢出门。
傍晚的时候,天气开始凉起来。三娃又在楼下喊我,原来是送火柴来的,他以为我没火,不能点灯。
我在楼下站了一会儿,有件事情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三娃每次来找我只在楼下,而不肯进屋呢?难道这间屋子里有什么吗?还是大人交代不要靠近我?我在别人眼里真的是个不能接受的人吗?
我拿着火柴转身进屋子,却突然发现隔壁的门半掩着,没有完全关上,透过门缝,里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也没有一点动静。瞎子出去了吗?
想到这里,我四处望了一下,没有人!于是我慢慢走过去,小心的推开那扇门,里面很黑,几乎看不到什么,我轻轻走了进去,空荡荡的房子,只有一张破旧的竹凳,正前方是一条长方形的木头凳子,上面放着一些箩筐,墙上贴着一副画,光线太暗,看不清楚。我走过去,是一副戏曲图,很古老的唱戏的那种人物,象是《天仙配》、《牛郎织女》什么的,我又看了看四周,什么也没看到,只有一种陈旧和烟灰的味道,这屋子似乎哪里有供香,我仔细闻着,象是从这面墙的后面传来的。
然后我转过身,顿时失声的叫了出来。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女人正站在我的面前,一身黑色的衣服,头发雪白,由于她的脸背对着外面,看不到她的表情,银白色的发丝随着外面吹进来的风轻扬着,火柴从我手中无声的滑落。
“你干什么?”苍老而冰凉的声音,一下子刺进我的心脏。
“我……我是……我住隔壁,没有灯,我看不见……我来借火柴”,我全身僵硬。为什么她站在我身后,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她依然保持着那种姿势,纹丝不动:“你的火柴掉在地上了。”
“噢,我……我捡起来”,我弯下腰颤抖的摸索着火柴,捡了半天才捡起来。
“不要再来找我,对你没好处。”
“对不起,六婆,我那里……那里没装电表,村长说今天……”
“我一个瞎子更用不着灯,你走吧”。她嘴上这样说,可堵在我面前的身子丝毫没有挪动的意思。天已经快黑下去,我不敢再呆在这里,于是,我绕开她往门外跑去。
“别碰那个遗像,孩子!”
我猛的停住脚,转身看她,她已经关上了大门。
就在她关上门的那一刻,我的内心很快的被恐惧和寒冷占据着,我一时楞在那里不知所措,一连串的哆嗦直接贯穿我的身体,我感到喉咙肿胀闷塞,仿佛连唾液都无法咽下去。
屋里已经一片漆黑,上楼的时候我用掉了十几根火柴。黑暗中,耳边只有心扑通扑通猛跳的声音,就象是送葬乐队强烈节奏的鼓声一样,一下一下敲击着我的神经,我把煤油灯点亮,整个房间一层灰暗,犹如迷失在海中间的一艘小船,我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黑夜吞噬。
我把自己裹在冰冷的被子里,脑子里全是六婆的那句话“别碰那遗像,孩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早就知道这间屋子有遗像,而且一定见过。那么,她怎么知道我有见过那张遗像呢?还知道我想要弄走遗像?难道这遗像里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我突然想,六婆不是一个普通的瞎子,更或许她根本就不是瞎子!
胡思乱想了很久,迷迷糊糊的也就睡着了,半夜再次被噩梦惊醒,灯还忽暗忽明的闪着光,我看了一下闹钟,四点零八分。冬天的夜晚更长,我吃力的翻了个身,不敢把灯吹灭,只期望能再次睡着,天亮一切都好了。
耳边又传来那种声音,我痛苦的把头蒙进被子,声音一声比一声尖利,犹如无数的幽灵在哭诉,彻底的撕咬我的心脏,我真的不明白,那个老女人到底在搞什么?为什么每天晚上不睡觉?可是我离她如此的近,无法不听到她发出的声音。明天我就要找村长,不再住这里,总有一天我会疯掉的。
再也睡不着了,于是,不得不爬起来,穿了件外套,不敢看窗外,只能坐在桌前开始写作,可是在这样一种可怕的气氛里,我哪里能写出一个字?
整间房笼罩在一片阴森森的光线之中,那种光就象是通往地狱之门的寒光,在那里所用的惩罚不是火烧,而是亘古的天寒地冻。
我埋下头,把思绪拉回到书稿里面,无奈脑子一片空白,于是,只能写日记,把这里发生的琐事和自己的感觉全部记下来。
突然,全身一冷,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遍布全身——有人在注视着我,就在这间房子里,就在我身后!
我猛的抬头,镜子里出现一张脸。那是我梦里出现过的脸,遗像里老人枯瘦的脸!
我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直冲向头顶。我猛然回头,却什么也没有……
这时,“砰——”的一声。镜子破裂!
