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 苍凉的爱

爱过沧桑的阿Q

苍凉的爱 父亲走了，是那么匆然。在他那生命之烛行将熄灭的那一瞬，或许他还并未洞见到他己走到了他漫长的人生之旅的必然归宿，那曾照亮了给予他无限欢乐和痛苦的世界的烛光就这样平静坦然的收尽了最后一缕光晕。当我在病榻前看到他时，竟是那般的安祥，却象是往日熟睡时的样子，心里对自己说，莫要去喊他，他总是这样，即使炮弹落在身旁，他仍就能酣声如雷。握着尚有余温的手，若不是周围杂乱的脚步，定会听到他那熟悉的酣声。那让人一想起来就心悸的时刻，我竟然忘了该有的悲伤。 父亲大限在七十四岁，却从军整整六十年。在一个飘雪的夜里，他赤脚踏进了八路军120师。每当他忆起那养育了他的无垠的大平原，万里的青纱帐，和那水天一色的白洋淀，语气中总是流露出对那方水土的深深眷恋。在抗日的烽火硝烟里，他的身上留下了日寇的弹痕。留在军医院里他，从此便和医学走到了一起，成了我军自己培养的第一代军医。在延安，饮马延河畔，苦读窑洞前。似乎能想象的出阳光下黝黑的面颊，豆油灯前深陷的眼窝；灰色的军装，白蓝相加的臂章。 并不是很懂得父亲，甚至也没有想过曾是一个孩子的他是怎样变成老翁的。不知道他在孩提时在白洋淀里捕鱼摸虾采荷时可有过幻想，不知道他那不满十五岁的双腿是怎样在泥泞里跟上了转战的队伍，也不知道就在那个年龄里他负伤后是否为痛楚而呻吟为思念父母而哭泣。没有问过他做过的第一台手术是怎样的紧张，没有问过他是怎样在十几年后得知我奶奶的消息以及当见到她时是怎样的心境，也没有问过他见到刚来到这世界上的我时有没有用他满脸的胡须扎过我。我只知道他成长的经验并不是很快意的。好后悔没有多去拥抱和亲吻我那亲爱的父亲，他那宽阔的肩膀和那和那救过了无数生命的神奇的手指。 记得那个年底的冬夜，为迎接多年未回来过的我，老父亲站在寒风里接我，只因为路上塞车，我没能按时到达，他踯躅在空旷的大院门前等了大约有两个小时，竟站了那么久！寒风里，不时搓揉下被风吹冷的手，飘逸的围脖，吹起了的衣角，地上拖曳着长影的你，便成了在我记忆中的永远。爸爸，你曾走过望不尽天边的平野，又从平野中走向另一处天边：天辽野阔，扫一季落叶烧成火中浮现的人脸，那些是在你手里重拾的生命。慈爱，对我是一种怎样的温暖？不须用心灵去辨识，去憬悟，爸爸，你可知道，你在那黑夜里久久的仁立，给我的心里带来的是怎样的痛楚啊！ 或许你在望月，想那戎马数十年，春没有春过，秋也没有秋过。年岁去来，蓦然回首，生命的辐辏正在灯火阑珊处。忆当年，也曾一夜长如岁，或踉跄，或豪迈。童稚的真纯失却了，只换来半生白白的冷。或许刹那间，心中浮起人生几度月当头的断句来，刻骨的相思当真催人老么？爱妻，爱子，爱祖国，爱那些爱恋过的人和物，土地和山川。你如一茎白发的芦苇，犹自劲力在夜风中守望。而这寒夜，竟没见鸿雁飞过。 你是把自己站立成一季的秋啊。我多想从你烟黄的旧页里，捡出采自你梦中的红叶。然而每当我看到的你时，心境依旧是那般的平和。“风不必多，但求清。月不必圆，但求明”，你对我说，做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天地万物，皆都有荣枯，盛衰，生夭，在秋风秋雨秋色秋光的灵气钟育里，爸爸，你定是悟出了些什么，或许是空明吧。无心无事，不急着前行，不眷恋着过去，更不仓皇于当前。于是，你就这样走了，生命的莲花又去找寻另一方净土，尘埃落定。爸爸，你的心是一口生苔了的古井，沉黑幽深，满涨着是垂垂欲溢的慈祥和温情。 你把苍凉留给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