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的传说

星星的传说
  有两种东西,我们愈是时常反复的思索,它们就愈是给人的心灵灌注时时翻新,有增无减的赞叹和敬畏,这就是我心头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法则。这是康德的话,并刻于他的墓碑之上。是人类思想史上最冷静的名言之一。
  与琼一起在校园的草地上仰望星空时,当然不会有这种哲学的沉重。只是在内心深处,莫名的,非恐怖的凉意却似乎在袭击整个世界。
  深邃的星空呵!!在无穷的广袤里,你到底容纳了多少神秘的真实。

  与我一样,琼深信在某个小行星上住着圣·德克旭贝里笔下的那个小王子:拒绝回答任何问题,一天看上二十四次日落,敏感纯真带着返朴归真的智慧,为了回到他的玫瑰身边而最终在沙漠里消失的小王子。

  琼问我:小王子返回了他的星球了吗?
  当然。
  如果他回去后发现他的玫瑰枯萎了又怎么办呢?
  他的玫瑰不会枯萎,因为她会等小王子回去。
  可是,玫瑰最终会枯萎的。
  不会的,等待小王子的那朵玫瑰不会枯萎。
  为什么?
  因为她在等待,如果她枯萎了,那就不能等待了。
  有时候,灵魂是不灭的。灵魂的不灭可以支撑物质的不灭。

  琼当然知道从我们学过的书本里面这样解释是不合情理的。但是她宁愿听从我的解释。
  幽幽的蓝光从她眼里散发出来:是的,我相信,有时候,灵魂是不灭的,特别是一个灵魂在等待另一个灵魂的时候。
  琼望着我,那种眼光可以与时间并存。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你去过三峡的石牌村吗?沿着蜿蜒的石径从下老溪进去,微微的山风吹过,琴鹰瀑里溅起的水滴打湿了石板上刻下的传说。这就是她的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祈连山脉的一端,终日不见阳光的山谷里却透着暖意,壁立千仞的山谷一侧,一朵雪莲在梦中展开笑靥。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呵!!映着倒影的湖水,千里冰峰的雪川。连光线也不放过的黑洞。

  难道真的映证了这一句话,当一个灵魂在等待另一个灵魂的时候,她真的是不灭的吗?
  可在内心深处,我还是个唯物主义者,尽管在表面上,我时常发表一些唯心的言论。
  琼最后还是不放心:你还是给《小王子》写一本续集!把小王子回去后的过程再写一本书。
  我摇头:《小王子》是我非常尊敬的一本书,我不敢。让我尊敬的书并不多。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发现了琼的神秘。
  那是我们的第一次幽会。
  在校园的松林里,星光斜照入林中,隐隐约约的在空中旋转着。琼在草坪上翩翩起舞。

  星光,白色的裙子,窈窕的身姿,轻灵的步伐,我像在做梦。
  天上的一颗星星开始起舞,真的,天上有一颗星星开始起舞。我突然看见。
  我差点叫起来。

  琼后来说我是在做梦,天上的星星怎么会起舞呢?也许,你看到的是流星吧!
  可流星怎么会旋转,怎么能在空中自由的跳跃?

  是风吗?
  是恋人吗?
  转过身影留下飘摇的寂寞。
  是你
  最爱的人
  难以带走青春的迷悯
  只是
  我只相信爱情
  再见了
  最爱的人啦!
  我爱的人啦!

