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飞的心灵

雷柯宁蒙托亚

放飞的心灵

当拨通电话，闻听到熟悉不过的声音时，感到她就在我的面前，面孔浮现在漫天飘飞的雪花中，围着粉红的围巾，款款而轻盈地向我走来，熟悉却又那么的陌生，心底洋溢着爱恋却拉着距离。长时间的不见，感到两人若即若离、既近又远，如同空灵海面上飞翔的海鸥，在湛蓝色海面上飞翔，尽管海天一色，不知有没有尽头，有没有希望，仍在海天一色的海面上不知疲倦地孤寂而无奈地飞翔着，描绘出一幅剪影，成为天地自由空旷的精灵。风平浪静、蓝天白云映衬的海面静寂而辽阔。

当回家的日子日趋迫近，思乡而引起的焦灼使我不能正常入眠，就在时醒时惊的状态中度过一个个难眠之夜，再加上嗓子成天说不出话来，愁苦折磨着我，心里时常想：难道人就为了世俗的东西在世界上都这样吗?看着由于天气转暖，蓬蓬松松丰满的积雪在逐渐融化、塌陷，洁白的雪上沾满了灰尘，如同由于年龄增长而在干瘪脸上长出的雀斑，融化的雪水成了感冒流下的鼻涕，让人感受到季节所带给内心的荒凉和苍白，这就是在西域：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家里无人问的感觉。

孤寂无奈的时候，总想折叠一个纸月亮，放在儿时的水塘，看微风拂来，纸月亮随同水波向外荡漾，载着儿时的企盼和梦想，徐徐飘向远方，水塘不大，却寄托着纯真的梦想，看鹅鸭戏水，柳枝摇曳的情景，到了而立之年却永久地回想。我领略过大海的浩淼和汹涌，独在天山深处的日子里，更感受到美丽巩乃斯河谷草原文化的多姿、民风的纯朴、膘悍和霸气。家乡水的温柔和神韵赋予内心灵秀，草原上高山雪融水的刺骨和清澈，馈赠了性格坚韧和沉默，在毡房里端起大碗巩乃斯大曲，牛饮下草原的豪气；学会了用草原舞蹈刻画灵魂的酣畅……，没有朋友,只有星辰陪伴的夜晚，牵着马，任雪域之光映照着我和马的身影……太多的无奈锁定在了巩乃斯河谷的雪夜里,永远定格于将来的记忆里。一座座哈萨克毡房如同儿时折叠的纸月亮，在远离家乡寻找亲人的草原上，随同季节的变换次第开放。当我对着黑松林唱起：“我走了很久，你变了没有？”是问遥远家乡的？还是问自己的？那份伤感和无奈的忧伤，如同TI TA ER弹出的曲子，融入了许多的压抑，掺杂了忧伤。时常用哈萨克的自嘲说：“只要牛娃子是我的，萝卜的拔掉！”这种话语让我抑郁，郁闷在思念的苦闷中，在两米厚的积雪封住了房门，大雪仍在飘，道路被封住的日子里，我围着炭火，看猩红火光中烤热的双手，将手指一节一节地扳来扳去，数着回家的日期，盘算着回家的行程，用心打点着回家的惊喜，火苗上浮现出到家后的惊喜和温暖，在柴火的裂爆声中，耳熟到亲人的声音，就在这种虚无飘渺的幻觉中打发着相思的日子。绵长的话语掺杂着丝丝的忧伤，那用纳鞋底的针挑油灯花的身影在灯光中徐徐而来，带着乡村麦秸秆的气息，和着纳鞋底的“哧哧”声，留在了童年的记忆里……等到我的孩子有了童年的记忆，我站在熙攘西进人流中，来到了天山深处，开始了望星辰下的思念，闻听巩乃斯河水流过时遥遥无期的期待。在芸芸牧草绿遍连绵的天山，给雪山从山腰以下着上绿裙时，繁花似锦的草原上，我追逐着“汗血马”(伊犁马的别称)在奔跑，在草原上逐走逆旅的忧伤，找回流失的童年欢笑，在无拘无束中，挽回那份已逝的纯真。仰面躺下，埋没在牧草里，看蓝天白云，鹰盘旋在山谷上空，伺机而动，和牧草里的我想平。纯蓝如洗过的蓝天里，块块的白云在天上飘荡，到底是成群的羊还是白云？很难让人分辨清楚，有的云如白练，丝丝缕缕，那是从东海之滨飘过来的吧！要不，为什么牵着那么多的思念呢？这令我时时牵挂起我的妻子和女儿，天隔一方，心思怅惘，掳一把牧草，放在脸前，遥望远方无法寄思量，只把一颗思念一埋再埋在心底。

