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最熟悉的陌生人

还记得吗？窗外那被月光不染亮的海洋，你还记得吗？是爱让彼此把夜点亮。为何后来我们用沉默取代依赖？曾经郎郎星空，渐渐阴霾。心碎离开，转身回来最初荒凉里等待，为了寂寞，是否找个人填心中空白，我们变成了世上最熟悉的陌生人，今后各自曲折，各自悲哀。只怪我们爱得那么汹涌爱得那么深，于是梦醒了搁浅了沉默了挥手了，却回不了神，如果当初在交会时能忍住了激动的灵魂，也许今夜我不会在思念里沉沦。
　　咖啡店里响起了萧亚轩的成名曲《最熟悉的陌生人》，很不可思议，瘦瘦的爱娃却有着一付淳美浑厚的嗓音。让人不敢相信这么漂亮的声音是来自这有着可爱娃娃脸的美少女。隔着棕色格子台布，隔着咖啡杯糖罐，隔着无数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我看着坐在我对面那个美丽女子，似乎只有十五岁的如花脸孔，雪白干净，纯洁清新，眼底却有深深的沧桑，我几乎不敢正视她。
　　我跟她闲聊着：“以前常常跟你一起来的那个男孩子呢？好久没见他来了。”她转过头去望着窗外人来人往的大街，她说：“每个人都匆匆的来，又匆匆的离开，你永远不会知道，谁会在你的生活中留下痕迹。”小柏轻轻的抚摸着左手腕上那道伤疤，很深的伤口，触目惊心。不是真的想杀掉自己，不会留下那么深的痕迹。我忍不住问她：“那么，是他为你留下了那么深的痕迹？”阳光透过了落地玻璃，斜斜的照了过来，洒在我们身上，这是一个美好的春日午后。小柏懒懒的靠在玻璃窗上，告诉我关于她伤口的事。
　　你知道吗？很多人说我像一个高中生，而且是很努力很认真的那种，我爸爸妈妈给了我一张纯洁的脸。可异我辜负了这张脸。我从不感激他们生了我，让我长大。他们从来不管我。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离开我去了深圳，然后给我大把的钱。你知道我怎么样去记住他们的样子吗？只能靠看他们身份证的复印件。没什么好笑的，我说的是真的。我念初三的时候就休学了。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学生。难道你每天放学回家面对着保姆和电视里的千篇一律的肥皂剧还能一心向学？鬼才相信呢。那个时候我不喜欢看电视，我喜欢谈恋爱。
　　我的初恋是在初二的时候，是我们学校的学长，不，不是那种篮球打得很好的，他是个带着眼镜的斯文败类。老是穿着整整齐齐的白衬衫牛仔裤。但是经常打架打到找不到眼镜。我不喜欢他，我一点也没有初恋的那种纯纯的感觉。一次他在送我回家的路上吻了我，后来有一天他说想到我们家看碟，我一个人在家总是买很多碟来看的。看碟的时候，他的手就在我身上游移着，看碟看到很晚，他说他不想回去了，于是我让他留在我家过的夜，不，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只觉得很疼，疼得我想哭，我在他背上留下了很深很深的指甲印。
　　恋爱这种东西就好像吸毒一样，最开始你只是小小的尝试一下，试过之后觉得没什么意思，但是渐渐的离不开了，想停也停不下来。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寂寞。这是我在经历过N次恋爱和X次一夜情之后总结的至理名言。我跟各种各样的人在一起。学生，小混混，警察，服务生，司机，当兵的，我从不挑剔，在我眼里每个人都一样，一样的身体，一样的姿势，连头发上的气味都没什么不同。他们在我的枕头上留下一层黑黑的头油，就如同在我的身体里留下的印迹，洗都洗不掉。
　　“总有人是不同的吧，很多人经过你的身边，只是留下了痕迹，他在你的手上留下了伤口！”我问道。
