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致爱丽丝（2）

　（一）
　　几缕和煦的阳光无拘无束地透过四楼的窗户，落在蓝色的床单上，舒凝在阳光中醒来，乖巧精致的脸上积浮着忧郁的神色，夹着几许的泪痕。
　　她想起了昨晚的事，那个叫蓝翔的男人把他带回了家，一切都没有发生，他终究忘不了姐姐。这个深情的男人，还在等待，等待天堂里的舒雅，从未放弃。在这满是姐姐气息的房间里，姐姐的巨型海报悬在床的上方，一副幸福的模样。舒凝很是羡慕，她也期许着自己能在这发生点什么，却只能在这个男人口中听到姐姐的名字。
　　昏天暗地的初恋就这样交给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没有人可以抹去蓝翔心中的舒雅，谁也代替不了姐姐的位置。舒雅看着姐姐的海报笑了，她想她是爱定了，这个不爱自己的痴情男人。
　　舒凝不丑，相反的，和舒雅比，舒凝在继承姐姐的一切美丽后还多一份朝气与青春，学校里也不乏追求的男生。
　　手机响了，舒凝看了看号码，挂掉了。电话是晨天打来的，一个苦苦追了她三年的男生，一个和她一样苦恋而毫无结果的傻瓜。
　　舒凝有时候想，如果蓝翔象晨天一样追着她的屁股满世界的跑，那该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被自己深爱的人深爱着，就算让她下一百次地狱也值得。但这只是自己美丽的想象，舒凝明白她其实和晨天一样可怜。
　　舒凝记得晨天曾说过：月老是个早该下岗的死老头，让世间的男女玩着彼此追逐的成人游戏，可到头来爱你的人是一个，你爱的人却是另外一个。我们在你爱我，我爱他的多米诺效应中遍体鳞伤，却无从哭泣。
　　舒凝一直很赞成这句话。
　　穿着蓝翔大大的睡衣，舒凝走出卧室，慢慢地走近熟睡中的蓝翔，蓝翔在沙发上蜷曲着身体，晨曦沿着脸廓流过鼻尖，落在宝石般的眼睛上，象两个就要打开的窗户，如此的深邃迷人。舒凝忍不住出神地看着，迅速地低下头亲了那扇窗户，然后做贼似地逃进被窝。
　　　　　　　　　　　　　　　　　
　　　　　　　　　　　　　　　　　
　　（二）
　　晨天呆呆地坐在宿舍的床上，一句话也不说。好心的舍友端来了午饭，他连看也没看一眼。
　　他就这样静静的对着天花板，一句话也没说。看着空气中或许存在的某一处，眼神空洞而且充满了伤感。舍友劝他忘了，他没有听见。只是一直不停地拨着一个长长的手机号码。
　　回答都是一样的，您拨叫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他再这样下去会疯的，舍友卫奇小声的说。
　　已经两天了，舒凝还是不接他的电话，昨天问她宿舍的同学，她们说舒凝一晚上都没有回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为什么不接电话？
　　叮呤呤，宿舍的电话响了。
　　喂，找谁？哦，你稍等一下。亦宾拿起电话回答道，晨天，你的电话。
　　晨天放下手里的手机，踉踉跄跄地冲了过来，仿佛一下子来了精神。一把抓过，喂，舒凝，是你吗？
　　晨天啊，你的工作已经有着落了，蓝天电脑公司让你今天11点过去报到，记得，别忘记了。辅导员林老师叮嘱道。
　　哦，谢谢老师。晨天失望地挂掉了电话。然后穿好衣服就出了校门，他没有朝蓝天电脑公司的方向走去，他的心里有了一线希望：或许，可以在那里找到舒凝吧。
　　爱丽丝酒吧的门紧闭着，门上挂着CLOSE的牌子，他****，是谁规定上午酒吧不营业的。晨天愤愤地拧灭了手里的烟，低低地骂道。
　　　　　　　　　　　　　　　　　
　　　　　　　　　　　　　　　　　
　　（三）
　　我迷迷乎乎地睁开眼睛，时针指着十一点半，已经中午了，我揉揉惺忪的眼睛，径直朝厕所走去。
　　都是那小妮子害的，到现在还是睡眠不足。我踉踉跄跄地走到马桶旁，拉下拉链正欲排泄膀胱里多余的液体。
　　“啊！流氓！”我的左耳膜受到一个60分贝的女式尖叫的袭击，小便到了一半也缩了回去。转过头，香艳的镜头让我差点喷血。舒凝正舒服地泡在浴缸里，一丝不挂。
　　“啊！”换我尖叫了，我顾不得没拉上拉链的难堪，做了流氓似的逃了出去。有没有搞错，难道现在流行洗澡不关门的。我拍拍脑袋，努力忘记刚刚不小心的香艳镜头。
　　许久，我才听见浴室冲水的声音。舒凝走了出来，一脸的尴尬。身上穿着我的棉布T恤，宽宽大大的，露出半个粉肩，T恤一直遮到膝盖。
　　出去吃饭吧，我摸摸有点瘪的肚子。
　　好啊。舒凝随即一脸的高兴劲，好象已经忘记刚刚的尴尬。可是，我这样子……舒凝指指身上的衣服，马上一副沮丧的表情。
　　安啦，安啦。我下厨给你弄个满汉全席，小祖宗。我笑着望着舒凝阴晴不定的脸。
