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论】天山雪莲

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就算跟他最亲近的弟弟阿文也不知道。这是林峰的习惯，他从不向任何人解释任何事，除非他认为有必要。

他有一幢地处南洲岛的别墅。阿文住在一楼，他住在二楼。她来了以后，就被安排在二楼朝东的屋子里，和他的屋子相邻。

阿文很少看到她。当然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兄弟俩总是一天到晚在外面忙生意。阿文留意到，自从她来了之后，林峰再也没去过张晶的公寓。

一个月了，每次张晶总是问阿文，你大哥都在忙什么？阿文说，忙啊，忙应酬，大哥也不容易。张晶就不再作声了。有时候他觉得张晶很可怜，她那么美，从十九岁起就跟着他大哥，整整四年了，但大哥似乎并不爱她，只给她在市区租了一间公寓，并开了一间美容院给她打理，偶尔会去她那儿过夜。

林峰自初恋失败后就是这个样子了。尽管他事业有成，一表人才，但是，对女人，似乎不再有兴趣。张晶象是他身边的一个摆设，花瓶，他习惯了她的存在，却从不仔细去看她。他曾对阿文说，我只爱昕昕，其他的女人，全都是一样的。昕昕是他的初恋女友。阿文24了，还没有谈恋爱，虽然他一向对大哥言听计从，但对他的这句话，却也不以为然。阿文说，你等着瞧吧。

这个女孩并不是林峰带回来的第一个女孩，这个阿文最清楚了。一年多前，曾经有个广州女孩来过，那是他的网上情人。那天晚上，阿文特意找了张晶去蹦迪，那天张晶喝了点酒，她哭着问他，你大哥呢？为什么他不来陪我？为什么他不肯待我好一点？我有什么不好？

阿文忽然很想搂着她，张晶很美，她一心一意地跟着大哥，但大哥占着她，却不爱她。他终于没有伸出手臂，他不会忘记，她是大哥的女人。

第二天，那个广州女孩就不见了。结果可想而知，这是一段见光死的网恋。林峰把那天晚上的床单收起来叫王妈洗的时候，阿文看到了那上面一片殷红的血渍。他没有说，阿文也没有问，这是他的习惯。

（二）
这个女孩已经在这里住了一个月了，林峰吩咐弟弟说，她的事，你暂时别让任何人知道，特别是张晶。阿文点点头，他们兄弟这么多年的默契，不需要多说任何一句多余的话。

那天张晶取出一件刚织完的毛衣给阿文，你大哥忙，我也找不到他，这件毛衣，你帮我拿给他吧。

第二天阿文穿着那件毛衣来接张晶，大哥说，他穿着太长了，还是我穿合适，就让我穿了。阿文发现张晶的眼里有一丝失望闪过，很快又堆满了笑，也是，你穿着正合适，你大哥比你是要稍矮些的，是我没算好尺寸。

阿文带张晶去买衣服，吃饭。临出门的时候，林峰把信用卡递给他，她爱买什么，就给她买什么。

张晶的皮肤很白，特别适合那些鲜艳的颜色，她还那么年轻么，比自己还小，阿文望着张晶在镜前试衣时娇美的身姿，忽然有些感慨起来，很快他就收住了心思，她是他大哥的女人。

真奇怪，一样是很白的肤色，那个女孩和张晶看起来完全不同。

一个月了，住在同一幢房子里，阿文看见她的次数居然不超过五次。有二次，她穿着白衣裳，有二次是黑衣裳，唯一一次有颜色的时候是紫衣裳。她不漂亮，并不是张晶那样的标准美女。但是每次她出现的时候，阿文总会觉得房间里的光线会不一样。她的白是苍白，就是站在阳光下，也会让人觉得她是冷的。

她看见阿文，会向他笑一下，安静的，没有声音的笑。有一次阿文临时回家去取东西，看到她在擦地板，屋子里开着很响的音乐，她跪在地板上，正擦到靠近窗口的那一块，阳光照在她的背脊上，白得有些耀眼。

她抬起头来，看到他，朝他笑一下。

王妈呢？

她女儿病了，我让她回去了。

接下来阿文就没再找到话说，她在擦地板，听着CD，令他觉得自己在这屋里是多余的，他甚至有些局促，真奇怪，这是他的家，但她在，他却感到局促。取了东西走出家门的时候，他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她不漂亮，但她身上有一股吸引力，让他在取东西的时候，喝水的时候，打电话的时候，都忍不住用眼睛的余光去观察她。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讨厌她的，因为她来了，大哥肯定不会待张晶好，但事实上，他居然对她一点都反感不起来。因为她来了，他就可以有足够的理由陪张晶。是大哥吩咐他这么做的，他对大哥言听计从。

