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雪花纷飞时

  爱在雪花纷飞时

  自从伊甸园长出第一颗菩提,我们才学会孤寂

  梓桐独自坐在迪厅的角落,目光散淡地看着面前的柠檬汁。生活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梓桐偶尔会来迪厅。幽暗的灯光、疯狂的音乐,不知道谁是谁的人群,喧哗着暧昧、混乱的气氛,会让人有一种不那么孤寂的错觉,这是梓桐喜欢这里的原因之一。因此大多时候,梓桐并不跳舞,而是静静地坐着,看灯光一跳一跳地泛滥在人们迷乱的表情里,或者,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想,好像可以溶化在这热烈的空气里。
  邻座是几对年轻的情侣,一个女孩子化着很浓的妆,抽着烟,跟她的男友热烈地说笑着,他们相拥着滑进了舞动的人群,女孩子疯狂地甩动着她的长发,烟头在手里忽明忽暗,映着她的脸像一朵妖饶的罂粟。
  “小姐,一个人吗?”一个男人端着红酒坐到了梓桐的身边,“不,男朋友在外面等我。”梓桐一个人的时候绝不喝酒,也不喜欢和陌生人搭讪。她很快叫过侍应生结账,然后拿起自己的大衣,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迪厅。
  街的对面,不远,就是梓桐租住的小屋。北方的冬夜,寒冷是那么清晰和张扬。梓桐紧了紧大衣,穿行在行色匆匆的人群里,凌厉的风,吹痛了她的脸。
  回去的路上,梓桐买了一盒烟,迪厅里那些盛开在烟雾中的女孩,让梓桐有一种想抽烟的冲动,也许,烟能够安抚心里那苍白的空。回到小屋,梓桐点燃一支烟,软软地斜靠在床上,放上自己最喜欢的CD,音乐和着辛辣的烟草味弥漫在整个房间,梓桐开始想念一个人。
  梓桐从小在南方长大,若不是因为林轩,她可能永远不会来到这个北方的城市。梓桐是个美丽的女孩子,美丽的女孩总是会有许多故事。梓桐也是个倔强的女孩,为了爱可以不顾一切,所以大学毕业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跟林轩来到了这陌生的城市。那时候,她以为有他的地方就是天堂。
  林轩喜欢一边在地图上圈圈点点,一边对着梓桐说:“桐,你喜欢哪里?等以后我们有钱了,我要带你走遍全世界。”这样说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憧憬,梓桐喜欢他为她描画未来的样子。每当这时候,她总是笑着说:“你喜欢的地方我一定也会喜欢的,只要我们在一起,什么地方都好啊。”
  我们怎么能分离呢?我们怎么会分离呢?然而,离别还是来了,林轩带着他的梦想飞去了大洋彼岸,走的时候,他紧握着梓桐的手:“桐,等着我,我会出人头地。我会回来接你,我会回来的。”梓桐的手冰凉冰凉的,全是汗,她紧紧地抱着他,似乎想用尽所有的力气来留住他,她害怕极了,难过极了,可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林轩走后的日子,梓桐常常这样度过。从林轩的来信和电话里,渐渐开始透露出生活的艰辛,梓桐无数次想对他说,回来吧,我并不需要那些华丽的光环,我只要一个真正的爱人。可是,梓桐知道,林轩是个骄傲的人,他不允许自己的字典里有“失败”这两个字。所以只有等待,所以只有这样孤单一天又一天,在这无法预料的等待里,梓桐渐渐感到,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凝固,但她不说,她心里还有微弱的力量在支撑着模糊的希望,她不愿离开这个寒冷的地方,她要在他的城市等待她的王子,她心里固执的坚持,以为他们的爱情战无不胜,以为自己的故事不会有个那么老套的结局。
  自从伊甸园里长出第一颗菩提,我们才学会孤寂,我们才知道,这世上的男人和女人,要彼此孤单,彼此等待,彼此生生世世纠缠不清。