　　噢！万岁！舒凝猴子一样跳上我的背。
　　我猝不及防，倒在地板上。这小妖精。我苦笑着。
　　　　　　　　　　　　　　　　　
　　　　　　　　　　　　　　　　　
　　（四）
　　在公寓呆到19点，该去爱丽丝了，对别人来说，现在是回家享受温馨的时候，而我，新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我迈着愉快的步伐走进爱丽丝，后面跟着孩子般的舒凝，蹦蹦跳跳地，活象个永远上着发条的八音盒。可能是我答应让她做一晚上的服务生的缘故吧，这个奇怪的小女孩。
　　酒吧里三三两两，人不多，时间还早。我简单地和舒凝讲了一下服务员的工作，嘱咐她千万别得罪了爱丽丝的上帝们。
　　是，老板。那我做好有什么奖励没有？舒凝一脸天真的笑容。
　　你要什么，小妹妹？我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我要你给我一个……舒凝羞涩地指了指脸颊。
　　哦，明白，沙拉娜，除痘的克星。我指着她脸上一颗小痘痘说。
　　你——你——你——舒凝气得说不出话。我去工作了，甩下一句话。
　　舒凝不愧是导游专业的高才生，我发现她干得挺好。象蝴蝶一般穿梭在每张桌子间，不亦乐乎。客人们的眼光也注意到了今晚新来的舒凝，红扑扑的脸蛋略施粉黛，和吧女一比，就多出了几分高贵的气质。
　　　　　　　　　　　　　　　　　
　　一个中年男子站了起来，拿着酒杯，拍拍舒凝的肩膀。带着坏坏的笑问：“小姐，可以有荣幸请你喝一杯吗？”
　　“为什么呢？”舒凝招牌式的天真笑容。
　　“因为自古英雄难过美眉关啊！”
　　“可是你很坏耶，爱泡妞！”
　　“谁说的，爱泡妞的是你家的浴缸，不是我。”
　　“那好，我有一个测试可以知道你是色盲（色狼）还是英雄，你敢试吗？如果你是英雄我就陪你喝一杯。”舒凝拢了拢胸前的长发。
　　“奉陪到底，来吧！求之不得呢！”中年男人笑着答。
　　“啤酒是什么颜色？”舒凝一边指着啤酒一边问。
　　“黄色。”
　　“地毯是什么颜色？”
　　“蓝色。”
　　“我是什么颜色？”舒凝指着自己问。
　　“这——这——这——”中年男人挠挠头发，答不出来。
　　“哈哈，不行了吧。告诉你吧！天姿国色！”舒凝得意地笑了起来。“看来你是色‘盲’了。”舒凝故意把盲念成狼的音，转身笑嘻嘻地跑开了。
　　我坐在吧台上，松了一口气。这鬼丫头，让我担心死了。
　　　　　　　　　　　　　　　　　
　　　　　　　　　　　　　　　　　
　　（五）
　　一阵铃铛的声音，酒吧的门推开了。
　　晨天挂着一副失落的脸走了进来，搜索着什么。很快，他就看见了忙碌的舒凝。义无返顾地冲了过去。
　　“舒凝，你这几天到哪里去了？怎么不接我的电话？”
　　“没有告诉你的必要。”舒凝看到又是这只苍蝇，刚的高兴劲一下子就没了。
　　“难道你就不知道我很担心你吗？”晨天穷追不舍。
　　“晨天，我们真的只能是朋友，仅此而已。”舒凝不想再伤他的心。
　　突然，晨天不由分说地拉过舒凝，把她紧紧地拥到怀里亲吻，嘴里还喃喃着我是真的爱你。舒凝躲闪着，可所有的反抗和挣扎柔弱得如同一片轻羽，飘飘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酒吧里的口哨四起，酒客对眼前这一幕不寻常的镜头开始起哄。
　　舒凝感到自己的手臂被夹得生疼，嘴里含糊地骂着，你这不要脸的家伙，快放开我。可是嘴被晨天堵着，根本发不出声音。
　　我三步做一步地冲了过去，当面就给了晨天一拳。我的拳头和牙齿格格地响，第二拳，第三拳，连续的拳点象流星雨一样落在晨天的脸上，小腹上。这个算有点肌肉的男生来不及防备，跌在地上，一双黑白相间的耐克鞋飞出去老远。再加上我是警察出身，撂倒他自不在话下。我很脑子已经受不了控制了，我发了狠似地继续着。
　　我不允许谁欺负舒凝，谁也不可以。谁也不能让她流泪，谁也不可以。
　　我是怎么了，我竟如此的不冷静。我开始不明白自己了。
　　　　　　　　　　　　　　　　　
　　　　　　　　　　　　　　　　　
　　（六）
　　晨天被送进了医院。
　　我拉着满脸是泪的舒凝到酒吧内室坐下，舒凝只是怔怔的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一点生气，刚刚的事情对她冲击不小。
　　阿伟端来了一杯“红粉佳人”，他说酒能定神。然后转向我，原来，你也有冲动的时候，从没见过你这样。
　　我抬头看了阿伟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闷着头抽烟。
　　放心吧，剩下的事交给我处理。阿伟说完走出了内室。
　　我感激地看着阿伟的背影离去，三年了，他确实是我的好帮手，无论生活上还是工作上的。