  写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响起这首诗。我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
  我已经不写诗了,我写不出诗来了。也许,是我的心已经老了吧! 而诗,是青春激情的迸发。老人,是写不出诗来的。如果三十岁之后他还在写诗,那他就不是一个真正的诗人。所以,海子死了。北岛已也不再写诗。
  那是,我在听一首老狼的歌时,信手写下的。

  当琼牵着我的手时,我只是想与她说这句话:是风吗?是恋人吗?
  琼与小王子的结局是一样的,只是,属于她的那颗跳跃旋转的星星上,并没有一朵敏感多疑的玫瑰。所以,她把更多的目光投向了我。也许,我比她的玫瑰更重要。

  而另一件事对我的影响更大。这件事可从我写的另外一篇记载我与同寝室之间关系的文章谈起。
  我把在《堕落组合之--东楼306》中相关情节节选如下:

  性格七
  焊接老师和邻班班主任坐在我们后面听课.
  黄向荣满面的幸灾乐祸:大侠(大学时我的绰号),焊接老师在后面,还不与她坐一起去.
  我回头望:叶东南和焊接老师并排坐在一起.
  我仰天一声长叹:我恨,我恨.
  叶东南这俗不可耐的家伙,竟与我心中的爱神同桌而坐.我咬牙切齿.
  我在寝室曾大声宣布过:我喜欢的是我们的焊接老师,你看她举手投足的风韵,那成熟得像个红柿子的身段,这才叫女人 啦.哪像那些自以为是小女生.她们啦:在我眼中,只不过一些光着屁股的小女孩.

  我本不想把王八蛋载入史册的.一是因为他没有一点可爱的地方,二是他也没有干过任何一种可以惊动或且说是我可以回忆的事.我相信我离开306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给忘了.三是他从没有给过我半点好处,而大鬼,我经常从他盒子里偷几个硬币,又被当场擒获过几次;小武将来是要成为政治家的;山东则经常借钱给我,虽然有一定的利息。所以他们三个我是要作碑立传的。而海中王,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他为我奉献过什么。勉强可以挂上号的:一是我吃过他半片馒头,那是我在大鬼盒子里没有找到硬币,不能买方便面,实在饥饿难耐时,趁他看电视不注意时撕下的,那一次,他眼都红了。二是我借过他二十块钱,可是不出三天他就如影随形的跟着我,上午说他家里的汇款单还未到现在身无分文,下午说银行的存款已经用光晚餐没有着落。他跟着我吃了三顿饭,我屈指一算二十元钱差不多已经被他吃光赶紧从胖子手里借钱还了他。
  海中王原名王中海,其实喊得多的是“王八蛋”。因为是作书立传,以海中王呼之以示庄严肃穆。千万不要以为他真能汉江捉鱼,长江捕虾。更不要以为是王八修行万劫真成了海中之王。王八蛋胆小如鼠,一次寝室里的那只老鼠可能是因为失恋后的寂寞,试图与他共眠时他竟尖叫着从被窝里跳出来,坐在床上发呆。这一发呆竟是两个小时,两眼发直,目光迷离空洞无物。幸亏小武来自穷僻的乡村,颇通巫理,说海中王的魂儿被吓跑了,须得把他喊回来。另外三位被小武一番话说得心惊胆颤,魂儿几乎脱体而出。幸好306毕竟是在最恶劣的环境中成长的,毕竟是诗人思想家冒险家的结合体。十分钟就研究决定,由我和山东到外“装魂”,而小武和大鬼在室内“喊魂”。小武的这套方法虽然神秘而原始,但的确管用。他在室内一声尖叫:王中海呀——回来。我和山东在外听得毛骨悚然,也没按照事先安排的程序——要大喊一声:我回来了。胡乱答应一声撒腿就跑,山东在上楼梯时还摔了一跤。同时,海中王的魂儿也跟着我们一起回来了。事后我们责备小武那声音喊得过于恐怖,简直比香港那些僵尸片还要恐怖三分。小武辨解说只有那样叫鬼才听得懂。山东说他上楼时好像被什么东西扯住了,故摔了一跤,我们猜肯定是王八的鬼魂。山东又骂我摔倒之后也没拉他一把,全忘了平日两胁插刀同生共死的誓言,幸亏他阳气甚浓,否则早已被鬼魂吸干了精血。海中王失魂案乃306九大案之首。因为情节过于诡秘离奇一直未对外公布。

  其实,当我把这件事讲给琼听时,琼并没有感到惊讶,惊讶的是她给我讲的一段话:在我的心中,每一个人都另有一个灵魂的归宿地,你,我,都有。我为什么相信小王子,小王子也许就是栖息在他的灵魂归宿之地,也许,在遥远的星空里,也有一颗属于我们的星星。
  我的心蓦然一冷,冷汗从我背脊涔涔而出。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为什么对这些话如此的害怕?