阿文24了，他还没有谈恋爱，他所接触的，都是他大哥的女人。

（三）
她说，也许有一天，我会告诉你，我已经在你们城市的火车站了。

他说，呵，我需要一个确切的时间。

她说，其实如果我决定要来，一定不会自己来，惊喜从来不是由女人创造的，我必定会要求你来接我。

他说，当然，你来了，我要你做我的新娘。

她来了，象雪莲一样冰冷而清洁。她在网上叫孤独雪莲，而他叫寂寞天山。他们在BBS上对诗，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原来身份，但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相爱。

她在他的别墅里住到一个星期以后，他还没敢要她。这不是他一向的风格，但他真的不忍冒犯她。

白天他还是要去上班。她说，你只要给我一台电脑，一叠CD就好了。

偶尔她会下楼去走一走，附近的一条小街她很快熟悉了。每次出门她都会给自己描眉画唇，淡淡地，如她的笑容。林峰说过，她的笑容象冬日的阳光，灿烂却没有热度。对人笑着，却令人恍惚而无法触摸。她的头发很长，直直地披在脸侧，如缎子般的黑亮，在以染发为时尚的都市里，居然有一种如沙漠植物般的另类。她的眼睛不太大，但清亮有神，时常会有黑眼圈，那是深夜里写作的代价。她身材高挑，步履亭亭，走在街上，足以令大多数人回头。也许，并不是只有漂亮才可以令人回首的。 有时她会去街口的报亭买报纸杂志，或者租几张碟来看。她喜欢看王家卫，候孝贤，张婉婷的片子，他们都有一个特点，自成一格。而独特正是他们作品的生命力之所在。更多的时候她依然泡在网上，写帖，回帖。那是版主的职责。 他在办公室打开QQ，你在干什么？

在写与你的同居史。

好，打算叫它作什么名字呢？

天山雪莲。

（四）
她的身体非常凉，即便是在床上。他竭力想要温暖她，但就算是做爱的时候，她也只是微温，象一块总也暖不热的玉。但是她说，她不冷，她的热度是内敛的，表面冷，并不代表里面不热。

她来了以后，他总是一下了班就回家，有时带她出去吃饭，有时候在家里做饭，他做给她吃。连阿文都说了，大哥你是不是转性了，我还从没见你为了一个女人下过厨呢。

他每天变着花样做菜给她吃，他记得她没来之前，有一次深夜，她告诉他她有二十个小时没吃东西了，他说，你来，我做给你吃。他记得他说过，于是他要兑现他的承诺，言出必行是他的风格。 到了晚上，他们在走廊上互道晚安，然后他看着她走进屋子里，关上房门。他为自己的胆怯觉得可笑，他牵过她的手，搂过她，也亲吻过她的脸，但是，他竟然不敢继续。就象他当年爱上昕昕时那样。她总是微笑着道一声晚安，然后轻轻地合上房门，剩他一个人在走廊上。她完全知道他所想，但她不迎合。

他在走廊上呆到很晚，狠狠地抽烟，然后才能将身心的燥热慢慢平静下来。

十天后，他终于忍不住找了阿文和其他几个朋友去了酒吧，他看到她在网上发给他的很多短信，但他一直不回复。如此半个月，每次他都在凌晨才和阿文一起回家。 每天她都会坐在走廊上等他。等到他来了，就微笑着说一声，回来了？那我去睡了，晚安。然后轻轻地走进她的屋子，关上房门。她从来不问他，也没有一句抱怨。他在心里骂自己不是男人，他也弄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待她。

那天他到家时没有开灯，他轻轻地走上二楼，照例看到她坐在那里，穿着跟黑夜一样颜色的衣裳，只有一张脸是白的。她睡着了。

他蹲下去，亲吻她的眼睛，然后她醒了，说，你回来了？他吻住她的唇，然后将她抱进了自己的屋里。 （五）
那个夜里，她哭了。他流汗的时候，她在流泪。他总是这样，不愿意在感情上哪怕主动一点点，却一定要她送上门去。半个月每晚泡在外面也不跟她解释，她巴巴地从几千里外来了，每天在走廊上等他，他却没有一句话。

