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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uxifeng

天哪，他竟然是我丈夫
　湖丝峦响
　　下午6点我准时回到了家，择菜洗米做饭。7点，还不见丈夫回来，8点，北京台第二套节目正在播的那个冗长的电视剧已经开始了，他还没有回来。

　　我打开电脑，用鼠标点击169上网，这时正是上网的高峰时间，网络很忙，努力了好多次，屏幕上才出现“正在检验用户名及密码”的字样，然后，我直接进到了我的电子信箱里，果然，界面显示有一条未读信息：今天我们单位业务学习，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看完留言，发现没有别的邮件，担心这时候有重要的电话打进来，于是下了网。接下来的时间便是独自毫无滋味地吃晚饭，独自看那部据说是收视率很高的电视连续剧。已经是晚上11点了，但还是不见他回来，我只好独自上床。

　　夜里迷迷糊糊地感到他回来了，早晨睁开眼，旁边仍是空的，只有被子里的余温证明他是刚离开不多久。喊了几声他的名字，没有回答。

　　起来，看见电脑屏幕上的光标在跳动，点击新邮件，看见里面的留言：这些天网站的事太多，人也忙得七荤八素。看你正睡得香，我就不喊醒你了。

　　有什么比丈夫的工作更让妻子无话可说的。我对着电脑发了一阵呆，无可奈何地在上面敲了一行字：有事就忙吧，晚上我等你回来吃饭。然后，点击“发送”，屏幕上显示了一行小字：“发送成功。”

　　接下来的一整天我都在思考我们的婚姻。

　　我们是在朋友的聚会上认识的，因为都着迷于莫扎特的音乐，我们相爱了。在婚后的生活里，音乐是主要内容，那段日子虽然没有更多的物质享受，但我们快乐。后来他去了一家专门介绍音乐的网站，一切就开始不一样了。

　　他所有的时间都挂在网上，除了网站的八个小时的工作时间，下班回家的第一件事还是打开电脑，然后上网，我偶尔凑过去看一看，他总是在各个网站里闲逛，或者在某个聊天室里看着别人瞎侃，而他本人不过是冷不丁地说上一两句。我真不明白，这个虚拟的世界里究竟有什么东西让他如此迷恋。

　　我开始对他进行侦察，最主要是查看他的电子信箱，我知道，这种行为与拆看个人信件一样都是不道德的，但我不得不这么做，因为我听朋友说，有的人就是在聊天室里认识了某某某以后，整天就泡在网上谈恋爱。

　　侦察的结果让我很失望。他的邮件里尽是些不值一提的闲言碎语。

　　某日已读信息30条，全是同一个人发给他的，而且那人是他的同事，他们之间只有一块隔断，高度也不过到一个站立的人的颈部，也就是说，他们就算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同对方说话都不会影响听觉效果，可他们一天之间发了30条信息。上面的内容全是，你要的那份文件我已经给你发妹儿了，文本在附件里。你的频道的界面已经设计好了，如果有修改意见及时告诉我。以下就是他们对界面修改的交换意见。

　　连续一个星期的时间，查的邮件结果大同小异，最后我连查看的兴趣都没有了。

　　但丈夫还是一如既往地坠入网中，每天我见到他的样子总结起来就是：目光呆滞，神情恍惚，词不达意。看着他这副模样就来气，于是我决定让自己也挂在网上，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他如此不能自拔。

　　网上的世界让人眼花缭乱，但一连进了十几个网站内容都大同小异，说完新闻谈爱情，或者就是当下的流行时尚，再然后就是风起云涌的网络文学，如今传统文学都无人喝采，但网络文学却欣欣向荣。逛了一圈也没看到什么让我感兴趣的东西，于是进了一间人气很旺的聊天室。

　　我用水水这个名字注册，结果屏幕上出现一行字，告诉我这个名字已经有人注册了，我换了好几个名字，中文的英文的，只要是我能想到的都有人使用了，情急之下，只好用“泗阳”这个名字，这是一个很不出名的小县城的名字，是我丈夫的老家。结果，我得以顺利进入聊天室。但是，一进去我就傻了，一屋子的人，叫的喊的哭的笑的打情骂俏的，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看了好半天，才怯怯地说了声：“嗨，大家好。”又过了好久，根本没有人搭理我，他们都在高声谈笑，我又说：“我是新来的，我叫泗阳。”

　　屏幕上除了那些代表情绪符号的花花绿绿地滚动着，仍然没有人搭理我。就在我准备离开聊天室的时候，有个叫“帅克”的人开始和我聊天了。

　　我是在一个小时以后离开聊天室的，我说，对不起，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家了。

　　他说，看得出你是个好女孩，可惜我结婚了，否则我会娶你这样的女孩做老婆的。

　　我笑了笑没有做答，女人在面对任何含义暧昧的表达时，总是有点喜不自禁，哪怕只是一次小小的恭维。

　　从此，我便开始在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上网，照例是在网上浏览一下，然后进聊天室。但进聊天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先看看帅克在不在，如果他不在，我会立刻退出。这并不是所谓的网恋，有了第一次进聊天室遭到的冷落，以后总希望在那里能遇到个熟人什么的，而帅克是我在聊天室的惟一一个熟人。有一次，我们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那天丈夫很准时地回家，我们面对面地吃了晚饭，但彼此没有太多的交流，我发现我已经习惯了这种安静的生活。接下去的时间，他照例是打开电脑又开始了他的网上生活，而对我也要上网的要求，他稍稍愣了愣，但还是满足我了，那天帅克没有赴约，我有点失望。

　　再遇到帅克，他说，他临时被安排出差，所以没有赴约。我原谅了他。那天，我们又聊了很多，但我们从不去谈论对方的私人生活，包括从事什么职业的，这种谈话让我们彼此之间没有心理负担。临分手的时候，他再次对上次没有赴约的事表示了歉疚，并给我留下了他的伊妹儿，说有什么情况可以给他留信息。天哪，那竟是我丈夫的信箱地址。我这时才想起来，“帅克”是一条狗的名字，那是他少年时代最好的玩伴，而他一定是看到“泗阳”这个名字时想起了家乡。

　　我没有告诉他我的联系方法，我说，我们还会见面的，到时再告诉他我的情况。然而，那个叫“泗阳”的人从此在聊天室里消失了。

　　不久以后的一个假期，我提议回他的家乡看看，很多年了，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我们一直没有回去过。那些日子里，我们远离了电脑，远离了网络，远离了那些可能让我们变得陌生的东西。在家乡的亲情中，我们回到了过去，一段亲切而又真实的时光。

　　后来，丈夫离开了那家网站，回到他工作了四五年的报社，他没有说其中的原因，也许，有些事是不用说明白的。我一直没有把发生在聊天室里的故事告诉丈夫，我想，应该允许一些秘密存在，更何况，这个秘密是我们两人共同拥有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