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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梦魇•星轨•雪照
 可是突然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潮涯的蝴蝶腾空而起,以为上面已经没有了黑色的压制,月神的月光也在黑暗中突然变得光芒四射,因为星轨突然收回了所有的缎带。
  然后我看到了星轨脸上忧伤的笑容,如同当初那个纯真的小孩子。
  她望着我,对我说,哥。
  我转过身,看到了我身后的星旧,气宇轩昂,白色的占星长袍一尘不染,表情依然冷傲而严肃。他的头发飞扬起来,在风中一丝一丝散开。
  哥,你怎么会来?星轨望着星旧,低声地说。这个时候,星轨似乎只是个温柔婉顺的女孩子,只是当初那个被星旧从幻星宫中抱出来的孱弱的小女孩。
  你不要管我是怎么来的,星轨,告诉我,你真的是西方护法吗?
  星轨没有说话,只是我看到她的眼睛中出现一闪而逝的光芒。她低着头问,哥,如果我是,那么你会原谅我吗?
  不会。
  为什么?
  我告诉过你,卡索是我最敬重的一个王,如果有任何人想要伤害他,那么我都不会原谅,而且,你杀了那么多的人,星轨,你晚上睡觉的时候不会听到那些亡灵从天空上面走过的声音吗?
  哥,我不在乎那些人,我只在乎你,你真的不愿意原谅我吗?
  对,我不会原谅你。星旧转过身背对着星轨,我看到他脸上滚落下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在草地中。
  星旧对我说,王,我们动手吧。
  星旧,可是他是你的妹妹……
  我没有这样的妹妹。星旧打断了我的话。
  哥,你真的要对我动手吗?
  是的。
  我不是你的妹妹吗?
  星旧抬头望着天空,他的声音低沉而嘶哑,他说,我的妹妹星轨是个善良而单纯的女孩子,会在我的怀抱里安静地睡觉,会等待我的归来,只是她已经死了,死在我的记忆里,她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
  然后我看到星轨的眼泪,如同碎裂的光芒一样,四分五裂。
  哥。我听到星轨的声音,如同死水一样的平静,可是谁都可以听到里面的绝望。她说,哥,早知道你不会原谅我,那我根本不愿意再多活几百年,也许在我两百岁的时候死在幻星宫里会是最好的结局,因为,你永远都不会讨厌我。
  然后我听到一阵血肉撕裂的声音,那些黑色的缎带从星轨的背后刺进去,然后从她的胸膛汹涌地穿刺出来如同喷薄的黑色海浪,星轨的身体倒在草地上,发出一声低沉而压抑的坠地声,在她倒地前的最后一瞬,她哭着说,哥,哥!你为什么不肯原谅我……
  你为什么不肯原谅我……
  在星轨死亡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晶莹透亮的球,我知道那是星轨留下来给他哥哥的梦境。
  星旧站在远处高高的山崖上,星轨躺在他的怀里,如同我第一次看见他们两个的时候一样,大雪纷纷扬扬地落在他的头发和肩膀上面,他撑开屏蔽保护着星轨,目光温柔得如同春天深深的湖水。
  星旧,你怎么会突然从刃雪城里面赶过来的?
  因为我一直在占星祈福我的妹妹和王您,然后我突然感到了我妹妹的危机,因为我感到有几个幻术灵力格外高强的人正在对星轨围攻。于是我赶过来,穿越了已经成为空城的东方南方北方护法的领域,然后到达了这个由西方护法的灵力幻化出来的凡世,然后我看到了王您,月神,潮涯和皇柝,而我的妹妹,星轨,站在你们中间。在那一瞬间,我知道了,原来星轨才是真正的西方护法。
  星旧,你不是最心疼你的妹妹的吗?怎么会……
  卡索,我能告诉你的就是,我喜欢我的妹妹不会少于你喜欢樱空释。所以,请不要再说起这件事情,因为每次提起,我都会像死一样难过。
  王,我会离开你,因为我的妹妹已经死了,我没有再想要守护的人,而你,已经强大了,不需要我的保护了,王,也许我会隐居在幻雪神山里面,守护在星轨的坟墓的旁边,当她的坟头撒满樱花花瓣的时候,我想我会泪流满面的。
  王,你是我最敬重的一任刃雪城的王,我会永远为您祈福,只是现在,请让我离开吧。
  我望着星旧的面容,说不出话来。
  而星旧和星轨的背影,最终消失在大雪茫茫的尽头,我隐约听到星旧苍凉而悲怆的歌唱回荡在高高的苍穹上,无数的飞鸟聚拢又弥散开,樱花如同伤逝一样,残忍地降临。
  梦魇•星轨•雪照
  我叫星轨,我是我的父皇最心疼的一个女儿。我的父皇是刃雪城里最好的占星师,预言兴亡,占卜吉凶。
  我的父皇是我见过的最刚毅的男子,我看到过他站在幻星宫最高的落炎塔上占星的样子,面容严峻如同幻雪神山祭星台千年不动的黑色玄武岩。风从他的脚下汹涌而起如同咆哮的海啸,他的占星袍飞扬起来如同无边无际的黑色翅膀,我总是看见一只展翅欲飞的苍鹫。
  几百年几千年,岁月如潮水一样流过他的身体,我相信他也不会有任何的变化,因为他是那么坚强和刚毅。
  可是他看着我的时候,脸上会有如水一样忧伤的表情,我那么刚毅的父皇会为我流下难过的泪水。
  因为我是个让人担心的孩子。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母后就流着泪告诉我,我的星象是被打断的,我只能活到250岁,然后等我过了250岁,我的生命就开始出现一种无法预测的轨迹,因为我随时都可能死掉。我的母后告诉我的时候我看见她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掉,掉在她纯红色地长袍上浸染开来,如同一朵一朵娇艳的花。我伸出小手抹掉了母后的眼泪,我告诉母后,即使只有两百年,我也会开心地活下去。
  然后我看见我地母后泣不成声。
  当我出生的时候,我的家族为我的降生感到巨大的幸福,因为在我新生的身体上,已经凝聚了一千年的灵力,我的母后告诉我,我出生的时候,头发已经比她的长了,那些如同晶莹的雪一样的发丝紧紧地将我包裹起来,我在里面安详地沉睡。
  我的父皇喜极而泣。
  可是我是个让人担心的孩子。
  我的父皇为了举行了最初的新生占星仪式,我的母后告诉我,在那个占星仪式上,我的父皇格外的高兴,他的笑容如同撕裂的天空一样豪迈,家族的人都被他的快乐感染了,因为我们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父皇笑的样子。
  可是当父皇占星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整个占星坛突然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可以看到父皇占星杖上空破碎断裂的星象,我的父皇在占星坛的最高处身体一个摇晃,然后倒在了冰冷的玄武岩上。
  我是个被打断的孩子。我是个不应该出生的孩子。
  我是个不应该出生的孩子。
  我在幻星宫的最下层的暗室中睁着眼睛难过地想。
  我的身体越来越弱,甚至一阵风都可以让我口吐鲜血。当第一天我的父皇将我抱到这个黑暗的地下室的时候,我的父皇难过地掉下了眼泪,他说,星轨,我的好女儿,你呆在这里吧,你不会有事的,父皇是最好的占星师,父皇可以改变星座的轨道的,你不会死的。
  我在父皇的怀里望着他,然后点头。我说,父皇,我相信你,您是最伟大的占星师。
  然后我闭上眼睛。因为我知道,我现在的灵力已经超越了我的父皇,可是连我都没有办法改变星宿的位置。
  我的哥哥叫星旧,和我一样是个灵力高强的孩子,只是他的命运不像我一样诡异,灵力也没有我强大。
  可是我爱我的哥哥。因为他总是在我觉得自己是个不应该出生的孩子的时候对我说:
  你让我想成为更好的人。
  因为这一句话,我倒在他的怀抱里难过地哭了。
  在我130岁之前,我都是个孤单的小孩子,我在幻星宫的最下层,我没有见过真正的星象,只在占星杖上看见过它们银色的清辉。我没有见过红如莲花的喷薄的落日,没有见过如同黑色淡墨一样模糊氤氲的日暮下的群岚。我没有见过雪花落在樱花树上然后樱花花瓣飘落到肩膀上的样子。没有见过我自己的宫殿,幻雪帝国中最轻盈飘逸的幻星宫。
  我只在我哥哥星旧的叙述中一点一点地想象它们,想得心里越来越难过。
  我的哥哥总是坚定地告诉我,他会成为更好地人,我不会在250岁的时候死去。
  我看着他年幼的面容,心里好喜欢我的哥哥。
  当我哥哥130岁的时候,他成年了,当他参加完成年礼之后走到幻星宫的最底层来看我的时候,我以为我看到了我的父皇。
  我的哥哥变成了和父皇一样坚毅挺拔的占星师,我看到他的纯白色占星长袍。看到他飞扬的长头发。
  我缓慢而幸福地说,哥。
  星旧走过来,把我抱起来放在他的膝盖上,他说,星轨,我正在一点一点地变得强大,你一定要等我。
  我点头,然后看到哥哥的笑容温暖地散落在我的身上。
  星旧对我说,星轨,哥哥不会让你死的,我会改变星宿的轨迹,我要让你一直在我的身边。因为你是让我想变得更强的人。你是我全部的天下。
  你是我全部的天下。
  哥哥一直都不知道,我为他的话每次都感到难过,我总是在想,有一天如果我突然就死了,我的哥哥在这个最黑暗的地下室找不到我,那么他,如此刚毅而坚强的他,会不会为我难过得流下眼泪呢?