我顿时感觉天旋地转,房屋似乎要倒塌一般,然后,就失去了任何知觉.......
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要下午了,外面天气很好,有阳光,一点也不冷。我睁着眼睛发了好一会儿呆,脑子里乱得一塌糊涂,才到这个农村第三天,就发生这么多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本来以为远离城市的喧嚣,就可以平淡的生活,可是噩梦却始终无法停止,难道注定我以后的日子都得跟这些噩梦无休止的纠缠吗?可这一切到底真的是噩梦还是现实?
我无奈的叹息着,如果我当初不是来这个农村,而是去一个别的地方,是不是就不再有这些事情发生呢?我想不是这个原因,若真该发生在我身边的事情,就算我逃到天涯海角,也是没用的。
我从床上爬起来,站在窗户边上,外面一个人也没有,死一般的寂静,却让人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似乎有场灾难正在降临,降临到这个农村,也降临到我的身上,我微微打了个冷战,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在告诉我,我即将要牵入一场噩梦中,无论我怎样挣扎,也是无法逃脱的。
我在书桌前坐下来,空白的稿纸凌乱的堆着,我居然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我用手整理稿纸和书,然后扶起倒着的镜子,这时“哗啦啦”,破碎的镜片散了一桌面,发出清脆刺耳的声音,镜子完全破裂了。我心里猛的一惊,突然想起昨晚在镜子里看到那张脸的情景,然后镜子破裂。我一直以为那只是我的幻觉或者噩梦,可现在却真的破了,难道,我昨晚看到的和感觉的全是真的?那个遗像里的老人确实出现在我的镜子里面?他一直活在我的身边?而且还在注视着我?天!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我不能继续住在这里,绝对不能,否则我会疯掉的。
本来我是个不相信鬼魂的人,可是经过云翔的事情以后,我无法不相信鬼魂的存在,它们一直活在人们的身边,不会消失。
想到这里,我迅速的换好衣服,向楼下奔跑,我必须立刻去找村长,我不能再住在这间见鬼的屋子里,如果没有其他的地方住,那么,我会离开这里。
我一路小跑着,我远远的就看见村长的门口围满了人,有蹲着的,有站着的,也有坐着的,似乎发生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村长坐在那里,披了件棉衣,弯着身子吸烟,脸色沉重,抬头看了我一眼,没打算理我,许多人也回头看我,一副冷漠的神情,我楞楞的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开口。他们寒冷的眼光象刀片齐刷刷的向我射过来,使我无处藏身,象一只待宰的羔羊。我知道,从我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就没人对我有好感,我从他们无情的眸子里看得出来,可我不知道原因,我并没有做任何伤害他们的事,也没有试图组织什么活动,他们为什么这么排挤我呢?我真是搞不明白,可我居然也是如此的懦弱,吓得不敢正眼看他们。
这时,村长开口说话,说的是他们的地方方言,我听不懂,然后一个老人接着说了些什么,人群开始有些骚动,似乎不满和愤怒,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当然,也没有兴趣管这些,我只关心还有没有空余的屋子。 三娃走过来拉着我蹲在一边,他说:“喂——,你来赶嘛?”
“你可以叫我姐姐,或者午夜,三娃。”
“还是叫午夜吧!”他还真直接。拿着一节树枝在地上画着“你来找我爸干嘛?”
“我想换地方住。”
“没有空的屋子喽,就那一间。”
“真的吗?”
“是啊,我骗你干嘛?”
“哦,那我要搬走。”
“搬到哪里?”
“离开这里呀,随便去哪里。”
“哦!”他若有所思,没再理我。
村长他们仍在争执着,似乎越来越厉害,看来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我问三娃:“他们在说什么?”
“丢了两个孩子。”
“丢了孩子?什么时候丢的?”
“前天吧,昨天一天没见,以为是跟别的同学睡,没注意,今天还没回来,也没去上学,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以前丢过吗?”
他摇摇头:“从来没有过的。”
“那他们在吵什么?”
“有人说是被狼吃了,谁知道呢,也没看到骨头。”
我说:“这里还有狼?”
他眼里顿时闪出一丝光:“怎么没有?晚上还能听到狼叫呢,上半年他们去打猎还说有看见的。”
我侧过头去,刚好看到前面那条小路不动了,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女人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的向这边走来,六婆来干什么?她不是白天不出门的吗?
三娃也看见了,马上拉着我躲到旁边,嘴里在说:“疯子来了,快躲远一点。”
我说:“她来干什么?”
“不知道,看看再说。”
六婆一走近,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村长的老婆马上搬出一张凳子给她坐,她没有坐,就那样站着,太阳下,她宛如一尊苍白的塑像,让人不寒而栗,雪白的发丝有些凌乱,脸上布满了岁月遗留下来的皱纹,两只眼睛是空洞的白色,没有眼珠。她真的是瞎子!