他有女友，听他弟弟说，那女孩比她还小一岁，很漂亮。他弟弟似乎不喜欢她，但对她好象也没有恶意。那男孩好象很喜欢穿毛衣，这个秋天，他几乎一直穿着那件驼色粗棒针的手织毛衣。不过那件衣裳很适合他，宽松又随意得恰到好处。

阿峰要她给他半年时间。他说，那女孩跟了他四年，其实他并不喜欢她，她的存在就象一只备用轮胎。但是她跟他的时候还是处女，他没有抛弃她是因为责任。而且，她很爱他，亦没有什么过错。 之前，他们都一直很自觉地不问对方的过去，但是一旦在一起了，却不得不问。

她问他，我是你的第几个女人？问完后她觉得自己很傻，他亦不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她又何苦要多问？她以为自己可以如雪莲般不俗的，但事到临头，还是忍不住做回最俗气和小气的女人。

第四个。

她心里忽然有了针扎似的疼。明知道不知道真相也许才能保持快乐，可不快也都是自己找的。

你真的会娶我吗？我可能不能给你生孩子的，我不是完整的女人。 只要有你就够了，我不喜欢孩子。他回答的时候没有一丝犹豫。

她亲吻他的手指，然后他们又开始做爱。她抚摸着他漂亮的胸肌，恍惚中想起辉。

（六）
她原来以为她不会再爱的，她跟辉同居的时候，才只有十七岁。辉很疼她，她以为他就是她的一生的，可直到现在她还在怀疑，他怎么就真的不再爱她了呢？他曾那么疼她啊。

现在她投奔林峰来了，住在他的别墅里，开始扮演一个等爱的角色。

林峰太忙了，一个月后，他又开始晚归，BBS上只剩下雪莲在孤独地开放，她告诉所有的人，她在等他。

多么残酷的重复啊，她总是必须等待，以前是辉，现在是峰。辉喜欢跟朋友喝酒聚会，峰有忙不完的生意，对女人来说，等待却只有一种。

有时候峰心情很糟，回来看到她上网，会冷笑，我不在的时候，你又忙着在网上另寻寄托了吧？她坐在椅子上，把脚盘起来，盯着他看，她想，他是太忙太累的缘故，所以她一定要谅解他，于是她不断地微笑着跟他解释，她跟谁在说话，在说什么。

他会很蛮横地说，很谈得来啊。看来你过几天又会去另一个城市了。

她的笑容僵了一瞬，又再绽开来，你不能不信任我，峰，谈得来分很多种，我在这里，是等你，而和他们，仅是相遇。你不可以冤枉我。

他依然会冷笑着摔门而去，他总是这样，在网上时也是，人们看到的只是天山和雪莲的互诉衷肠，却没有人看到他们的争纷。

他喜欢她，是因为她的好文笔，而他嫉妒的，依然是她的好文笔。他总是说，你有很多崇拜者，我不在的时候，我就不信你不跟他们说话。他认定她跟人说话是耐不住寂寞，所以他甚至会莫明其妙地将她拖进黑名单。

不过她知道，回头他会知错，会来求她的谅解。他丢不下她，他答应过她，要陪她一辈子的，除非她不再愿意。

她真是个特别的女人，林峰从没见过如此温柔和善解人意的女孩，但他知道自己太在乎她，所以不能忍受她的一点点怠慢，所以他总是猜疑她，猜疑她用同样的温柔盅惑着其他的男子。她在网上有很多FANS。

她说，你以为，爱一个人真的是那么容易的吗？你以为我甘心受你的委屈是为了什么呢？

于是他搂紧她，亲吻，然后做爱，他说，宝贝对不起。每次都是这样。

她在他的身下呻吟，他总是会加倍地卖力来让她快乐。她知道他是爱她才这样，但为什么，爱非得是这样的呢？折磨再抚慰，再折磨，再抚慰，不断地循环。

（七）
三个月了，林峰一次也没去张晶那里过夜，张晶再也不能满足于阿文关于峰太忙的解释。

你很爱我大哥吗？

是的。

如果没有我大哥，你会不会爱我？

张晶诧异地看他一眼，低下头去，她习惯了他在她身边，但她心里只有峰，他便成了一把伞，偶尔遮挡风雨用的伞，但她的确没有想过，若他不是峰的弟弟，她又会怎么看他？

阿文说，其实，很多时候，真相是残酷的，而无知才是幸福的。

张晶说，我早就猜到了，他一定有了别的女人。她比我漂亮吗？

不，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美的。

你可不可以抱我？

（八）
她不知道峰有没有跟他的女友摊牌。三个月了，她把自己关在屋里，看书，写作，喝茶，听音乐，做她最喜欢的事，别的她一直没有去想。她当然希望他能离开女友，爱情都是自私的，没有人会愿意跟他人分享一个男人。但她又怕面对这样的情形，她怕自己以后一直想起，是自己是抢了那女孩心爱的男人，是自己害了她。她不敢想。

