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我的丁香初恋

firstsecon

　　大二那年寒假结束，我取道宁城回北京，恰遇一场冰冷的雨夹雪。气温骤降，天气阴沉。但时令上又属初春，所以雪下着，却又坚持不住，半空中化为雨。而遍植道旁的法国悬铃木，已然参天，褐色的枝干上正萌出新芽，不是一般的浅绿色，而是一种清新娇美的鹅黄色，茸茸地绽放在霏霏雨雪中，不是花朵，却比任何一种花朵更使这座江南古城具有清奇之相。
　　是为了这些花朵似的新芽吧，我决定改变行程，不随当天的火车走，在滞留几日。下午４时，晚报已送达。我漫不经心地翻阅着，然后在一个名字上停了下来。
　　小山，只是一个普通的名字，应该不止一个人拥有。但那一刻，我认定，这个小山就是我心中的那个童年的伙伴。
　　没费多少周折，就从编辑那里拿到了小山的地址。一个半小时后，我已出现在那所大学——小山的宿舍门前。是她应的门，背后是一屋女孩子们特有的欢笑尖叫声。
　　真的是你吗？小山不敢相信，确认之后她一下子雀跃起来。
　　晚餐是在校园附近雅致的藕荷轩。自童年一别，已有八年未见。时光仿佛是一只旷野里奔跑的野兔，转瞬即逝。小山已从当年那个脸蛋圆圆，眼神清亮的小姑娘，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买单的时候，小山坚持要尽地主之宜，争执不下，风姿绰约的老板娘笑着说：
　　“男孩买，当然是男孩买单。”
　　“可他比我小两岁还多。”
　　“那就做姐姐的买吧。”
　　老板娘真是八面玲珑，很会说话。小山胜利了，孩子般得意地笑了。
　　小山显然是记住了藕荷轩老板娘的话，一直到送我上火车，她还兴致勃勃地说：　　“三个哥哥像三座大山压在头上，我终于有弟弟了。你什么时候开口叫我姐？”
　　我犹豫着，在那一刻我明白，我所期待的，同小山的终结关系，并不是姐弟吧。我终于还是没有叫。
　　回北京后，我们开始通信。我写得多，小山回得少。但冬天的时候，她寄来了手编的围巾和手套。信中她说：“北京苦寒，你多保重。”
　　戴着手套和围巾，我心中有一种情感，仿佛已成熟的蛹，就要破茧而出，变成绚烂的蝶。但我又没有把握，因而恐惧，因而烦恼。百花已全然盛开了，我才惊觉，又一年的春天来了。
　　教学楼前的丁香开成一片，空气中氤氲着清甜如梦的气息，令人深深陶醉。我凝视着那一朵朵小而芬芳的花朵，心中一动，何不借花言志？
　　“有一种花，半是青紫，半是浅白；半是诗意，半是纯洁；半天月色半天云。这就是丁香，一种外表极普通、但极让我钟爱的花。”
　　信投进信箱，再默默地站一会儿。
　　半个月后，在我的期待中，小山的回信如约而至。
　　“有一种花，也半是青紫，半是浅白；半是诗意，半是纯洁；半天月色半天云。但不是，也不会是丁香。这就是紫藤。现在正是此花的花期。”
　　她亦借花言志，而江南此际正是紫藤花飞如瀑布的季节。我无以言说。《红楼梦》云：“自古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缘。”是这样的吧，否则，就算心思缜密，性情温婉如小山，也未必找得到这样一个如雁过寒潭般不留痕迹的借口。　
　　五年后，我即将离国赴美，继续深造。那时我已辗转得知，当年小山最大的顾忌是大我两岁，但她怕伤了我而不肯说。
　　我再次飞抵因为小山而让我魂牵梦萦的宁城。当然知道小山已为人妻，为人母，连电话也不忍打，怕惊扰她已为我所不知的生活。
　　在玄武湖樱洲的紫藤花架下，徘徊良久，凭吊那一段少年的——丁香之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