  我的哥哥告诉我外面的一切事情,包括现在谁是幻雪帝国的王,谁是最好的幻术师,他总是提到卡索的名字,因为我哥哥认为,他是一位最好的王子。温和,善良,而且气宇轩昂。我的哥哥说,他是个伟大的人,将来必定也会成为伟大的君王。
  我的哥哥告诉我,等有一天他强大到可以改变命运,那么他就可以让我走出这个黑暗的囚笼,让我站在刃雪城最恢弘的大厅中为卡索占星祈福,因为我是最好的占星师。
  我看着哥哥神采飞扬的面容几乎要信以为真了,可是我知道,一切只是个华丽的梦境,可以用来安慰自己也安慰哥哥的梦境,我知道自己最后的生命必然会莫名地中断于某个早晨或者某个血色的黄昏,可是我还是感谢我的哥哥给了我这个生活下去的希望,只是心中依然有心疼和难过,不是为我,而是为我最喜欢的哥哥星旧。
  我的身体有着和其他人截然不同的体质,因为我在130岁醒来的第一天早上发现自己还是小孩子的身体,于是我发现自己永远都长不大了。
  那天我躲着不见我哥哥,我想到星旧我就泪如雨下。我的哥哥已经是一个长风而立的男子,而我,却还是一副小孩子的样子。我不要我的哥哥看到我而为我难过。
  可是星旧好像已经知道了,他站在空旷的黑暗中温柔地告诉我,星轨,我知道了你的事情,不过哥哥没有任何的改变,我还是喜欢星轨,因为星轨就是星轨啊,无论变成什么样子还是星轨。
  我在黑暗的另外一头,看着站在中央的的哥哥,他的脸很温和,头发软软地扎起来,我看到了他的那见黑色的占星袍,上面洒满了幽蓝色的六芒星。然后星旧转身看到了我,他走过来,抱起我放在他的膝盖上,他说,星轨,这件占星袍是王送给我的,因为我准确预言了一场灾难,星轨,我正在逐渐强大起来,请你一定要等我。
  我哥哥将脸俯下来,亲吻我额间的六芒星。他说,
  星轨,你让我想成为更好的人。
  我呆在幻星宫的最底层,一日一日地逐渐消亡我的岁月,我忘记了外面的喧嚣和高昂的精魂,与世隔绝,看着命运的线孤独地缠绕缠绕,而我在其中安静地等待死亡的到来。
  有一段时间,我的哥哥没有来看我,因为,那个时候,火族和冰族的圣战正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样在冰海两岸汹涌,所过之处是一片措手不及的覆没。
  我站在底层仰望黑色的天顶,想象着最上端的世界里是不是火光弥漫,那些冰蓝色的云朵是不是已经被烧得如同红色的莲花。
  我每天都在占星祈福,因为我的哥哥在战场上。我总是想象着他高高地站在悬崖上,举起占星杖,光芒从他脚下地地面迸裂而处,他观测着星象对千军万马运筹帷幄。如同刀刃一样的风割破他的肌肤,我看到他坚毅如同父皇的面容。
  在那段漫长的日子里,我的父皇总是代替我的哥哥下来陪我,他把我放在腿上如同我刚刚出生的时候一样。
  我总是询问他关于外面的战事,我的父皇总是告诉我,星轨,不要担心,因为我们的王是最伟大的王。父皇告诉我,哥哥是战场上最年轻的占星师,可是功勋卓著,我可以想象得到星旧神采飞扬的样子,想象他站在独角兽上纵横沙场的样子。我信任我的哥哥因为他是我心中最伟大的人。
  每当我露出安慰的笑容,我的父皇总是难过地叹息,我知道他又想起了我短暂如同流星的生命轨迹。我总是抚摩着他苍老的面容,告诉他,父皇,请不要为我担心,因为哥哥会为我改变星宿的位置。我甚至用这个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言来安慰我年老的父皇,我的父皇对我点头,他说,对,你肯定能一直快乐地活下去。
  然后他转过头去,可是我依然看到他深陷的眼眶中滚落的泪水。
  我不知道过了几十年或者几百年,当我的哥哥星旧重新站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知道圣战已经结束了。我的哥哥凯旋归来。我看到他已经正式穿上了幻星家族的王者幻袍,我幸福得热泪盈眶。
  星旧抱起我,他裂开嘴角开心地笑,放肆的笑容如同灿烂的朝阳,他的笑声温暖地将我包裹在里面,我觉得像是在母亲的身体里温暖得可以沉睡过去。
  星旧对我说,星轨,我终于成为了幻星族的王,我会逐渐强大的。
  我看着哥哥认真的面容用力地点头。我甚至开始相信他为我编织的这个梦境了。
  可是梦境依然是梦境,总有一天会如同水中的幻觉一样消散。而我没有想到的是,那一天竟然来得那么快。
  似乎我的生命要提前终结了。我躺在冰冷的黑暗中难过地想。
  在我190岁的那天,我突然觉得胸腔中一阵撕裂的痛,然后我失去了知觉,在我倒在黑色的玄武岩地面之前,我看到了自己口中汹涌而出的白色血液,一点一滴流淌在地面上如同狭长的溪涧,最终漫延开来,模糊氤氲,如同我消散的知觉。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依然一个人躺在地面上,我慢慢地坐起来,然后用衣袖小心地擦地面的血迹。一边擦我的眼泪一边滴下来,我觉得从没有过的难过。我不是因为痛不是因为死亡的降临,而是我突然想到我再也看不到哥哥神采飞扬的笑容了。于是难过就突然从喉咙里涌出来。我坐在冰冷的地上想着我的哥哥。
  那天晚上星旧来看我的时候我没有告诉他,我怕他难过。他依然在讲外面的世界,唯美的樱花,绚丽的流岚,雄浑的山脉和安静的大海。我看到他英俊的面容心里一阵空荡荡的难过,我想我以后都不可以看到这张脸了。
  以后的日子频繁地吐血,我的身体一天一天恶化下去,可是我没有让任何人知道。我总是在哥哥和父皇面前安静地笑,我不想他们难过,因为他们是我在世上最爱的两个男子。
  不知道是哪一天,当我从黑色的地面上醒过来,习惯性地开始擦地面的血迹,然后我看到了站在黑暗中的一个女子,黑色的长袍如同用最浓重的夜色浸染出来的。她望着我,肯定而毫不犹豫地对我说,我可以给你永恒的生命。
  我可以给你永恒的生命。我不知道在我面前说这句话的女子是谁。
  我是渊祭。
  我心里说不出的恐慌,我说,你怎么会知道我心中在想什么?你是占星师吗?
  她说,我不是占星师,我是凌驾于任何人之上的神。
  她说,如果你愿意做我的西方护法,我就可以给你永恒的生命。你可以自由地穿越幻雪神山和刃雪城,随便你居住在什么地方。
  我望着她,问,可以一直留在我哥哥身边吗?
  可以,只是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就必须出现在我的面前。
  好的,我答应你。
  你这么快就答应我?你不问问西方护法是做什么的?
  我不想问,只要可以一直呆在我哥哥身边,随便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我想我还是告诉你好,因为西方护法是个最残忍的护法,因为它掌管暗杀,也许你会被所有人看不起。
  只要你不叫我去杀我哥哥以及我别的亲人就可以。至于别人的轻视和鄙夷,比起可以呆在我哥哥身边一直陪他来说,如同柔弱的蛛丝。
  渊祭望着我,她说,很好。很好。然后她如同烟雾一样消散在我的前面如同诡异的幻觉,我甚至怀疑有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人。
  可是我的身体渐渐好起来,我的吐血开始减少最后停止了,我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
  我的哥哥站在我的前面,弯下腰看着我的脸,他告诉我,星轨,你让我想成为更好的人。
  我望着哥哥的面容终于哭了,我抱着星旧,我对自己说:
  哥,我终于可以不离开你了。
二十 不可战胜的渊祭
星轨的死亡让西方护法的领域开始震动,无数的雾气从地面升起来弥漫了整个天地,我知道这是结界将要消散前的状况,在所有氤氲的雾气渐渐消散的时候,我看到周围的凡世已经消失尽贻,眼前重新出现白雪皑皑的神界。
  只是这个神界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恢弘和壮观。我回过头去看到月神和潮涯惊异的神色。
  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似乎看不到尽头的高高的台阶,一级一级似乎延伸到无尽的苍穹。在台阶的最尽头雾气弥漫中,似乎有着宫殿的飞檐峭壁和流光溢彩。
  然后我听到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冰冷而高傲,她说,卡索,走上来。
  那个阶梯似乎没有尽头,我们走在上面几乎要绝望了。因为那个隐没于雾气中的神殿似乎从来没有靠近过,一直走,一直无法接近。
  每个人都没有说话,周围安静得让人觉得恐惧。
  我知道在台阶的尽头就可以见到渊祭,那个传说中无所不能的神,那个凌驾于任何人之上的神。
  当我们终于站在台阶的最高处的时候,周围的雾气一瞬间消散了。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个似乎大得足够撑到天宇得宫殿,刃雪城同它比起来如同一座小孩子用雪堆出来城堡。那个城堡的墙面上处处流光溢彩,月神告诉我,那些光泽其实是灵力凝聚而成,如同我的凰琊幻术袍上凝聚的灵力一样。整个宫殿上空飘扬着精美而华丽的乐律,那种乐律超越了潮涯感动叹息墙的乐律不知道多少倍。
  在宫殿的天空上面突然出现一张巨大的面容,几乎布满了整个苍穹,那张面容格外模糊若隐若现,可是我却感觉到似曾相识,我觉得我一定在某一个地方见过,只是面容太模糊,我看不清楚,那张面容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她对我说,卡索,走进来。
  那个宫殿比我们想象中都还要大,我们穿行于其中如同走在台阶上一样漫长。在宫殿的尽头是一个抬头可以看见天空的院落,院落的中央是一个水光潋滟的莲池,我知道里面盛放的就是我一直寻找的隐莲。而我也看到了斜倚在莲池边上的人影,我知道那就是渊祭。
  可是当我走到院落当中的时候,我几乎摇摇欲坠,我似乎处于无穷的幻觉当中,周围有华丽的色泽不断出现又不断消失,因为我看到斜倚在莲池边上的,莲姬的笑容。
  莲姬的笑容如雾气般弥漫开来,倾国倾城。
  你就是渊祭?
