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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妮

  (一)

  黑妮忧心忡忡地趴在猪圈里,脑子里飘荡着猪脑子里绝不可能存在的思维。
  黑妮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有名字的猪之一,是她的主人为她起了一个这样好听的名字。黑妮为了弄明白自己名字的含义,便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人的文字与语言,但她还是没能领会自己名字的含义,这也使黑妮领略了人类语言文化的深刻,同时也佩服起带给自己名字的主人—一个高考落榜回家务农的养猪小专业户。主人的养猪规模属于刚起步阶段,一共有十几头猪,主人为这些猪都起了名字。黑妮最喜欢看主人叫着猪的名字喂食,当叫到黑妮的时候,黑妮的心中就涌起一种幸福和冲动,她想抬起头和主人说上几句话,但却不敢,她怕吓着主人。主人受得打击够大的,不能再受刺激了。黑妮很心痛,她不明白区区高考落榜一件事能把一个欢蹦乱跳的小伙子弄得无精打采,文凭只是一张硬纸,对于他们人类就那么重要?!
  黑妮通过村上的广播了解世界,她爱人类的生活方式以及人类创造的文明。早上,黑妮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的标志乐中清醒了大脑,然后仔细地聆听。黑妮能从国内新闻中听出中国的繁荣昌盛和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而国际新闻部分里面充斥着弹劾、政变、入侵,让黑妮感到,除了中国的猪圈,其它任何国家的猪圈都是不安全的。中央台的新闻报完之后,便是全省新闻联播,再之后插播广告和歌曲。这时,主人就来喂食了。黑妮在广告和歌曲声中吃早餐。早餐后,黑妮开始收听县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县里的广播员播音水平较之中央、省两级差之千里,里边夹杂着浓重的地方口音。广播听得多了,黑妮总结出一些经验,比如说,中央开了什么会,省、县肯定也要开什么会;中央开展什么活动,省、县也会开展什么活动。因此,黑妮在听完中央新闻联播后,省、县的新闻节目,不听猜也猜个差不多。黑妮想,自己也具备了省、县级广播电台编辑的水平了。
  黑妮感觉主人最喜欢自己,这绝不是黑妮自作多情。喂完食后,主人总喜欢趴在猪圈边上和黑妮聊会儿天。主人绝不会想到黑妮会听懂他的话,所以聊得肆无忌惮,无所顾及。在黑妮面前,主人是最真实的。做为人类之间,相互谈话中都不愿意把完全真实透明的自己暴露给对方。因为人类最怕露出来,凡有露出来镜头的影视片都是扫黄打非的目标。主人能找到一个完全裸露自我的对象,是难能可贵的,是幸福的,所以黑妮也是幸福的。
  主人不快乐,主人正在一天天的消瘦,这是黑妮忧心忡忡的原因。

  (二)

  千万别以为黑妮是一只黑猪,她通体雪白,身材匀称,做为一头猪她是完美的。和黑妮同圈的一头叫粗马的母猪经常教训黑妮说做猪就要有猪的样子,太干净了就失去了猪的生活情趣。黑妮知道她这是嫉妒,嫉妒的缘由来自去年的一件事:乡配种站的刘大夫带来一头正发情的大种猪,打算给粗马配种。松掉桎梏的疯狂种猪看见粗马后近不急待地向她扑去,而半路上种猎瞥见了正在一旁散步的黑妮便坚定地改变了方向。当刘大夫发现自己摇钱树的意图后就号召大家拦住种猪,五六个小伙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把种猪制服。正在一旁准备享受激情碰撞的粗马等待了半天而毫无动静,发现是黑妮搅坏了自己的春梦,仇恨的种子从此而生。还值得一提的是,那头种猪从此丧失了性能力,就算霸王硬上弓地硬架到母猪面前也似柳下惠一样坐怀不乱。刘大夫平生做了第一桩赔本买卖,他逢人便说:那可是全乡最好的一头种猪了。

  黑妮感到春天来了,是自己身体里的春天来了。一股春意润物细无声地席卷了她的灵魂和躯干,让她不由自主、坐卧不宁。主人成了她精神寄托的对象,每当主人来给她喂食和她聊天时,她都盼望时间过得慢一点,看着主人离去的背影,黑妮都怅然若失。
  一天,当主人又一次来到猪圈旁,黑妮觉得自己身体一跃就跳出了猪圈,和主人面对面的谈心,黑妮把自己憋了一肚子的话都说了出来,可真痛快啊!主人把她搂在怀里,扶摸着她的长发,黑妮感到了主人温暖的气息,她陶醉了。黑妮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人,不由得一惊,然后梦就醒了,广播喇叭里正好传出“新闻和报纸摘要”的标志乐声,黑妮第一次感到广播喇叭是这么的讨厌。
  黑妮的身体燃烧着无限的激情与冲动,她必须想办法释放。黑妮听主人给她讲得那些故事充满了人性、生命和爱,这些东西是激情与冲动的本源,她决心将这些故事记录下来。黑妮在猪圈的一面内墙上开始了她的释放,她知道自己所从事的事业人类叫作家,所产生的东西人类叫小说。小说是可以虚构的,但黑妮知道有震撼力的小说都是真实的,黑妮发誓要写最真实的小说。

  黑妮开始了她的第一篇创作。她郑重地写下处女作的名字—《抉择》,以下便是《抉择》的内容:

  家柱和秀花还分别在娘肚子里的时候,就被定了亲。家柱娘和秀花娘还是姑娘的时候,就爱在同一棵大树下纳鞋底,直到她俩人都挺上了大肚子,还在一棵大树下纳鞋底。家柱娘和秀花娘都指着对方的大肚子笑,然后各自交流怀孩子的感受,越谈越有共同语言。
  家柱娘说俺怀的孩子特文静,里面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动,准是个丫头。秀花娘说,他爹带着我找先生看过了,是个小子。那咱俩就当亲家吧!二人一拍即合。
  过后,家柱娘生了个小子,起名叫家柱;秀花娘生了个丫头,起名叫秀花。虽然孩子的性别与预测大相径庭,但一点没耽误两人作亲家。
  家柱和秀花两个人在“你俩是小两口”的教唆中青梅竹马地度过了童年,他们并不知道“小两口”的具体含义,他们只知道那是一种比一般孩子要亲密的关系。
  直到上初中以后,家柱和秀花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了更深刻地理解。秀花一看到家柱的眼睛,脸上就会发烧;而家柱更愿意在上学放学时和秀花单独走。两人之间产生了一种情愫,觉得谁也离不开谁了。他们的家长并不象城里孩子家长那样对待此种问题谈虎色变、草木皆兵,到是给予了最大程度地鼓励与放纵。因此,两人的感情更是发展的有恃无恐。两人的学习并没有因情感问题而受到影响,相反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家柱和秀花的学习成绩总是名列前予。此种现象应该能给部分教师和家长一些启示。
  高考的时候,秀花发挥正常,考上了燕州大学,一所全国重点大学;而家柱发挥失常,意外落榜。
  家柱说:你去上大学吧,家里的活都教给我,两家我都照应着。
  秀花说:你再考一次,我在大学里等你。
  家柱说:家里条件不好,一块儿走两个大学生,肯定供不起。你去上吧,只是在城里眼界开阔了,别把家给忘了。
  秀花的眼睛里真情和眼泪一起迸出:我也不去了,过两年咱们就结婚。
  家柱眼睛里的泪水也出来烘托气氛,两双眼睛里的泪相互融合。
  同一棵大树下,家柱娘和秀花娘仍旧在一起纳鞋底。秀花娘说:大学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好孩子活生生都给带坏了,坏孩子也改造不好。
  家柱娘说:咱孩子都有出息,不用上那鸟大学。
  秀花娘说:亲家母,你要是不放心,就先让秀花先过门,到年龄再补证,咱们村的孩子都这么办。
  十年后,此村涌现出一对夫妻养猪大户,经常在全县经济工作表彰大会上发言,夫妻俩讲话条理清楚,详略得当,水平明显盖过主持会议的县级领导。他们开办的家柱肉联厂为全县十强企业之一,男老板叫赵家柱,女老板叫刘秀花。他们的肉联厂招工条件非常刻薄,非大学本科生不要。全县多如牛毛的大学毕业生都以在家柱肉联厂工作为荣。

  黑妮写完最后一笔,已是满眼泪水,她知道好作品必须先感动自己,这说明自己的处女作是基本成功的。
  粗马睡足了觉,走了过来,粗暴地把她压在了身子底下,大声说:“小蹄子,老娘教你怎样做猪!”直到黑妮雪白的身体沾满了脏泥,粗马才放开她。幸好粗马没有发现她的作品。黑妮退缩到猪圈的一角,用舌头将自己的毛舔干净,她不愿意让主人看到自己很脏的样子。

  (三)

  主人说:“黑妮,我觉得你和一般的猪不一样。”
  黑妮停止了进餐,抬起头望着主人,眼里饱含着泪水。黑妮在心里默默地说:你和一般的人也不一样。
  主人又说:“你的眼睛里透着睿智,你是不是能听懂我的话?”
  黑妮一个劲地点头。她想,这么聪明和有观察力的人,大学居然不要他,大学录取的,都是什么素质的呢?看来大学不上也罢。
  主人笑着说:“还假装点头,你听懂什么了?真可爱。你要能听懂我的话,你就不是猪了。”
  黑妮微微感到有些遗憾,看来主人还是肉眼凡胎。
  “家柱—”主人的爹在远处碱:“这孩子,自从高考落了榜,就跟犯神经似的,成天跟猪唠叨。你到乡配种站和刘大夫联系一下,黑妮的发情期到了,该配种了。”

  刘大夫带着那头患有性功能障碍疾病的种猪又来了。
  刘大夫一进门就对家柱的爹说:“上次在你家配种,损失了一头种猪,耽误了我多少钱呀!要不是你家小子好言好语,我还真不来了。”
  家柱爹脸上堆满了笑,又是道歉又是递烟。
  刘大夫说:这回我又把那头丢人的种猪带来了,死马当活马医一回,要是治好了我宝贝的病,我就不收钱了,还反请你一次。”
  家柱爹说:“那敢情好,那敢情好。”
  刘大夫一看到黑妮就发出啧啧地赞叹:“真是一头好猪,我配了十二多年猪,没见过这么精神的。”
  黑妮已经知道要发生什么情况了,恐惧的她退缩到猪圈的一角,浑身瑟瑟地抖。
  种猪看到黑妮后,便一扫几个月来的颓势,欲火在胸中重新点燃,它向黑妮扑了上去。
  刘大夫哈哈大笑:“解铃还需系铃人啊。”
  黑妮瘫软在地上,一动不能动。她感觉一座大山覆盖了她,大山的气息在她耳边呼呼生风,让黑妮联想到了自己做的一个春梦。
  周围观看的人纷纷鼓掌,他们说好久没见到这么生猛的场面了,他们用最粗俗的话评价种猪的战斗,并由此引申到人,人群中不时发出一声声哄笑。
  黑妮想:主人也在其中,这让她羞辱不堪。
  黑妮慢慢地感到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世界上只剩她自己,一个东西有节奏地撩拨着她的心尖,一些含糊不清的语句从她嘴里涌出,那是猪的语言。
  猪的语言只有猪能听懂,种猪现在对一切声音都充耳不闻,可是在一旁的粗马却听得清清楚楚。粗马一直在一旁艳羡地关注着种猪和黑妮的进程,她清楚地听见了从黑妮嘴里迸出的语句,那分明是:“家—柱—”
  粗马的脸上露出了别人不易察觉的冷笑。

  经过昨天和种猪的一场鏖战,黑妮感到非常疲惫。种猪粗犷地攻击彻底击碎了她和初恋和梦,让她回到现实中来。在生理和心理上都有了质变的黑妮开始了她第二篇作品的创作,名字叫《神猪侠侣》:

  家柱和秀花还分别在娘肚子里的时候,就被定了亲。家柱娘和秀花娘还是姑娘的时候,就爱在同一棵大树下纳鞋底,直到她俩人都挺上了大肚子,还在一棵大树下纳鞋底。家柱娘和秀花娘都指着对方的大肚子笑,然后各自交流怀孩子的感受,越谈越有共同语言。
  家柱娘说俺怀的孩子特文静,里面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动,准是个丫头。秀花娘说,他爹带着我找先生看过了,是个小子。那咱俩就当亲家吧!二人一拍即合。
  过后,家柱娘生了个小子,起名叫家柱;秀花娘生了个丫头,起名叫秀花。虽然孩子的性别与预测大相径庭,但一点没耽误两人作亲家。
  家柱和秀花两个人在“你俩是小两口”的教唆中青梅竹马地度过了童年,他们并不知道“小两口”的具体含义,他们只知道那是一种比一般孩子要亲密的关系。
  直到上初中以后,家柱和秀花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了更深刻地理解。秀花一看到家柱的眼睛,脸上就会发烧;而家柱更愿意在上学放学时和秀花单独走。两人之间产生了一种情愫,觉得谁也离不开谁了。他们的家长并不象城里孩子家长那样对待此种问题谈虎色变、草木皆兵,到是给予了最大程度地鼓励与放纵。因此,两人的感情更是发展的有恃无恐。两人的学习并没有因情感问题而受到影响,相反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家柱和秀花的学习成绩总是名列前予。此种现象应该能给部分教师和家长一些启示。
  高考的时候,秀花发挥正常,考上了燕州大学,一所全国重点大学;而家柱发挥失常,意外落榜。
  家柱说:你去上大学吧,家里的活都教给我,两家我都照应着。
  秀花说:你再考一次,我在大学里等你。
  家柱说:家里条件不好,一块儿走两个大学生,肯定供不起。你去上吧,只是在城里眼界开阔了,别把家给忘了。
  秀花的眼睛里真情和眼泪一起迸出:我也不去了,过两年咱们就结婚。
  家柱眼睛里的泪水也出来烘托气氛,两双眼睛里的泪相互融合。
  过了一会儿,家柱松开秀花,理智地说:那不行,这是一个机会,别人想都想不来的,你怎么能放弃呢,我等你。
  家柱把秀花送到大学里。分手的时候,家柱说:记得常给我写信。秀花说:我一定。
  同一棵大树下,家柱娘和秀花娘仍旧在一起纳鞋底。谈论着他们的孩子。
  十年后,此村涌现出一对夫妻养猪大户,经常在全县经济工作表彰大会上发言,夫妻俩讲话条理清楚,详略得当,水平明显盖过主持会议的县级领导。他们开办的家柱肉联厂为全县十强企业之一,男老板叫赵家柱,女老板叫刘秀花。据说这个女老板曾是燕州大学的高材生,想当年放弃了优越的工作而自愿扎根农村。当时县委常拿此事当典型来标榜领导班子引进人才的能力,吹嘘了好一阵。家柱肉联厂招工条件非常刻薄,不管你是多高的学历,都要经女老板当场出题考核,通过方肯录用。到过家柱肉联厂的人都知道,厂门口横挂一幅大匾,上书七个大字:学历不代表能力。看笔迹是著名书画家王小百的作品。

  黑妮写完最后一笔,长出了一口气。她看到主人走了过来。

  家柱对黑妮说:“我要你给我生一窝小黑妮,都象你这么可爱。”
  黑妮的心一阵阵的痛,那是一种说不出的痛。
  主人说:“从今天开始,就给你加强营养了,看,这么多好吃的,都是给你的。”
  黑妮看到主人手里提的食确实很丰盛,但她却没有食欲。
  主人兴高采烈地说:“秀花又给我来信了,我要到学校去看她,明天就走。”
  黑妮痛得揪心。她只能先靠低头吃食来掩饰自己的痛苦。
  “秀花来信说燕州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比县城好多了大多了,她要给我当几天导游。”家柱说。
  黑妮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要给秀花多带些钱去,我告诉秀花了,漂亮衣服该买就买,花钱别缩手缩脚的让城里人笑话。”
  主人走后,粗马迅速挤了过来,把黑妮的孕妇饭吃了个精光,然后粗暴地把她压在了身子底下,大声说:“小蹄子,你看主人多喜欢你,净和你说话,理都不理老娘。还给你这么多好吃的!要不是你从中作梗,老娘早就做了母亲了,还轮到你有今天!”直到黑妮雪白的身体沾满了脏泥,粗马才放开她。黑妮退缩到猪圈的一角,用舌头将自己的毛舔干净,她不愿意让主人看到自己很脏的样子。

  (四)

  秀花感到自己是快乐的,自由自在的。
  秀花像一只鸟,在燕州大学的宿舍、教室、食堂之间飞来飞去。
  燕州大学在读生刘秀花在优越的学习环境中贪婪地吸取着知识。她心里明白:做为一名乡下来的学生,不能和人家比吃穿,那就比学习吧。很快,刘秀花的刻苦的学习精神和优异的学习成绩就引起了老师和同学们的注意,院内最资深的老教授黄慧这样评价刘秀花:当今社会风气日下,能够将学习作为生命第一重要来看待的学生已是凤毛麟角,而刘秀花同学,可以称得上凤毛麟角中的凤毛麟角。黄教授是秀花最崇敬的老师,讲课通俗易懂而又风趣,为人善良平易近人,能得到黄教授的夸奖,秀花非常高兴,甚至有点儿得意,她觉得自己比城里的学生一点不差。
  为给自己的第一篇论文找素材,秀花在校图书馆里寻觅了四天,也没找着自己想要的东西,她气急败坏地将一本书放回原处,恰巧撞了一个人。
  “对不起。”她抬起看了此人一眼。一个大男生脸上正挂着笑。这笑容太像家柱了,憨厚又带点狡诘。秀花不由得想起了她的家柱。说好了下周来看我的,要不来,我在信里骂死他。
  “你在找什么?”大男生问。秀花告诉了他自己要找的内容。
  “这方面的书我也没发现,你可以到网上找找看。”大男生建议。
  “网上?”秀花虽然学习优秀,但对因特网没有过多的了解。
  大男生说:“下午四点半,我在学校门口的纯蓝网吧等你,我帮你查。”
  “咱俩不认识,你为什么帮我?”秀花顿生警惕。
  “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你叫刘秀花,中文系大一五班学生,是咱校的凤毛麟角,我学习的榜样。”大男生笑着说。
  秀花一脸的迷惑。什么“凤毛麟角”?
  在大男生的帮助下,秀花在网吧里很快找到了自己需要的资料。
  秀花第一次领略了因特网的魅力与威力。从此,纯蓝网吧也成了她经常光顾的地方,她在这里,几乎每次都能遇上大男生。
  一天,刘秀花在网吧门口,又遇见了大男生。
  “明天晚上学校小礼堂有一节网络知识讲座,最权威的专家主讲,我只有一张票,给你算了。”大男生随手递给秀花一张票。
  “那你呢?”
  “我水平高,不需要了,你这种菜鸟最应该一听。”
  第二天晚上,秀花赶到小礼堂时,发现里边已坐了不少人。当她拿着票按号找到座位时,发现旁边坐了一个人,正是大男生。大男生递给她一瓶纯净水和一包口香糖说:“来得正好,马上就开始讲课了。”
  下课后,大男生理都不理刘秀花,起身便走。
  “你等等。”刘秀花追上了大男生。
  “我还有事。”大男生直奔旁边的小花园。
  刘秀花一直追着大男生:“你今天必须说清楚,你怎么认识我?你说我‘凤毛麟角’是什么意思?”
  “有人这样评价你:当今社会风气日下,能够将学习作为生命第一重要来看待的学生已是凤毛麟角,而刘秀花同学,可以称得上凤毛麟角中的凤毛麟角。”大男生把黄教授的声音学得维妙维肖:“我每天早上从睡梦中醒来,都会听到这样的话。”
  “谁这么无聊?”
  “我父亲他老人家。”大男生无奈地说。
  “你叫什么名字?”
  “黄山。富有诗意吗?”
  “你是黄教授的儿子?!”

