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年代

和朋友只是为了喝酒,为了喝酒而喝酒。起初是没有理由的,斗室的空气中找不到方向的感觉,不知道躺着亦或坐着亦或站着才是真实需要的肢体固定格式,迷糊中突然想起了幸福,觉得它是很遥远的事件,一种想醉的欲望由此折磨着我。
我确实如愿以偿,喝了酒,但是也有些失望,我感到我没有醉,或者说没有我要的醉的感觉。醉似乎不是强求的事情,所以我不敢再牺牲自己的胃闷头闷脑的从食道往下灌酒精。点了烟,围着火炉,东一句西一句的拉着不相干的事情,没有主题,其实有主题的话也就不需要对着就来抒发 了。我蠕动着嘴唇,他们也蠕动着嘴唇,或许每一个人只为自己蠕动着嘴唇,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用什么语法什么元素在拼凑一些什么样的概念,其中有无意义、逻辑似乎不怎么重要,反正只要自己的头脑能够证实空气中相互碰撞的语言因子有自己的能量即可。
夜是静的,因为黑,周围的人群波动由此而被掩盖,更加的静。
这是一个奇怪的年代,似乎大家都为幸福的所在而迷茫,而幸福又被定义为一个奇怪的东西,远的简单的模糊的影象似乎就是幸福的所在。那些在我们中间撞击的词语以及蹦跳的一点思维渐渐切入了一个主题,就是回忆,回忆本不丰富的人生里的一些没有被自己的平庸和浑浑噩噩消耗掉的一点游戏。时间的流失随着虚拟世界的横行而不断加速,而以前所经历的不曾有网络侵蚀的生活似乎是遥远的幸福的国度。六十年代的高晓松们做着他们的回忆,他们的回忆在八十年代,那一个被诗歌和理想所充实的白衣飘飘的年代;七十年代的许志远们回忆九十年代那一个逐渐失落的校园。而我们,我们几个围着火炉喝酒的堕落孩子,找不到这个年代的方向,世纪末、世纪初竟然是空虚繁华。八十年代的那红潮般的启蒙运动从何时扭曲或者说遗失精神内涵了,我们给自己画定的安全范围越来越大,表面上的独立似乎随个性那面旗帜招摇地挥舞,但真正却只是一个个泯灭了独立精神的被间离的工业品,并且形式的独立导致了内在的匮乏。与八十年代的叛逆和九十年代的疼痛相比较,世纪末只有漠然,神经末梢的感觉不知道是被八十年代的激情破坏了还是就是年代的物欲钝化了。
但回忆还在进行,酒精的力量随着时间,在火炉上空的腾腾雾气中逐渐苏醒。我有些激动,因为我竟可以从记忆的碎片中挑出一些绚丽的段落。那种激动的感觉很让我高兴,它在遥远处很熟悉。小时侯在街巷的角落里拣到一个漂亮美丽的不曾拥有的烟盒时就是这样欢呼雀跃。
舌头有些打颤,不清楚是因为有了酒醉的感觉还是记忆令人激动。但是我清楚这种激动就是兴奋,而兴奋离幸福在音节上只差毫厘。
我的记忆不得不依靠别的年代的材料来支撑,老狼们的歌以及许知远们的文章。或许我们这个时代的人由于物质而丧失了浪漫,或许由于面对理想和浪漫的崩溃措手不及而还没有反思的时间空间。自然,我很羡慕生的早于我的他们能幸运地享受残存的浪漫,似乎那粉红色的歌谣只属于他们来享受,而我只能艳羡。然而,当涩哑的吉他声在风中飘起时,噙着泪珠的决不仅仅是他们。把一切归结,其实所有的情节都存在于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短短一瞬中。那是一个适于恋爱和写诗的季节,纯真的理想、干净的向往,塑造一个不变的流浪主题,而流浪的归宿是黄昏后明灭惆怅的烟头。用记忆和想象,三个年代的人分享着、回味着经历过和没经历过的话题。这些话题着着同样的色彩,罩着同样的轻纱,和由所有年轻的心编织的回忆情怀。