  对,我就是渊祭。莲姬的嘴唇没有动,可是我依然清晰地听到她的声音。
  王,你认识她?我听到月神在我身后问我。
  对,我认识她,她是我父皇的侧室,莲姬。
  然后我听到月神潮涯和皇柝在我身后不可置信的声音。
  莲姬说,卡索,你能够走到这里真的出乎我的意料,不过如果不是你身上有你弟弟和封天的灵力,我想你早就死在半路上了。
  我想复活释和梨落岚裳。
  你想,可是你知道我想不想吗?
  你一定要想。
  然后我听到莲姬诡异的笑声,她说,卡索,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和我说话,即使是你。你不要以为你过了前面几个无能的人就可以在我面前这样张狂,我随时可以让你死得粉身碎骨。
  我问渊祭,难道释不是你的儿子吗?难道你不爱他吗?
  你的父皇只是一个平凡的帝王,怎么配让我为他生育儿子,樱空释只是我用一片樱花花瓣和一片红莲花瓣还有一片霰雪鸟的羽毛幻化出来的,他的死我怎么会心疼。
  我突然想起曾经释和我争夺王位时莲姬诡异的笑容,我突然明白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开始观看这场在她眼里的游戏,因为一切都是她在操纵。
  莲姬突然说,卡索,你想得很对,那的确是我玩的一个游戏,你和你弟弟几生几世的渊怨纠缠都是我操纵的星象,你知道我用的占星杖吗?我用的是诞星杖,一切星宿皆由我创造,世间所有的恩怨纠葛都只是我手下的游戏。
  我不想再说话,我只是坚定地告诉莲姬,请让我复活他们。
  莲姬看着我笑,笑得格外轻蔑。
  我突然出手,我将凰琊幻术袍上凝聚的灵力全部调动起来然后左手召唤出风雪,右手召唤出烈火,那一瞬间我用尽了自己全部的灵力攻向莲姬。
  在我身行刚刚展动的时候,月神已经抢在了我前面,她周围的月光发出森然的冰蓝色,一片一片如同尖锐的刀锋,而潮涯早已经席地而坐,她的无音琴已经幻化开来,无数白色的琴弦如同闪电一样向莲姬刺过去,所过之处飞扬起无数的白色蝴蝶,而我们身上已经笼罩下了皇柝最完美的防护结界,他将结界全部给了我们,而他却像个没有任何防御能力的小孩子一样站在那里。
  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战,没有退路的最后一战。
  可是莲姬只是动了一动食指,然后我们身上的防护结界就如同碎裂的岩石一般瓦解分崩离析,我们所有的幻术全部反弹到自己身上,胸腔中的血液喷薄而出。
  当我们四个人倒在地上而莲姬却神色悠闲地坐在那里地时候,我才明白,原来婆婆告诉我的话是真的,渊祭原来真的不可战胜。
  莲姬走到我的脚边,她站着高高在上地俯视躺在地面上的我。月神和潮涯皇柝已经失去了知觉,他们躺在地面上,躺在自己身下的血泊里。
  莲姬对我说,卡索,知道自己的渺小了吗?
  我没有说话,可是内心的绝望却汹涌地穿行出来,在我面前流淌成为一条黑色的波涛湍急的河。
  莲姬望着我,说,卡索,你也不用绝望。我可以帮你复活他们。
  我问她,为什么。
  她低下头看我,笑了,她说,因为我的游戏,还没有结束。
  然后她将如同流云般宽大的衣袖一挥,然后莲池中突然盛放了无数红如火焰的莲花。
  我终于看到隐莲了。
  莲姬告诉我,隐莲可以让人复活,可是并不能立刻复活他前世的记忆。而且隐莲本来就是一种神界灵力最强的植物,用它复活的人会专转世成为前世最向成为的人。而当他面对面见到让他复活的人的时候,他的记忆才会全面地苏醒。在记忆苏醒之前,他只会隐约地觉得自己要去一个地方,要做一件事情,而这件事,就会让他看见使他复活的人。
  我可以知道他们复活后都变成了谁吗?
  不可以,只有当他们见到你之后,他们的记忆才可能复活,然后他们才会告诉你,他们是谁。
  然后莲姬笑了,她说,卡索,其实游戏并没有结束,游戏才刚刚开始。然后她就如同雾气一般消散在我的面前。
  当我离开渊祭的宫殿的时候,我站在那个高入云朵的台阶顶端仰望天空,樱空释,岚裳,梨落的面容渐次出现在天空又消失掉。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已经出现了三个新生的孩子,他们是我的弟弟和我爱的人,他们自由而单纯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
  只是我不知道,释,当我苍老得快要没入夕阳的余辉的时候,我还能见你一面,抱一抱你,听你叫我一声“哥”吗?
一 离开幻雪神山的一百年
在离开幻雪神山之后的一百年中,我成为了一个寂寞而满足的人。
  因为我有希望,人有了希望就可以安然而平淡地生活下去,一千年,一万年,笑着面对时光的亡失和生死的渐变。
  我知道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释,岚裳和梨落正在一天一天地长大,他们总会在某一天长大成人,我希望他们可以快乐而幸福地站立在这个世界的大地上,眯着眼睛微笑着仰望蓝天面对苍穹。无论在我有生之年是不是还可以见到他们,无论他们还记不记得我。
  其实我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生活,简单而满足,宫女们开始说我是个温暖的国王,因为我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我会站在大殿前的空地上抬头看天空急促飞过的霰雪鸟看得笑容满面。
  我总是回忆起几百年前星旧给我的一个梦境,梦境中,我是那个被捆绑在炼泅石上的触犯了禁忌的巫师,而我弟弟樱空释则是那只为了我的自由而血溅冰海的霰雪鸟。以前我总是为这个梦境而泪流满面,而现在,我却可以安然地笑。因为我知道,释必定和我一样,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他还是个漂亮的小男孩,也许会有一个和我一样喜欢他的哥哥与他相依为命,就像当初我和他流亡凡世时一样。
  只是星旧已经离开了刃雪城,我不知道他带着他一生最疼爱的妹妹却为了他自杀的妹妹去了什么地方。他告诉我要坚强地活下去,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人等着与你重逢,你的身上,有他们全部的记忆。
  在回到刃雪城之后,我曾经去过幻星宫,我见到了星旧和星轨的父皇,我告诉了他星轨的死亡和星旧的离开。当我说完一切的时候,我看见他已经泪流满面了。
  他说告诉我,也许星轨选择死亡是一种解脱,只是她在死的时候,星旧都没有原谅她,被自己爱着的人恨是一件最悲哀的事情,而比这个更悲哀的则是带着这种感情悲哀地死去就算她爱的人已经原谅她了,可是她还是无法知道。
  他对我讲了很多他们兄妹的事情,我看到这个迟暮的老人对时光的回忆。那些往事一幕一幕重新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我看到往事起伏在他浑浊的目光中,我似乎看到星旧小时候的样子,看到他和星轨站在一起明媚地笑。我突然想起星旧抱着星轨离开时的背影,那么难过那么绝望。
  我走过去,抱着他,他的身躯已经佝偻瘦小了,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叱咤风云刚毅的幻星族的王了。
  当我离开幻星宫的时候,星旧的父皇跪下来,交叉双手,对我说,王,我尊贵的王,您是我见过的最仁慈最善良的帝王,我用整个占星族的名义为您祈福,王,请你坚强地活下去,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人等着与你重逢,你的身上,有他们全部的记忆……
  同星旧一样,婆婆也离开了刃雪城,她的头发依然很短,而且不可能再恢复以前的灵力了。我摸着自己的头发心里一阵一阵地心疼。
  婆婆离开的时候告诉我,卡索,你是一个伟大的王,你甚至比你的父皇更加伟大,你的父皇击溃了整个火族,让冰族的势力发展到鼎盛,可是我觉得你比你的父皇更加有资格称为一个伟大的帝王。因为你深厚的感情和伟大的胸襟。卡索,我要离开这座刃雪城回到幻雪神山了,我已经老了。而你的命运的轨迹,才刚刚显现。总有一天,你生命中那些最重要的人都会回到你的身边。王,请您耐心地等待。
  我望着婆婆步履蹒跚地离开,身影越缩越小逐渐模糊,大雪在她身后凝重地落下来,无声无息。我想起在以前,我和释还只是雪雾森林中顽皮的孩子,穿着白衣,扎着头发,坐在婆婆的膝盖上听她叫我们皇子。周围有野花盛开的清香和独角兽一闪而过的痕迹。阳光如同水一样将整个雪雾森林浸泡在其中。而一眨眼,几百年的岁月就这样喧嚣而又恍惚地奔跑过去,我已经如同父皇一样穿起了凰琊幻术长袍,站在最高的城墙上,听到无数的人对我的呼喊朝拜。而当初疼我抱我叫我皇子的婆婆,却已经垂垂老去了。