  堆得比梦还高的雪,怎么阻挡得了你在心中,撒野

  圣诞,平安夜,天开始下起了雪。梓桐第一次看到下雪,是和林轩走在街上,林轩紧紧地把她护在自己的臂弯里,她高兴的像个孩子,不断的从林轩的胳膊下伸出手来接着雪花。
  同样下雪的天气,然而这雪带给梓桐的不再是快乐,她手里握着林轩的来信,揉皱,又展开,她舍不得啊,舍不得丢掉她抓不住的幸福。“桐,原谅我,这婚姻对我来说,是一种无可奈何的选择。我不能这样回去,我要留下来,我不得不背叛我们的爱情。对不起,忘了我吧------”这封信,梓桐看了很长时间也没看完,她的心里一片空白,似乎,早该预料到这结局,可在希望坍塌的一瞬间,自己还是措手不及。
  平安夜的街,灯火辉煌,梓桐漫无目的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大家是多么快乐,大家是多么幸福,置身在这里,或可抵挡那汹涌而来的心痛。
  街边的某个店里飘出王菲的《眷恋》,在寒冷的空气里轻轻蔓延。“零下十度寒冷的街,害怕告别涌出眼眶的泪。堆得比梦还高的雪,怎么阻挡得了你在心中,撒野。旧的项链,泛黄的体恤,磨坏底的鞋,你的一切近或远好与坏,我都眷恋”梓桐倚在店门外的玻璃窗上,让音乐蔓延在她麻木空洞的心里。雪下得那么大,落满了梓桐的全身,她一动不动,看那些雪花在她身上化成水,又结成冰。天空中不断有新的雪落下来,一直一直下个不停。
  “嗨,站在这里多久了?外面很冷的。”梓桐抬起头,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站在她面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哦,对不起,我马上走。”“我可不是赶你走,这么美丽的女孩子站在外面挨冻,我于心不忍,如果你喜欢的话,到里面来听吧。”
  “圣诞快乐!”
  “快乐。”
  “喜欢王菲的歌?”
  “喜欢。”
  之后梓桐不再说话,一首一首静静地听着。他也不再说话,静静地陪着她听,一首一首。
  “长长的思念终于断了线,多年的缠绵还是失了恋,你走得好遥远,消失在我生命的地平线,今生的喜与悲,不再有滋味------”
  歌声不断撩拨着梓桐的伤悲,破碎的瓦砾深深扎在心的废墟上,尖锐的痛。她突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怎么做才能让自己不那么脆弱。“我要回家。”梓桐的声音哽咽着,眼泪快要夺眶而出。“这会儿是凌晨两点,我送你回去吧。放心,我不是坏人。”
  冷冷的街上没有几辆的士经过,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等待,雪依然很大。下的安静而喧闹,梓桐开始不停的颤抖,这城市为什么这么冷呢?没有了爱的城,让梓桐无比的寒冷。“很冷?你在雪中站的太久了。”是啊,梓桐的世界,雪下得太久了,心里的软弱突然在这句话里找到了缺口,梓桐的眼泪终于开始泛滥,她颓然倚靠在他的肩上,放声痛哭:“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你说过永远爱我的......”梓桐的身体烫的象火,却抖得象一片风中的落叶,他用手摸摸她的额头,吓了一跳:“你发烧了,得马上去医院。”
  梓桐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四周一片洁白,窗外的世界也是一片洁白。昨晚的雪,的确下得很大。梓桐躺在床上,看着点滴慢慢流进她的身体,安静的像个婴儿。
  “你醒了?”那年轻人从门外走进来,梓桐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他有着轮廓分明的脸,修长的身材,额前几缕长发垂到眉际,他的眼睛深邃而温柔,像一泓秋天的湖水,一向矜持的梓桐居然和这个陌生的男人呆了一整夜,大概就是因为那双眼睛,让她身不由己想躲进去疗伤。“昨晚你烧得很厉害。”“谢谢你”梓桐的目光柔和,自己对他一无所知,却好象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给你添麻烦了。”“麻烦?我倒觉得这是一份与众不同的圣诞礼物---让我有幸认识你。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叶梓桐,你呢?”“唔,人如其名,不,是名如其人一样美。我---顾天硕,是上天赐给我爸妈的硕果。”他调侃道。梓桐倦倦地微笑了一下。
  “今天好像没昨晚那么冷了。”
  “是啊,雪停了,不过,化雪的时候会更冷的,要多穿点衣服。”
  “哦。”