人群里有人轻喊:“六婆……”
“我都知道了!”他们说的是普通话!
六婆轻咳了几声:“冤孽啊,报应,你们以为这件事这么简单吗?早就跟你们说了,不要动那棵树,没有人听我的,谁都以为我这瞎老太婆是个疯子,可现在好啦,报应终于来了,这场悲剧现在看怎么收尾?”
村长说:“六婆,这砍树的事跟孩子丢没关系的。”
“怎么没关系?到现在还没人相信我?那是棵树精啊,不能砍的,就算再穷也是不能砍掉的啊,如今这就是报复,而且没什么能阻止,一切都是注定的,唉……”
人群中有人说:“那六婆你说,那两个孩子的尸体去了哪里?连尸体都没找到,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丢了呢,也许贪玩,过两天就回来了。”
“你们太小看这件事了,人都给树精吃掉了。”
“扑哧”,有人笑出来。我也觉得好笑,树怎会吃人?这老太婆还真能编的啊。但我从里面隐约能听出来是怎么一回事,大概就是因为农村很穷,需要钱,可是没有,于是把村里一棵古老的树砍了,然后有两个孩子失踪,六婆说是砍树得来的报应。我不相信六婆的话,认为纯粹一派胡言,我宁可相信三娃说的给狼吃了。
六婆把拐杖狠狠的一垛,厉声的说着:“别笑,狗子!你敢说你没砍树?丢的就是你们家的小花和二胖家的娃子,还有所有砍过树的人,你们一个个将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那个叫狗子的男人站起来说:“六婆,我是砍过树,可你也别把这事说得太悬了,什么报应,什么惩罚,我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就是砍了一棵树吗?”
“可你们砍的是棵树精!”六婆坚持着,神情有些激动。
“树精那又怎样?”
“好!你们就是不相信我这个瞎子,你们都不知道,砍倒树的那天晚上,很多的血从砍断的地方流出来,那么多的血流出来,你们知道吗?总有一天,这些血要淹没这个村庄的,而这些血就是一个个这个村子死去的人的血,要用你们所有人的血来对这次的灾难付出代价!”
我越听越糊涂,猜想六婆一定疯得不轻,树被砍倒怎会有血流出来?就算有血流出来,可她是个瞎子,又如何能看到?真是愚昧得可怜!
这时,一个年轻的男人说话:“六婆,从科学的角度来说,你的看法是很不正确的,你的意思就是有鬼怪作祟,可是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怪的,鬼怪只是在人们的心里,象我们这样一个偏远贫穷的山村,受到的教育确实少得可怜,于是人们变的封建和愚昧,这就是我当初要创办学校的原因,我最大的希望就是人们能够摆脱那种封建和迷信的心理,学生是我的,无故的失踪,我比你们心里更不好受,所以这件事情我也有一定的责任,我不相信鬼怪报复的说法,但我会查出这件事情的原因。”
我一直不敢正眼看他们,是因为莫名其妙的害怕,可是这个男人的声音却深深的吸引了我,象有一种魔力一样。
我的眼睛落在他的脸上,险些叫了出来,我伸出一只手紧紧的捂住嘴巴,以免发出尖叫,天那!那个男人不是云翔又是谁?
“噢,你弄痛我了!”三娃用力的抽出手,抗议的低声叫着。
我顿时感觉头昏目眩,差点就要晕倒一般,云翔,我深爱的男人,怎么会在这里?怎么可能?眼泪不受任何控制的滚了出来。
三娃伸出手摇着我:“喂,你怎么了?干嘛呢?干什么呀?”
我只是一动不动的盯着云翔,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无法发出半点声音,只是拼命的流泪!可他却没有转头看我一眼,他根本就没注意到我的存在。
“喂,午夜,你干嘛?看到我们老师怎么哭成这样?”
我转过头去,半天才说:“你们老师?”
“是啊,你哭什么?”
“他……他不是你们老师,不是的。”
“不是?那他是谁?”
“他是我男朋友,三娃,是我男朋友啊。”
“怎么会呢?他真的是我们的老师。”
我还要争辩,所有的人都站起来,一起象后山走去,三娃拉着我:“要不要一起去?”
“去哪里?”我就象梦游一般。
“疯子说那里有血,大家都去看的。”
“要!”我站起来,跟着大家走,眼睛寻找着云翔。我终于大声的叫着:“云翔,云翔——”
没人理我!
我一边奔跑,一边拼命的喊:“云翔,我是午夜,我是午夜啊……”
终于找到那个熟悉的背影,他转过身来,惊愕的看着我:“你是?”