  婆婆的身影消失在落雪的尽头,天空突然狠狠地黑下来,我听到周围的风掠过树梢的声音,空旷而辽远。
  而月神皇柝和潮涯,也在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告别了我。我知道,刃雪城只是我一个人的刃雪城,我还是要一个人寂寞地呆下去。
  我第一个见到的复活的人是岚裳,我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小人鱼,在冰海里面快乐而自由地游来游去,我看到她纯净的银白色长发,闪亮的色泽如同清辉流泻的星辰。
  我去过深海宫看过那个没有长大成人的小人鱼。深海宫的宫主告诉我,她的名字叫剪瞳,出生在一百多年前,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世来历,她被发现的时候被一大团海藻包裹着。当人们拂开海藻的时候,她们看到了她熟睡的清秀的面容。我真鲷她就是岚裳。
  我站在深海宫的宫殿里,望着外面海水中的剪瞳,想起几百年前岚裳的样子,心里终于释然了。那个曾经让我心疼的女孩子终于又可以自由自在地在水中翩跹了。
  深海宫的宫主告诉我,剪瞳总是说她要嫁给我,她们问她为什么,她总是说不知道,脸上是迷惘的表情,可是她还是坚定地告诉别人,她要嫁给刃雪城里的王。
  从那以后我总是坐在宫殿高高的房顶上观望着剪瞳。只是剪瞳从来都没有注意到我。我突然想起以前,在我习惯每天晚上坐在屋顶看星光如扬花般舞蹈的时候,岚裳就躲在冰海岸边的一个小角落,那个时候她就这样默默地注视我,而现在,则是我这样默默地注视她。
  我觉得一切像是一种命中注定地偿还。可是我心甘情愿。我希望看见小剪瞳一天一天地成长起来,然后我就会将她接到宫中,我不会再让她受到伤害了。
  当剪瞳130岁的时候,她变成了倾国倾城的女子,整个深海宫陷入一片恐慌。因为剪瞳的容貌和几百年前死去的岚裳一模一样。
  在剪瞳蜕掉鱼尾成为人的那一年,我将她接进了刃雪城,并宣布剪瞳成为我的侧室。
  迎娶剪瞳的那天,整个刃雪城格外地沸腾,因为这是我成为王之后第一次迎娶女人作我地侧室。
  我坐在玄冰王座上,下面所有的占星师巫师剑士排在两边,在大殿中央的大道尽头,我看到了盛装的剪瞳,光彩照人,格外明艳。可是她的表情依然迷茫。我看到她眼中有弥漫的风雪。她孤独地站在大道的尽头,像一只受伤的野兽。
  于是我站起来,微笑着对她招手,我说,剪瞳,过来,不要怕。
  当剪瞳一步一步走向我的时候,两边站立的人群沿着她走的地方渐次跪下,他们将双手交叉在胸前,低着头,我听到响彻整个大殿的朝拜。
  我看到剪瞳的眼睛越来越清亮,她脸上迷惘的表情也渐渐地消散,我知道她的记忆正在一点一滴地苏醒过来。而我也也一样,似乎也经历了一次重生,前尘往事如落雪般纷纷涌过来,我看到几百年时光清晰的痕迹铺展在大殿的地面上,铺展在剪瞳的脚下。剪瞳像是从时光的一头走到另外的一头,走到了我的所在。
  当剪瞳站在我面前抬头望着我的眼睛的时候,我从她的眼睛中已经看不到风雪看不到浑浊了,我知道她的记忆已经全部苏醒过来了。于是我试着轻声叫她,岚裳。然后她热泪盈眶。她跪下去,眼泪洒落在我的凰琊幻术袍上,她说,王,我等了你好久。
  我抱着她的肩膀,看着她,我说,剪瞳,让我照顾你一辈子,我想要给你幸福。
  然后我看到剪瞳类泪光中的微笑,听到所有人对我的欢呼。
  可是我看到剪瞳眉间依然有无法抹去的忧伤,我想也只有等待时光将前世的伤痕抚平了。
  自从婆婆离开雪雾森林之后,那个森林里面的孩子就失去了狠多的温暖,每次我去的时候,那些孩子都拉着我的长袍的下角小声地问我,王,婆婆去哪儿呢?她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总是弯下腰抚摩他们的面容,告诉他们,婆婆狠快就会回来的,有王在这里陪你们,你们不用害怕。然后那些孩子们就开心地笑了。
  我总是躺在雪雾森林里的草地上,阳光如同倾覆一般散落在我身上,温暖而且让人觉得安全。我一直在找这里会不会有梨落转世的影子,我想看到梨落小的时候,我想看到她一点一点长大成人的样子。
  而最终我还是看到了梨落,那个我爱了几百年而且还将继续爱下去的女子。
  当我看到她的时候,她依然是一副小孩子的样子,可是我知道她肯定已经快要满130岁了,因为她脸上有着成人般坚毅的表情。她出现的时候如同一只浑身都是力量的矫健的小独角兽,她穿着黑色的靴子,长长的腿露出来,如同身手敏捷的月神一样。她的头发还是和以前一样,是微微的冰蓝色。
  她望着我,表情奇怪,我知道,在她的记忆深处,肯定有着一张和我一样的面容。我微笑着站在她的面前,望着她没有说话,我在等待她想起我。
  只是她站在我的面前,一直望着我,没有说话,我看到她脸上迷惘的表情。
  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她抬起头看着我,始终不肯说话,我从她的脸上看到梨落的面容,于是心里一阵空荡荡的疼痛。我俯下身对她说,你别怕,我要走了,等你130岁的时候,我会再来看你的。
  后来有人告诉我,那个女孩子叫离镜,天生就不能说话。她没有纯正的幻术师血统,不过她天分很高,灵力也很不错。
二 正室离镜
当离镜130岁的时候,我再次去了雪雾森林,在雪雾森林的出口的地方,我看到了长大成人就要离开雪雾森林的离镜,她高高地站在独角兽上,大雪在她的身后缓慢地飘落下来,我望着她,一瞬间仿佛时光倒流,我看到在凡世的长街尽头我第一次看到的梨落,美丽得如同最灿烂的樱花。
  我走过去,离镜轻轻地从独角兽上下来,她跪在我的面前,双手交叉,然后抬起头望着我,虽然她一句话也不能说,可是我却似乎清楚地听到空气里她的声音,就如同几百年前梨落对我说话一样,她说,王,我来接您回家……
  我走过去,抱着离镜,然后像个小孩子一样哭了,我对她说,梨落,我好想你。
  离镜成为了我的正室,刃雪城的皇后。在我们的婚礼那天,整个刃雪城沉浸在一片喜悦的气氛中,看了太多的杀戮,看了太多的生离死别,面对突然而来的幸福我竟然感到措手不及。
  我望着窗外的苍穹,不知道这一切会不会又是命运与我开的一个玩笑。只是,即使这是幻觉,我也心甘情愿地沉沦进去了。
  我祈祷了几百年的幸福时光在我的面前渐渐显现,我觉得心里像要哭泣般的幸福。
  可是让我辛酸的是,同剪瞳一样,离镜的眼角眉间同样有着忧伤,也许是几百年的等待太过于漫长,所有人都等得几乎绝望吧。
  离镜和剪瞳陪在我的身边,因为剪瞳本来就是深海宫的人,所以灵力超卓,她总帮我处理刃雪城里的事情,每件事情都让我觉得很满意。我总是看见她劳累的身影,看见她不断地阅读那些巫师占星师呈献上来的梦境,她总是将帝国里面发生的事情及时地告诉我,然后我再告诉她怎么做。
  有几次我都看见剪瞳疲倦地趴在我的宫殿里睡着了,我看着她的疲惫总是很心疼。然后我总是将她轻轻地抱回寝宫。然后看着她熟睡得如同孩子的面容。我曾经告诉过她,不用太伤神,可是她笑了,笑容灿烂如同岚裳阳光般的笑容。她说,王,我不累。能够帮到你,我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而离镜一直给我温柔的呵护。
  每次我从大殿回到寝宫的时候,我总是可以看见离镜在门口掌灯等我,那盏红色的宫灯被她提在手里,我看到她的头发飞在风里面,她的面容温柔而安静,我似乎听到她的声音,她在说,王,请跟我回家……
  每天晚上看见离镜为我掌灯我就会觉得温暖,甚至在大殿里累得憔悴的时候,我只要想到离镜还在门口的风里掌灯等我归家,我就觉得格外温暖。那盏微弱的光明,总是在黑夜中让我知道方向,让我知道,有人等着我的归去。
  我告诉离镜不要每天在风里等我,那样会让我很心疼,可是离镜每次都微笑着摇摇头,然后将头埋在我的胸膛上,我闻到她头发上的香味。
  我似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幸福,可是真的没有遗憾了吗?
  我对着苍穹,忘记了语言。
  在我内心深处,最最牵挂的人,却还是没有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离镜和剪瞳都知道,我一直在等待我弟弟的消息,可是,他却像是消失了,一直没有音训。难道是渊祭和我开的又一场玩笑吗?