  我是谁的安琪儿,你是谁的模特儿

  顾天硕的店叫做“石器时代”,里面有很多好看的石头,还有很多实用或不实用的石制品。梓桐在一家杂志社当编辑,编写着许多真实或不真实的故事。
  天硕也并不属于这座城市,但他是个很能适应环境的人,与这里的一切相处融洽。
  “你为什么要来这个城市?”
  “为了遇见你啊。”
  “不会好好说话么?我问的是正经的。”
  “唔,那好吧,因为上帝告诉我要来这里拯救一个姑娘。”
  “干嘛?再不认真讲话我要生气了。”
  “呵呵,行了,不逗你了。我是在这里念的大学。毕业后留了下来,因为,我喜欢一个可以看到雪花的地方。”
  “真的?我也喜欢雪的,可是,太冷了哦。对了,你在大学里念的什么专业?”
  “建筑,所以我要卖石头啊。哎,好好,我好好说,恩,我从小就喜欢石头,我觉得它们都是非常有灵气的东西。读大学是为了让我爸妈高兴,开这个店是为了让我自己高兴。”
 

 天硕是B型血的人,B型血的祖先是游牧民族,他们骨子里绝不喜欢循规蹈矩,他们向往自由自我的生活,他们的心始终在远方。所以天硕要离开家。可是,梓桐呢?梓桐又为什么要离开家?一想到这些,她的心还会隐隐作痛。梓桐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她从小跟母亲生活在一起,可以说梓桐是她妈妈唯一的安慰。梓桐永远忘不了,她和林轩离开的时候,母亲眼中压抑不住的伤悲:“桐桐,妈妈相信你的选择,妈妈,希望你们能够幸福。”那一刻,梓桐矛盾极了,她哽咽着说:“妈妈,你放心,林轩会好好照顾我的。我们,会常回来看你。”然而,三年后,那个说要爱她一生一世的人却丢下她独自在这冰冷的城市。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回去见妈妈呢?
  天硕的朋友很多,他的小店里经常显得喧闹而温馨。梓桐去偶尔遇见了,会微笑着和他们打个招呼。梓桐和林轩都是比较孤傲的人,来这个城市三年的时间,她除了爱情,什么都没有,到最后,连爱情也没有留下。但现在,梓桐不知不觉中变得开朗了许多。没人的时候,天硕会教梓桐认识许多石头,什么珍贵,什么有趣,什么适合做装饰,什么适合雕刻。梓桐有一个小小的石头挂坠,是过生日时天硕送的,淡红色的心形上看得见清晰的树叶脉络。那是天硕亲手用自己珍爱的一块石头磨制的,石头的背面刻着一个“桐”字。梓桐非常喜欢,一直戴着。天硕笑言:“以后走丢了,找到这块石头就找到你了。”“小桐,你知道石头里是什么叶子吗?”“什么?”“是梧桐叶哦,它已经深深地长在石头的心里,永远永远。”天硕的眼睛里燃烧着热烈的火焰,让梓桐的心温暖而疼痛---永远永远,以前也曾经有人这样说过,它到底能有多远呢?