  “您好,请问您是刘秀花小姐吗?”一个穿着整洁的男人敲开了刘秀花的宿舍门。
  宿舍里只有秀花一个人。秀花说我不认识你。
  “您不知识我就对了,我是纯真网上订花中心的送花使者,这是一位姓黄的先生在网上为您订的花。”送花使者捧出一束鲜花,带着职业病的谦恭语气说:“黄先生说,他第一次见到你时,就知道你一定是一位纯真的女孩,像我们花店的名字,他愿意进一步了解你的纯真,希望你给他一个机会。”
  “好好的,怎么想起给我送花?还跑到网上去订。”
  “今天是情人节呀,小组真得不知道?”使者有点儿惊讶。
  “情人节?”秀花心中一陈兴奋。家柱可真够浪漫的,选情人节来看我,他会不会送我花呢?你不送也没关系,有人送我,来了以后气气他。
  秀花一看表,快到点了。家柱说好了今天来,专门请了假去接站,可别误了点。临走时,她把花插到一个罐头瓶里,又深深地闻了一下,香味沁人心脾。

  在燕州火车站人头攒动的出站口,秀花一眼就看见了家柱。她快速跑了上去,搂住了家柱的脖子。
  “别,别。”家柱忙用手扳。
  “哎呀,怕什么,这又不是在家,没人认识我们。”
  家柱显得浑身不自在。
  “现在咱们就是这样,也没人管我们。”秀花做了一个努嘴的姿势。
  家柱慌乱地朝四周看。
  “小胆儿,我临入学那天,小树林里你胆怎么那么大?”秀花笑着说。
  “咱们找个小树林再这样。”家柱也做了一个努嘴的姿势。
  两人一起笑。
  “讲讲,你讲讲家里的事。”秀花总嫌家柱说得少。
  “家里的事,嗯,那头资格最老的母猪生了五个小猪仔,我挑了一个最漂亮的,起名叫秀花。”
  “讨厌,还有呢?”
  “黑妮你知道吗?我来信和你提过好几次的那头母猪,最近也配种了。”
  “净是猪啊配种啊,说点别的不行吗!”秀花有点不耐烦。
  “还有什么可说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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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妮    庸剑于 2001.04.07 18:31 发表在非常小说   给作者写鸡毛信

  “情人节给我买花了吗?”
  “今天是情人节吗?”家柱显然不知道。
  原来这只是一个巧合。秀花心里一阵失望,她突然想到了黄山和他送的花。
  “你真没劲。我不高兴了。”秀花不满地说。
  家柱一笑没说话。哄女孩子是他的弱项。
  谁也没说话。又走了了一会儿,出了站口。
  秀花也觉得刚才言重了,就打量着家柱开玩笑说:“今天挺精神的,还穿西装了。”
  “等了老半天了,就盼你夸我了。”
  “这身衣服没见你穿过呀。”
  “临来时新置的,不是怕给你丢人吗?”

  “这是全国最大的新华书店了,咱们进去看看吧。”秀花指着前面一座很大的建筑物说。
  “哪面是北呀,我一坐公共汽车就转向。”家柱被秀花拉着进了书店。
  “记得咱们上高中时,对课外书多渴望啊,一本《农村青年》都翻烂了。今天让你看个够,还不花钱。”秀花指着开放式书架上琳琅满目的书说。
  在纯文学类书籍前,家柱翻了几本就放下了。认真地看着秀花。
  “看书呢,看****什么?你以前不是最爱读小说了吗?”秀花从书堆里抬起头,问家柱。
  “小说都是作家闲着瞎编的,一些情绪化的东西,现实生活千万不能受他们的影响,尤其是爱情小说。”家柱指着秀花手里的一本书说:“而且,书也不如你好看呐。”
  “去你的。”秀花心里很高兴。心想,这傻小子,也会说甜言蜜语。
  他们又到了专业书籍专柜。
  秀花拿着一本电脑书对家柱说:“你也应该掌握一些电脑知识,明天我带你到网吧冲浪。”家柱显然没听明白。秀花没顾得解释,就埋头看了起来。一会儿再抬头,却发现家柱不见了。秀花心想糟糕,家柱第一次出门,可别迷了路。直到秀花找得冒了汗,才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家柱,他正如饥似渴地看一本书。
  “这本书我得买,对我养猪太有帮助了。”家柱显然没有发现秀花着急。
  秀花一看那是一本养猪的书,气不打一处来:“到处乱跑什么,也不告诉我一声,不知人家着急吗!”
  “你看那些电脑书,我又看不懂,不上这来上哪去!”
  “走,回学校,咱哪也不去了!”
  “这正是我想的。”

