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身在秋山

本善丹妮

久在新英格兰的山区居住，年年秋天看红叶。大城市的人跑好远的路来，把山区弯弯曲曲的公路，弄得车水马龙。我躺在床上就能“悠然见南山”。不过，那是一种懒懒的，不受触动的放眼。想真体会秋意，还是得身临其境。
　　周末开车出去，信马由缰的兜风，数十里蜿蜒山路，数十里富丽堂皇。远望群峦，山是彩色的屏障，让人的心膨胀到和它相匹配的宽大，将满眼的世界收进去。车入山林，透过阳光，树构成了万花筒般斑斓的长廊，耀眼得勾起人闪动和跳跃的思绪。时而，车窗被飘落的叶击一下，那一声轻轻的碰撞，象是大自然在对我们说话。无数的叶，是秋日里山放出的精灵。风起时，落得纷纷扬扬，漫天飞舞，如散花、如落絮、如飘雪，勾画出山灵魂的律动。风静时，默默倚偎着大山的身躯，衬托着它的丰厚。
　　弃车漫步秋林是远离俗世的一刻。摈除城镇的繁华和人声的嘈杂，这里全是天然的按本性去活着的生物：一枚在大树阴面不声不响把自己繁殖得老大的木菇。一棵小苗，茂密的丛林留给它的阳光实在不多，它却仍能倔强地生长。风穿林而过，与树木嬉戏。看不见的鸟儿在鸣叫，随心所欲，没一点卖弄。活泼的溪水，永远没有烦恼似的，流淌起来无止无休。厚厚的落叶标致着季节，还有弥漫在空气中的味儿，含了浓浓的秋意。那是一种带有成熟气的大山的呼吸，沉稳，微微有些冷峻。枫的味，松的味，草的味，水的味。还有朽木的味，枯枝的味，干叶的味，霉菌的味交集一起。汇集百味的秋山，有了宽容和省悟。
　　“天高云淡”，在这儿不适用，代替的是“山高云低”。一个清晨出门锻炼，眼前常见的南山后面竟多出一座峰，细看，原来是一堆近于灰蒙蒙山色的浓重的云，在那儿以假乱真。我在山的膝上，云在山的肩。秋山也不尽是萧瑟，有时，它忽然会再现风采，给人的惊喜不亚于初春的某一天，你发现不知何时，房檐儿下的郁金香怒放了。另一个有些阴云的晨曦里，我步向山腰。等到了一块平地举目，朝阳透过云层，正为山顶盖上一片火红亮丽的锦缎。群山连绵不断，没有了花枝招展，没有了绿树成荫，那一条锦缎，粗粗细细，慢慢铺满洗尽铅华的峰峦却显得分外辉煌。
　　不过，山，一年四季都美，秋的美，只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