  每次我仰望天空的时候,樱空释的面容总是会浮现在空空荡荡的天宇上,当有霰雪鸟悲鸣着飞过的时候,我总是会听到释的声音,我听到他在对我说,哥,你过得好吗?你幸福吗?我很想你……
  在一天晚上,我突然从梦里挣扎着醒过来,然后突然泪流满面,最后抱着离镜失声痛哭,因为我突然意识到,也许我永远也不能见到我弟弟了。
  我突然想起渊祭的话:用它复活的人会转世成为前世最向成为的人。
  我想到,如果释还是想成为我的弟弟,那么我就永远见不到他了。因为我的父皇母后已经去了幻雪神山,在那个地方,是不允许有后代出生的。
  那天晚上,我一直坐在黑暗里,关于释的一切都重新从心里深处涌动起来,被来已经被埋葬得很深了,可是伤口突然撕裂,血液又重新喷涌出来。
  离镜一直站在我的旁边没有说话,她的头发温柔地散落下来落在我的肩膀上,我抱着她的腰,我说,离镜,我好想念释。
  可是在之后的一个月,我再也没有大段大段的时间来想念释了,不能像重前一样站在离岸旁边望着那块炼泅石一望就是一天。
  因为,火族越过冰海,他们的火焰已经烧在了冰族的大地上。
  在很短的时间中,似乎一切突然回到了几百年前的圣战的时候,漫天呼啸的尖锐冰凌和铺满整个大地的火种,我依然是坐在刃雪城的大殿里面,可是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裹在千年雪狐雍容的皮毛中的那个小孩子了,而我,已经成为了主宰刃雪城的人,我像当年的父皇一样,高高地站在大殿的上面,穿着凰琊幻术袍,面容如同幻雪神山上最坚固的冰。
  可是我依然听到前方传来的将士不断阵亡的消息,我甚至可以想象出在战场上火光冲天的样子,无数的巫师在火焰中融化消散的样子,就像当初看到死在我面前的护送我出城的父亲的近护卫,克托,看到被三棘剑钉在高高的山崖上的芨筌。
  在占星师不断送回来的战况的梦境中,我知道了为什么火族会这么强大,因为他们的王子太强大,在那些梦境里面,我可以看到他轻松地屈伸着右手手指,然后冰族的优秀的巫师就死在他的面前,如同当初我和月神他们一起进攻渊祭时实力的悬殊。
  传回梦境的占星师们告诉我,那个火族的王子叫罹天烬。我在梦境里看到他的面容,火红色的短头发如同跳跃的火焰,邪气可是英俊的脸,双手的红色剑和眼神中诡异的光芒。
  在有一个梦境中,我看到罹天烬轻易地用一招就杀死了我的一个巫师,我悚然动容,因为即使是我,我也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用那么简单的招式杀死那个巫师,因为那个巫师在刃雪城里已经是很顶尖的人了。
  刃雪城里的巫师逐渐减少,最后我决定亲自去战场上,有些大臣反对,有些大臣支持,可是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当我穿上战袍准备离开的时候,离镜和剪瞳站在我的背后,我看到她们已经脱去了臃肿飘逸的宫服而换上了幻术长袍。我什么都没有说,因为我知道,无论我走到什么地方,她们都会跟着我一起的。
  当我走到刃雪城黑色高大的城门前的时候,我发现早就有几个人在那等我了。
  我看到月神,皇柝,潮涯,和蝶澈。我看到他们的笑容,她们跪在我的面前,叫我,王。
  蝶澈告诉我,她在凡世已经知道了冰族的事情,因为这场圣战声势浩大,早就已经超过了我的父皇那一辈的战争,因为火族有了个灵力似乎天造的王子罹天烬。
  当我们来到战场上的时候,无数的火光映照到我们脸上,当时我们站在一个很高的山崖边缘,下面就是火族和冰族的人在彼此厮杀,我看到白色的幻术袍不断消散在红色火焰中,一点一点如同雾气散尽。
  然后潮涯和蝶澈同时坐下来,她们的琴弦幻化在空中,潮涯的白色琴弦,蝶澈的绿色琴弦,无数的蝴蝶从琴弦上纷涌而出然后如同闪电一样急促地冲向下面的火族精灵。然后我看到那些火族的红色精灵不断被蝴蝶笼罩然后被蝴蝶穿越进身体里,最后那些蝴蝶从他们的身体中穿刺出来,我看到他们红色的身体支离破碎。整个天空上都飘荡着潮涯和蝶澈的乐律精魂,我看到苍穹上的流云飞速地变动。
  蝶澈和潮涯都用上了最厉害的巫乐暗杀术。因为蝶澈告诉我,下面有灵力笼罩在每一个火族精灵的周围,那些灵力,全部来自罹天烬。
  然后下面的冰族的巫师中有人回过头看到了我,于是他指着我高叫,看啊,我们的王。
  所有的人都振奋了,无数的白袍展动如同飞翔的霰雪鸟,那些火焰渐渐消散。
  我回过头看到潮涯和蝶澈的笑容,她们的确是幻雪帝国最好的巫乐师。
  可是,我马上看到了潮涯和蝶澈脸上的笑容突然死掉一样僵硬。我问她们为什么,她们没有回答我,可是我已经知道了答案,因为我回过头去,看到了潮涯和蝶澈的蝴蝶全部被火焰包围了,每只蝴蝶都支离破碎,然后坠落下来。
  我看到远处山崖上有个红头发的人站立在最尖锐险峻的那块岩石上,他脸上的表情轻蔑而诡异,他的右手高高地举起来,我看到他扣起的食指。
  我知道,罹天烬出现了。
  潮涯和蝶澈突然同时对我说,王,您先回到我们驻扎的地方,这里让我们来守,您先回去。
  我没有同意,可是所有的人都坚持,皇柝走到我面前跪下来说,王,请你一定坚强地活下去,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人等着与你重逢,你的身上,有他们全部的记忆。
  我突然觉得恍惚起来,这句话曾经被我无数遍的听到过,我身上残留的也只剩下樱空释的记忆而已了,可是,我还能见到我的弟弟吗?
三 皇柝阵亡
我回到了大军驻扎的地方没,然后夜色突然浓重地降下来,我坐在一块岩石上,望着天空杂乱的星象,空空地发呆。周围有剑士苍凉而雄浑的歌声激荡在凛冽的风中,我突然向起了辽溅,曾经也听他唱过这样悲怆的歌曲,声音撕裂而又嘹亮。我望着天上黑色的云朵,不知道上面有没有辽溅的亡灵。
  我看到周围剑士们疲惫的脸,看到散落一地的冰剑和盾牌以及占星手杖。
  然后有人回来,满身血迹,他的手上托着一个梦境,他被人抬到我的面前,他将那个梦境交给我,然后手无力地垂下去。
  我低着头,轻声说,把他安葬了吧。
  潮涯和蝶澈都死在了罹天烬的手下,那个梦境是她们最后共同用灵力凝聚起来的。
  在梦境里面,潮涯和蝶澈记录了罹天烬的每个招幻术,我知道她们是想让对罹天烬多些了解。可是在梦境里面,罹天烬的幻术可以用完美来形容,除了渊祭,我从来没有见过谁的幻术有那么精纯和华美,大气如同翱翔在天的凤凰。
  在梦境的最后,是几个破碎的画面,蝶澈和潮涯倒在地面上,罹天烬站在她们面前,当我看到他用脚踩在潮涯的脸上的时候,我的眼眶像要裂开一样疼,我的手指因为太用力而陷进了手掌的肌肤,血液沿着我的手指一点一滴地流下来。
  然后他动了动右手,潮涯和蝶澈的尸体转瞬成为了灰烬,魄散在凛冽的风中。
  我的眼泪流下来,迅速地结成了冰。
  整支军队被我们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由月神和皇柝带领,而另外一部分,则由我和离镜剪瞳带领。
  当分手的时候,皇柝和月神告诉我,王,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
  可是分开后地第三天,我就接到梦境,皇柝阵亡。
  那个梦境是月神给我的,月神告诉我,皇柝是为了保护她而死的,他们也是遇到了罹天烬而全军覆没,当月神和皇柝围攻罹天烬的时候,皇柝被他的幻术火焰带上了高高的苍穹,那些火焰托着皇柝飞到了很高,然后就突然消失了。
  月神说,其实皇柝本不会死的,只是因为在打斗的时候,皇柝把所以的防护结界都给了月神,而自己,完全没有防护能力。在梦境中,我看到月神泪流满面的脸,我从来没有看过月神为谁动过感情。可是她这样的表情,让我觉得好难过。
  梦魇•皇柝•月潋
  月神,我知道自己就要离开了,因为我已经感到了灵力在我身体里如水一样流失。
  只是,我好担心你,因为你一直都是个没有得到幸福的孩子。
  请原谅我称呼你为孩子吧,因为我比你大很多。在我的眼里,你是个最让人怜惜的人,尽管的外表很冷漠,可是我知道你内心的温柔。
  我知道你之所以会学习暗杀术是因为你在很早的时候就被杀死的姐姐,你很爱她。所以你希望以后可以保护自己喜欢的人。
  我也一样。所以我将我所有的防护都给了你。
  因为我喜欢你。
  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姐姐的事情吗?因为在很早以前,巫医族和你们家族有很深的渊源,甚至我和你死去的姐姐是有婚约的,可是你的姐姐死了,我不能带给她下半生的幸福。在我已经成人的时候,你和你姐姐都还是小孩子,我看着你们觉得很快乐,因为你们的笑容是那么单纯而明亮,如同刃雪城里最明亮灿烂的樱花。
  可是我并不是因为你姐姐才喜欢上你的,因为你是月神,你就是你,所以我才喜欢你。没有谁替代谁,你就是天下独一无二的月神。
  可是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我喜欢你,因为我觉得自己不够好,因为我觉得自己已经苍老了,我比你大了接近两百岁,我想你应该找到一个年轻的男子,然后他可以给你幸福,可以让你不需要再用自己冰冷的外表来对抗世间的险恶。
  我想到那个时候,你就可以自由地笑了,像你小时候一样的笑容,单纯而又明亮,如同最快乐的风最温柔的云。
  你知道吗?在幻雪神山里的那一段时光其实是我最想念的日子,我总是看到你笑看到你严肃看到你思考时的样子,我总是在不断地怀疑你因为我内心恐惧你真的是幻雪神山里面的人,可是你不是,你是我最心疼的月神。
  以后的路你一定要坚强地走下去,我不能再照顾你了。我在你身上种下了一个防护结界,以后你有危险的时候,它会自己打开保护你,这是我惟一能够为你做的事情。
  月神,原谅我吧,以后不可以保护你了,尽管我想一直呆在你的身边,安静地看着你生活,没有难过和忧伤,那么我就很快乐了。
  曾经我听人说过,云朵之上会有亡灵的居住,我想我也会到上面。只是不知道,我能不能在天上看到你,如果可以,我想我就不会惧怕死亡了。因为我还是可以观望你的幸福。
  月神,不要再这样封闭地生活了,你身上的冷漠对你是一层最严重的枷锁,我想你逃脱,我要你逃脱。
  月神,请你坚强地活下去,带着我的生命一起活下去,我的生命延续在你的身上,所以你不可以不快乐。
  月神,我要离开了,很难过,很难过,因为我要离开你。我喜欢你,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月神,因为你就是你,所以我喜欢你……
  我无法估计罹天烬的幻术极限,因为他的幻术灵力似乎无穷无尽,大片大片土地的沦陷,我觉得无比悲凉。
  我对着苍穹想到我的父皇,我想如果我死在沙场上那么我应该用什么颜面去见我父皇的亡灵,如果刃雪城千万年的基业毁在我的手上,那么,我应该如何面对我的血统。
  大风从山顶汹涌地吹过去,无数的雪降下来,然后飘落到地面上却无法堆积,因为整个大地已经被火焰烧得变得微微发烫,我甚至可以预见那些邪恶的火焰肆意吞噬刃雪城的样子,无数的女人和孩子的哭喊,独角兽的悲鸣,霰雪鸟嘶哑而割裂天空的啼叫……
  站在山崖上,我望着远处的天空,我突然想到了我的弟弟,释的面容又浮现在天空里,我对着释说,释,也许哥哥不能再看见你了。
  之后死的一个是月神。冰族势力的一般被覆没。
  剩下的一半军队由我统领,可是也日渐减少,甚至已经快要退到刃雪城了。我突然想到我父皇时的那一场圣战,火族也是几乎要攻到了刃雪城的城墙下面。
  可是,这一次,刃雪城真的要灭亡了吗?