  家柱和秀花并肩走在燕州大学的小花园里,这里人很多,每当秀花碰到自己认识的老师和同学,都会拉过家柱很自然地介绍说:这是我男朋友。
  家柱说:“我又想起咱们上初中的时候,我们上学放学一起走,总有同学在后面起哄。”
  “真怀念那时的日子,我好想回到过去。”
  “你这人挺好的,就是太爱着急。在书店里找不到我就急呀,我这么大人还能丢了?临出来的时候我就发了誓了,到城里什么都能丢,就是不能丢人。”家柱故意幽默。
  秀花一点都笑不出来,她想哭。
  “我以前也爱着急,你从来不说我,咱们也从来不闹别扭,咱俩这是怎么了?”秀花带了哭腔。
  “半年多没见,你变了。”
  “我也感觉我变了,可是这怨我吗,家柱你说这怨我吗?都是这个破大学让咱们有隔阂了,我说不来上,你偏让我上……”秀花终于忍不住哭了,哭得泣不成声。
  “你别哭,你是往好处变呢,越变越有出息,不像我,就是养一辈子猪的命了。”
  秀花哭得更加厉害:“家柱你带我回家吧,我想家了。”
  “小孩子气。”家柱用手给秀花擦泪,动作特别温柔。

  燕州火车站是北方最大的火车站,每天的人流量都很大,今天也不例外。
  “火车马上就要开了,你回去吧,天儿凉。”家柱说。
  “你能吻吻我吗,就在这儿。”秀花说。
  “在这儿?”家柱环顾了一下满站台的人:“这儿,恐怕不好吧。”
  秀花痴痴地望着和自己青梅竹马的人,有一种预感:以后再也得不到他的吻了。
  秀花在站台上站了一个世纪,她想:原来青梅竹马是最靠不住的感情了。

  (五)

  家柱庆幸自己还有黑妮这样一个倾诉的对象,否则自己真得活不下去了。
  家柱经常在黑妮的猪圈前一趴就是几个小时,一名话不说,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黑妮感到自己的主人再这样下去就会生病的,她必须开口劝劝他。
  “失去意味着重新获得。”经过深思熟虑后,黑妮挑选了一句短小精辟的话劝说自己的主人。
  “有道理,谢谢你对我的开导。”家柱平静地说。
  黑妮已经做好了主人吓得撒腿就跑的思想准备,现在主人居然平静地和自己对话,看来他病得不轻。
  主人一身轻松地走了。

  黑妮被早孕反应折磨地茶饭不思,她有一段时间没有提笔创作了。黑妮清晰地感到肚子里有几个小生命在和她交流,她要把他们孕育得健健康康的,为了自己深爱的主人,为了带给她绝望与快乐的种猪,更为了自己的一生。
  写作已经成为黑妮生活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什么时候也不能放弃自己的理想和最爱,黑妮怎么能停止创作呢。主人给黑妮讲的在燕州的经历给她很深的触动,这些素材在黑妮的脑子里纵横驰骋,她写下了第三篇作品,名字只有一个字,叫《飘》:

  家柱和秀花还分别在娘肚子里的时候,就被定了亲。
  家柱和秀花两个人在“你俩是小两口”的教唆中青梅竹马地度过了童年,初中以后,家柱和秀花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了更深刻地理解。秀花一看到家柱的眼睛,脸上就会发烧;而家柱更愿意在上学放学时和秀花单独走。两人之间产生了一种情愫,觉得谁也离不开谁了。两人的学习并没有因情感问题而受到影响,相反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家柱和秀花的学习成绩总是名列前予。
  高考的时候,秀花发挥正常,考上了燕州大学,一所全国重点大学;而家柱发挥失常,意外落榜。
  由于秀花和家柱生活在不同的环境里,他们的志趣、爱好、价值理念都不相同,再加之不能每天厮守,感情自然越来越淡。
  在燕州大学里,秀花认识了比自己高两届的大学生黄山。黄山的父亲是本大学资深的老教授,对秀花非常欣赏,对儿子同秀花交往很支持。两人产生了爱情。
  黄山和秀花毕业后,都留校教书,结婚生子,过起了平稳富足的生活。多年之后,他们都成了资深的教授。
  失了恋的家柱曾经一蹶不振,闭门不出。但突然有一天,他又平静地出现在人们面前,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养猪上。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的养猪厂越办越大,直到县里将他树为农业结构调整的典型,上了电视新闻的时候,家柱才想:秀花会不会在电视上看到我呢。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在燕州怎么能收到县的电视节目呢。
  县电视台要为家柱排一个专题片,随行的女记者段思影对家柱一见钟情。当小段向家柱表明了心迹之后,家柱说我的爱已经飘走了,我没爱了。于是就给小段毫无保留地讲了自己的初恋,劝小段死心。
  家柱的爱情故事把小段感动的死去活来。她说现在的男孩子个顶个的虚伪放荡,向你这么真实传统一见面就掏心窝子的实属罕见,这样优秀的男人我是不会放过的。
  小段记者的要求让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拒绝。
  结婚后,小段辞去了记者的工作,和家柱一起开起了肉联公司。由于管理机制完善,公司像滚雪球一样壮大。
  再后来,家柱和小段的儿子也考上了燕州大学,入学那天,他们全家坐着高级轿车一起到学校报到。家柱在这里遇到了秀花教授,他们已经三十年没见面了。家柱一见到秀花就说:我儿子比我强,他爹没考上的大学他考上了。

  黑妮写完了最后一笔,她的思维还沉湎在小说的情节里不能自拔。主人提着食远远地走了过来,看样子精神很饱满,黑妮急忙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主人良好的精神状态让黑妮食欲大开,她香甜地享用着孕妇饭。
  “昨天我做了一个梦,”主人说:“梦里你居然会说人话了,你劝我说‘失去意味着重新获得’,多有哲理的话呀,醒来后我躺在床上笑了半天,你怎么能说人话呢,可见人的梦千奇百怪。”
  “我已经调整过来了,一个男子汉,还要有自己的事业呢,前几天我多没出息呀!”
  黑妮非常高兴,她看到主人的心灵得到了升华,经过一次挫折的男人,以后再也不会被挫折打败了,黑妮的食欲更加旺盛。
  主人走后,粗马迅速挤了过来,把黑妮吃剩的食槽舔了个精光,然后粗暴地把她压在了身子底下,大声说:“小蹄子,你今天的胃口怎么这么好,好吃的也不给老娘多剩点!要不是你从中作梗,老娘早就做了母亲了,还轮到你有今天!”
  黑妮感到自己孕育小生命的位置一阵剧痛,她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六)