  遥望星空,虽有星星点缀无边的黑暗,而在我心中,星空的无限远处是无限的黑色迷茫。没有光明,没有春天,没有河流,没有花朵。只有无法卷去的云遮雾绕。即使真有一颗属于自己星星,如果它只有三个火山,一朵玫瑰,一天可以看二十四次日落,我想这并不是我灵魂的归宿地,我灵魂的归宿在琼的怀里。

  也许,王八蛋的灵魂在寻找他的星星去了,遥远星空里的归宿在呼唤他,而你们的呼唤让他重新回归了人间。琼说,很认真的。

  我可不相信王八蛋会在遥远的星空里有一颗属于他的星星,即使有,也只琼这样有着星星一样眼睛的女孩才会有。我突然想起那个晚上:
  星光,白色的裙子,窈窕的身姿,轻灵的步伐,还有,还有,那颗在空中随着琼翩翩起舞的星星。
  难怪琼那么热爱星空,总在黑暗里睁开眼睛痴痴的发呆。让星星在她的瞳孔里睡觉。
  只是我有点奇怪,为什么小王子在沙漠里迷路的时候,属于小王子的那颗星星不为他指明道路呢?难道是,那颗星星实在是太小了,或者是太远了,它微弱的光芒无法点亮小王子归家的路。
  可属于琼的那颗星星却要亮得多,那天晚上,我们推着自行车走在鄂南的一座高山上,是咸宁与崇阳的交界处,我突然看到,头上有一颗星星始终伴随我们前行。另一位同学壮胆说那只是一点磷火而已,最后我们累得实在是走不动了,在山腰的一个草坪上休息时,琼闭上她疲倦的眼睛睡在我的腿上,我看到,伴随我们前行的星星突然消失了。
  那次,是我,琼与我的同学从学校去我家的一次自行车旅行。

  琼第二天对说,那颗星星是属于她的。我从她的眼中看出,那迷茫中带着希冀的眼神。
  可能从那时开始,也可能从她生命的降落开始,可能是从生命的灵光的凝结开始,她就是要回归她灵魂的归宿地的。

  是的,我知道在无垠的宇宙深处,有一颗星星是属于她的。那是她灵魂的归宿地,她灵魂的归宿地并非我的心灵。
  可是,我的星星呢?而我是没有星星的?那我的灵魂何处?
  也许是我没有她心中对星空无限的虞诚,所以我没有我自己的星星。

  我又突然记起一句话:你用心去聆听吧!你身边的石头,它在自言自语。
  詹克明先生在《道·德》篇中表达的:我们真的能够了解整个宇宙吗?我们大脑这一碗“凉粥”真能容纳这如此神秘,如此复杂,如此深刻的自然吗?大自然真的不懂数学?冥冥之中可真有属于我们自己的一颗星星,如果没有,那么属于我们的是否真的是地狱?