　　伤口不光留在手上，心里也有。手上的疤可以想办法磨平，心里的永远去不掉。其实他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一个大学生，连名字都很普通。我喜欢叫他小杰，你看，多土的名字。我和他是在网上认识的，那段时间一个男人，我曾经的一夜情人，他缠着我，要我做他女朋友，我被他吓怕了，门都不敢出，晚上没事做就只好上网瞎逛。一般不聊天。那天也是因为实在无聊，我就随便找了一些人胡侃。他的网名叫野猫，于是我去逗他，问他当野猫是不是很可怜，总是吃不饱饭，他挺上道的，就说那你是馋猫吗？怎么一来就问吃呀。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我说就是就是，怎么样吧。你是不是嫉妒我了呀。他就说吃死你呀。后来就经常上网跟他吵架，也有被他气得话都说不出的时候，气上来了就把他删了，他又写信来道歉，我又原谅他。又接着吵，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平常也打打电话什么的。有一天他说：“你一定长得挺丑的吧，从来不敢见我。”我就说：“我是怕你长得丑，我怕我的美貌把你最后的一点自信心给吓没了。”他又说：“其实长得丑也没什么，反正我是红花，就勉为其难的让你当当绿叶吧。”我被气得一楞一楞的，又没办法反驳他，就堵气说：“见面，我又不比你差。就凭YOU？”“哈哈，WHO怕WHO？”
　　我们约好在山城超市等，没想到这里有两个山城超市，我们等错了地方。我在这边站了半个小时，看见这个长得丑也觉得是他，看见那个长得丑又觉得是他。一直担惊受怕。天，那半个小时搞得我差点崩溃了。最后好不容易见着面了。才知道他一点也不丑，还有一种很俊郎的感觉。原来他更离谱。我告诉他我穿着红毛衣，站在他旁边又正好有一个穿着红毛衣的女人，他不分清红皂白就去拍了人家一下，等人家转过头来一看，原来是个欧巴桑，吓得他一直说对不起。哈哈，他真是个傻瓜，傻得可爱。我多么爱他。
　　也许是因为这个小小的插曲让我们有我们的相遇有了一种一波三折的感觉。那天晚上我们聊得很开心。一直到酒吧都要打烊了才恋恋不舍的离开，站在街边等车，我们还不停的聊。有卖花的小孩子来纠缠着，脸黑黑的，大大的眼睛，拖着鼻涕，抬起脸来望着我，我告诉他我很穷，买不起花。那个小孩子很搞笑，说：“阿姨不用自己买，叔叔会送给你的，叔叔要是不送给阿姨就是不爱阿姨。”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本来就不爱我。又不是我男朋友。”他却拿出钱来买了一朵。顺手插在我的包上。我抗议说：“谁要你送花给我。”他嘿嘿的笑，不是你男朋友就不能送花给你啦。我偏要送，现在我已经送了，你只好让我做你男朋友了。做就做，男朋友就男朋友，WHO怕WHO？
　　其实他做我男朋友我很开心。我觉得他跟别的男人不一样。他很天真，很纯洁。他很质朴，很自然。和他在一起我觉得非常愉快，就算是吵架都是很愉快的。最重要的是，他尊重我，跟我在一起很久了，也只是拖过我的手罢了。从来没有要求过别的什么。他还是个学生，我们见面的时候不太多，因此我们更加珍惜在一起的时间。每次都把节目安排得满满的。有一次我们一起去磁器口，你知道，那里相当于一个民俗文化村，有古老的街道和很多拿着长长烟竿的老人，还有好吃的河水豆花。据我所知还有一座庙，我想去烧香，谁知我们俩都没去过，找来找去找不到那座庙，后来我想放弃了，就说算了，我们吃完饭回家吧。吃完饭以后我们迷路了，找不到来时的路，在老街的巷子里转来转去，却在不经意中发现了那座庙。我想，大概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募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吧。能够碰到小杰，就和我找到了这座庙一样，靠的都是缘份。我在庙里许了两个愿，要他陪我过生日，要长长久久的跟他在一起。也许是我许愿的时候心不诚，也许是因为我在第一个愿望实现以后没有再去还愿。我最后还是没能跟他在一起。
　　　　　　　　　　　　　　　　　
　　小柏点了一支烟，我乘这个空档里问她：“为什么会分开呢？”
　　　　　　　　　　　　　　　　　