记忆在许多时候和睡眠是很类似的概念。睡眠将思维带入另一个世界,一个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的世界—沉淀的事实重新组合。理性的逻辑,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的交接,我仅仅是一个对于世界没有清楚概念的小学生。但是,我很愿意在记忆中把自己以一个更大一些的孩子身份置身于其中,来体会那份感世伤怀的失落。这也算一种睡眠般的梦幻吧。
酒精所给予的最佳的境界就是在梦幻边缘徘徊的真实,如同人群中塑造出睡眠。我刻意地的测试思维的灵敏程度,反应正常,但速度较慢。看来处于睡眠的临界点。我在回忆,并且把回忆的素材用语言向朋友们表达着,老狼的吉他若有若无的萦绕不断,搀杂进回忆影响着它的格调。那些虚妄的东西随着回忆的深入散地凌乱,若有又无。纯真的年代伴随感伤的歌曲,我不想一切虚妄的东西,包括用思维、词语和概念营造的浪漫、惆怅,那时侯,我的智力水平还不够格参与精神层面的东西。一切很简单,我、还有我周围生存的孩子。或许我们是童年的伙伴,而她应该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圆圆的脸,黑黑的眼睛,笑时有浅浅的酒窝;我们一起上学,回家,回家的路上手牵着手;每一天都是快乐的,做的都是孩童们用简单工具搭造的游戏。什么外界的纷扰也没有,不象现在的孩子已经至少在心灵上不再拥有单纯,他们生活的环境谁也理不出个头绪。或许我们是同桌,大了一点,十二三岁的弄懂年龄吧,同样我希望她是一个女孩,由此我的回忆可以笼罩粉红色的薄雾;她她有瘦削的肩膀,瘦削的下巴,眼睛很亮很黑,笑时淡淡的忧伤缠绕着她;我们每一天都爬在桌子上,谈着我们的话题,我愿意聆听她每一丝轻轻的叹息,也希望自己的话语能引来她浅浅的微笑;没有游戏,没有惊天动地的伤痛,日子如云一样地飘逝,我们丝毫没有意识用手去挽一下岁月;毕业后,我才从留言本的娟秀字迹里看到了她眼里的泪滴。还有许多人,一样单纯的眼神,他们交错着组合成一个个故事。故事当然是老的,在我的梦里或回忆里存活了很久,就这么变幻,用一个的开始续接另一个的开始。
几个景物老是在头脑里徘徊,挥扫不去。我看见一直喜欢的游戏。很蓝的天,地也宽广,地平线找不到来和去的方向,似乎天地间拓开一片容许我撒野;有一只风筝,在白云里穿行,云飘渺如藏满秋水的眸子,风筝游来游去搅起层层涟漪,累了,便躺在云的睫毛上休憩,和着风,轻轻的荡着,如同在母亲装满歌谣的睡床。我拽着细线,也累了,便躺在葱葱的麦苗上,随着风筝摇着荡着,仿佛枕在云的怀抱,忘记了存在的真实。我又是与云在对立的时空,和它默默对视,看她的眸子里升起羞赧。我脱下鞋子,使劲的抛向云的方向,云依然看着我可爱的笨拙,风筝趁机挣脱了牵挂,却跌落出舒服的摇篮。
老屋,枯树,还有干涸的小河 ,是用来怀旧的道具,我却无法用它们来编织故事,它们在我的记忆里已经远去,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到逝去的感觉。可能那不仅仅是用心情体味的精神性幸福,是实在地刺激着肌肤的经历。而今一切都不存在,这不单单是岁月流逝的必然,也是自己注定要漂泊的宿命。
对着酒精我无法清楚自己说了多少说了那些,但让心底的沉淀从喉咙倾泻的确有一种快感,这快感不仅使遗忘现在,也让恢复曾经,在现在与曾经中,找到了幸福的边缘,攀着它努力的向上生长。我不憎恨信息化为我们造就的这个交流和生存空间,我只是明白那一个停留在纯净的年代不将归来,那是一个我们的年代,对于现在的孩子,恐怕在梦里也不再寻到。
仅此而已。




欢迎光临 空网论坛 (http://bbs.kongweb.net/) 作者: 懒惰的鱼    时间: 2003-2-8 12: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