  为什么我老是记起那首诗,是风吗?是恋人吗?为什么这首小诗如此深刻地占据我的记忆。我不明白,至今我也不明白。那只在一首校园民谣里信手写下的。并没有太深厚的感情积淀。
  慢慢地对自然保持更神秘的敬畏后,对其它生命保持更多的思索与尊重,我不再像原来那么信口胡言了。有时一连几天,一个人静静的坐着。
  而对在似梦似幻里琼头顶上的那颗星星,我却只有无穷般的恐惧。

  星星是如此的充满温情,在多少诗歌里呵!它总是像落英缤纷般的滋润人类情感的心灵,不象飘零的花瓣,不像秋天的落叶,星星总是以最清静的面容出现,没有悲伤,没有眼泪。可我,为什么对一颗亮晶晶的星星保持人类这种在受伤与疼痛后形成的秉性呢?
  难道仅仅是,她占据了琼头顶的一片天空,而我却在这天空之外;或者,她是琼最后的精神归宿地,而我的心,并非琼最后的归宿;可那也应该只是嫉妒,是茫然,是对爱情竭斯底里的一脚踢开。

  而我,偏偏却只是恐惧。

  可能,人类心灵的确有种能够感知未来的能力,以超越时空的意识来搜索我们的现在与历史或者灵魂将来的归宿。只是,人类能真正相信这一切吗?也许我们宁愿相信:闭着眼睛我们可以拨通美国总统的专用电话;键盘上猴子的乱蹦乱跳能打出一部《莎士比亚》;被飓风卷起的废物能组合成小甜甜布兰妮。

  我相信自己具有这种感知的能力。
  所以我才会如此的恐惧。

  后来我知道,并非是对星星的恐惧,而是对星星带来的命运的劫数的恐惧。当这种劫数过去后,我对灿烂的星空仍然是如此热爱。

  又一个星空的晚上琼问我:小王子回去后过得快乐吗?
  只要玫瑰伴着他的话。他就是快乐的。
  可是,玫瑰毕竟是要枯萎的啊!
  那他还可以寻找小猴面包树,可以打扫他的活火山,可以看日落。也许,玫瑰还会留下一颗种子。
  可是,那毕竟不是原来的那一朵玫瑰啊!
  没有玫瑰的日子,小王子还不是一样的生活吗?他的精神世界,我们能理解吗?小火山,日落,也许对他来说,就像我们这个世界的阳光,水,花朵,与朋友,还有爱。

  琼不说话,痴痴的望着星空,喃喃自语:
  是的,我了解,小火山,日落,猴面包树,比花朵,水,阳光,狐狸,朋友还重要。

  她那时的眼神是如此的充满希冀,仿佛已经拥有了自己的世界,那个世界是她独有的,连我也被排除在外。我现在明白了,可当时我为什么不明白呢。星星的世界对琼的吸引就如小王子对他星星的眷恋。
  我又看到那颗星星了。就像琼痴痴的眼睛。饱含深情的在夜空里孤独的守候。这是在做梦吗?我的头有点昏,无边的黑暗在空气里旋转着,卷向银河中央,我象旷野里的一个孩子,走向一个沉睡的村庄,空气里的暖意点亮了另一个村庄的烛光。我漫无目的走,一个孩子漫无目的走。

  《桔子红了》中有这样一句台词:年轻的时候,好像只要有了情,有了爱,就天不怕地不怕的,就觉得什么都有了。其实,人生还有很多东西。幸福和爱之间还差得很远很远?
  可我只是一个需要爱与情的人,为此我可以一生痛苦。而琼呢,她对我的爱像她那双眼睛吗?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你找遍了整个尘世,后来你发现了桃花源,可是桃花源里桃花已经落尽,另一个世界的源头早就干涸,当你回眸你已经疲倦的眼时,满树的桃花正竟相开放。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翻开吉米的《地下铁》,漫画里那个孤独的女孩坐在旧图书馆的窗台上,窗台是木做的,夕阳的余晕照在窗前一棵秋天的树上,图书馆里的书蒙上了一层屋薄薄的灰尘。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爱着你,恨着你,要与你一生为伴,坐在你眼前可以痴痴的看你一整天。

  我以为我拥有人世间最完整的爱。

  谁能一辈子守住一个人,是爱她,还是生命里原始的创意。
  是谁这样感慨过!!!