  在月神要士兵传给我的梦境里面,月神的笑容安静而温和,我以前看见的都是满脸冰霜满脸杀气的月神,月神微笑得极少极少。而现在,月神的笑容如同刃雪城里最灿烂明亮的樱花。
  她说,王,我知道我一定会死,因为罹天烬的幻术不是我所能够抵抗的。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的幻术达到那么精纯的境界,连王你也不能。只是我并不感到哀伤,我知道皇柝的亡灵在云朵之上等我,他说过他希望我快乐地活下去,可是我让他失望了。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我却是真正地快乐了。在以前的日子里,从来没有人关心过我,因为我是专门学习暗杀术的恶劣的孩子,所有人都看不起我。我也从来没想过要他们爱我,我总是任性地想,我不需要他们的爱,我只要爱我的姐姐。可是皇柝让我知道了爱的博大和无私。王,我现在身上有着皇柝的防护结界的存在,每当我有危险的时候,那个结界就会打开保护我让我觉得温暖。这让我觉得像是皇柝的生命延续在我的生命里,可是我没有好好的把两个人的生命延续下去。当罹天烬的火焰击碎了皇柝的结界,如同锋刃的火焰穿刺我的咽喉,我听到自己的血液汩汩流动的声音。我抬头望着苍穹,我想,皇柝在上面肯定会难过的。他说过,我是他在天下最独一无二的月神,他喜欢我,他会观望我的幸福。可是我让他失望了。
  王,请你坚强地活下去,皇柝要我对你说,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话,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人等着与你重逢,你的身上,有他们全部的记忆。
四 梦魇•离镜•鱼渊
 我站在山崖上,望着天边涌动的火光,喉咙最深处不见阳光的地方涌上来无数的伤感和绝望。
  我隐约地听到天边沉闷的雷声像是鼓点一样,我感到了脚下大地的震动。我不知道是不是有火焰要从地下喷涌而处。
  当我转过身的时候,我看到了离镜,她站在我的背后,手上提着一盏红色的宫灯,她望着我,像是在说,王,我带您回家……
  那一刻我难过得流下了眼泪,也许只有在梨落面前,我才可以像个小孩子,因为梨落永远会包容我,给我温暖。
  风吹起离镜的头发,她的头发绵延在空中如同最纯净的蓝色丝绒。我走过去,牵起她的手,回去。
  王,我希望你回刃雪城去,我和离镜留下来守在这里,因为您和刃雪城是幻雪帝国的命脉,而我们,则无关紧要。剪瞳望着我,对我低声说。
  什么无关紧要,我走过到剪瞳的面前,望着她,说,我生命中重要的人几乎全部消失了,你和离镜就是我全部的天下,你们是我最重要的人了。所以我不会回去。
  王,你一定要回去,在刃雪城里面最后防守,因为刃雪城是最安全的地方。
  既然安全,那么要回去我们一起回去。
  王,不可能,全部撤退回让敌人更容易追过来使我们全军覆没。我和离镜在这里抵抗,好让您安全地回去。
  不可能,要回去也是你们回去。
  王……
  不用说了。我转过身准备离开,然后看到了离镜。
  我对她说,离镜,我不会离开你们的,我会守在你们旁边,好吗?
  然后我看到离镜温柔的笑容,她对我点头。
  然后我就和她一起离开,我听到剪瞳在我身后的叹息。
  当我走过离镜的身边的时候,我的右侧肩上突然被人重重地砍了一下,一阵剧痛让我失去了知觉,在我昏倒在地面上之前,我看到了离镜眼中的泪光。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被送回了刃雪城。
  我走到刃雪城最高的城墙上面,看到不远处的火光,我知道罹天烬带领的火族的精灵已经过来了,可是离镜和剪瞳呢?
  我走回大殿,然后看到只有几个人还在大殿里面,一个年轻的巫师对我说,很多人都已经逃亡了。没有人想过这场战争会胜利。甚至我自己都没有想过。我在很多的梦境里都看到过罹天烬的幻术,那不是我所能够抗衡的。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一个满身血迹的士兵跑进来,他年轻的脸上是悲怆的表情,他摊开双手,然后我看到了他手心里的两个梦境。
  我突然觉得一阵眩晕,然后倒在了玄冰王座上。
  我知道,离镜和剪瞳,也已经离开了。
  梦魇•离镜•鱼渊
  王,我以为再也无法看见你了,可是,当我在雪雾森林中看到你的时候,我几乎要热泪盈眶,那些如同飞雪一样的往事从我的内心深处翻涌起来,我忘记了所有的语言。只记得那些星光如同扬花般飞扬的夜晚,我喜欢躲在冰海的岸边,看你在屋顶上寂寞的身影,看星光在你如同银色丝缎般的头发上舞蹈,看你的眉毛斜飞入鬓如同锋利的宝剑,我喜欢看你的长袍在风里展动如同绝美的莲花。
  可是,王,你叫我的名字,竟然叫的是梨落。我是岚裳啊,前世为你自尽的岚裳啊。
  那一刻我是多么难过,无穷无尽的难过。所以我的眼泪流了下来。
  其实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因为前世我无法成为你最爱的女子。
  王,在我还是岚裳的时候,我自尽的一刻想到你的面容,我是多么想成为你生命中最爱的那一个女子,可是我知道,梨落比我先遇见你,而且她那么善良,那么美丽。每次我想到她被埋葬在冰海最深处我就觉得忧伤。她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
  我不怪樱空释,因为我知道他和我一样爱你,而且他的爱超越了简单的亲情、爱情,是那么浓烈而又绝望。如同他所喜欢的樱花最后暮春的伤逝,一片一片如同自尽般的伤痕。
  当我转世之后,我知道我按照我的意愿变成了你前世最喜欢的女子,我的容貌几乎和梨落一模一样,可是我不知道这是我的幸还是我的悲哀。我只知道,当你叫我梨落的时候,我多么难过。
  每天晚上我总是为你掌灯等待你的归来,我喜欢在夜色中等你,当我看到你从夜色最浓的黑暗中出现的时候,我总是会感觉到幸福。因为我让你感觉到,有人在等待你。
  而被人等待,应该是一种幸福吧。
  我总是傻傻的想,我应该是幸福的吧,因为卡索等待了我几百年,甚至隔世了依然等着,而且耐心地等待我的长大。我是个多么幸福的人啊。
  也许王您觉得好笑吧,我希望你可以幸福,因为你是个那么善良而深情的人,可是你总是忧伤和难过围绕着,王,记得你的弟弟对你说的话吗,哥,请你自由地飞翔。
  王,当你熟睡的时候,我总是听到你低低的呼吸声,可是你的眉毛总是皱起来让人觉得是哥受伤的小孩子。
  你在别人面前都是坚强而刚毅的王,可是在我面前,我总是看到你脆弱的一面。我总是看到你盈满泪水的眼睛。那让我多么难过。
  所以我只有每天晚上点一盏宫灯,然后掌灯等待着你的归来。等待着你的温暖。
  王,尽管我前世是深海宫的人,我对水的操纵能力登峰造极,可是那不是我所喜欢的。相反,我觉得梨落这样血统不纯的女子,才可以带给你最多的温暖。所以成为梨落这样的女子我觉得比成为灵力卓越的幻术师更好。因为可以给你更多的温暖。
  王,今世我是个无法说话的女子,我无法告诉你我就是那个等待了你几百年的小人岚裳,我无法告诉你在你叫我梨落的时候我有多么难过。可是我想,如果我能够说话,那么,我不会告诉你我是岚裳。如果我做那么多的事情给你那么多的暗示,你都不能明白我是谁的话,那么,告诉你又有什么用呢?