  对于天硕,梓桐有种很模糊的感情,她喜欢跟他在一起,他让她感到温暖,让她在这寒冷的城市不至于被冻僵。但她不敢去想爱不爱他,以前爱林轩的时候,她燃烧了自己的全部热情,他曾是她的天,让她仰着脸就有一切。现在,梓桐觉得自己再也没有余力去爱一个人,她的心在那个寒冷的圣诞夜开始冬眠。
  “听着,小桐,我知道你心里的病。”天硕注视着梓桐,一字一顿地说,“让我来做那个医生好吗?”梓桐默然不语,点点头,又摇摇头。
  天硕的店距梓桐租住的小屋有五条街的路程,不算近的距离。但梓桐很少坐车,她喜欢和天硕在街上慢慢地走,两个人穿着厚厚的大衣,听着积雪在脚下咯吱咯吱地响,梓桐会觉得有一种淡淡的快乐。迎面一个女人牵着条雪白的哈巴狗,小狗穿着红红的衣服,短短的腿在雪地里一滚一滚地跟着它的主人跑,样子十分可爱。“天硕,以后我也想养一条狗,”梓桐偏着头微笑着,“但是我要大大丑丑的那种,会安安静静地陪着我,保护我,我伤心的时候,还可以搂着它的脖子哭。”天硕把手放在嘴边哈了口气,一本正经地说:“我倒觉得你应该有个男朋友,一个男朋友总比一只狗更好吧?他会保护你,照顾你,而且,他会好好爱你。我该比刚才那个家伙更适合你吧?”看着天硕孩子气的表情,梓桐忍不住笑出声来。路上的行人稀少,可以听见雪花下落的声音,两个人的脸都冻得红红的。“小桐,”天硕望着梓桐,眼神里带着一丝诡秘的笑,“你看,我们嘴里呼出的白气儿,这么冷的天,它们还老想往外跑,大概是在彼此想念吧。你愿意,让它们见个面吗?”梓桐没有回答,她停下脚步,低头轻轻地踩着地上的积雪。
  天硕的吻,象春天,温暖而绵长。梓桐在他怀里,微微颤抖,她感觉有些迷茫,又有些甜。自己难道是在爱他吗?橘红色的灯光下,两个人的影子在雪地上拉的好长好长。天硕陶醉地自语道:“一对璧人。”“恩,你在说什么?”“我说,我们两个是天生一对,一对璧人。”天硕凑近梓桐的耳边说,“小桐,我爱你,你知道吗?我多么爱你。”他的呼吸痒痒地呵在梓桐的发际,让她的心忽然间软的没有一丝力量。
  梓桐做了一个梦,混乱的梦境里,她像以往一样,坐在校园操场的石阶上看林轩踢球,他也像以往一样,漫不经心地抱着足球向她走来。她的心难以竭制的痛,她靠在他的肩膀上哭泣:“你怎么才来呢?你怎么才来呢?”可是抱着她的人又像是天硕,她努力想看清他的脸,可怎么也看不清。醒来之后,梓桐很迷惑,她不知道梦里自己等的是谁,而那哀伤的泪又是为谁而流。
  梓桐是巨蟹座女子,巨蟹座的人对于一份认真投入的感情,最是不容易忘怀。梦里纠缠的,是现在与过去的一场战争。在她顽强的记忆里,已经有了天硕的影子,终于,她开始要向昨天挥手告别。
  有一种感情,不会燃烧的很炽烈,但它却一点一滴地渗透到生命的深处,像一株悄然生长的树,在人毫无觉察的时候已将两颗心紧紧连在了一起。
  梓桐常常在想,在那个平安夜,如果没有遇到天硕,现在她会是在哪里?
  我是谁的安琪儿?你是谁的模特儿?亲爱的,亲爱的,让你我好好配合,让你我好好选择。