我的心脏一刹那冷到了极点,噢!这不是云翔,不是他。只是有些象而已,我轻轻的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样解释自己的唐突。
他笑起来,眼里是温和流动的光。一瞬间就覆盖了我:“你没事吧?”
我又摇了摇头,肢体冰凉!
他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你不应该来的,回去吧。”
“不,我还找村长有事!”我虚弱的说着。
一会儿,我们就到了砍树的地方,一棵很大的树桩,没砍之前想来该是一棵非常大的树,被砍断的地方经过太阳的暴晒已经干枯。我也跟着走上前,上面是被斧头砍断的痕迹,却清楚的看见上面有暗褐色液体的印子,仿佛流出来过很多,顺着断裂出往下流淌着的,虽然已经干了,但是很明显就看出来,那是干的血迹!
人群一片沉默!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耳边传来乌鸦的悲鸣!
半天,一个沉闷的声音,那是村长,说的是普通话。他说:“六婆说对了。这是一个报应,我们要付出死亡代价!”
我没有离开这个山村!
虽然我已经知道没有多余的空房子,就算有,他们也不会拿出来给我住的,但我还是决定留了下来,也许就是因为遇见了那个有些象云翔的男人。我终于明白,我这一生也不会把云翔从我生命中遗忘,我注定就是要死在感情的债里面。我不知道这样的相遇是上天的安排还是云翔始终舍不得离去,反正他的影子,穷其一生都会追随着我,而我却甘愿这般沉溺!
从山上回来,天已经快黑了,我去问村长有没有空屋子,他说没有。那我问他什么时候给我装电表,他说整个村子乱套了,人心惶惶,哪有时间管我的事。我又厚着脸皮问他要煤油,结果他忍无可忍把我臭骂了一通,然后,把我关在门外。我生气极了,却又不敢发火,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回家。还好三娃从家里偷了些煤油给我送来,否则,我晚上真不知道怎么过。
三娃临走的时候,我突然有些不安,我叫住他:“三娃。”
“恩?”
“你爸当初有没有跟他们一起砍那棵树?”
“有啊!”
我心里一凉:“没事了,小心一点,别乱跑!”
他笑起来,然后一蹦一跳的离开。
其实我根本不相信六婆所说报复那一类的话,砍断的树有干的血迹,这虽然是事实,也让整个村子陷入一片惶恐中,可我仍是不相信的,这只能说是一种巧合,但决不会因此报应在孩子们身上,如果象六婆说的那样,要用所有人的血来对这次的灾难付出代价,未免有些天方夜谭,村里的人居然也全部都相信?虽然那个男老师没发表意见,但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来他也恐慌了。我真的不明白,只是看到了一些血迹,就轻易的相信了六婆的谬论,实在可悲。只能说明一点,村里的人太愚昧和封建!六婆疯了,大家总不能跟着一起疯吧?
这一夜居然相安无事,不再听到六婆发出可怕的声音,也没任何恐怖的事情和感觉发生,以至于我突然怀疑以前的种种纯粹只是自己的幻觉和噩梦,可是镜子破裂一事却是事实。
这段时间看来无法再找村长帮忙装电表,还有弄走那张遗像了,可是这遗像不弄走,我就魂不守舍,总觉得这屋子不止我一个人存在着一样,神经总是处于紧张状态。于是,我想到了那个老师,一刹那的温存从舌尖滑过。他是这个村子唯一愿意对我笑的男人,当然,三娃除外,他还是个孩子。
我对着黑夜微笑起来,心里漾起一层暖意,或许他能帮我找人装电表,或者弄走遗像,可是我要去哪里找他呢?我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学校吗?是,我只能去学校找他,明天一早我就去学校找他!
这一夜无眠,外面有月光,我喜欢月亮,她明亮而不灼人,将世间一切美丽的事物照得更加动人,并也为不美的事物遮掩瑕疵。
我从床上起来,站到窗户旁边,一轮明月高挂着。深夜,人们早已进入梦乡,整个村庄分外的宁静,没有恐怖的噩梦,夜晚的空气嗅起来似乎也清新起来,而且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香甜,平静的夜空中,繁星闪烁着钻石般璀璨的光辉——这才是我需要和停留的地方,不管它是多么的贫穷和落后,我只喜欢这份宁静!
就在我低头的那一刹那,我的心脏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月光下,六婆黑色的身躯笔直的竖在她家门口的路上,没有一点佝偻,而且没有拿拐杖!
我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怕惊动她,颤抖着挪到床上,恐惧又铺天盖地的向我笼罩过来,她到底是谁?为什么每天晚上不睡觉?不发出那种声音我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可她三更半夜一个人站在路上干嘛?而她平时都是佝偻着身子,拄着拐杖,现在却一点也没有!
