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花儿

今天早晨成都下雨了，好大的雨。去三教的路上，我愉快地跑着，赶着上课的行色匆匆的人里面，只有我没有打伞；这场雨很淋漓。成都的雨，总是喜欢在深夜悄悄地来，又在黎明时分悄悄地离开，所以这场雨也很特别。

我就这么跑着，雨水淋湿我的头发，我的衬衣；因为奔跑而溅起的水花甩落在我的鞋子上，我的裤腿上；我不在乎。我就这么跑着跑着，于是过去那些开过的花儿就都回来了。


在家念书那些年，总是会遇上下雨；家乡的天气和成都大不相同。从高中开始，我寄居在了一个阿姨家里；从那时候开始，我养成了从不带雨伞的习惯；因为再没人留心我的生活细节，我当然懒得麻烦了。


我喜欢在雨天从家里跑着去学校，雨若太大，便拿一本十六开的有油皮纸封面的英语课本顶在头上。非为追求浪漫，只是因为我实在是太懒了。


那天，又下雨了。睡过午觉，我匆匆赶往学校；关上房门那一刻，我听到阿姨问了句“小丫，带雨伞了吗？”我随口答了句“带了，在书包里呢。”反正她不会象妈妈那样会检查我的包。拿书包挡在头上，我有着莫名的愉悦，我喜欢莫名的快乐。走到巷口时候，忽然看到一个人，高高瘦瘦的个子，撑一把黑色的伞，站在那里——是我一哥们。走近时，见他脸上带着坏坏的笑容，说“就知道你又没带伞，想着在你们巷口等两分钟，看能不能碰上你这个懒丫头，就真碰上了。”他把伞移到了我头上，我窃窃地笑了，我喜欢这种温馨。


那时候，我们有个六人帮，三男三女，都是哥们相处的模式。三个男生，总喜欢在夏天穿一样的T恤，同进同出，是以我总笑称他们是三剑客。他们皆大我一岁，所以总爱以我的老大自居；其实，对我来说，这是一种特权，一种享受宠溺的特权——譬如雨天等我的那把伞。后来的两年里，一到雨天，总有一把雨伞在巷口等我，伞下可以是他们之中的任意一张脸，于是我不再在雨天嘻嘻哈哈地奔跑。在他们心中，我始终充当了一个需要被照顾的小妹妹。直到后来念了大学，彼此分开了，再没有人记挂我是否爱在雨天顶着本书乱跑了，我才明白那个时候我的天真或许是一种刻意的伪装，因为我喜欢被人关心的感觉。


十六七岁的我，想来是喜欢撒娇的；可惜念了一所离家不近的高中，便少有机会承欢父母膝下了。所以刚转学那年，我恨那所学校，连带对同学也冷冷的。我自过我孤独的日子，我也习惯了这样的孤独；其实这与我的本性极不相符的，我本来是喜欢热闹，喜欢欢笑，喜欢张扬的。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有余，高二那年，我忽然就有了这么几个哥们。至于我们当时是怎么样熟悉起来的，我记不太清楚了。或者是我的作文哀怨凄婉被老师当成范文引起了同学的好奇；或者是那年期末考了年级第二受到了关注；又或者是我听说初中时暗恋的青梅竹马有了女友，所以内心失衡极度需要朋友；总之我就跟他们混熟了。


那时候，我们会一起逃课去玩桌球；会没有理由地聚餐，自己下厨做蹩脚的点心或者火锅；会在某某某的生日上胡喝海喝，接着去公园或者码头胡言乱语一阵；有时男生踢球，仨女生助威，然后一起从滨河路回家，一路上猖狂地笑着，唱着；我们会在周末出去去烧烤，现在都还记得有一次，吃得太馋，铁丝在脸上烙下长长一条印......


那段日子，亦是我倍受珍爱的岁月，是我深藏于心的感动。如今我的“百宝箱”里依然还放着三张可乐糖的糖纸。心情低落时，总翻出来看看，于是好象又尝到了那种酸酸甜甜的味道。有一阵子，我是不安的，总觉得世界会遗弃我。一夜梦到滔滔洪水中，我被这群哥们遗弃了，狼狈不堪地倒在了风雨里；我竟有些相信这是预兆，或许他们真的会抛弃我。于是第二日我恹恹的，不多说话。涂哥不解，我把梦告诉他了，他沉默，我内心有一丝丝发泄的快意。上课时，我亦恹恹地坐着，涂哥忽然从最后一排蹿到我课桌旁，猛地探出头来，一脸夸张的笑容，双手递上了我的眼镜盒。然后一溜烟蹿了回去，刚好赶在写板书的老师回过身来之前。我打开眼镜盒，里面是三颗糖。我忽然就想流泪了。后来我再没做过这种无稽的梦。糖吃了，三张糖纸一直留了下来。


那也是段花开的日子，有光的日子。到如今最不能忘的便是某次晚自习，我们几个一起成功闪人，逛荡在大街上。那天逃课好象是因为冬冬的失意，又或者不是，总之不管什么原因，我们成功出逃是既成事实。那天晚上，我们最终来到菜市场，垫两张废报纸便大方地坐上了卖肉的架子。记得那天我坐在那肉架上，腿就这么晃着晃着；看见天上的星星好亮好近。空气里弥漫着肉和鱼混杂的腥味。那天晚上，也许是因为临近毕业的原因，我们竟显得好伤感，在一通天南地北的神吹后，忽然说到了希望一辈子都是这么好的朋友，象北斗七星一样多少年都因为相互的引力而不分开；那鱼肉混杂的味道便也伤感了起来，所以至今不忘。只是后来，后来的后来，我们终于还是分开了，不常相见，便连电话也渐渐少了起来。时间和空间，也许真的可以吞噬人的情感。


雨早停了，我却因为这场雨，荒废了两节德语课，换了这篇回忆。


真高兴今天下了这场雨。


（写于6月5日）

ALLEN

是不是真的啊？回忆录啊？？

小雪

好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