  可是王,我还是离开了。
  当我死在罹天烬的手上的时候,我很难过,不是因为我快要消散的生命。而是我突然想到:
  没有我为您掌灯,您在回家的路上,会觉得难过吗?
  没有黑暗中的那盏光芒,我担心你像个小孩子一样怕黑怕迷路。
  王,如果有来生,我愿意一直为您掌灯,等待你归家。
  王,我要离开了,不过请你坚强地活下去,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人等着与你重逢,你的身上,有他们全部的记忆。
  梦魇•剪瞳•雾隐
  我终于成为了血统纯正的女子,成为了深海宫灵力卓越的人鱼。
  可是,我却永远地丧失了卡索的爱。
  在我的前世,我没有陪着卡索一起生活下去,因为我是个血统低下的巫师,我没有深海宫人鱼的顶尖灵力,我无法为卡索延续下灵力更加精纯的后代,于是我被葬在了冰海的最深处。那个寒冷得几乎连鱼都没有的地方。我清晰地记得刺骨的寒冷刺破我的肌肤的感觉,生命一点一滴的流失,以及灵魂渐次离开身体时的惶恐。
  我仰望着高高的水面上的苍穹,那里只有很微弱很微弱的天光渗透下来,我含着眼泪呼喊我的王,可是我知道,他永远都无法听见,甚至,他不会知道我去了什么地方。我的眼泪同海水混在一起。我想起卡索的面容,他的脸上总是弥漫着雾霭一样忧伤的表情,隐忍地生活下去,顺从于命运。
  然后我的生命消散在冰海里。在我生命消散的最后一刻,我的周围突然出现大群大群的深海鱼类,我看到它们闪光而森然的鳞光。
  我叫剪瞳,这是我转世之后的名字,我被深海宫的老人们发现于一团浓郁的水藻中,绿色的细若游丝的海藻将我严实地包裹起来,当她们拂开那些水藻的时候,她们看到了我的面容。
  其实她们不知道,年幼的我也不知道,一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了,她们发现我的地方,正是我被囚禁被埋葬的地方。
  我终于知道了命运的无常和残忍,如同一个霸道的人注定要让世间所有的人尝尽命运轨迹中的无奈和可笑,那些充满嘲讽和黑暗的时光的裂缝。
  当我年幼的时候,我的记忆依然残存在卡索的身上。我总是听到有隐约的声音告诉我,我要成为卡索的妻子,我要嫁给刃雪城伟大的王。
  这样的声音反复出现在我的梦境和生命里,如同不可抗拒的召唤。
  而在我成年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了这种召唤的意义,因为它要我靠近卡索,靠近这个身上残存着我几百年前的记忆的男人,靠近我前世中最珍惜的温暖。
  我靠近他了,站在他的面前热泪盈眶,可是他却叫我,岚裳。岚裳。
  我潸然泪下。
  我想他也许已经忘记了,那个站在长街尽头,那个跪下来对他说,“王,我接您回家”的梨落了。
  然后我成了他的侧室。我的灵力的确比前世的我有了很多的精进。我可以轻松地阅读那些大臣呈送上来的梦境,可是轻松地释梦告诉他们正确的做法,我可以看清楚事情的本质,我可以让卡索可以不那么累。
  其实我的身心都是疲惫的,不过每次我看到卡索在梦境中甜美的笑容我都会觉得快乐。因为我知道,他是个忧伤的男子,那个为了天下忧伤的男子,可是却永远不关心自己的男子。宫女们告诉我,以前,卡索总是累得趴在大殿的桌案上,然后深沉地睡去。
  我总是希望可以为他多做些事情,因为前世,我不能成为陪伴他的女子。
  卡索每次都会对我微笑,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暖,他说,剪瞳,不要那么累。
  而我总是对他微笑,在他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纯银色的头发。一晃一晃,在他眼神的波纹里,晃动成前世我和他初次见面时漫天的落雪。
  只是,在我嫁给卡索几年之后,他娶了另外一个女子,那个女子成为了他的正室,她有着同我前世一模一样的容貌,我听到卡索温柔地叫她,梨落,梨落。
  我站在人群里,伤心的感觉如同灭顶,我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滴下来,滴在他们牵手走过的红毯上。
  钟声响起来,我听到人们的祝福,那些欢呼声在我的头顶汹涌而过,我像是躺在奔流的溪涧下面,听着流水从头顶漫过去,无声无息地漫过去。
  从那以后,我经常一个人呆在大殿里,为卡索处理那些冗长而烦琐的梦境,听所有大臣的上奏,日复一日地消耗我的灵力。而卡索,总是早早地就回寝宫去了,他说,因为离镜在寝宫的门口,掌灯等他回家。他说怕她在风里面,会很冷。
  我望着卡索离开的背影总是难过,可是我什么也不说,继续释梦,继续消耗我的灵力,我想,我成为一个灵力超卓的女子,为卡索分担忧愁,这是多么的理所当然。
  可是,我不知道卡索有没有想过,我一个人在空旷的大殿中,会冷吗?
  我想我这一生,也许都是要奉献给卡索的。因为我爱他。因为他是个应该得到幸福却一直被幸福隔绝的人。每次我看到他脸上如雾霭般沉沉的忧伤,我就想看到他笑的样子,如同阳光,清澈而明亮。
  终于我还是为卡索而死了,死在火族的新的王子手上,罹天烬的幻术超越了我太多,我一直以为我是人鱼中灵力最好的人,可是,我发现,即使我的灵力再多一倍,我也无法赢过罹天烬。他天生就是上苍的宠儿。
  在我死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笑容,模糊而邪气,如同火族大地上长开不不败的红莲。他对我虚空地伸出手,然后我的身体就从地上升了起来,如同有手把我凌空托起。
  然后我看到罹天烬的眼神中红色的光芒一闪而过,他说,剪瞳,云朵上住满了亡灵。
  他的手指突然合拢,然后我的身体里突然传出撕裂的剧痛,那一瞬间我的头颅高高地飞起来,我看到了下面自己四分五裂的身体。纯白色的血液浸染在黑色的大地上,如同积雪融化一样。
  周围的一切渐渐模糊,我恍惚地看到天空上卡索的面容,他的脸上依然有着如雾霭般沉沉的忧伤,他还是叫我,岚裳,岚裳。
  我想告诉他,我是梨落啊,几百年前接您回家的梨落啊。我的忧伤从胸腔中汹涌上来,卡索,为什么在我死的时候,你都不知道我是谁呢?难道你真的没有感觉吗?
  卡索的面容消散了,我听见自己的头颅落在大地上发出的沉闷的声响。
  我想对卡索说话,可是再也发不出声音。
  我想告诉他,无论如何,请你活下去,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人等着与你重逢,你的身上,有他们全部的记忆。
五 尾声
我站在刃雪城高高的城墙上面,大风凛冽地从我的脸上吹过去,我的凰琊幻术袍在风里发出裂锦般的声音。
  我俯看着我脚下夜色中黑色的疆域,厚重而深沉的疆土,我看得到上面无数的冰族巫师和火族精灵的厮杀,白色和红色惨烈的纠缠。红色和白色的血液和绝望的呐喊一起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道一起冲上遥远高绝的苍穹,里面还有独角兽和掣风鸟的悲鸣。
  我突然想起了几百年前自己死去的哥哥和姐姐,他们的独角兽就死在几百年前的那一场圣战中,而几百年后,当他们的弟弟成为了新一任的王,可是却是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灭国的危险。
  我的心如同苍凉的落日,有着绝望的暖色光芒,可是却将沉入永远的黑夜。
  我将那些梦境悬浮在我周围的空气里,我看着那些光球上浮动的光泽,泪流满面。
  樱空释,剪瞳,离镜,皇柝,月神,潮涯,蝶澈,以及早些死去的片风,星轨,辽溅,还有离开我的婆婆星旧和父皇母后。我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他们从夜空中浮现出来的面容,然后又如同烟雾般消散了。
  地平线的地方传来沉闷的雷声,如同急促的鼓点敲打在整个幻雪帝国的上空。
  我看到白色的巫师袍在火焰的吞噬下四分五裂,那些火焰迅速地曼延到了刃雪城的叫下,我看到城墙内四散奔逃的人群,听到小孩的啼哭,妇人的呐喊。
  之后,我看到几千年几万年屹立不动的刃雪城大门轰然倒下,那厚重黑色的城墙倒塌的时候,我听到我内心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我闭上眼睛,眼泪流下来。因为我看到了我的父皇坚毅的面容,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失望地望着我。
  我没有想过,刃雪城竟然在自己的手中被毁灭了。
  我看到了城墙下站在黑色战车上迎风而立的罹天烬,他的头发如同火焰一样。我看到他充满邪气的笑容,突然想起了我的弟弟。我难过地对着天空喊,释,释!
