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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6-3-5-9-4

中午下班,到家门口时,传呼机嘀嘀鸣叫,液晶屏上现出七位数字。
匆匆停好车,三步并两步,拿起客厅的话筒便拨“8-1-6-3-5-9-4”,得到的回应是“嘟—嘟—嘟—嘟”的占线声。
这个号码怪眼熟的——他嘀咕了一声,从手提包里翻出一本精美的电话簿,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几百个数码,字迹各异:有些是青梅竹马从穿开裆裤起就臭味相投的老朋友,近年来随着工作的变迁和地址的更换而涂改到难以辨认的地步;那些龙飞凤舞且留有酒水痕迹一片狼籍的号码当然是在觥筹交错酒酣耳热时结识的各路新朋友;也有些是自我感觉良好的人一挥而就的;更有不少是他自己一副郑重其事状记下的。
不出所料,这七位数醒目地就在扉页上,标准的仿宋字,看得出自己当时小心翼翼的心态——可,后面没有号码主人的姓名,也没有丝毫线索可以把它与谁挂上钩。到底是谁呢?

于是他又拨:“8-1-6-3-5-9-4”,依旧是“嘟—嘟—嘟—嘟”,他狠狠摇了摇头,似乎想从发涨的脑袋里把这号码的主人摇晃筛选出来。

参加工作十年了,他自恃在这个小城里称得上一个玩得转的人物,结识了不计其数的朋友,为他们办了不计其数的事,也托他们解决了不计其数的大小麻烦,逐渐丰富起一张上上下下三教九流的庞大关系网,然而自己的记忆力也衰退得无以复加,这不,他硬是记不起这是谁家的号码了。

8-1-6-3-5-9-4, 嘟—嘟—嘟—嘟;谁他妈的吃饱了撑着,打了传呼还在煲电话粥。他愤愤地放下话筒,疲惫地靠在沙发上。
妻在厨房温柔地唤他,“达令,吃午饭了。”
他翻了一下眼皮,心念一动,这个时候打传呼,八成是请他赴饭局。虽然从中央到地方都在疾呼制止奢侈浪费,严禁公款吃喝,可现在酒家一个赛一个地开张,还楞是座无虚席。虽然谁都知道在烟雾缭绕的包厢内接受尼古丁和酒精的双重侵害是变相自杀,但人民公仆们追求的就是奉献嘛!为了工作奉献自己的健康和以身殉职没有本质的区别嘛。他甚至联想起书本上前仆后继的革命志士,颇感动于自己的高风亮节,于是更执着地拿起了话筒。

8-1-6-3-5-9-4, 嘟—嘟—嘟—嘟;他忽然想,会不会是某领导呢?他如今也恭列青年干部之辈,眼看着三十五岁的提拔年限就快到了,是否能赶上末班车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领导的意图,与领导搞好关系,不光是逢年过节进行必要的感情投资,日常生活中点点滴滴的感情积累也是重要组成部分,是衡量你会不会办事的标准之一 。如果这传呼是领导打的,无论公事私事,大事小事,总该在第一时间内有所交代。想到此,他不免有些紧张了。

8-1-6-3-5-9-4, 嘟—嘟—嘟—嘟;对了,他也偶尔将自己的传呼号码留给KTV里相处甚欢的坐台小姐,是不是谁想重温旧梦呢?他闭上眼想入非非,倒也有几个外表不错,似乎也愿意跟他做进一步的交流。这年头,越是老革命,越是到处播洒革命的火种,他自然严格要求自己向革命前辈们学习,以验证长江后浪推前浪的真理。他瞄了一眼在厨房里忙碌的妻,一丝笑意绽放于他的嘴角。。。 。。。

8-1-6-3-5-9-4, 嘟—嘟—嘟—嘟;
8-1-6-3-5-9-4, 嘟—嘟—嘟—嘟;
8-1-6-3-5-9-4, 嘟—嘟—嘟—嘟;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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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没能拨通这个电话,他可怜的胃在饥饿的大肆进攻下丢盔弃甲,只好匆匆扒了几口冷饭,拉长了脸又去上班了。

到了办公室,想象中丰盛的大餐、领导的嘱咐、迷人的笑靥仍交织在一起使他对忐忑不安的含义有了深刻的理解,他不禁又伸手拿起了话筒。

8-1-6-3-5-9-4, 嘟——,通了!他快乐得像开了宝库的阿里巴巴~~~~~~~~但,他随即平稳住自己的声调,使之恰如其分地温文尔雅:“请问,中午哪位打传呼?”
一个温柔的女声将他的心弦稍拨了一小拨:“是你呀?看你最近老是神情恍惚的,本想叫你下班顺便带几盒洋参丸回来,一放下电话你就到家了。。。 。。。”——是最熟悉不过的家妻。

他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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