峰买了一只钻戒给她，套在她的无名指上，说，这是我们的订情信物，你永远都不可以再摘下来。

一个人的时候，她抚着那枚闪亮的小石头，心里就已经很踏实，其他的，她什么也不愿再想。女人在本质上是很简单的动物。只要一颗没有生命的石头，就可以令她安心，只要一句花俏的承诺，就可以令她沉醉。


那天峰回来时很恼怒，他弟弟也铁青着脸，兄弟俩在楼下吵得很凶。

我让你多照顾她，你倒好，居然跟她上床？

你在家里圈养着一个，在外面又放养着一个，你到底要哪一个？

你怎么跟你大哥说话的？

你不是一直计划着怎么甩掉她吗？现在由我来替你收拾残局，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靠，张晶是我的女人，在我没说不要她之前，谁也别想要她。连兄弟也不行！

她坐在二楼的走廊上静静地听着，男人是这样的，自己不想要的东西，一旦被别人当成宝贝，又会觉得它值钱了。虽然总想着如何解决问题，但当问题可以以最小的破坏度收尾的时候，他又不乐意了，因为那是一顶绿帽子，令所有男人认为是耻辱的东西。

那一晚峰出去了，是她来这里之后的第一次彻夜未归，她在窗前坐到凌晨，喝很多水，她知道，他是去找回所谓的尊严的。

在女人将幸福寄托在男人身上的时候，女人总是受害者，她是，张晶也是。

她又想起辉。辉曾为了保护她不被人调戏而被人打破过头，那之前，他们素未生平。后来她为他流产了二次，第三次是宫外孕，她因为大出血而躺在手术室里的时候，他正跟他们老板的千金看电影。

无影灯下她不停地哭泣，主刀的医生很凶，哭什么哭，小小年纪，不知自爱，现在哭有什么用？

那个很凶的医生把她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临出院时，他告诉她，她以后可能很难再有孩子了。

辉曾为她被打破过头，失血几乎休克，现在她已悉数偿还了。他曾给她的快乐，她也悉数用痛苦偿还了。这世上本无无缘无故的爱，所有的一切都必须偿还。

两不相欠之后，就是分离。

（九）
峰的生意里，包括一间迪厅。

他已经三天彻夜不归，于是她决定去找他。她叫了车，很容易就找到了那间迪厅，她安静地走进去，依然引来了注视。她身上那种卓然独立的气质，与这里格格不入，也因而出众。

她找一个角落坐下来。然后她看到了阿文，接着在离他二米远的吧台上，她看到峰搂着一个美丽的女子，她看不清阿文的表情，只能看到烟雾中他模糊的脸。她明白，阿文在那女子心里，也不过是备用轮胎而已，那她呢？她又是什么？

有男子过来搭讪。小姐，第一次来这里吧？怎么没朋友一起来呀？寂寞的话哥哥陪你呀！

她不语，只是在想，她是什么呢？她又是什么呢？

那男子猥笑道，想男人啊？别想了，哥哥我一定比你的男人强。说着伸手挑她的下颌。她惊觉，霍地站起。那男子的同伙围上来，围住她，朝她的脸上喷酒气和烟气。她靠在墙角，无助地望着峰。但是峰没有看到她。

她用力推开他们当中的一人，那人撞翻了一张椅子，迪厅里所有的人都朝这边注意过来。峰看见她了，阿文也看见她了。

他们三人，二男一女在朝他走来，她站在当场，不知道是否应该相认。

峰说，王所长，呵，今天过来玩怎么也不事先跟我打个招呼？

呵，林老板，我这不也是刚来吗？那人歪歪斜斜地拍着峰的肩膀，打着哈哈。这妮子挺对我胃口的，我跟她玩玩嘛，林老板要是不高兴，我带她出去玩就是了。

她凛然望着峰，等待他的维护。

林峰在犹豫，王所长是他们这一区的派出所主任，他的生意兴隆，跟他的通融不无关系，这个面子不能撕破。而面前的女子偏偏是他不能不护佑的她，而偏偏张晶又在身边。

他在沉吟。那王局长又开始往她凑过去，她望着峰，眼里满是绝望。

阿文走上去，猛地揪起王局长，当头就是一拳。

一场混战由此开场。张晶尖叫着扑进他的怀中，他以最快的速度将她送至安全的调音室，然后回转来，拉起墙角的她。

而她居然不走，她恨恨地望着他，她被人欺负，而他居然没有维护她。他抱着他的女友先走了，回头才来顾她。她恨啊，在她最需要他们的保护的时候，他们却离她远远的，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峰是这样，辉也是这样。