  是风吗?
  是恋人吗?
  转过身影留下飘摇的寂寞。
  是你
  最爱的人
  难以带走青春的迷悯
  只是
  我只相信爱情
  再见了
  最爱的人啦!
  我爱的人啦!

  我又想起这首小诗,眼神有点迷茫。

  “it is just as it is with the flower。if you love a flower that lives on a star,it is sweet to look at the sky at night。 All the stars are a bloom with flower”。Antoine de saiot-Exupery 这样说: “这就像花一样,如果你爱上了一朵生在一颗星星上的花,那么夜间你看着天空就感到甜蜜愉快,所有的星星好像开着花”。
  没有圣·德克旭贝里童话般的纯净是无法达到那种境界的,所以我没有那种幸福的感觉,从来就没有过。

  再也不去看童话书了,我一个人漫无目的走。
  空气里充满暖意,暮春的晚上是如此的安静。一个人走在黑暗里,走在村庄与村庄相连的黑暗里。有诗人在对面裸体的将我迎接么?村庄还在沉睡,只有一点烛光摇曳着千年来若隐若现的梦。我一个走向前面的那个村庄,身后的村庄已经入眠,连虫子的叫声都听不到。

  菊花古剑与酒中豪情掺杂着的颓废与沧桑呵!用花瓣编织的在流星逝去间所许下的愿。 一切都远去了,剩下我一个人走在黑暗里,走在村庄青菜的香里。是风吗?是恋人吗?二十二年的梦幻,童话里王子马车的想像,黑暗里冰冻的江风,白衣飘飘的逝言;茶子山下夕阳的初恋,汉江边上一夜风吹,钟家桥北的徘徊,粉红薄纱携着燃烧画面的诱惑。一切都远去了,清纯的自以为是的想像;一切都远去了,浮燥的离去这个世界的留恋;一切都远去了,信里涌动的激情与如饥似渴的爱。

  对命运有过无目的的恐惧,可从来没有想到过,一颗遥远的星星能够携走我的灵魂。当我仰望星空时,夜空是如此黑暗。只是有一点我还是心存幻想,难道,来自星星的诱惑真正比得对爱的依恋。除非一点,爱的深度并非如琼的眼神。
  萤飞古驿楼的诗风词韵里,直到早晨被竹露滴下的清声惊醒。让夜雨剪春韭吧!早晚下三巴的痴情只存在于野渡无人舟自横那样的年代。

  不再悲伤是虚伪的,桃花影落碧海潮生的至上爱情并没有彻底从内心抹去。只是这一切都如梦如幻,星光,白色的裙子,窈窕的身姿,轻灵的步伐,最后深情的凝眸,升腾的灵魂。

  后来我回到家乡,从那个城市逃出来,想从那个回眸离去的影子里逃出来,想从对那颗星星里的灵魂的渴望与幻想中逃离出来。
  家乡,每一个虞诚的灵魂的天堂呵!!有母亲永远的疼爱你,无论你长多大,她总在你所熟悉的门口皱眉等你回来,她永远相信她的儿子是最好的,在你睡了之后来看看你是否盖好了被子,多冷的早晨都用山上检来的木材烧热水,每天早上都会很早把你叫醒。可以漫无目的走在田埂上,走到田埂的那一端,田埂的尽头是长满了松树的的峭壁,峭壁的下面的从小就在那里泡大的小河。秋天的河水仍然是那么清澈,只是水量似乎比原来小了,不知河里石块下的虾儿还在?河里的沙滩似乎比小时候多了,也不知沙滩与沙滩之间的水池里是否还有成群结队的小鱼出没?你从水池的角落里挖一条长长的小渠,小鱼就沿着水路进来,然后你要把握好时间以最敏捷的速度扑到小渠的最前面,用沙粒把渠口堵起来,然后所有的小鱼都成了囊中之物。
  这条河是我小时候的天堂,我与水打了多少交道,与多少小鱼打过交道。在一个暑假曾经抓到过一条五色的小鱼,因为它的稀奇与漂亮我最终把它放了,后来我这一生中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么漂亮的鱼。我把从石窟里抓来的小扁鱼养在水缸里,后来被妈妈悄悄的放了,我为此与妈作对了一个星期,直到后来我把兴趣转到哥哥从田里捡回来的“禾鸡”蛋卵成的两只小“和鸡”身上,小“和鸡”和黑色小鸡没有什么两样,只是腿长长的,生下来就能吃米粒。
  家乡背后的山似乎比原来还葱茏,我在里面曾经采过多少蘑菇!捡过多少“苦豆”,掏过多少鸟蛋,看过多少楠竹一夜之间长大,又剥下过多少竹笋。爬过多少蘸满露水与青苔的石板。甚至与小女生在密林深处有过约会。