　　舒凝靠了过来，蜷在我的怀里，要我抱紧她，这一次，我没有拒绝。
　　　　　　　　　　　　　　　　　
　　　　　　　　　　　　　　　　　
　　（七）
　　晨天失踪了，这是我三天后从护士和他的舍友那得到的结果，毕业实习在即，他毫无理由地消失了，象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样，朋友，老师，甚至亲人都找不到他。
　　或许，爱情是个需要逃避才能放手的东西吧，我想。
　　明天就是圣诞节，繁华的街道更添几分节日的喜庆。走在路上，我不知不觉地也感受到了每个人脸上幸福的微笑。告别过去，明天就是美丽的新世界，心情忽然豁朗了起来。前几天的不愉快一扫而尽，信步朝爱丽丝酒吧走去。
　　还不到营业的时间，我惊奇的发现大家都在，大家在阿伟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为爱丽丝这个孩子洗澡。
　　我微笑着朝大家打招呼，然后拍拍手，示意大家注意：大家辛苦了，圣诞节快乐，今晚的工资上涨300%.没有我意想中的欢呼声，大家一阵沉默。也不知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声：“老板，今晚可是圣诞节啊！我们能不能不上班！”我正纳闷着要问为什么，不料却被舒凝狠狠地敲了一下脑袋：“你笨喏，超白痴的。300%的工资哪比得上一年一次的约会。”我不好意思地看着大家年轻充满期待的表情，嘴角上扬：“好，今天爱丽丝休息，大家工资照拿，300%.感谢大家一年来的辛苦。”
　　“耶，老板你是我心中的超级偶像。”
　　“老板，我代我很想抱孙子的妈感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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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渐渐褪去，爱丽丝空空荡荡的。只剩下我，舒凝和阿伟。我带上调侃的微笑：先生，小姐，晚上有约会吗？
　　“呵呵，同是天涯没约人，相逢何必曾相识。”阿伟端起酒杯。
　　“祝我们彼此都有美丽灿烂的明天。”舒凝调皮地眨眨眼睛。
　　那一夜，我们把所有阿伟会调的酒都点了一遍，从鸡尾酒到冰火五重天，一杯杯形态味觉各异，象一本厚厚的巫师日记，充满了无限的神秘。
　　天快亮的时候，我们三个象刚从酒窑爬出的醉鬼，勉强扶着自己天旋地转的脑袋，摸索着走出爱丽丝。阿伟扶着舒凝走了出去，我负责锁门，蹲下身子，锁上卷帘门，眼角的余光看到一双黑白相间的耐克鞋正向我跑来。
　　我下意识地转过头，我看见了一把闪着寒光的瑞士军刀，和穿耐克鞋的男人那副愤怒的脸庞。
　　军刀直直地捅了过来，我还来不及反应，阿伟已经把我一把推开，刀子深深地刺进了阿伟的后背又被拔了出来，血象发酵的馒头喷了出来。
　　“王八蛋。”我挥拳朝晨天打去，这个残忍的男人，这拿军刀的男人，晨天见没刺中我，继续朝我刺来，我身子一晃，躲过致命一击，反身打掉军刀，一脚踢在他的小腹上……
　　救护车上，我已经发不出哭泣的声音，血一直从阿伟的伤口涌出来。我紧紧地抓着阿伟的手，坚持点，兄弟，你不会有事的，你答应我明天还要继续喝的，我们说好今天是个美丽的开始的……
　　　　　　　　　　　　　　　　　
　　　　　　　　　　　　　　　　　
　　　　　　　　　　　　　　　　　
　　（八）
　　生命原来只是个脆弱的花瓶，擦身而过的人，天空刮起的风，一不小心的，就会成为嗜血的刽子手。
　　我开始怀疑生命，到底好人的命长，还是坏人的命长？上帝是个公正不阿的好官，好是个糊涂透顶的坏蛋？圣经里没有答案，佛经也是。这到底是我思想的错误，还是我的成长？
　　　　　　　　　　　　　　　　　
　　　　　　　　　　　　　　　　　
　　（九）
　　晨天被警察抓走了，但医生怀疑他患有严重的精神病，所以谋杀罪名并不成立，只是被送到南山精神病院隔离拘禁。
　　寿北陵园内。
　　阿伟由于失血过多，在送往医院的途中就与我们说了再见。我还没来得及问他来世的名字，他却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我拿起酒杯，为远行的兄弟送行，阿伟，一路顺风。来世，我们说好每天都是美丽的开始，我们说好不说再见，我们说好还做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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