  大学生刘秀花在矛盾的痛苦中挣扎。她不停地给家柱写信,想他们从前的好,试图挽回局面,却无功而返。秀花明白了,爱情就象一件精美的瓷器,看着挺好的,其实很脆弱,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破了就没法补了。
  秀花已经到黄山家座过好几次客了。秀花这样做的目的不光是为了黄山,她最近正搞一篇名为《论柳宗元散文的文学之美》的论文,她想向黄教授请教一些问题,这个老头是个古汉语专家,她的好几部著作都被摆在书店里出售。而老教授表现得却很知趣,从不和年轻人们说很长时间的话,只礼节性地谈两句,就说你们聊你们聊,然后自己上书房看书去了,把自己的儿子和秀花单独扔在客厅里。
  秀花与黄山的感情润物细无声地发展着,她不能否认黄山对自己很有吸引力,健康、活泼、兴趣广泛,确实比家柱要强。更重要的一点,他非常细心,这一点最让秀花心动了。黄山很会爱自己,秀花感到自己原先和家柱那都不叫爱。秀花有时都奇怪,自己怎么找不到黄山身上的缺点呢。
  无疑,秀花坠入了爱河。大学生刘秀花第一次有了坠入爱河的感觉。

  黄山在校园里自信地走着,他确信已经将刘秀花追到了手,第一次追女孩子就成功了,真是出手不凡。
  “嗨,哥儿们,你别是把我给忘了吧!”一个同学在后面喊黄山。
  黄山转身一看,笑了:“哪能啊,帮了那么大忙。”
  “情人节那天,我给你扮的送花使者可够成功的。”同学骄傲地说。
  “在燕州大学你算屈才了,你该上中央戏剧学院。”黄山调侃。
  “那女孩儿挺靓啊,就是不爱打扮,典型的小家碧玉型,送花的时候我都有点儿动心了。”
  “不能让你白受累,下周麦当劳。”

  夏雨欣从幼儿园一直上到大学,都是众人瞩目的对象。原因是夏雨欣有一副好噪子,他的理想是做一名世界级的流行歌手。
  夏雨欣目前是燕州大学的首席歌星,每次学校组织的文艺演出,夏雨欣的歌都做为压轴节目。她还代表燕州大学参加了多次大学生联谊会,为学校拿回了许多奖杯。夏雨欣喜欢穿特能显示女性曲线的服装,挺胸提臂收腹走路。每当她一在学校公众场合出现,就会有大批的男生向她行注目礼,这时,夏雨欣都会很开心。
  夏雨欣有一个让人羡慕的家族,她的父亲是燕州市教育厅的副厅长,父亲常常坐着红旗到学校来看自己的女儿,每次来时,燕州大学全体班子成员都会远接近迎,这时,夏雨欣也会很开心。
  每到周末的晚上,燕州大学女生宿舍门前都会车水马龙,车灯闪烁,高级轿车川流不息,一派壮丽景象,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开这些车的人个个西装革履、油光满面,典型的个体私营企业家特征。不要以为大款的孩子们都上了燕州大学,而是这里的女大学生结交大款朋友已成时尚。
  时尚女孩夏雨欣当然也不例外。她结交的秦老板开一辆三厢的卡迪拉克,在众多的轿车中甚是显眼。秦老板用雄厚的实力击退了众多的竞争者而取得了与夏雨欣做朋友的资格。秦老板是在一个客户的指导下才涉及此道的,秦老板一次问客户最近忙着玩哪的鸡呢。客户说现在二流款爷才玩鸡呢,上等人正时兴泡学生蜜。秦老板恍然大悟,恨自己孤陋寡闻,于是知耻而后勇。他刚精于此道不久就成为校园猎艳的高手,这说明他善于竞争,他认为商场同情场是一样的,必须有大的投资才能有大的回报,秦老板准备在夏雨欣身上大把花钱。
  夏雨欣一想到自己要出个人专辑了就兴奋不已,是秦老板答应给她投资包装。自己唱歌唱得好,只能在学校里红,有什么意思!等出了专辑,全国全世界都知道有个歌手叫夏雨欣,多棒啊!父亲职位不算小,他能帮自己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吃喝不愁一辈子,可那活的一点没意思,有意思的事就是出名。夏雨欣买了一支签字笔,开始练习签名。

  “你们知道现在最当红的男演员陆一吗?”夏雨欣一次和同学闲聊。
  “太知道了,眼神真是迷死人呀!”
  “我发现咱们系有个男生和他的眼神特象,你们发现了吗?”夏雨欣给大家出题。
  同学们各自列举自己心里的白马王子。
  “都不对都不对,是黄山,一点都不随他爸那么迂腐,特帅。”夏雨欣亮出迷底。
  “哎呀,黄山你就别想了,他最近正狂追一名农村妹,那妹子象根葱一样水灵,学习还特刻苦,现在俩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一个同学透露。
  这个同学的话有点伤夏雨欣的自尊心,她狂妄地说:“我要两个星期之内把黄山追到手,你们信吗?”

  秀花向黄山讲着她和家柱的故事,无声地哭泣着。
  “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其实你不说我也听说了,你农村的男友前些日子来看你了。”黄山说。
  “我们全完了。”
  “本来你们就不合适,只有我们是最合适的。”
  “别离开我,好吗?”秀花深情地望着黄山。
  黄山向揽一只受伤的小鸟一样,把秀花揽在怀里。然后用嘴轻轻地吻干她脸上的泪。秀花的心一阵悸动,她感到很温暖。
  黄山的唇在秀花的脸上探索,最后将落脚点放在秀花的唇上,秀花没有拒绝,这正是她现在想要的。
  过去了很长时间。
  黄山说:“看样子以前有过这方面的经验,技术挺娴熟的。”
  “讨厌。”秀花羞红了脸。
  “对了,”秀花想起了一件事:“我前一段时间写了一篇论文,觉得挺不错的,当你的毕业论文吧,也给你分配好工作增加一个筹码。”