  故土的厚实与淳朴让心灵变得纯洁与安静,也让孤独与失落愈加毫无掩饰,我重新翻阅一些对现代生存来说毫无意义的书,也就是那些处于相对弱势知识方面的书与文章。例如《离骚》,这样的生活是多么奢侈呵!我知道,在不久的某一天,为了生活,我必得再一次离开。
  为什么福克纳可以在约克纳帕塔法这样一个“邮票大小”的地方创作出15部长篇出来。人类的精神世界与智慧想像是多么的伟大呵!可为什么在更多时候,我们注重的总是物质的表象:红灯酒绿,汽车尾气,灰尘的天空,死臭的湖水,喧嚣的厂房。这一切的意义到底何在,难道这就是科技的本质吗?为什么我们总是忘了抬起头看看黑暗深邃的星空,它向我们预示什么?为什么不停下匆忙的步伐?为什么老是在重复那些毫无原创力的动作?为什么那么多感性唯美的文字被付之一笑甚至加以嘲讽?为什么对家乡如画的山水来不及细细审视,到底在忙些什么?我到底要些什么?詹克明先生的《道德篇》有几人真正的阅读了?为什么老是担忧今天又担忧明天到底要担忧一些什么,这样的日子似乎还没有尽头?有人相信在遥远的星空里有一个小王子,并且他曾经拜访过我们这个星球?有人相信自己的灵魂将归宿于另一个星空吗?

  也许,只有康德这样的人才会有这样的著作——《论证上帝存在的唯一可能根据》,我们只能在他的三大批判中无地自容。

  又是一个夜晚,当我往家走时天已黑了,从马路到家必须走一段黄泥的土路,放晴一天的黄泥路上湿润中带点点遢软。夜风吹来,带着暖意,只是前面的松林矗立在风中有点怖然。右边的山坡种满茶树。黑压压的一片片。
在山坡的顶端,天啦!!

  我看到了那颗星星,悄悄的跟在我背后。
  星星的身影是如此的熟悉,在校园的松林里,在鄂南那座我忘了名字的高山上,在琼的眼睛里,在琼一个人躲在黑夜里起舞的无数个晚上,在最后一次回眸的眼神里。我都看到过她。
  我放慢脚步,心在狂跳,生别在一眨眼的瞬间,星星就不见了。
  我是在做梦吗?走在梦里的瑕想里,走在不疯魔不成活的虚妄里。可是我觉得我的头脑是如此的清明,比什么时候都要明朗。
  星星的影子失去了昔日的灵动,比我在城市里见到她愈加明亮,像被眼泪洗过了一样,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当我每一次回头,星星似乎低下眉头。

  萨特的名言与卢梭的话是如此的相似:人命定是自由的。我们无缘无故地被抛弃在这个冷漠的世界上,然后我们以“自为的存在”来证明我们自身,在证明我们自身的同时证明了“自在的存在”。
  伟大的先哲呵!哲学的存在是多么的深邃!我只要证明一点:我的存在即星星的存在。只要证明这一点,我可以抛却“人即自由”这样永恒的名言。