在天山深处的日子里，我学会了沉默，但这种沉默却掺杂了无尽的忧伤。有时在黑魆的夜晚，遥望灿若星河的夜空；有时在明月下，看月下天山上雪光莹莹，聆听草原劲风中夹杂狼嚎的声音，我已习惯了这种孤独，并没有感到可怕。仰视天上距我最近的星星，总在问自己：你在做什么？我又该做什么？是啊！人是芸芸众生中的一芥子，既是自然，又是社会的，他的性格、秉性、爱好和追求，受其所在环境的影响而发展着，社会习俗、文化背景，在人的性格和气质中的烙印是那么深，让人很难改变，很难自然而尽快地融入到现有的环境中来，面对不同的文化背景表现出来的文华，表现的是如此的突兀、不和群体，可当你融入逐渐地适应，并感受到它的博大和宽广时，原有的文化习俗逐渐那地退化，当回到故土时，又表现出与原有传统文化的差异，甚至相悖，原异地的存在差距，与现存的存在分歧，不伦不类，因此在冲击中感到矛盾，在裂变和无所适从中受到频繁的撞击，只能极力压抑着自我，寻找着精神上的家园和归宿。在嬗变时代失落、找不到归宿是痛苦的，在修订着自我，又修订着变化后的自我，再也找不到原有的影子四处茫然时依然是痛苦的。尤其是思想的差异引起观点的迥异，从而不可避免地引发冲突，在冲撞后捂着流血的伤口，渺茫地期待着，盼来的却是一个又一个失望，方感到：“人之悲哀，大莫过于心死。”如同天籁的夜空下，坐在寒山寺旁，闻听木鱼声，穿透乌篷船，直敲击到心坎。咋寒的秋水，黄叶将满池的愁绪封住，在夜风中摇曳，荡开一个个泪窝，向岸边的矶石缝隙涌荡而来，发出近似啜泣的咕咕声，那是心在呜咽。

在失落中寻找精神的家园，在蒙受不白的冤屈中徘徊，仰视清冷的寒月，用星星的清纯和平凡而自拟，企盼儿时出现的梦境，力求像童年那样，冲撞完，心理什么都没留下多好啊！可那用血镌刻的字什么时候也难去掉啊！

自然孕育了万物，万物的规律和法则组成了社会的习俗，成了旦古不变、世代延续和发展的文化，影响着人们的生活习惯，形成了一种文化背景，约定俗成了人们遵循的法则，烙印在人们的行为习惯和道德评判上，就成了一个地域、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文化和民族心理。我是一个过客，只能努力地适应，在改变着自我的过程中寻找自己的位置。离家万里，家拒我万里，当我面对夜空，将抑郁挂在星星上时，时常想起临行时可怕的夜空……看着异域中万家的灯火，在忘却伤痛中总想起那盏归属于我，时而又远离我的灯。

如果天山的雪花能染白我的黑发，我愿搭座毡房，在天山深处牧歌着牛羊；如果那盏灯不再灼疼我的伤口，我仍记忆着成长的梦境。我是一名骆驼客，在戈壁沙漠中孤独地行走，只有脖子下的铃铛声，向我诠释着岁月流逝带来的回声……

雪夜下的天山，万籁俱寂，雪域中的恰合普河，无声无息，只有我的内心向我自己说：今天是你的生日，祝生日快乐！寒星化为了雪花，飘向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