我在这种恐惧不安中渐渐睡去,上午九点就醒过来,头痛得不行,又一个晚上没睡好,自从我来到这里,没有一个晚上睡好觉的——住在那个女人的隔壁真是倒透了霉,我甚至怀疑我的前世干了什么很可恶的勾当!
出门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六婆的房子,大门紧紧的闭着,奇怪的人!池塘边一些洗衣服的女人,用一种很不友好的眼光看我,似乎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我理会不了这么多。上前很小心的问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问她学校在哪里,为了装做比较有深度的样子,我特意在手里拿了两本书,《所罗门之歌》和《三个火枪手》,可我一本也没正经看完过。
她对着前面扬了一下下巴,没有用手指路。我只能认为她的手没空,正在洗衣服,这样想的话,我心里似乎从容了许多。她有些口齿不清,可能长期不说普通话的原因,说了两遍我仍然没怎么弄明白,又不好意思再问第三遍,只能瞎琢磨着,大概就是走过这些小路,然后按照外面那条稍宽的路一直走,就差不多能找到了,看她依依哑哑说了半天,可能距离还有点远。
绕过那些小路,沿着那条出村的路向前走,旁边没有房屋,全是田地,路上也坑坑洼洼,凹凸不平,我心想,这样贫穷的村庄怎没人来扶贫呢?回头我想写篇关于这个村庄的文章,向社会呼吁爱心,这里贫困得让人心酸。
大概走了100多米,才隐约看见前面有房屋,但都很少,凌凌乱乱的。我快步的走着,继而小跑起来,我想,我应该是找到学校了。
首先看到的是一间窄小破旧的商店,我高兴的要命,进去一看,里面很重的灰尘,一个玻璃的柜台,还有些地方破裂,里面堆放着肥皂、卫生纸、洗衣服用的刷子、可乐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旁边的地面上放着几箱汽水,我猜想是过期的。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坐在里面看小人书。我问她有蜡烛买吗,她说没有,头也没抬。这样的待客方式?
我又四处看了一下,于是买了罐可乐,付钱的时候她才站起来,看见我吓了一跳,随即又平静下来,眼睛盯着我手中的书。这是一个蛮漂亮的女孩,有一双透明的眸子。就在这一瞬间,我对她产生了亲切之感,而她却没注意到。
“喜欢看书是吗?那送给你好了。”我说。
她露出喜悦的神情,但立刻又换了一种不相信我的样子。
我把书放下来:“没有关系的,我还有很多书,如果你喜欢,可以随时来找我拿。”为了怕她怀疑,我又加了一句:“真的!”
她小心的把书拿在手上翻着,我拿着可乐转身离开,我已经看见那所小学,非常的破旧,只有两间教室,最外面的墙上吊着一个很大的铃,墙壁上是粉刷的白色字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很安静,没有读书的声音。旁边是用旧的砖砌的厕所,这样的厕所下雨天一定漏雨,很小的一个操场。跟两间教室并排的是两个小房间,门关着。虽然学校破旧,但还是可以看出来刚修建过。
我走到第一间教室的门口,一眼看见一个年轻美丽的女人,两手反在身后,四处的走动着,两条粗长的麻花辫子,漂亮的眼睛,皮肤非常白,很有一种大家闺秀的气质,在这里能看到这样的女子确实令我吃惊不小,她看了我一眼,微微笑了一下,我环顾了一下教室,没看到三娃,孩子们正在专心的写作业,只有二十来个孩子。
我朝她友好的点了点头,又走到另一间教室,一眼看见那个男人,灰色的中山装,正坐在讲台上看书。他一抬头,正好触到我的眸子,我的心脏猛烈的颤动了一下,他犹豫着走出来,关上门说:“你来干什么?”
语气有些冷淡,我低着头,大衣的口袋里装着可乐,“我……我来看一下。”
“看一下?看什么?”
“我第一次来这里……”
“你还没说来看什么!”他打断我。
我有些恼怒,****嘛就不能来?我抬起头,他冰冷的眼神是如此的陌生:“我来看三娃,不可以吗?”
“当然不是,应该等他放学。”
“那我走了,再见!”我转身离开,这个可恶的男人!
在我快走到商店的时候,他追上来:“你是不是找我有事?”
我停了一下,没有回头看他:“现在没有了!”
“噢,我为刚才的态度向你道歉,也许……我能帮你。”
我转过身去,温柔的笑容在他脸上漾开,我轻声的说:“我住的房子没灯,村长说帮我装,一直都没有。”
他说:“到我房间来吧,孩子在考试,没关系的。”
我跟他并肩走着,心跳得厉害,他根本不知道他是多么象云翔啊。经过操场的时候,那个美丽的女老师站在教室门口对我笑,于是我也对她笑。
他问我:“你在跟谁笑?”
我说:“她很漂亮!”