  我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我知道是罹天烬。
  我念动咒语,扣起无名指,然后无数的冰剑从我的胸膛穿越而出,我看到自己的血液沿着那些锋利的冰刃汩汩而下,一滴一滴洒落在黑色高大的城墙上面。
  那一刻,我突然听到了辽溅苍凉的歌声,就是那些在沙场上被反复吟唱的歌声腾空而起,在凛冽的风里,一瞬间传送开去,所有的人都和我一样在聆听。包括雪雾森林中所有年幼的孩子,包括刃雪城中四散奔逃的人群,包括幻雪神山里所有灵力高强的人,包括深海宫中美丽的人鱼,歌声如同光滑细腻的丝缎一样飘荡在高高的夜空中。
  我的视线渐渐模糊,我不知道选择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是对还是错,只是,我想,生命的最后,我要给自己自由。我要按照自己的意愿做出选择,也许以前我会因为种种牵绊而活下去,即使活得如同囚禁也无所谓,可是现在,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都不见了,我还活着做什么呢?我想起那些美好的传说,似乎天空上云朵上真的住着亡灵,我想,也许,释,我可以再看看你了。
  我倒下去,在我倒下去的时候,我看到了出现在我身后的罹天烬,我看到他如同红色雾气一样氤氲的瞳仁渐渐清晰,最终变成如同火焰一样清朗的光泽,然后,他的眼眶中突然噙满了泪水,他的表情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哀伤。
  然后我听见他难过而低沉的声音,他说,哥,你怎么可以离开我,你怎么会离开我……
  我突然明白过了,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了,我倒在地面上,对着我思念了几百年的弟弟伸出手,可是我的手指已经没有力气再握到一起了,其实我早就应该明白,除了释,没有人会有那么邪气可是又甜美如幼童的笑容了。
  然后周围在一瞬间黑了下去,我陷入永远的黑色梦境。
  身边突然温暖如春,仿佛盛开了无数的红莲。
  释,原谅我,没有等到你。
  梦魇•罹天烬•殇散
  我是罹天烬,火族最年幼的皇子。可是,我的灵力却超越了我的任何一个哥哥姐姐。
  每次他们看见我的时候都会躲得很远,因为他们怕莫名其妙地死在我的手上。因为,我从来不觉得生命有什么值得我尊重的地方。生命只是一个脆弱的梦境,只要我高兴,我就可以捏碎它。
  我的父皇很宠爱我,我在火族皇室的家族里几乎为所欲为。我的父皇总是对我说,成大事者不需要在乎小的琐事。所以,我成长为桀骜不驯为所欲为的男子。
  我是火族里最英俊的男子,甚至火族的人里面从来没有出现过我这样精致的面容,我的父皇总是把我看作他最大的骄傲,他总是对我说,烬,你会成为火族最伟大的王。
  我的父皇喜欢带我站在火族疆域最高的山顶上俯瞰脚下起伏的大地,他告诉我,这就是我将来的王国。我看着下面黑色中隐隐发出火光的大地,内心空旷而萧索。我告诉父皇,这里不是我的理想,这里的土地永远贫瘠,父皇,你看冰海的那边,看到了那些白色的大地和宫殿吗?我会将那片土地印上火焰的记号。
  我的父皇望着我,眼神森然,他说,你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样,这样的张狂和不驯。
  我不知道我内心为什么有着那么强烈的愿望要打破那座白色的城堡,我只是觉得那座金碧辉煌的城堡如同一个监牢。可是它到底囚禁的是什么,我却无从知晓。我只是隐隐地知道,我要打破它。
  我的灵力似乎是天成的,火族历史上从来没有人像我一样可以操纵如此精纯的幻术,在我没有成年的时候,我已经可以轻而易举地打败家族中所有的人了,包括我的父亲。整个家族为我的灵力感到惶恐,只有我的父亲很是骄傲和自豪。我记得他被我打败倒在地上的时候,他没有说话,只是过了很久,他突然笑了,笑声苍凉而嘶哑,他说,不愧是我的儿子,然后他望着天空大声地喊火族历史上最好的幻术师是他的儿子,罹天烬。
  我不喜欢我家族的任何人,我总是孤独而桀骜地站在风里面,长袍飞扬如同火焰,我喜欢天空孤独的濯焰鸟,它们总是一只一只单独地飞,从来不和其他的鸟一起。只是我总是觉得那只孤独而庞大的鸟儿是在寻找着什么,为了它寻找的东西,它可以这样几百年几百年心甘情愿地寂寞下去。
  我喜欢这样的鸟,因为为了自己的理想可以不顾一切。
  我总是伸出手指对着它们的身影变换我的手指,我看到从我指尖发出的光芒,我知道自己拥有最好的幻术和灵力,可是,我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要什么。
  我只是隐约地觉得,我要毁掉冰海那边的国度。
  于是,在我成年之后,我终于做到了。我终于站在了冰海对岸的白雪皑皑的大地上,用火光照亮了整个苍蓝色的天空。铺满整个黑色大地的火种。
  杀死那些穿着白色长袍的冰族巫师简直不用任何的力气,我的灵力凌驾于他们百倍之上。我记得我杀死了两个容颜绝世的巫乐师,还杀死了另外两个拥有同样绝世容颜的女子,这两个女子,似乎就是冰族的王的妻室。其中一个在死后下身变成了鱼尾,我看着她死在我的面前突然觉得这个画面似曾相识,仿佛在很多年前有过一样的画面,死亡的人鱼,流淌的眼泪,和记忆中模糊的樱花的伤逝。
  我高举着手中的火红色的剑,召唤着所有火族精灵前进,我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刃雪城,看到了它高高的如同监狱般的城墙,还有城墙上迎风站立的冰族的王。
  我的笑容突然撕裂如同璀璨的莲花。
  我想我快要实现我的理想了,这座城堡必定会毁在我的手上。
  当我迈上城墙的时候,我看到了冰族的王,可是胸腔中突然一阵剧痛,如同地震产生的深深的裂痕。脑海中涌动着华丽的梦魇,所有的记忆在我的眼前一幕一幕闪过,我突然恢复了所有的记忆,我是幻雪帝国的二皇子,我是樱空释。
  在我前世死的时候,我看着我哥哥的面容那么难过,我想到我还是无法给他自由,这座刃雪城必定会如同监牢一样囚禁他的一生,他永远都无法按照他的意愿活下去。
  所以我想,如果有来生,我要成为灵力最强的人,我要毁掉刃雪城这座囚禁了我哥哥几百年的牢笼,我想看到我哥哥站在阳光下自由的微笑,因为我曾经见到过,在流亡凡世的时候见到过,那个微笑是多么温暖,多么好看。
  那是可以让我潸然泪下,让我用一生去交换的笑容。
  我想哥哥可以重新抱着我,走在风雪飘摇的街道上,为了我而用幻术杀死侵犯我的人,因为他告诉我,我就是他的天下。
  我想亲吻他的眉毛,因为他的眉上总是有着忧伤的表情,如同沉沉的暮霭一样忧伤的表情。每次看见他的样子我都好难过。
  我的哥哥应该是自由地翱翔在天上的苍龙。
  而来世,我真的成为了灵力最强的人。我成了火族最年轻可是最霸气的皇子。
  当我站到刃雪城最高的疆域上的时候,我看到了我的哥哥,卡索。可是,我却无法相信我看到的画面,我看到他胸膛上穿越而出的锋利的冰刃,看到了我哥哥的血液从刀锋上汩汩而下。
  然后他倒下去。
  我心目中惟一的神倒在了我的面前,我仿佛听到整个世界崩塌的声音。
  在他倒下去的时候,我哭着叫他,我说哥,哥,你怎么可以离开我。
  他的目光同以前一样温暖而柔软,充满怜惜,我知道,他几百年都在挂念我,他的嘴唇动了一下可是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有模糊的气息从他的嘴唇间发出来,我知道他是想叫我的名字,释。
  我走过去,抱着我的哥哥,他躺在我的膝盖上,他的手伸出来,想要抚摩我的面容,可是却突然垂了下去,然后我看到他眼中消散的光芒。
  哥,你为什么不抱抱我?为什么离开我?
  我抬起头,天空浮现出我哥哥灿烂如同朝阳的笑容,那是他在凡世突然长大成人的样子,那天早上我醒过来的时候,我躺在我哥哥的怀里,我还是个小孩子,可是,卡索,已经成长为如同父皇一样英俊挺拔的王子。他望着我微笑,那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笑容了。
  我想起哥哥为我杀人的样子,想起他抱着我走在凡世的样子,想起他将我抱进长袍中不受风雪的样子,看见哥哥把我从幻影天的大火里救出来样子,我看到哥哥脸上忧伤如暮霭的样子,看见天空上无数的亡灵。
  一阵又一阵连绵不断的剧痛在我胸腔中撕裂开来,火红的鲜血从我口中喷涌而出染红了我和哥哥的幻术长袍,一瞬间,那些血液全部变成了盛开了红莲,红莲过处,温暖如春。
  哥,有我在的地方,你永远都不会寒冷。
  请你,自由地,歌唱…… (全文完)
原来本命是咱们的希大人啊!!!
俺本命是东海~~

再说一句啊
我最近也好看中特特啊....
SJ-H里的造型完全可爱~~
如此强悍着COME BACK的我男人 3辑大卖 身为E.L.F的我 为你们自豪 爱你们的全部
:m-sweat: 这楼彻底的歪了!!!..

我喜欢一个名字..梨落.
我的世界你不在乎,你的世界我被放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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