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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天使

我是一个一个末等天使。
所以和一群同伴待在一个城市里分管其中各个街区。
每天忙于拯救上了树下不来的狗,迷了路的猫,丢了棒棒糖号啕大哭的小孩,偶尔一二次小车祸。
我觉得我更似不领薪的消防员或者警察。
人们可以看见我,触摸我。我需要果汁维生,购买当然也要付钱。
那么,为什么我要做天使,
"因为我们生来就是天使,"杰听了哈哈大笑,甚至来不及吞下嘴里的热狗——天使是不允许食用肉类的,每次看到杰,他却总是在吃汉堡或热狗,浇者厚厚的番茄沙司和酸奶油。
"这是自我娱乐,"我表示担心时,他会这么安慰我:"天使自己首先应该是快乐的,对不对,即使是末等天使。" 我还想和他聊一会儿,他却急着去上工了。
我知道他在他管辖区的加油站打工,为了美味的汉堡和热狗。
我只好向他说"再见。"
我趴在护栏上,目送杰离开,这样的高度看下去,人行道上的他好像一棵墨西哥豌豆。
麦吉就是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的,我和他才看完尼古拉斯.凯奇的City of Angle,第二天他就跳楼了。
杰说麦吉大概是忘了那个末等天使和人一样会摔死而不会变成人的法则了。
背后的消防门突然被用力推开,那一声巨响吓得我几乎翻下楼去。
一个人影扑向护栏,刹那间,我看着他的连褪成死鱼眼的颜色,他干呕着倒在地上,蜷成一团。
我能听见他的哭泣声。
他和我们长得很像,黑色的头发,灰色的眼睛,象牙白的皮肤,使我想起麦吉。
"跳下去很难么?"我坐到他身边。
"我没有别的办法,我没有别的办法,"他把头埋进膝盖,重复这一句话。
"没有别的办法跳下去还很难么?"我觉得难以理解这种因果关系。
他刹时愤怒的叫起来:"你见鬼的是谁,我跳下去难不难与你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的,你跳下去后在高等审判天使没来接你以前,你的灵魂由我保管。"
他看了我半天,神经质的小:"疯子,你是个疯子。"他不在理睬我,只是嘴里咕哝着什么。
他终于没有跳下去,蹒跚着走向消防门,自言自语道:"应该还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一定有。"
楼顶又只剩我一个人了,很安静,风很大。
我坐了好一会儿,转过头去看那插着护栏的边沿,跳下去应该是很难,很可怕,很痛苦的吧。 沉默,爱看电影的麦吉也许并没有忘记那条法则。
三天后,平安夜,末等天使的聚会日。那群肆无忌惮的家伙们把地点定在十四街尾的一个Pub里。
我坐在吧台前,喝着杰极力推荐的酒。酒滑入喉舌的感觉比水强烈得多,我几乎被呛出眼泪。
"塔罗,来,来跳舞,"杰在蛇一样的森巴舞队里向我招呼,他的前后都是一张张快乐的面孔。
我向他举杯,发觉只剩杯底一点点酒。
"水。"我忘了酒保的名字,进门时杰说过,不过我真的忘了,只能看着他指指酒杯。 他瞪着瓦蓝的眼睛看了我很长时间,才在我杯子里注满水。
水混着残酒的味道怪异,我只能再要求换个杯子。
"很少有人会在狂欢上要水,"酒保给了我一个马克杯,胖胖的,漂亮的橙色,装满了水。
"我不是人,我是天使。"我一本正经的说。
酒保果然笑了,金色长发像缎子一样在他肩上滑动,我觉得他很像大天使长——天堂在我的记忆里只剩下大天使长的蓝眼睛和长长的金发,还有我们末等天使没有的洁白羽翼。
我笑,我对这个城市卖果汁的贩售机在哪里都比天堂要熟悉。
不知什么时候被杰拉进狂热的森巴,汗流浃背,无意间的一抬头,看见唱片机的玻璃罩上映着我快乐的脸。
为什么要做天使,我在这里喝酒,和人类一样向别人祝贺"圣诞快乐",偏偏我就是一个天使。真古怪。
狂欢结束之后已经是半夜以后,每个人分道扬镳,向自己的管辖区走区。
我绕了远路,去看麦吉。
那块墓地是这个城市里所有的末等天使凑了钱给麦吉买的,黑色棺材里只有一片羽毛和一张 City of Angle的大海报——那是麦吉唯一剩下的东西,摔死的末等天使会变成羽毛飞散消失,麦吉的那片羽毛还是被压着才侥幸留下的。
墓前细细的十字碑下放着好几束新鲜花束。
真的,我一直以为快乐,甚至可以说身无重任,无所事事的末等天使们早已忘记麦吉了。
我放下白色的菊花,对着墓碑道一声圣诞快乐:
"麦吉,是我,塔罗。今天我第一次喝了酒,头晕的要命,我要回去睡觉了。再见,麦吉。"
这一觉醒来已近中午。
今天是圣诞节,而且如人所愿的下了大雪。 美丽的,给人礼物的银色圣诞,人们可以放假,我们不行。
我一直在街上晃,救了一条因雪滑摔断了腿的笨蛋宠物狗,扶了几位老太太过街,喝了四大杯果汁,还和同样四处晃的利尔聊了会儿天。天很快就黑了,而且冷得能让我冻裂了。
我正在考虑要不要试一下提早下工的滋味,反正这段日子我也作了不下一两次。利尔在两小时前就溜走吃晚饭去了。
红色跑车像所有的事件发生那样突然闯入了我的视线,开始启动我的天使预感。 我飞快的掠向下一个街口,站在路边拼命挥动我的手。
跑车慢了下来,停在我的身边。
"有什么要我帮忙吗?"
