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默读父亲
我们家搬到迎宾路94号是在今年正月里。那是一幢普通的住宅，门前一条光洁的水泥街道是通往另一个小镇的必经之路。百米远的地方有座小桥，不久前政府出资造的，据说那些精致的路灯是我朋友做的，只是没过多久便被一些无聊之徒毁坏了。我记得早年小溪上架着一块块木板连成的小桥，春天水涨的时候，小桥便弱不经水地倒了。这其间只有一次，我坐在船夫的木伐上到对岸的外婆家去。涨水的时候已经五月份，天气不那么冷，我用手顺着木伐游离，那水清凉得透心。
记忆总伴随着河流，河流以左是我的家。父亲和我都在这条小河边长大，喝的是上流水库里过滤之后的自来水。我的童年和许多小朋友一样简单而快乐，那快乐源自父亲的精堪的手艺。有一回，父亲用木头给我做了个精致的陀螺，我旋着它在街边开心地玩耍，惹得邻居小朋友哭着闹着要父亲也给他做一个。面对他们羡慕的目光，我骄傲得像个公主。
父亲喜欢下棋，经常坐在小店门口和人对弈，我总喜欢静静地躲在他臂弯后面观看，虽然象棋对我来说比天书难懂。那时候，父亲也给我买黑白插画的小人书，然后一遍遍地给我讲书里的故事。我最初的教育大概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因为隐约还记得父亲给我讲英雄的故事，做人要勇敢，还要坚强。
八十年代的石子路铺满记忆的边缘，外婆就住在八里路远的一个小村子里。稍大一些，父亲便骑着单车带我和妹妹去外婆家。妹妹坐前面，我坐后面，我们轮流唱着儿歌，伴着车轮滚过细石子沙沙作响的声音，抛下一路欢笑。这时的父亲没有皱纹，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听奶奶说，父亲读书时成绩很好，只是由于文革时爷爷的特殊身份而丢失了学习的机会。为此，父亲将希望期待在我们身上。上初中时，每天晚自修回来，父亲不管多忙都会放下手中的事，到房间里与我谈心，鼓励我好好学习。十四五岁的孩子正处在成长的转型期，很容易与父母产生隔阂，而父亲却一直是我最亲密的知已。
后来如愿以偿地上了中专，便也因此与父亲分离，经常好几个月才能见上一面。每次回家，父亲总要坐到身边与我长聊，城市里的电影，同学间的趣事，甚至一碗汤面的味道都是他所喜爱的话题。有一年寒假里，父亲收到了男同学寄到家里的信，便语重心长地询问我是否在恋爱？我拿着送到我手里破烂不堪的信件，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我怒气冲冲地责问父亲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便拆看了信件？为什么连一点起码的尊重也不懂？父亲一句话也没有说，我从他的眼睛里读到了无奈。事后他向我解释说，他和母亲都不放心我在这个年龄恋爱，因为是过来人并且是父母，所以很担心我受伤害。关于拆信的事，他很抱歉并且保证以后不会这样做。那年我十七岁，根本不懂爱情。
九七年秋天，我回到报社实习。一次无意间，我看到了父亲二十六岁那年的照片。那年的父亲有着乌黑浓密的短发，一副宽边墨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五官干净而漂亮。母亲说这是父亲最满意的照片，当年的父亲的确很帅气。
懂事后总渴望了解父亲，觉得父亲才是女儿心中永远的英雄。父亲虽然上学不多，却写得一手好字。听奶奶说父亲小时候曾用毛笔在粮仓上写了一首诗，结果被先生发现。文革年代里每个人都小小翼翼地生活，一家人起初都提心吊胆，后来才知道先生看父亲的字不错，便让他到学校里帮忙抄写东西。我从小开始练字也是受父亲的影响，还记得父亲教我写繁体草书的“刘”字，练了无数遍，他都不满意。直到多年以后，我的书法有了长足的进步，父亲才微笑着说，受过正规教育就是不一样。记忆里有好多年没收到父亲的信了，那些信曾是我最重要的精神食粮。父亲就是用他那漂亮的行书来给我写信的，而我知道每一封都渗透着他内心万分的期许和疼爱。
直到冬天的时候，我亲爱的爷爷走了，悲伤顿时迷漫着整个家庭。那段时间，我不敢看父亲的眼神，我怕目光的接触会使他心痛和流泪。于是我整日躲在外公那里不肯回家，父亲有时也去外公家办事，便喊我回家，年少的我死活不肯回到那阴冷的气氛里。父亲便对我发火，愤怒地像只狮子一样对我吼叫，让我回家。那是我生平第一次看到他发火，却看不懂他的悲伤和孤独。
岁月总在不经易间流失，细密的皱纹也开始爬上父亲的脸庞。父亲终于恢复了先前的宽容和平和，可以听听收音机，看看电视剧，有时候和母亲下几盘棋，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我从九七年开始写字，陆陆续续发表一些文章，每一次都想最先告诉父亲。父亲一直很支持我的学习和工作，总是适时地说一些鼓励的话，令我有种坚定的安全感。有时候也可以从旁人的嘴里听到父亲赞美女儿话语，却从不曾在他那儿听到过，或许这就是一个父亲所拥有的微薄的骄傲吧！
有时候我在想，父亲一辈子到底为儿女付出了多少？以至于儿子已经成年了还是他最揪心的牵挂。我永远不会忘记今年春节的事，那天晚饭后我和父母坐着聊天，父亲终于说出了他们的忧虑，你已经不小了，应该找个女朋友好让我们安心。这似乎又触痛了我的伤口，但我没有用无知愤怒来反驳。我说我不想结婚了，但一定会努力做好我的事业。父亲锁起眉头对我说，一个光有事业没有家庭的人生是不完整的，特别是男孩子。然后是很长的沉默，父亲没有再开口，只是显得很无奈。我终于抹着眼泪说，我不喜欢别人，我只爱她，可她已经不爱我了！父亲说他与母亲常常为这事睡不好觉，爱情的事不能勉强，她不爱你的时候，你怎么爱都是错！一生的爱情只有那么几次，错过了就永远也回不来了。
我想父亲能够明白，其实爱与不爱都是缘份，就像白发一样，该来的时候总会来。前段时间给父亲打电话，我问他是否好？父亲笑笑说还好，只是不知怎么白发越来越多，快有三分之一了。我说妈妈呢？父亲突然变得调皮起来，说妈妈老“期负”他，这不，她又要抢我电话了。
最近，有位朋友给我发来了一首歌“小时候骑在爸爸的肩头，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候，一双小手扒着大脑袋，得意忘形走天涯……”。听着这样简单而美丽的歌词，心里却感动得想哭。已经好久没有接到父亲的电话了，我在想他，非常非常地想念，就写了这篇文章。
Re:【原创】默读父亲
“面对他们羡慕的目光，我骄傲得像个公主。
懂事后总渴望了解父亲，觉得父亲才是女儿心中永远的英雄。
以至于儿子已经成年了还是他最揪心的牵挂。”
这三句都是文章里的话，为什么前面说自己是女的，后面却变成男的呢？自相矛盾？我想自己写的文章不至于这样吧。我从头到尾仔细看了，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在这个网络上，谁也不知道欺骗是否存在，而我们还是会用心的，以诚待人，所以我希望大家也都能诚实相待。我们真的没有必要为了几分积分而把转贴的文章说成原创的，对吧？希望作都好自为之，这只是个虚拟的社区，没必要欺骗……
Re:【原创】默读父亲
从容
平和
空灵，这是我看到你最好的文字。
Re:【原创】默读父亲
你真幸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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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感觉心跳
时间:
2003-4-22 18: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