他拉她，而她只是冷冷地望着他，两人僵持着，只听那边砰地一声，响起玻璃碎裂的声音，有人尖叫，然后他们看到阿文满面鲜血地倒了下去。

她愣了，七年前，是辉，七年后，是阿文，生命原是如此残酷的重复。只是，为什么是阿文？

那有着尖锐棱角的半截酒瓶，敲在了他的太阳穴上，他死了。

（十）
她对着镜子描眉，画唇，将自己精心打扮了一下，穿上那袭他买给她的白色丝质睡衣。快十二月了，丝质的睡袍在肌肤上滑动着，她也终于觉得冷了。她说，抱着我好吗？

他们做爱，CD里放着那首《当我遇上你》，黑暗中她忍不住呜咽，他却听不见。高潮的时候，她说，我爱你。他说，我也是。她说，说你爱我好吗？他说，我爱你。

她终于讨得了他的这句话。

两不相欠，然后分离。

阿文死了，临死的时候，他对峰说，你要好好照顾张晶。峰点头。

她知道峰永远也不可能再娶她，她终于可以不再成为害人的那个角色，也终于可以不再受他的委屈。

她给他留了一封信。不能保证别的，但可以保证只爱你一个。爱一个人并不是容易的事，现在我走了，你再也不必猜忌和生气了。相爱容易相处难。相处是两个人的事，矛盾是双方的，而不一定非是外在因素，非得另有所爱。体谅也是双方的，我可以体谅你，而你不能，也不自觉，那么这条不等式，必定无解。这次，是我的最后一次解释。好好珍惜她，你会获得平凡的幸福……

如他所说，她不声不响地去了另外一个城市，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就象当初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一样。

她用雪莲在BBS上留下的最后一个帖子是，一个人被遗忘需要多长时间，一个人在网络上被遗忘又需要多少时间？

雪莲在网上消失了，天山终于寂寞。他想起来，他居然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尾声）

深圳。

吕子薇去上海参加签名售书回来。才下飞机，就接到了保姆的电话，小峰发烧了，我现在带他去医院，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

她挂了电话就直奔医院，输液室里，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正哭叫不止。看到她，哭得更凶了，妈妈，你不要小峰了？

她抱住儿子，不是，妈妈忙着挣钱，给小峰买好吃的，好玩的。

男孩哭叫，我不要那些，我只要妈妈。 吕子薇笑道，傻孩子，妈妈永远在你身边的。这个孩子，是她这一生最意外的财富，医生曾说她很可能再也不能生育，可他来了，他是个奇迹。

男孩很快破涕为笑，小家伙左手打着吊针，小手被胶带固定在一个小纸盒上，右手仍是不安份地玩弄着身周一切可以玩的东西。

很快他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吕子薇手上的钻戒上。

妈妈，把它摘下来给小峰玩。

吕子薇笑道，这个不可以，这是小峰的爸爸给妈妈戴上的，妈妈答应过他，永远不摘下来的。

小峰噘起了嘴，不行，妈妈你把它摘下来，小峰再给你戴上去，妈妈就是我的老婆了。

吕子薇失笑，妈妈怎么可以做你的老婆？这戒指，只有爸爸才可以替妈妈戴。 那爸爸在哪儿呢？

吕子薇不再回答，抬头往窗外看去，窗外绿荫浓浓，已是初夏，如她的事业和生活，渐入佳境。那些曾为他流血，流汗，甚至付出生命的男子，皆是远处浓淡相间的背景而已，而她自己，才是这出戏的主角。

不远处有个看不清面目的男子，正抱着一个女孩走过来，他的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本书，是她熟悉的紫色封面，她的新书——《天山雪莲》。

她微笑。     Re:【讨论】天山雪莲

这篇文章是有点长
但是很好的啊
    Re:【讨论】天山雪莲

怎么就是没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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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本善丹妮    时间: 2002-11-19 12: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