  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被放逐天际

  “小桐,嫁给我吧。”
  “不,像我这样的女孩子,是要嫁有钱人的。”
  “那你等我变成有钱人吧。”
  “我很贪心的。”
  “那我就拼命去赚钱,不吃不喝,好不好?”
  “唉,我会舍得吗?你真是一只傻瓜。”
  “怎么是一只呢?”
  “我说是就是,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完了完了,现在我是没有发言权了。”
  “怎么?不愿意吗?”
  “心甘情愿,呵呵,这么说,小桐你是答应我了。”
  “谁答应你来着。”
  梓桐笑着逃开了。不是没想过结婚,只是,她不知道这份感情是否能够温暖今后的人生,而自己,又是否有能力担负一份婚姻。
  梓桐的杂志社要远赴内蒙采稿,作为编辑,梓桐也在出行之列。内蒙是她一直想去的地方,湛蓝的天空,广阔的草原,骑马的少年.....是她梦中的天堂。但是一想到要和天硕暂时分离,梓桐心里又有些不舍。
  “天硕,我们要去内蒙半个月。”“好啊,你不是一直想看看草原吗。”天硕微笑着说,梓桐有些失望:“那我们很长时间都见不到了。”“又不是不回来了。”天硕依然没有一丝离愁,“我会想你的,你就别想我了,尽情的放松一下。”梓桐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想到当初和林轩分离的时候,他们那样难过,如今天硕的样子却满不在乎,心里一阵酸楚湮没了梓桐刚刚涌起的愁绪。
  天硕去机场送行,梓桐赌气不理他,天硕也不说话,伸手提过梓桐的包,把一个小袋子轻轻塞了进去。登机之前,天硕想要抱一抱梓桐,梓桐没有回应,转身上了飞机。
  终于到达了目的地----灰腾锡勒,内蒙的优质天然牧场。梓桐他们租了的一个临时帐篷,开始了为期十五天的草原生活。打开旅行包的时候,看见天硕放进去的袋子,梓桐忍不住打开,里面满满的放着她爱吃的零食,晕车药,感冒药,创可贴等等,全是旅行中可能用到的东西,还有一张小小的字条:“等你回来---爱你的我。”一种感动轻轻漫过梓桐的心,她叹了口气,忍不住想给天硕打个电话,可是,手机上一点信号也没有,大概网络还没有覆盖到他们所在的地方。梓桐想,也许这是上天的安排,要让他们好好体会思念的哀伤。
  草原上的风景如诗如画,正如梓桐希望的那样美,可是,梓桐却有些心不在焉,采访一结束,她没有和同事一起逗留,就匆匆踏上了归途。
  下了飞机,梓桐打车,“小姐,去哪里?”“文艺路,哦,不,东大街19号,‘石器时代’”。“东大街?好象前两天刚发生了一起火灾,听说还死了人。”梓桐的心一下子揪紧了:“是哪里,具体是哪里?”“这我好像不大清楚,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眼前是一片燃烧后的残迹,天硕的“石器时代”,还有紧挨的几家店铺,都成了焦黑的废墟。梓桐的心急速下沉,她跑到附近的一家店,语无伦次地问:“请问,火,火烧到人了没有?”“什么?你是说前几天的火灾吗?死了个男的。”“砰”的一声,梓桐手里的包重重的落在地上,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手机响了很久,梓桐才反应过来。“喂,小桐,终于打通了,你回来了?怎么不通知我去接你呢?”“你在哪儿啊......”梓桐在电话里哭出声来,“天硕,你别吓我,你别吓我啊。”
  梓桐扑在天硕肩上,哭的一塌糊涂,全然不顾身旁的人来人往。
  “小桐,是我隔壁的快餐店里起火了,殃及到邻近的好几家店。”天硕的样子有些疲惫,“快餐店里的一个伙计来不及出来,被烧在了里面。”
  那晚,天硕没有离开。夜里梓桐从梦中惊醒,看看身旁熟睡的天硕,她的心才安稳下来。她终于发现,天硕对自己来说有多么重要,她无法想象失去他的痛苦。梓桐轻轻贴在天硕的胸口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感觉无比踏实。
  “你醒了?”“哦,对不起,小桐,最近太累了,”天硕一脸歉意,“你醒了很久了?”“唔,一直看你睡觉。”梓桐柔软的长发拂在天硕的脸上,“怕你会突然间不见。”“不会的,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永远?天硕,别说永远,我不相信永远。”梓桐的神色有些黯然,“我走的时候,你为什么一点儿也没有舍不得?”“傻丫头,舍不得一定要写在脸上吗?那样的话,你能安心走吗?我希望你的旅途快快乐乐。”“可是,我一点儿也不快乐。”“对不起,我没想到这样反而弄巧成拙。”“不是,天硕,也许,我是个太没安全感的人。”
  关于林轩,以前梓桐从没向天硕提起过。而现在,她突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轻轻放下了。向天硕谈起她和林轩的故事,梓桐的心平静如水,以为放不下的一旦放下了,居然也淡如云烟。
  天硕轻轻吻着梓桐的头发:“小桐,我倒满感谢他的,不然,我们怎么能相遇,我们怎么能在一起呢?”
  “小桐......我们,结婚吧。”
  一个人在外打拼,天硕对于意外情况早有所准备,他的店办理了保险,所以损失不算太大,最近他一直忙着找新店面,梓桐也跟着奔波。终于,天硕的“石器时代”又重新开张了。
  “小桐,这就是我们的家了。”
  “唔。”
  “小桐,对不起,现在不能给你一个舒适的家,可是,我会努力的,小桐,你要相信我,这辈子我一定要让你过得幸福。”
  梓桐没有说话,她把头轻轻靠在天硕的肩上,巨大的幸福感象水一样漫过她的心。

  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被放逐天际,只要你真心拿爱与我回应,什么都愿意,什么都愿意,为你。