  “爸,有件事,人家想和你说。”夏雨欣一和父亲在一起,就喜欢用撒娇地口吻说话。
  “什么事啊?”
  “不好说,我怕一说就脸红。”
  “是不是感情方面的事?”
  “爸,你真聪明,不愧为领导干部。我觉得我们一届一个叫黄山的男生挺不错的……”
  “好就去追,我不象有的家长,干涉小青年的恋爱自由。”
  “我说黄山你不知道,他爸你肯定认识,就在我们学校当教授,和你是老同学了。”夏雨欣提醒父亲。
  “黄慧老头的儿子啊,肯定有出息。”
  “爸,你替我找黄老头说说……”
  “黄老头是你叫的吗,那是你黄伯伯!”父亲教导夏雨欣。
  夏雨欣达到了目的,心花怒放,忙点头称是,在父亲面前作谦恭状。
  夏父望着满脸羞红的女儿说:“你脸皮太薄了,在这种事上应该大大方方的,这才象我女儿。我就帮你这一次。”
  夏父显然对自己的女儿缺乏了解。

  “儿子,你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分析问题处理问题要理智,不能感情用事。”深夜了,黄教授主动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来做儿子的思想政治工作。
  “夏厅长和我是老同学了,今天专门打来电话,询问你的情况。我在电话里将你夸了一番,说你的一篇《论柳宗元散文的文学之美》已经被《中国古文》杂志发表了,引起不小的轰动。夏厅长很高兴,连说虎父无犬子。”黄教授说。
  “夏厅长是教育厅的第一副厅长,大权在握,他当场表示,要将你当作人才引进,调入教育厅工作。”
  黄教授看到儿子的眼睛一亮。
  “夏厅长的女儿长得不错,又有文艺细胞,和你蛮配的吗!比那个农村来的刘秀花强之百倍。”黄教授又说。
  “你能进教育厅,那就等于走上了仕途,凭你的聪明才智,前途无量啊!”
  “在中国当今社会,要讲有出息,还得当官。你爸我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想当年我和夏厅长是同学,他哪跟我学习好啊,后来人家从政我从文,结果明摆着,他出息了,我熬到头不就是个穷教授吗!”黄教授拿自己当例子,为了儿子的前途,他连自己身上最不愿揭的疤都揭了。
  “秀花怎么办?”黄山面露难色。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别人!全世界就你是男人?秀花离了你就不行了?”黄教授质问儿子。
  “你要不好意思,我找刘秀花谈。此事关系到你的一生前途,不能让一个农村女孩影响了你一辈子。当断不断,不为男子汉!”一向绵软的黄教授露出了硬汉形象。

  (七)

  黑妮流产了。她腹中的小生命们曾是她精神的寄托与希望,现在却永远的消失了。刘大夫来看过她,说她再也不能怀孕了,刘大夫因此而非常惋惜。这是也是最让黑妮绝望的事了。
  粗马很容易就被主人判断出它是罪魁祸首,怒不可遏的主人一气之下将粗马杀了。黑妮看着屠宰了以后的粗马仍感到有一丝悲伤,毕竟在一起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有感情了。
  写作成了黑妮压抑痛苦的唯一方式,她托着虚弱的身子,开始了第四篇创作。受了打击的黑妮很容易将作品写成悲剧,光看题目就很凝重—《长恨歌》:

  家柱和秀花还分别在娘肚子里的时候,就被定了亲。
  家柱和秀花两个人在“你俩是小两口”的教唆中青梅竹马地度过了童年,初中以后,家柱和秀花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了更深刻地理解。秀花一看到家柱的眼睛,脸上就会发烧;而家柱更愿意在上学放学时和秀花单独走。两人之间产生了一种情愫,觉得谁也离不开谁了。两人的学习并没有因情感问题而受到影响,相反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家柱和秀花的学习成绩总是名列前予。
  高考的时候,秀花发挥正常,考上了燕州大学,一所全国重点大学;而家柱发挥失常,意外落榜。
  由于秀花和家柱生活在不同的环境里,他们的志趣、爱好、价值理念都不相同,再加之不能每天厮守,感情自然越来越淡。
  在燕州大学里,秀花认识了比自己高两届的大学生黄山。黄山的父亲是本大学资深的老教授,对秀花非常欣赏,对儿子同秀花交往很支持。两人产生了爱情。
  失了恋的家柱曾经一蹶不振,闭门不出。但突然有一天,他又平静地出现在人们面前,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养猪上。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的养猪厂越办越大,直到县里将他树为农业结构调整的典型,上了电视新闻的时候,家柱才想:秀花会不会在电视上看到我呢。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在燕州怎么能收到县的电视节目呢。
  县电视台要为家柱排一个专题片,随行的女记者段思影对家柱一见钟情。当小段向家柱表明了心迹之后,家柱说我的爱已经飘走了,我没爱了。于是就给小段毫无保留地讲了自己的初恋,劝小段死心。
  家柱的爱情故事把小段感动的死去活来。她说现在的男孩子个顶个的虚伪放荡,向你这么真实传统一见面就掏心窝子的实属罕见,这样优秀的男人我是不会放过的。
  小段记者的要求让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拒绝。
  结婚后,小段辞去了记者的工作,和家柱一起开起了肉联公司。由于管理机制完善,公司像滚雪球一样壮大。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正值秀花和黄山的爱情如火如荼进行的时候,高干子女夏雨欣插了进来,她依仗自己父亲能为黄山找一份好工作为筹码,将黄山从秀花身边夺走。秀花悲痛万分。
  更为不幸的是,刘秀花的父母在一次开着三轮摩托卖土豆的路上,车滚下了山坡,刘父当场死亡,刘母被摔成植物人。家柱毅然承担起了照顾刘母的重担。
  家柱认为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必须告诉秀花,他又去了那个让他伤心的地方。到燕州大学一打听,秀花已经不在学校了。关于刘秀花同学的传奇故事广为流传,而且演绎出不同版本的几种结局:有人说刘秀花嫁给了一名秦姓大款,现定居香港;有人说失恋后的刘秀花不忍痛苦投河自尽,尸首全无;还有人说刘秀花悄悄回到乡下的家乡,和自己青梅竹马的男友开起了养猪厂。家柱心想,最后一种可能性应该是零。
  家柱想:秀花,今生我们看来是无缘见面了。
  回到家乡以后,家柱与自己的妻子将植物人的刘母接到家中精心照顾,刘母半清醒时也能冲着小段喊一声,可她嘴里喊的是秀花。
  家柱一家将刘母照顾到寿终正寝,此举在乡里广为传颂。