“谁?”
我摇摇头没说话。
刚准备进他房间的时候,另外一间门开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走出来,很高,衣服很旧,但不肮脏,在学校看到的人就是不一样。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男老师:“孙老师,这是?”
“校长,她是我朋友。”
我伸出手:“您好,校长,我叫午夜,刚搬来这个山村的。”
“哦,怎么来这个山村呢?”他的语气很随和。
我说了一句话把他吓一跳,我自己也吓一跳,我说:“我想来学校免费教学,我是个业余写作的,学过几年的论文。”
他连考虑都没有就说不用,我的好意他心领了,主要这里不接收女老师。我还想说什么,他走进一间教室不再理我,我不明白为什么不接收女老师,这里不是有一个女老师了吗?可是我没有说出来。
身边的男人告诉我,今天又有一个学生失踪,也许就是因为这个,校长的心情不好吧,我没再说话,把可乐给他,让他下课给三娃,临走的时候,他说会帮我装灯,还告诉我他的名字叫志水!
孙志水!多别扭的名字呵!
离开的时候,女老师又向我微笑,她的热情有点让人接受不了。
快走到村口,我突然站在那里不敢动了,那个光头,依然穿着那天的衣服,光着脚站在那里盯着我,然后向我逼过来,我顺着旁边一条小路跑过去,他在后面追着,嘴里嗷嗷大叫,我吓得要死,没命的跑着,一边回头看他,他似乎不放过我,一直在后面追,我大喊救命,可是一点用也没有。
我疯狂的跑着,耳边什么也听不见了,所有的感官被恐惧覆盖着,不知不觉跑到一个山脚下,旁边一个石洞,里面有些黑,我顾不了许多,跑了进去,急促的喘息着,心猛烈的跳动,疼痛得要窒息一般。
我渐渐平静下来,他好象没再追上来了,我靠在冰凉的石壁上闭着眼睛。
耳边听到一滴一滴水滴下来的声音,我睁开眼睛,这是一个很小的石洞,已经可以看清楚,堆满了石头,墙壁上有水滴下来。
却突然闻到一股血腥的味道,象是从旁边的石块后面传来的,我站起来慢慢向那里走去,心里紧张得不行。
那后面是一大滩的血。我屏住呼吸向里面看。
天那!
那是一具孩子的尸体,双腿已经从大腿处切断,下面的一半不见,被人挖去双眼,已经血肉模糊,支离破碎……
面对着如此残酷的一幕,我捂着绞痛的腹部剧烈的呕吐着。蹲在潮湿的石洞里,我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除了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泪腺象被人割断了一般,泪水疯了一样滚出来,他还只是个孩子,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手段将他分尸?凶手是个连禽兽都不如的变态啊。
我摇摇晃晃的冲出石洞,阳光眩得我眼睛刺痛,我抹了一把眼泪,用手遮在额前,认清了路,然后疯狂的奔跑,我要现在回学校,告诉校长他们在这里发现尸体,我边跑边向后看,跑着跑着,猛的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我闭着眼睛尖叫。以为是那个神经病,身子一歪,就要掉进田里了,一只粗重的胳膊拦腰抱起了我。
我睁开眼睛,抬头看到一张冰冷的脸。那是校长!
“你干什么?”他说。
“我……”他的眼神阻止我说下去看见尸体的事情。
我一眼看见他手中的蛇皮袋,于是我马上改口:“有个疯子一直追我,追了我好久,快要吓死我了。”
“光头吗?只要不碰他,他不会伤害你的。”
我想问他是住在这里吗,可是没敢问。因为这条小路是通向山上的,那里没有房子。
他说:“我去山上摘些菜,以后一个人别到处乱跑。”然后,他从我身边走过去,我想回头看他去哪里,可是我不敢,我害怕他手里拿的蛇皮袋,好象里面装着我残缺的尸体般。
我改变主意,没去学校,而是直接回家了,心里太多的恐惧,我不敢把这件事说出来,因为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那前些天失踪的孩子或许不是真的失踪,而是被人谋杀了,这个村子住着一个杀人的变态。可是这跟校长有关吗?