  怕镜花水月终于,来不及

  天硕和梓桐坐在刚装修好的地板上,聊着他们的未来,他们的幸福,他们的白色屋顶紫色窗帘,他们的阳台上盛开的花儿......
  “小桐,辛苦你了。”天硕怜惜地摸着梓桐苍白的脸,“最近气色不大好。现在忙完了,你要好好休息一下。”“没事儿,我可没那么娇气。”
  梓桐最近常感到头晕乏力,偶尔还流鼻血,这是她以前从没有过的现象。大概是因为疲劳吧,梓桐这么想着。对于天硕催促她去看医生的话,并没有太在意。
  一切忙碌都告以段落,天硕和梓桐开始商量婚期了。梓桐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很少做饭,但现在却常常抱着菜谱研究,今天做什么,明天做什么。在她看来,这是幸福的一部分。梓桐在厨房里有些手忙脚乱的时候,天硕也跟着瞎忙,两个人常常被彼此的样子逗笑。
  头晕的现象一直没有消失,有时做饭不小心切到手,血会流很久才止得住。梓桐心里开始有些不祥的预感,对于天硕的询问,她找了很多理由来搪塞,坚持不让他陪她去医院。
  “你的这种状况有多久了?”医生一脸严肃。梓桐有些忐忑不安:“大概最近两三个月,不要紧吧?”医生欲言又止:“你,一个人来的吗?有陪你来的家人吗?”“有什么您就说吧,我,我有心理准备。”
  诊断书上清清楚楚写着“急性粒细胞白血病”。
  “现在你必须尽快治疗,病情一旦恶化,只能有半年的生命。但你不要失去信心,这也并不是完全无法治愈的病。目前最好的治疗方案是骨髓移植,手术的成功率大概有70%,费用在三四十万左右。你最好尽快通知家里人,及早办理入院手续,一边治疗一边等待合适的供体。”

爱在雪花纷飞时     


  梓桐的耳朵嗡嗡作响,她不知道医生最后还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全身像浸在冰水里一样冷。预感就这样变成了现实------在她刚刚以为幸福握在自己手心里的时候,命运给她开了一个如此残酷的玩笑,梓桐的心如同被掏空了一般,甚至忘记了哭泣。
  天已经微黑,梓桐还在街上盲目地走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对天硕说,他的店刚刚恢复生机,高额的治疗费用还不是他们的经济能力所能承受的,梓桐不想成为他沉重的负累。反正是死,反正是死,梓桐悲哀的快要窒息了,她曾经想过,在很多年后,自己和天硕白发苍苍一起晒太阳的样子,可是现在,上天注定她不能陪他到老了,一想到分离,那种绝望和无奈让梓桐痛彻肺腑,她默默地在心里说:“对不起,天硕,我只能留给你最美的时光,我最好的年华,这就是我今生唯一能为你做的事。”
  梓桐开始冷淡天硕,经常很晚回家,经常无缘无故发脾气。
  “小桐,今天怎么又回来这么晚,手机也不开,我到处都找不到你,”天硕焦急的连声道,“以后去哪儿告诉我一声好吗,刚才我好担心你会出什么事。”“没什么,刚刚见了一个朋友。” 梓桐挣脱天硕的怀抱,声音冷得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小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天硕,你怎么不问我最近为什么经常晚归?”
  “小桐,我相信你,我想如果你想说的话,你会告诉我的。”
  “林轩,他回来了,我这几天一直和他在一起。他离婚了,他说他忘不了我,这次回来就是要带我去美国。” 梓桐艰难地吐出这句话,努力装出一副旧情难忘的样子。
  “干嘛?想考验我吗?老婆大人。”天硕笑着说,“他真的回来了?回来了也不怕,晚了,谁让他不识宝。”
  “别叫我老婆,谁是你老婆?你对自己那么自信吗?”
  “小桐,你今天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吗?”
  “你没错,错的是我,我该等他的,天硕,对不起,我知道对你来说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
  “小桐,对不起什么呀?你干嘛对我说对不起?”
  “天硕,你还不明白吗?他能给我的你不能,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幸福吗?这几天我想了很久,我发现,他还是最适合我的。”
  天硕的脸慢慢变白了:“小桐,你别吓我啊,我做错了什么我一定改,别跟我开这种玩笑,我会害怕的。”“不,天硕,你很好,可是,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梓桐狠下心肠,决绝地说,“我今天回来,就是要告诉你,我决定跟他走,天硕,谢谢你陪我了这么久,希望,你能找到更好的女孩。”天硕像个无助的孩子:“小桐,不要离开我。我们会好起来的,我说过以后不会让你吃苦的,你要相信我,你给我一点时间啊。小桐,没有人比我更爱你。”“天硕,爱我就放我走吧,又见到林轩后,我才知道自己最爱的人还是他。”“你骗我!我不相信!”天硕从背后紧紧抱着梓桐,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冰凉冰凉的,“我知道,你一定是逗我的,我知道,我知道。”梓桐心如刀割:“忘了我吧。我只希望,无论我做错了什么,到最后,你都要记得原谅。”
  “对不起,对不起。” 梓桐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呐喊着,她用力挣脱天硕的怀抱,头也不回地走了。她不敢回头,她怕自己一回头就再也没有勇气离开。
  飞机上,梓桐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冷酷的温暖的留着她幸福痕迹的城市,眷恋也终究成空,不是她的终究不是。
  最后每个人都有个结局,只是在踏破了玻璃鞋之后,你的小王子跑到哪里?玫瑰的蝴蝶,可能依然留在,几亿年前的寒武纪。怕镜花水月终于来不及,去相遇。
  怕镜花水月,终于
  来不及。