　　很离奇的原因，过了没多久就到了我的十九岁生日，我这人喜欢热闹，叫了很多朋友来玩巴比Q.又叫他找一些朋友来，可以跟我的小姐妹一起玩。那天他一个朋友来晚了，要他出去接。家里没酒了，我就跟他一块出去，刚刚走到7-11那里，我看见了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站在街对面。我背过去低着头买东西。小杰跟那个人打着招呼。然后拉住我，我转过头来木着脸听他给我介绍着：“小柏，这是阿毅，我爸的下属，也是我最好的哥们，我女朋友小柏。”我冷冷的伸出手，客套着“初次见面，你好你好，幸会幸会。”然后转身往上走。那次生日过后一个星期，我就找借口和小杰吵了一架，然后我们分手了。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们这么轻易的就分开了。我觉得与其让他知道我的过去，还不如早些放开手来的好。你看，他还来不及了解我，就已经分开了，现在我们俩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了。
　　“那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我不解的问。
　　你还不明白吗？那个阿毅，就是一直缠着我的男人，他发现我跟小杰在一起以后，就威胁我，要我离开小杰，不然就告诉小杰我和他的事。我答应了他。
　　"你不觉得太可惜了吗？其实可以争取的。如果你们真心相爱，也许可以挽回，也许他不在意你的过去？再说，谁没有过去呢。"你说得对，谁没有过去呢。也许别人的过去，比我还要可怕。
　　她沉默片刻，终于又开口，抬头那一刹那好似下了什么决心。
　　阿毅，在我终于离开小杰以后，再也没有来找过我。我一度庆幸自己摆脱了这个魔鬼，也暗暗的思念着小杰。我非常想他，我想回到他身边。然而他们俩都像突然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直到前天晚上，我偶然在一间酒吧，看到了阿毅和小杰。你知道我看到什么吗？我看到他们面对面坐着，他们俩还是同从前一样好看，年轻英俊，一个充满阳光气息，一个代表夜色温柔。我坐在角落的桌子上，静静的看着他们俩。默默的回想着，我是怎么样得到了他，尔后又失去了他。我怀念他至泪如雨下，直至，我看到阿毅的手轻抚着小杰的脸，他轻柔的爱抚他的发，他的眼，他的唇，一如曾经的某个夜里，他爱抚我的身体，随后他们站起来，相拥着走了出去，从我桌边经过。没有人发现我。
　　我终于明白，我才是那个介入了他们的人，原来他们才是一对。
　　随后我醉倒在大街上，而且给了自己一刀。现在才发现，我好蠢，我终于明白了，有些事你永远都不会想了解，如果可以选择，我情愿和他做一对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笑了：“我听过无数的故事了，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如果不开心，讲来出真的会好很多，你现在不会再给自己一刀了吧？
　　“不会了，就算没有了小杰，我也会很好的生活下去。人生往往错在一念之差，我错过的太多了，我现在只想好好打一份工作，好好的生活下去。然后结婚，生一堆小孩子。作一个正常的人。
　　我拉住她的手：“小柏，好女孩，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很正常的人，你只是没找到生活的方向罢了。小柏看着我：”那么你呢？你已经找到了吗？一个二十一岁的女人，每天坐在落地窗前抽烟，画画，听人讲故事。你是这条街的风景。你知道每一个人的故事，没有人知道你的故事。
　　“我？没什么好说的。每个人的经历都是一个长长的故事。全部可以用A LONG LONG AGO来开头。每个人都很沧桑。没有人完美无暇，就好像张爱玲曾经说过的一样：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蚤子。”
　　小柏离开的时候我靠在玻璃窗上，静静的抽着烟，看着她的身影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越来越远，越来越小，门口挂着的铃叮咚一声，门被开推了，进来了另一个故事。



欢迎光临 空网论坛 (http://bbs.kongweb.net/) 作者: feiyang80    时间: 2002-12-19 21: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