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一九三七
我在微暗的灯光里怀念一种心情，宁静而淡泊，唱片缓缓一圈圈的旋转，古老沉闷的心情；我在夕阳渐逝的黄昏回忆曾经的安宁，惬意而放松，周围弥漫着幽幽的花香。酒精麻痹着我的思绪，停止我肆意的遐想。我钟意的女子拖着浓密的黑发缓缓的向我走来，幻想封闭的城市或许正经历着硝烟弥漫的战火，断裂的城墙，颓败的灰色。
我拆散女孩盘绕在脑后的发辫，一瞬间倾泻的黑色瀑布，卷曲着缠绕在我的指间，飘逸着让人心动的清香。碎花的旗袍紧紧的包裹着玲珑的曲线，她坐在身边，匀称的呼应带动了胸部的起伏。我的双手在四处游动的抚摸，她静静的看着我，面无表情。
而一切，只是彻底的虚幻。
多少年前的今天我昔日的朋友或许正奔走呼号在漫长的泊油路上，声色俱厉的高举腥红的标语，大声疾呼着救国的赤诚之心还有对当局无奈的抗议，我看见黑色的皮靴无情的践踏在摔倒在地的人群，那些梳理着发辫的女孩痛苦在蜷缩在街头。还有，黑压压的枪口。耀眼的阳光无辜的照耀在所有人的脸孔上，千篇一律的明媚。
而我，依然躲在这阴暗的角落，痛苦，却无动于衷。
上海，一九三七。
铺天盖地的标语和亢奋激昂的情绪，诉说着当局的无能和卑鄙。我做事的银行早已贴上白色醒目的封条，那时候，我亲眼经历着一切，麻木了我曾经的激情。
回忆总是狠狠的疼痛，撕裂着我未曾愈合的伤口。我宠爱的莫莫我的妻子口吐鲜血蜷缩着单薄的身体痛苦的闭上眼睛。我倾注了所有感情的恋爱，掏空我汩汩流动的热血和温热柔软的心，空洞了我苍白世界的唯一色彩。而黑白的记忆如同一张张胶片来回放映，每一次，让我如此疼痛。
莫莫是个温柔安静的女孩，软软的轻声细语。鸦色的发辫梳理在胸前，齐眉流海，娇俏的样子让我心动不已。当然，她也是倔强的，只是从不任性。她的坚持总会让我妥协，比如在衣服的搭配和穿着上，比如在各种营养不良的食品前，比如在我抽烟的态度上。结婚的时候，我们都还年轻，而她，只有十九岁，她关心着我生活的一切细节，然后像个小母亲那般照顾我，也会像小女孩那般依赖我。我所有的爱如同清泉般源源不断的流淌，永无休止。
我想我是个细心而优秀的男人，最终却没有照顾好莫莫，我爱的女人，我的妻子。黑夜的时候看见她苍老的母亲纵横交错的泪痕，悔恨交加的感受会占据我所有的思维。我内疚的心会抽畜着扭曲。曾经，我一直无法走出，而现在，即将麻木。一切都没发生的时候，我拥着她温暖的体温入睡，喝她熬了很久的高汤。冬日的午后炉子上飘荡的香气在空气四处游荡，微妙的情绪让我兴致高昂。那时，我会忘记即将沦陷城市的沮丧，会忘记踌躇满志的爱国热情。一如所有甜蜜中的男男女女，儿女情长。
日子，行云流水般，悄然流淌。三年的美好，太短太短。我回忆回忆，从开始到结束。在漫无边际的压抑中看见她清澈的瞳孔，静静的凝视我。她的手温柔的抚摸，让我忘却一天的疲惫，在莫名的舒适中安然入睡。于是现在，我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
在我开始以全部的热情投身于救国运动后，曾经兴高采烈的告诉她我颇为高尚的理想和美好中国的前景。她用孩童般的眼神看着我，担忧而崇拜。我想起那些不求同生但愿共死的誓言如此荒诞如此恶毒，以至于我大意的疏忽葬送了莫莫如花的生命。男人当救国。我的心里从未对此产生过一丝一毫的疑问，我渴望安详的日子，静静的陪伴我心爱的妻子。而日益沦落的时局，让我终日难以安静。
我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行为给莫莫造成了如此的担忧和害怕。母亲后来告诉我，她终日心神不安的恍惚。从我离开家，就盼望着我的归来。她恐惧枪声恐惧游行，恐惧我没有按时回家的日子。那些日子她疲惫的身体疲惫的心，无时无刻不担忧着我的安危，那也是她执意要陪伴在我身边的原因，在我振臂高呼的时候，在我奔走呼号在混乱街头的时候。是的，我一直屈服于她的坚持，她的眼神让我无法抗拒，她说言我要在你身边。
风吹雨打着她娇美的面容，而她的思想却日益的高尚，一直到后来，我才明白这一切都源于她对我的深深的爱。很多时候我心疼的要她休息而她总是坚决的摇头。一直到那天。
膨胀的空气里多少不安在骚动，哦，一九三七。
午后的晴空不甚强烈的阳光照耀着不安分的城市，漫天飞舞的传单奔走呼号着多少人的心痛多少人的呼唤。离开家门的时候莫莫紧紧的拉着我的衣角，我坚决的溶入到那些 热血沸腾的人群中，后来的一切让我不敢回忆。全副武装的军警冲散了我们的队伍，而莫莫的手却始终紧紧的攥着我的衣服，仿佛拉着一生的依靠。我说莫莫你怕吗？她只是摇头。呼啸的子弹在人群中穿梭，然后莫莫紧紧的抱住我，在低沉的呻吟中，我转回头。
惊惶的人群，尖声的呼嚎，一张张变形的面孔，四处逃散的人们。在这年的午后，我看见妻子苍白而痛楚的面孔，殷红的鲜血不断从嘴角渗出，渐渐的滑落在地。我抱起她软软的身躯，温度，一点点的低下去。怀中的莫莫蜷缩着身躯，微微的颤抖，然后，低垂下失色的双眸。那时的痛苦，无法回忆也不可回忆。
我的衣角，是她企图寻找的最后依靠。
一九三七，我痛苦的回忆。多少年后，我一直寻找被生活遗忘的角落，藏匿我无法生存的灵魂。当年的激情突然间被焚化，在硝烟弥漫的战火中窥视着军阀的衰败和民主的胜利，我静静的看着，没有任何感情。
那年那月那场青春的勇敢的争斗，我失去了宠爱的女子，一九三七的回忆，在压抑中永恒。而如今在我逐渐老去的时候，想起那些人生的低谷和走过的漫长岁月，莫然回首，唯有珍惜身边的一切。
Re:【原创】一九三七
一九三七
也许是段记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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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FREEINSKY
时间:
2004-3-25 19: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