  还没跟你牵着手,走过荒芜的沙丘

  就算全世界都抛弃了你,至少还有一个温暖的去处。那就是,母亲的怀抱。
  “妈,我回来了。”梓桐趴在母亲的怀里,哭的凄凄艾艾。“桐桐,怎么了?有妈妈在,你什么都不要怕。”
  梓桐不怕,梓桐很怕,怕的是,自己要丢下母亲一个人在这孤单的世界。
  “妈,没什么,我、我想你了,我这辈子再也不离开你了。”
  “傻丫头,妈妈也想你了,可是,你总是要嫁人的嘛,你就不用哄妈妈开心了。”
  梓桐笑了,笑得很苦涩,她在心里说:“妈妈,我没骗你,我这辈子都陪着你,只是,这辈子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梓桐的病瞒过了天硕,可没能瞒住细心的母亲。梓桐的突然回家,梓桐的绝望情绪,在她发现那张诊断书的时候,一切都找到了答案,看到那个恶毒的病名,她几乎要晕了过去。“桐桐,不会的,你怎么会得那种病。”她紧紧攥着梓桐的肩,像攥着她生命的唯一,“桐桐,不会的,不会的,妈妈绝不会让你死的。妈妈不能没有你啊!”“妈......”梓桐再也说不出一句,她和母亲抱在一起,哭得惊天动地。
  “桐桐。明天就去住院,钱妈妈会想办法的。你要坚强,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不管好不好,还是要去的,不能再摧毁母亲脆弱的希望。
  梓桐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苍白而瘦削,美丽的大眼睛深陷在眼眶中,因为化疗,她的头发差不多已经掉光了。她目光安详地看着窗外,南方的阳光温暖而热烈,在草地上投出斑驳的影子,院子里花缤纷地绽开,炫耀着它们的美丽。多美好的天气啊!梓桐想做个深呼吸,可是刚一用力,胸口就剧烈地疼痛起来。她悲哀地发现,虽然外面的世界生机勃勃,而她的生命却在慢慢枯萎。为治她的病,已经花光了她和母亲所有的积蓄,看着母亲整天为钱奔波而突然苍老的面容,梓桐的心都要碎了,为什么不幸总是伴随着善良的母亲,自己怎么还忍心这样折磨她?梓桐开始决定放弃,反正,都是徒劳,反正,总是要死的,当年就是在这个医院出生的,而现在,自己的生命又将在这里结束,想到这里,梓桐露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
  “你女儿的情况很糟糕,依她目前的状态根本不能手术。”
  “医生,求您想个办法,我、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你一定要救救她啊。钱我会尽快凑齐的。求求您,一定要治好她。”
  母亲在楼道里和医生的话,梓桐听得清清楚楚。她在心里默默地说:“妈妈,您就别再为我白费力气了。女儿不孝,养育之恩只有来世再报了。”
  梓桐闭上眼睛,泪水无声地流下来。
  梓桐默默数着自己的光阴,等待着最后的最后。
  一个柔软的唇轻轻吻在梓桐的脸上,她倏然一惊,睁开眼睛,天硕站在她的床边,目光如炬地看着她。他居然找到了她,他居然千里迢迢的来找她。梓桐的心里悲喜交加,她把脸偏在一边,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下来:“你,还找我做什么?”
  短短几个月,天硕瘦了很多,他的样子憔悴的让人心疼。第一次,梓桐看见天硕的眼眶中涌出了泪水,他把头伏在梓桐的床边:“小桐,你受苦了。”
  “你何苦来呢?你难道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因为,我爱你,我不能失去你。”“小桐,你走的那天,我抱着你的时候,看见你脖子上的红丝线,我送你的石头坠子你还戴着。我就知道,你在骗我,你爱的依然是我。”
  梓桐下意识地摸了摸脖颈,果然触到了柔软的丝线。自己毫无觉察---那坠子从她戴上的那一天起,就再也没有离开过。
  天硕千辛万苦打听到梓桐的住址,又千山万水地赶来。梓桐长长地叹了口气,到底,这一生没有遗憾了。死了也甘心啊。
  死了也甘心。
  “天硕,我的病怕是好不了了。”
  “不,小桐,你会好的。你要振作起来。”“今天我找到你家的时候,看见你妈妈正在为你煲汤,我对她说,除了她之外,这世界上还有个深爱你的我,请她允许我来照顾你。我们都对你充满信心,答应我,你也要对自己有信心。”
  “我,尽力吧。”