  黑妮数了数墙上的作品,已经有四篇了。她象一个慈母看自己心爱的孩子一样看着这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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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妮    庸剑于 2001.04.07 18:31 发表在非常小说   给作者写鸡毛信


  (八)

  黄山几乎每天都到夏雨欣的宿舍。同宿舍的同学们都对夏雨欣挑起了大拇指,因为她不到一个星期就把大帅哥黄山搞到了手。在这场恋爱中,看样子黄山还很主动。
  “你用的什么办法?传授传授我们行吗?”女友向夏雨欣取经。
  “保密。”夏雨欣得意地看着女友求知若渴的样子,眼神显得很深刻。

  燕州大学的高材生刘秀花躲在操场的一角无声的哭泣,她的心在滴血。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过来,站在刘秀花的身边,向她递出了自己洒了香水的手帕。
  “这位同学,我注意你好久了,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上车谈谈好吗?”男人一指旁边的三厢卡迪拉克。
  男人的声音很有磁性,触动着失恋者刘秀花麻木的心灵,她机械地向车走去。

  “爸,我现在觉得黄山那家伙一点意思都没有,特俗,在我眼里,他都不如卖破烂的。”夏雨欣躺在自己家客厅的真皮沙发上,随意地说。
  “你这孩子一点儿准主意都没有,我和老黄都定好的事了,你搞得我很被动。”父亲不满地说。
  “谈对象谈吹了,这也很正常吗,有什么呀!”夏雨欣正说着,突然听到外边有喊收破烂的声音,说:“爸,咱家地下室里那点儿破东西该卖了,对了,上次来收破烂的也是这个山东口音,他穿一身旧军服,显得特酷!”夏雨欣吹着口哨一溜烟下了楼。
  夏父无奈地摇了摇头。

  秀花感觉自己躺在一张宽阔的大床上,洋酒的作用让她一动不能动。她感觉一座大山覆盖了她,大山的气息在她耳边呼呼生风,让秀花联想到了自己做的一个春梦。
  一个男人的扶摸很轻柔,秀花在轻柔地扶摸中陶醉,和洋酒的陶醉不是一种陶醉。她慢慢地感到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世界上只剩她自己,一个东西有节奏地撩拨着她的心尖,一些含糊不清的语句从她嘴里涌出,那分明是:“家—柱—”
  秦老板慢慢享用着猎物的滋味,丰富的经验将女大学生带到一次又一次的高潮。秦老板象一个优秀的舵手,在高潮迭起的海面上游刃有余。

  (九)

  家柱要娶媳妇了,红喜字贴得满处都是,连猪圈上都贴了一张。
  一个半月以前村支部书记没用媒人自己就找上门来了。进门就对家柱爹说:“你家家柱好出息呀,虽然大学没考上,可发家致富有路子,咱们做个亲家怎么样?”
  家柱爹受宠若惊,说老哥你先坐下,抽支烟。
  支部书记笑着说抽我的抽我的,拿出了过滤嘴的石林。
  家柱爹接过高级烟舍不得抽,拿在手里磨索。
  支部书记说:“等咱们做了亲家,村北那块地基就批给你们家盖个大养猪厂,我再给姑爷投点儿钱,让他放开手脚干。”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

  黑妮感到莫名的孤单。
  现在这一排猪圈只剩黑妮自己了,其它的同伴都转移到村北的大猪圈里去了。听说村北的大猪圈很气派,是主人的老丈人给投资兴建的。
  黑妮想,世间万物都是别人的,本属于你的东西,不知哪天就会失去,更何况一些可望不可及的东西了。想想自己以前的想法和做法,真得是幼稚的很。但那是一种可爱的幼稚,黑妮喜欢那时的幼稚而讨厌自己现在的成熟。黑妮突然变得很怀旧,她向往起以前的日子,想着主人无所顾虑地和自己聊天,想着自己听着新闻节目吃早餐,想着种猪对自己的攻击,当黑妮想到粗马的时候,甚至也觉得很亲切。
  总之,黑妮喜欢有人气的生活,她不明白主人为什么把只把她留在这里。
  只有文学创作是自己的,黑妮望着满墙的文字,觉得很骄傲。
  写了好几篇作品,猪圈的内墙都快满了,可写的都是别人的事,自己一点都没提。该写写自己了,黑妮想,名字就叫《一只猪的生活意见》:

  从前,有一只母猪,通体雪白,主人却为她起了个名字叫黑妮。黑妮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人类的语言和文字,她羡慕和向往人类的文明,渴望变成人并得到主人的爱。一头种猪的撞击将她从白日梦中惊醒,回到现实中来。
  当黑妮下定决心要相夫教子过一头寻常母猪的生活时,该死的粗马夺走了她腹中的孩子,那是黑妮生命的全部希望……

  写到这里,黑妮已泣不成声。她整理了一下思绪,咬紧牙关,决心要把此篇写完,然后将全部的五篇作品做为《爱情五部曲》献给自己的主人。
  黑妮听到了远处的脚步声和对话声。
  “这里的东西得拾掇拾掇,明天猪圈就该扒了。”
  “还剩一头猪呢?”
  “这头不能生育了,养着也是白白浪费粮食,今儿宰了算了,家柱的喜事儿上也急用。”
  黑妮听得清清楚楚,这是家柱爹的声音。
  黑妮被家柱爹和一个小伙子从圈里赶了出来,五花大绑地抬走了。黑妮想说等我把最后一篇作品完成再杀我好吗,可关键时刻她却说不出一句人话,只能嗷嗷乱叫。她的主人家柱现在正在筹备自己的婚礼,已经无暇顾及她了。

  黑妮毫无感觉地被摆在家柱婚宴的餐桌上,一片杯盘狼籍淹没了她,此时她才是最幸福的。黑妮原来居住的地点现在已经被扒掉,她呕心沥血的作品毁于一旦,主人不会有机会看到的。这些事她要是知道了,会难过死的。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了,所以她是最幸福的.




欢迎光临 空网论坛 (http://bbs.kongweb.net/) 作者: FoxCandy    时间: 2003-5-9 08: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