快要傍晚的时候,我趴在桌前写作,因为这几天发生一连串恐怖的事情让我找到一些灵感。
楼下有人叫门,我听出来那是孙老师的声音,我心里一阵激动,从窗户探出脑袋向他微笑,我说马上下去开门,他说不用,只是来跟我说一声,后天学校放假,他会来帮我装灯。
我看着他的身影离开。其实这一刻我多么希望他能上楼陪我一会儿,可是我没有说出来,他不是云翔,我不能把他吓跑,而且我不能找他代替云翔的影子,这对谁都是不公平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尽头,我竟被一种强烈的失落感占据着,我知道,见他的第一面,我就已经无法自拔的对他陷入一份很微妙的感情里了,只是他不知道。
黑夜降临,整个村庄陷入一片黑暗中。我坐在桌前顺着煤油灯微暗的光写作,没有太好的构思,但是可以一直不停的写,写作可以忘却时间,我想也是。写到手指酸痛之后,我伸手按了按腰部,转头看床头的闹钟,天,快要两点了,煤油又剩不多,总不能明天又让三娃从家里偷吧,我用手揉了揉疲惫的眼睛,收拾稿子,准备睡觉。
突然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我浑身一颤,全身的毛孔竖起来,声音很沉闷,但却越来越近,然后是上楼梯的声音,我以为又是幻觉,把手指放进嘴里使劲的咬下去,钻心的痛啊!
脚步声越来越响,我紧紧的盯着门一动也不敢动,然后脚步停在门口,“咚,咚,咚”有人敲我的房门,我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一颗心仿佛跌入无底深渊,那里一片黑暗,我一点也看不到,我没命的哆嗦着,牙齿紧咬着,腮帮疼痛。
“咚,咚,咚”又沉重的敲了三下,夜色死一般的寂静,微暗的光线摇摆不定,整个房间象地狱,象冰窟,笼罩着一种诡异的气氛。
门外的人低声叹息着,那声音就象坟墓的干尸传出来的一样,然后转身离开,下楼的声音。一切又恢复平静。
我有些失去意识的躺在床上,冷的发抖,我把煤油灯吹灭,留下一抹游丝般蜿蜒的余烟在阴影中袅绕。
敲门的是谁?是人还是鬼?我把楼下的门已经栓好了,还有谁能进来?我没听到楼下有人推门的声音,不是人难道是?是遗像里的那个老人?天!怎么回事?我真的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噩梦都要缠着我?
我想起六婆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别碰那遗像,孩子!”,那遗像真的有问题吗?可是有什么问题呢?
天快亮的时候,我终于决定要去找一下六婆,不管她是不是疯子。肯不肯告诉我,我都要试一下,否则这样总是被一些东西吓得半死,总有一天会精神崩溃的,虽然现在已经被搞得有些神经错乱。
我想,现在还太早,六婆一定不会见我,只能等到下午的时候,再去找她。于是,我裹在被子里,带着恐惧和疑惑强迫自己睡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我在房间走来走去,又在窗户边站了很久。思索着要怎么跟六婆说,想了想然后下楼去。经过那间正房时,我看见房门半开着,似乎被人打开的,我不敢去关上门,硬着头皮走出去,回头都不敢,好像一回头就能看见遗像里的老人一样。
六婆的大门还是象平时一样关闭着,我想了一下,然后用力的敲门,不知道会不会又象上次一样,任我怎样敲她也是不开门。我重重的敲着门,对着门大叫:“六婆,是我,我是住隔壁的,六婆,你在吗?”
果然象上次一样,怎样都敲不开,里面没有任何反应,我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却听见“吱呀”一声。门开了!
我马上转过头去,六婆正站在门边上,眼睛“看”着我,没有说话,转身进了屋子,也没有关门,我想她是同意让我进去了。
我走进屋子的时候,六婆已经搬出一张凳子放在我的跟前,没有拄拐杖,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是没有必要拄着拐杖的。我坐了下来,她也在我对面坐下来。许久,她说:“我说过叫你别再来找我的。”
我重重的吞了一口唾液,浑身不自在,我把手夹在两腿内侧,我说:“六婆,我想知道一些事情。”
她没回答我,但可以看出来她不介意我继续往下说,我接着说:“你在这儿住了很久吧?我是说你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只是后来才到这里来的,是吗?”
“你就是想知道这件事吗?”
“噢,不是。”
接着一阵静默。我担心她不喜欢说她自己的事,我这样问的话会使气氛僵持,而终止谈话。但是,她沉思了一会儿,说:“是谁让你住在那屋子里的?”
“是村长。”我说。
她苍老的脸上浮出一抹说不出来的表情:“你知道吗?二十八年了,没人敢住在那里,甚至没人敢靠近那屋子,他却让你住进去,心也够狠毒的。”
我心里一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间屋子真的有问题。我说:“六婆,能告诉我一些关于那屋子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既然你不知道,那最好就不要知道,这样对你没有坏处。”
“可是我住进去的几个晚上已经发生一些事,让我很害怕”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来六婆每天晚上不睡觉的情景,心里的恐惧更加厉害。
“我说过叫你别碰那遗像,你为什么不听?”
“不,我没碰过,我没有。”
“那你是看见了?而且你还记住了那张脸,是不是?”