"哦,不,谢谢,"我对司机说:"我是警方的义务服务人员,刚刚有个小女孩在这一带走失,也许会闯到街上,请把车速控制在40以下可以吗?"
"没问题。"漂亮的红发女郎并不怀疑。
我赶到再下个街口,看着红色跑车能及时刹住车,金发的小女孩只是被吓得坐在地上哭。
她的妈妈将她抱在怀里哄:"没事了,没事了,安琪儿,别哭,没事了。"
看看,安琪儿,人类印象中的天使才不会长着黑发,灰眼睛,象牙白的皮肤。
可事实是,我就是这样一个末等天使。
真是无可奈何。
我去了十四街的Pub,不出所料的看见杰和利尔和一堆同伴。
杰在吃猪排,利尔喝着酒看着报,有几个在玩飞镖,像所有工作了一天来Pub放松的人——人类。
"米勒,我要付多少钱?"
利尔站起来结帐时看见我,向我微笑:"塔罗,逃班了?"
我点点头,有点尴尬——其实应该是他们浑身不舒服才对,是不是?
我向米勒(这下记住他的名字了)要了杯水。
喝不惯酒,感觉太强烈了。 但是眼热杰盘子里的肉香味,丝丝纤维看上去诱人的很,上帝弄错了,蛇拿的一定不是苹果。
米勒递给我一个热狗。 好了,诱惑之门打开,我再也关不住它了。罢工,喝酒,狂欢,睡懒觉逃班,吃热狗,这个单子会越来越长。
我去米勒店里的次数增多了,渐渐发觉工作和诱惑似乎完全可以共存。 "当然了,塔罗,你以为我们吃完饭去哪儿。"杰向我做鬼脸。
我一直以为他们去吃喝玩乐。
他们只是休息一会儿,再去工作,平淡得令我新惊。
"塔罗,塔罗,你欠了我十六元钱,"米勒端上热狗时提醒我。 这个月我的果汁钱早被热狗吃完了,下个月发的钱还不足十五元。
"米勒,我在你这里工作还帐怎么样?"我的胆子越来越大。学会对米勒嬉皮笑脸。 "我一人够了。"
这下好,我该去哪里还钱给米勒。喝两个月果汁,省下钱么——我不干,我爱上热狗和浓厚的奶油汁了。
"塔罗,或许我可以给你想一个办法。"
"什么,什么,米勒!快告诉我。"
金发的米勒的注意并不坏,和我的工作也不冲突。 他说我长的清秀,像个天使(?),可以穿上白衣,插上白翅膀和光环,用白颜料抹了脸和手,在大街上扮演天使雕塑——他说一般一天有十多元钱,至少也不低于六,七元。
他说的对,或许我的街区地段好,我一个礼拜每天扮五个小时挣到的钱够我吃三十几个双肉陷的热狗。
"米勒,两个热狗,还有水!"我快乐的大嚼。
"小心变胖。" "我不怕,我不会变胖。
"天使不会变胖,我开始庆幸自己是个天使。
我抓着剩下的热狗跳下吧椅,我要赶回去帮助罗嗦可爱的老太太,抓狗抓猫,帮人提重物,隆重一点,或许今天可以遇上一场车祸需阻止。
看见过天使塑像满街跑吗?哈哈。
"塔罗,"米勒在背后叫我。
我回头,一下呆住了。 蓝色的眼睛,金色的长发,和,美丽优雅洁白的羽翼。
大天使长米加勒!! 开着Pub,由着我们这群末等天使违反一切清规戒律,自己也乐在其中,还教我如何挣钱吃热狗的酒保米勒!
"祝你工作愉快,你通过考查了。"米勒,或者米加勒擦拭着玻璃酒杯,又加一句"合格的天使是知道自己只是一个为着快乐的活着,尽自己能尽的力工作着的天使。"
"就像杰,利尔,还有其他人?"我张大嘴,看上去一定很傻。
实际上,我是很傻,一直在自寻答案的竟是一个如此简单的问题。
"他们早就是合格的天使了,很久以前通过考查了。"
上帝,耶苏,基督,吾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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