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老的时光

紫铃儿

总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写作。或许这是给压抑的灵魂找到出口的唯一方式。某些时候，写作其实是一种自虐，像在惨白的日光灯下，用钝重的刀片缓缓划过白皙的肌肤，直到殷红甜郁的液体迅速地渗透出来，看着它们慢慢凝固、结痂，再一层层把它们揭开，看见血肉模糊的灵魂。这种感觉带来快慰。

有时会放着CD，或恬淡如水的，或喧嚣暴戾的，我总让自己沉迷其中。当没有音乐的时候，在寂静中，会听到自己的心脏在一点点地腐烂，发出寂寞的声音。没有人可以带来安慰。

也许是已经中毒的心脏，寂寞已经扩散和蔓延，无法控制。在明亮的阳光带来灼烧的痛觉时，感到从心底散发出来的潮湿温热的气息，渐渐地包围全身。这样的心，没有勇气在阳光下裸露，只能在阴湿的地方长出绿色的霉菌。

不明白心为什么走得比时间快。对于我身上承担的一切往事和未来，我觉得已经快无法承担。毕竟，我有着蔷薇花一般的年轻容颜，星子一般明亮的眼睛，是年轻的女孩子。可是，谁知道，这样鲜活的容颜后面，有着什么样的罪孽。

很多男人会轻易喜欢上我的容颜。可是，他们承受不了我的灵魂。那是一面利刃，毫不留情地在他们身上留下致命的伤口，也许肝气功能就这样残废掉。因此，和男人相爱的结局都是两败俱伤，最终不得不以逃离来终结，将自己的伤口隐匿起来，再不愿将它袒呈于阳光下。

一直是个有些阴暗的人。虽然经常在阳光下仰起纯真甜美的脸。可是，我喜欢的，只是闭上眼时压过来的那种黑暗，那么安全。我写一些绝望的故事，关于死亡、逃离和告别。那里面有我的幻想，我的过往和我健康表皮下涌动的阴郁血液。它们都变成文字，灼烂纸张和双眼。可我从不给身边的人看。尤其是那些爱我的，我爱的人，不想让他们看到我已经苍老的心，和我越来越黑暗的灵魂。我宁愿他们相信我是一个健康活泼的女孩子，有着飞扬骄傲的青春，相信简单的生活。我的文字只给素不相识的人看，有些是灵魂相通的。坐在显示器前，沉默着看那些陌生人留下来的语言，寥寥的几个字，却参透我一生的玄机。

有人说，有一个人注定要和你纠缠一生，你无法拒绝。

我想起那个我爱的人，他已经让我的感情畸形。他就像我在黑暗森林中看到的一朵紫色睡莲，我不顾一切想要够到。可是后来才惊觉，那是一个无情的泥沼。也曾努力过，挣扎过，却越陷越深，忘记了蓝蓝的天空。终于觉得累了，就停止徒劳的抗拒，只有等待着他的枯萎，或是我永远的沉沦。也许就在绝望中和他纠缠一辈子。

如果有幸逃脱。那么就只做一个观望者，远远地看着，羡慕着，却不敢涉足，因为忘不了那一番挣扎的凶险。就这么荒芜了其他的风景，浪费了有生之年。

大概相爱的时候人更容易觉得孤独。因此有时会决绝地离开一个自己爱的人。相爱时，孤独是两个人的事，不爱时，孤独仅仅是一个人的事。怎样的孤独，一个人都要承受。

不喜欢化妆和照镜子。时间怎样雕琢了我的皮肤，只有我自己最清楚。它是那样一刀一刀的，无声的。就这样苍老去，直到有天我发觉，再也无力发出任何声音。

身体状况越来越不好，情绪变得恶劣。意识到生命的脆弱，不知道自己的生命还有多长。像写一篇文章，也许哪一时间仅仅只画下一个逗点，笔就没有水了，留下一片空白，任人猜想。

每天每夜，看着自己在一点点老去，老去。听到奔流的时光迅疾涤荡着暗淡枯萎的灵魂，日渐单薄与苍白。哪一天，就成了工笔画昏黄底色上寥寥的几笔淡墨线，疏淡得没有了年轻的花香。

清澈明朗的容颜背后，只剩下有着褐色印痕的，苍老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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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的，遗忘了。
看不到的，消失了。
一切皆过眼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