“噢,是的,六婆,告诉我,好不好?否则我会疯掉的,我想知道那遗像里的人是谁。”
她轻咳了两声,然后开始说着:“二十八年前,这里发生一场谋杀,就是现在你住的那间屋子,不知道凶手是谁,一直不知道,一夜之间那屋子里的人全死光了。那原本是个地主住的,连妻妾和下人,还有孩子,差不多二十多个人,在一夜之间全被杀了,那么多的血啊,所有被杀的人残忍的样子,这是有史以来这个山村最可怕的一次谋杀,所有人都不会忘记的,第三天那间屋子就被封死了,后来村子闹鬼,半夜有人尖叫,村里人的猪,牛,还有鸡会无故的失踪。于是村长带头,是以前的村长,不是现在这个,他带头帮忙,把那一家人残缺不全的尸体都埋葬了,后来闹鬼的事情就慢慢消失了,但经常有人说能听到那屋子发出声音,然后,那个村长在埋葬了尸体的第十天突然暴病死亡,其他人却没事,也许只是一种巧合而已,但谁都知道,村长才三十多岁,不可能暴病死亡的,然而却再也没人过问这件事,连那屋子都没人敢再靠近了。”
我听得毛骨悚然,整间屋子阳风阵阵,脊背上像被放着冰块一样。
我说:“不知道是谁杀了他们一家人?”
“不知道,直到现在也没人知道,因为没人敢管这些事情。”
我说:“那遗像里的人是谁呢?那个地主吗?”
“是的,他的死状也是最惨的,被人把头割下来丢在床底下,他的冤孽最重,这也就是我让你别碰那遗像的原因。”
“那……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吗?为什么要把一家人统统都杀了?而且是在一夜之间?”
“我不知道,不知道。”她摇着头,脸上是种非常复杂的表情,但我敢肯定她知道的不止是这些,只是她不想说,她在害怕,在恐惧!
我轻声的说,声音异常的平静,因为恐惧过度,我知道了,自从我住进那间屋子后,我的恶梦就开始了,纵使我现在离开这里,也是逃不脱恶梦的,我说:“六婆,我希望你能帮我。”
她自嘲的冷笑起来:“我帮你?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帮你,在别人眼里,我根本就是一个疯子,没有人会相信我说的话。”
“不是,我看见他了,真的,不是幻觉,他一直活在屋子里。”
“我知道!”她这样回答我,丝毫没有惊奇的的样子。似乎我看见那个遗像里的老人早在她的预料当中。
我痛苦的衰求着:“六婆,你告诉我,要怎样才能停止?”
“没用的,二十八年都没法停止,现在又怎能消失呢?等吧,等一切的报应都没有了,也许恶梦就会停止的。”
接下来我又问了六婆一些事情,可六婆只是反反复复的说什么报应,人逃不脱命运的话,我看也问不出什么了。于是向她道谢离开,我前脚刚走出门,她立刻就把门关闭了。
回到房间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上楼时我特别注意了那间正房,门紧紧的关着,丝毫没有开过的样子,那我刚出去时为什么又是开着的呢?
我早早的就把媒油灯点亮,无法让自己的心静下来,满脑子全是六婆说的那件二十八年前的杀人案,于是我想,或许可以把那件事情改编,写成一本书的。但是我却没有想到,这屋子里闹鬼,老人的冤魂没散我是不能乱改编的!
我在床上躺了很久,随便吃了点东西,没有一点睡意,然后爬起来坐在书桌前开始构思这篇小说,中间会有许多疑问,我想还得去找六婆的,我拿出稿纸,列了题纲,开始写前言。
刚写了个开头,感觉不好,于是又重新写,最后决定把我来到这个山村所发生的事情和感觉,以及孩子的失踪和死亡,还有六婆告诉我的事全部写出来,写一本这样的书。
深夜,耳边只听到笔在稿纸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因为心里的恐惧,我不敢抬头,不敢看四周,这样的写作姿势可能要保持到天亮!
突然觉得有什么落在头顶上,一滴一滴的滴在头上,然后顺着头发滑下来,滑到脸上,滴在稿纸上,那是一滴一滴鲜红的液体!
我伸出手颤抖的摸着头顶,粘糊糊的一大片,浓重的血腥扑进鼻孔,我的头发上粘满血液,血越来越多,桌子上全都是的,我的头上,脸上,身上,手上全是鲜血。心脏被人揪起来般疼痛。
我往后面退着,凳子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我摔倒在地上,一点一点往床边缩着,那些血液仍在不断的滴落下来。
我猛的抬头,那是一个脑袋,一张脸,悬在半空中,遗像里被人割断头的老人的脸,他在向我微笑!
那些血是从脖子断裂处流出来的!
许久,我才缩在墙的一角,听自己发出一种绝望和崩溃的尖叫!
不——!
Remind:此消息由viviann在07-18 00:40:36做过手脚,呵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