  “小桐,给你看样东西。”天硕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看看。”
  里面厚厚的全是画,画上内容全都一样---是梓桐的样子,流泪的、微笑的、忧郁的、活泼的......“你走了之后,我每天都在想你,想你的时候,我就把它们画下来。”“你会画画儿?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忘了,我是学建筑设计的,画画是我的业余爱好。”梓桐认真地看着那些画,笑了又哭了:“你画得真好。可是,我现在成什么样子了,头发都没有,再也不是从前的我了。”“没有头发也好看,你什么样子都好看。”“你骗我。”“真的,你永远都那么美。”“我不信,你骗我。”
  天硕顶着个光光的脑袋走了进来,惹的病房里的人一阵窃笑。“你这是干嘛?”“我说过,我们两个是天生一对的,以前是现在也是。现在我也没头发了,是不是还很帅?”天硕的样子逗得梓桐忍不住笑了:“你坏。”
  “小桐,你一定会好的。医生说,你现在的状态好多了,下星期就可以做骨髓移植手术了。”天硕握着梓桐的手说。梓桐忧心忡忡:“可是,哪有那么多钱呢?”
  “不用担心,我把我们的‘石器时代’卖掉了,加上朋友借的,差不多够了。你要做的,就是尽快好起来。”
  “天硕,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你是我老婆啊。”
  “讨厌,谁是你老婆了。”
  “哦,是啊,我现在是个穷光蛋了,以后还要还几年债,你就不要跟着我受苦了。”
  “怎么,不想要我了?告诉你,永远别想甩掉我,这辈子我赖定你了。”
  梓桐恍恍惚惚觉得,自己和天硕站在一个巨大的冰川上,冰层突然断裂,隔开了她和天硕,梓桐努力想抓住天硕的手,可怎么也抓不住,眼看他们越离越远,梓桐惊出了一身冷汗,睁开眼睛才发现是场梦。天硕趴在她的床边已经睡着了,梓桐长长地嘘了口气,想伸手摸摸天硕的头发,刚一动,手上的针头跟着动,梓桐忍不住呻吟了一声。那么轻微的声音还是惊醒了天硕,他急忙把头凑过去:“小桐,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梓桐轻轻吻着他的脸:“刚才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们又要分开了,我好害怕。谢天谢地,我还活着,醒来后还能再看到你。” 天硕布满血丝的眼里充满了温柔:“放心吧,宝贝,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天硕推着梓桐在院子里散步,阳光很好,青草的气味一点点散发开来。两个人的心情也像阳光一样明媚。梓桐的手术非常成功,再过几天,她就可以出院了。
  “天硕,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你就在医院陪我。后来,我以为我们的最后时光也是在医院里度过,我以为自己再也不能走出这里了。”
  “怎么会呢?现在你不是好好的吗?”
  “是啊,但愿以后再不会来这儿了。”
  “不行啊,以后还要来一次的。”
  “干嘛?你不想我好好的吗?”
  “不是啊,以后我们有孩子的时候,你不是还得来吗?我不是还得看着你吗?”
  “讨厌。”
  梓桐在温暖的阳光里,想着那个飘雪的城,那些飘雪的日子,那是他们的开始,是千万人之中,千万年时间的无垠荒野里,他们注定相遇的地方。
  还没好好的感受,雪花绽放的气候,我们一起颤抖,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还没跟你牵着手,走过荒芜的沙丘,可能从此以后,学会珍惜,天长与地久。
  从此以后学会珍惜,天长与地久。
  亲爱的,永远永远爱你,永远永远,不分离。
  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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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光临 空网论坛 (http://bbs.kongweb.net/) 作者: 扁扁小馒头    时间: 2004-8-19 1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