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梦》

错失的爱情

晴是我在西藏中路的天桥上捡来的。

那是全上海最最繁忙的天桥，星期一的下班高峰，每分种起码有几百个人上上下下。那个女孩痴呆呆坐在其中一格的台阶上，既不靠左边，也不靠右边，屁股牢牢占着台阶的中间，两只手插在夹得紧紧的膝盖中间，眼睛睁得像一元硬币。

一个瘦得古怪的女孩，大脑袋，小身体，大眼睛，尖下巴。我第一眼看到她，眼睛就躲不开了。

“我怕自己是在做梦。”她仰脸看四周的人，包括我，“求求谁掐我一把，好不好？”

“可怜喏！”一个阿婆啧啧嘴巴，不大灵活地掏口袋，放下两块硬币：“瘦得像只猫，去买只饼吃吧。”

“啪啦啪啦！”有人跟风，又几块硬币稀稀拉拉落在她身边。

我蹲下来一枚枚拣起来，又在口袋里掏了一张纸币，放到她膝盖。

女孩抬头看我，很惊讶：“我不要，我有钱！”声音不大，口齿却特别清晰。说着，“哗”一下，从膝盖里抽出一只小马甲袋，点心摊上装油条大饼的那种。又薄又脆。我瞄一眼，整个人一下定格--这只几近透明的、廉价的、一扯就会破的小袋子里全是大票面的人民币，厚厚一叠。

女孩扯住我包袋，好象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掐我，掐我好不好？我是不是在做梦，在做梦？”

“手摊开！”我用力掐了一把她的手掌心，糙糙的，都是鼓鼓的老茧。

女孩闭了闭眼睛，突然，两颗大大的水珠子迸出来，迅速滑到下巴：“中奖啦！”她挥挥一袋子的人民币，“真的中奖啦！”

我暗暗松一口气，还好还好，我还一直在猜她是不是席卷家财离家出走的女生呢。

她絮絮叨叨，根本不用我再问些什么，自动打印机一样，“突突突突”吐出一串--

“今天做午市，店子里挤满了人，全是附近建筑工地的人。小古她们一碗接一碗一碗接一碗拉面条下面条，我在池子旁边拼命洗碗，脏碗一叠一叠给送进来，高得随时要倒下来，砸到我身上。老板娘从抽屉里抓了一把零钱叫‘彩晴，去买味精！’我算是得了救，赶紧抹把脸，噔噔噔上阁楼换件干净衫子。老板娘已经在骂‘相亲去呢，再打扮也是个丑八怪！’ 她总说我丑，上不得台面！把我塞在角落里洗碗。我知道自己丑，要不再弄干净点，还能出门么？我到便利店买好味精，出门的时候给人叫住了。我交给他两块钱，填了一串数字，就跑去店里了。结果下午换班后我跑去店里给小古买糖，兑了一下那串数字，人家换给我一堆钱，我数都数不过来了！我傻了，不敢拿，问是不是真的？我问了还要问，人家来火了，板起脸叫‘我数一二三，你再不拿去就作废了！’我吓坏了，抓起钱就跑，跑着跑着就认不得路了。我爬到天桥上，想找****活的店子，找来找去找不到，四面八方都是车子，都是人，我咬咬嘴唇，一点也不疼。完了完了，我肯定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