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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我要的幸福

那真是,真是从未有过的幸福。

一开始,这并不是场两个人的约会。小麻雀临时加班,成全了我。从前不是没有和你单独出去过,那时候爱得正深沉,每一次相见都当成莫大恩赐,精心装扮,对着镜子竟会笑出声来。现在不会了,虽然留恋那些不顾一切的时光,然而太多的冷淡和伤痛叫人不得不成长。

没有象从前那样洗头发、吹头发,只是在两件外套间犹豫一下,挑了件略为周正的。我们要去看一个已经故去的艺术大师的展览,我想我或许该穿得与环境衬些。那一刻,倒是不曾想到你。没有笑,没有紧张,临出门,还为了看吴宗宪耍宝。迟了一刻钟。

地铁在地下的部分显得特别漫长,仿佛没有尽头似的。我问自己,为什么这样平静?是怕再心痛,还是再不怕心痛?想得太专注,没能听见短消息的“滴滴”声。出站的时候你打电话来,不怪我迟,只说,我先去买票,你快来,在太空象底下等我。

我在那只背负着权利和欲望的动物脚下找到你,还有一个女孩子。你不知道我多么感谢她不过是一个借手机的路人,多么感谢她不是你的声明和炫耀。我在旁边等着你帮她发短消息,把玩你买好的票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你说着话。阳光下,我觉得自己笑得特别好看。她一定把我们当作一对情侣吧,她会祝福我们吗?那好心的小伙子和她傻傻的爱笑的女朋友?

展览馆里很热,我想把外套寄存。人多,等了一下下,你说,别寄了,我帮你拿吧。于是接过去,厚厚的劳动布罩面棉夹克,就这样挂在你的臂弯里。展览很高深,我们两个附庸风雅的人儿,甚至搞不清大师的出生地究竟是法国还是意大利,却也一样愉快地混在人群中。与你贴得很近,心却是平和自然,不然我不会讲出那么多滑稽的怪话。听到哭笑不得的时候,你会用力点一下我的额头,那是我们之间最亲昵的一个动作,六年来,无论你曾把我推开多远,无论相隔我们的墙筑得有多高,只要一想到这不言而喻的亲昵,我心就柔软。有好几次,我要求自己拿衣服,然而你总是不肯。我们说了很多话,大多与大师和展览无关,我的眼睛划过一幅幅奇异隐晦的画作,一件件不知所云的雕塑,而我想的,却是另外一些。

因为是联票,一并付过钱,所以从展览出来,不得不再往另外几层的城市规划馆逛逛。这个地方我是来过的,然而跟你又不同。我们俯身研究积木一般的城市模型,找你新买的房子。我的家在内环之外,模型里没有,于是找我工作的公司。有一个利用抠象原理的景观录象,你叫我上去看看,我站上去,做了个《河东狮喉》里“我鄙视你”的动作,你说这东西不好啊,大屏幕上只有一点点。

规划馆乏味得紧,所有互动的仪器都在检修。尽是郊区建设、轨道交通、污水处理之类,与我又有什么相干?但是,走到真如前景的模型前,你突然说:我觉得你最近好象变美了。这几个字,几个月前可令我入云霄,然而此时我却十分坦然,竟然连回答了什么都忘记。

整个五楼被堵圆圆墙封起来,只余一间咖啡厅。我们失望,却没有离去。你带我伏在电梯口的铁栏杆上,从落地玻璃窗看外面的人民公园。你说都是绿色也不好,略嵌些其他颜色就好看的多,比如《蓝色生死恋》里的配色;你说这里原来是个跑马场;你说等一下去福州路吧,那里新开一间思考乐。这时,我终于感到那种宁静的、暖洋洋的幸福。你是这样温柔安静,仿佛那些曾为你的眼泪彷徨都不存在,而我们从来就是这样熟捻。

我们从地下一层离开,顺便逛了逛所谓老上海街景。路过卖玉饰的店铺,我们谈起本命年的事。我与你同年,比你还大上六个月,过了年,我就二十四了,按虚岁算应该是二十五,不可想象,刚认识你的时候我才十九,扎撒着羽毛混进大学,才只得一年好时光,便遇见了你。明年的这个时候,后年的这个时候,甚至是下一个本命年的时候,我还是这样不知结果地跟在你身后吗?我不敢再想下去。

福州路地思考乐没有徐家汇的气派,旁边开着家星巴克。或许我们该放弃到书堆里瞎转的傻念头,而是坐下来喝一杯好咖啡。瞧,我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对不起。我对你说,我没什么书想买,今天我就跟着你,学你的阅读品位。然而我们仿佛都心不在焉似的,只一味转圈圈。你说起是我推荐你看亦舒的《胭脂》,对,是我,我始终认为,《胭脂》是那样一本洞察世事人情的好书,我把它反复看反复看,你呢,你看出了什么吗?我们还聊起一个共同的朋友J,那英俊小生如今正为公司换了老板而苦恼着。前几天,我与小麻雀在一起的时候也提到他,我说,不知为什么,J总有点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意思。小麻雀一下子楞住,说你讲话怎么和他一模一样,这个“他”,指的是你。是哦,我们常常一样,喜欢一样的电影,说一样的话,甚至还买过两块一样的星座牌。

我告诉你从前J是喜欢过小麻雀的,你有点吃惊,说怎么一点没看出来。你当然看不出来,他们才那么一点点擦身而过的时间,纵使我这样苦苦、苦苦地等待,你还不是一样装作看不出来。

离开的时候快六点,天已经黑了。因为答应了妈妈回家喝汤,不能陪我晚餐,你一再道歉。奇怪,这多不象你,我习惯了你淡淡离去,剩下孤独和寂寞给我。在你的背后,我慢慢学会了奢求是不对的。你又说要送我去地铁站,才那么一点点路,你却要送我。从前,我们一起出来看戏的时候,天好黑,我真的真的不认得路,央你送我到车站,你却总是推搪。你辩解,因为和你熟嘛。可以,你把我丢在漆黑的路边,因为熟;你对我说些让我无力应对的话,因为熟;你对我出尔反尔,因为熟;可以,为着这个理由,我愿意相信你。

我没让你送,在十字路口挥手同你作别。彼此的背影迅速淹没在人潮人海中。第一次,我没有回头看你。我这样,算不算是歌曲中唱的“潇洒来亦去”?

夜深了,想着这一个下午,仿佛自梦中醒来,不知怎地忽地泪流满面。我想我被感动,被你,被自己。或许只有退开一步,我才能掀开蒙住眼睛的感情,象普通人一样和你交谈,把你看清楚。我痛恨自己,为什么你不过略微和气一点,细致一点,却让我感觉成百上千的好。这与我的付出不成比例的一点点温情,将我辛苦铸就的盔甲逐渐消融。始终不敢告诉你,这就是我要的幸福,我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真切地触摸到它。

从今以后,你仍是你,我仍是你身侧被你忽略的影子,不同的是,我曾经看见,幸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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