  灵魂的归宿到底在哪里?是在遥远的星空里?是在遥远星空里的那颗星星上。还是在情人的怀里或梦里,或者是加缪存在的荒涎里?我爱的灵魂对星星的向往对我的打击是如此巨大,我的爱,我最纯净最贞洁最刻骨铭心的爱,敌不上一颗遥远的星星。尽管我以“小王子”童话般的想像为这段梦幻般的经历辩护,但是精神世界的巨大失落是致命。

  “嫦娥应悔偷灵药”能满足我多么深刻的虚荣,我的星星回归了。带着低眉的伤感,当我在黑夜里等待时,她悄悄的跟在我背后。那天晚上,我在黑夜里呆到半个月亮爬上山。

  是风吗?
  是恋人吗?
  转过身影留下飘摇的寂寞。
  是你
  最爱的人
  难以带走青春的迷悯
  只是
  我只相信爱情
  再见了
  最爱的人啦!
  我爱的人啦!

  在家乡呆了一个星期左右,我又向这个现实的世界出发了。我的梦想不在那片山清水秀里,即使在,现实也是不能允许的。隐约记得《风云第一刀》有一段对话,孙小红看到一少年离开他心爱的人要到江湖上扬名立万时不禁失笑,因为她了解她身边的李寻欢当年与这少年是何其相似,但其最终的结局是回归其爱人的身边,青春的选择是多么的感性而血性呵!而李寻欢却认为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少年,这个世界才如此精彩。人生的悖论呵!未经历过的是如此懊恼,经历了又是如此后悔!唯美主义的代表人物,英国作家,评论家,美学家,客死巴黎的抒情散文剧《莎乐美》的作者王尔德说:人生有两种悲剧,一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一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我没有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所以我又去了许多地方,而我的星星一直跟着我。

  从华山五云峰去玉龙峰时,途经小路宽不足1米,两边是深不测底的悬崖的苍龙岭时,我一回头差一点就碰上我的星星。可能是这条山道太险峻了,星星想为我照亮这黑夜里奇险无比的山道。
  在仁怀县的茅台镇我被满天的酒香给熏醉了,毫无顾忌的躺在赤水第三渡的河岸边,晚上醒来嘴里酒香犹存,这时我又看到我的星星,她似乎是刚刚吻了我而迅速的离去。
  乘坐“江喻四号”从武汉去上海在夜间冰冻的江风里靠在栏杆上时,九月的江面带着寒意,更多的人在船厢里打牌消磨时光,我走到船顶的甲板上独自凭栏,又看到我的星星,她在如墨的夜空有点瑟瑟。


  “人们眼里的星星并不都一样,对旅行的人来说,星星是向导。对别的人来说,星星只是些小亮光。对另外一些学者来说,星星就是他们探讨的学问。对我所遇见的那个实业家来说,星星是金钱。但是,所有这些星星都不会说话。你呢,你的那些星星将是任何人都不曾有过的”。小王子离去前的话令人瑕想。是的,我的那颗星星是任何人也都不曾有过的。连萨特,康德这样的人也不曾有过。

  我的经历有点疯魔吗?我不与任何人争论。证明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拥有了一颗星星,她时常在我入梦或孤独的时候靠近我。在虚幻浮噪的红尘里迷茫得有点疲惫时,静静的遥视淼远的星空,在纯净中带着一丝原始的敬畏,这样,世界就安静了。我的星星呵!还有像嫦娥一样飘然而去的我的爱人。

  又想起康德的话:有两种东西,我们愈是时常反复的思索,它们就愈是给人的心灵灌注时时翻新,有增无减的赞叹和敬畏,这就是我心头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法则。冷静的伟哲,无论你出身于何等年代,你总以剌入骨髓的目光,穿透这时间与空间。




欢迎光临 空网论坛 (http://bbs.kongweb.net/) 作者: 紫铃儿    时间: 2004-8-11 15: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