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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正室离镜
当离镜130岁的时候,我再次去了雪雾森林,在雪雾森林的出口的地方,我看到了长大成人就要离开雪雾森林的离镜,她高高地站在独角兽上,大雪在她的身后缓慢地飘落下来,我望着她,一瞬间仿佛时光倒流,我看到在凡世的长街尽头我第一次看到的梨落,美丽得如同最灿烂的樱花。
  我走过去,离镜轻轻地从独角兽上下来,她跪在我的面前,双手交叉,然后抬起头望着我,虽然她一句话也不能说,可是我却似乎清楚地听到空气里她的声音,就如同几百年前梨落对我说话一样,她说,王,我来接您回家……
  我走过去,抱着离镜,然后像个小孩子一样哭了,我对她说,梨落,我好想你。
  离镜成为了我的正室,刃雪城的皇后。在我们的婚礼那天,整个刃雪城沉浸在一片喜悦的气氛中,看了太多的杀戮,看了太多的生离死别,面对突然而来的幸福我竟然感到措手不及。
  我望着窗外的苍穹,不知道这一切会不会又是命运与我开的一个玩笑。只是,即使这是幻觉,我也心甘情愿地沉沦进去了。
  我祈祷了几百年的幸福时光在我的面前渐渐显现,我觉得心里像要哭泣般的幸福。
  可是让我辛酸的是,同剪瞳一样,离镜的眼角眉间同样有着忧伤,也许是几百年的等待太过于漫长,所有人都等得几乎绝望吧。
  离镜和剪瞳陪在我的身边,因为剪瞳本来就是深海宫的人,所以灵力超卓,她总帮我处理刃雪城里的事情,每件事情都让我觉得很满意。我总是看见她劳累的身影,看见她不断地阅读那些巫师占星师呈献上来的梦境,她总是将帝国里面发生的事情及时地告诉我,然后我再告诉她怎么做。
  有几次我都看见剪瞳疲倦地趴在我的宫殿里睡着了,我看着她的疲惫总是很心疼。然后我总是将她轻轻地抱回寝宫。然后看着她熟睡得如同孩子的面容。我曾经告诉过她,不用太伤神,可是她笑了,笑容灿烂如同岚裳阳光般的笑容。她说,王,我不累。能够帮到你,我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而离镜一直给我温柔的呵护。
  每次我从大殿回到寝宫的时候,我总是可以看见离镜在门口掌灯等我,那盏红色的宫灯被她提在手里,我看到她的头发飞在风里面,她的面容温柔而安静,我似乎听到她的声音,她在说,王,请跟我回家……
  每天晚上看见离镜为我掌灯我就会觉得温暖,甚至在大殿里累得憔悴的时候,我只要想到离镜还在门口的风里掌灯等我归家,我就觉得格外温暖。那盏微弱的光明,总是在黑夜中让我知道方向,让我知道,有人等着我的归去。
  我告诉离镜不要每天在风里等我,那样会让我很心疼,可是离镜每次都微笑着摇摇头,然后将头埋在我的胸膛上,我闻到她头发上的香味。
  我似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幸福,可是真的没有遗憾了吗?
  我对着苍穹,忘记了语言。
  在我内心深处,最最牵挂的人,却还是没有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离镜和剪瞳都知道,我一直在等待我弟弟的消息,可是,他却像是消失了,一直没有音训。难道是渊祭和我开的又一场玩笑吗?
  每次我仰望天空的时候,樱空释的面容总是会浮现在空空荡荡的天宇上,当有霰雪鸟悲鸣着飞过的时候,我总是会听到释的声音,我听到他在对我说,哥,你过得好吗?你幸福吗?我很想你……
  在一天晚上,我突然从梦里挣扎着醒过来,然后突然泪流满面,最后抱着离镜失声痛哭,因为我突然意识到,也许我永远也不能见到我弟弟了。
  我突然想起渊祭的话:用它复活的人会转世成为前世最向成为的人。
  我想到,如果释还是想成为我的弟弟,那么我就永远见不到他了。因为我的父皇母后已经去了幻雪神山,在那个地方,是不允许有后代出生的。
  那天晚上,我一直坐在黑暗里,关于释的一切都重新从心里深处涌动起来,被来已经被埋葬得很深了,可是伤口突然撕裂,血液又重新喷涌出来。
  离镜一直站在我的旁边没有说话,她的头发温柔地散落下来落在我的肩膀上,我抱着她的腰,我说,离镜,我好想念释。
  可是在之后的一个月,我再也没有大段大段的时间来想念释了,不能像重前一样站在离岸旁边望着那块炼泅石一望就是一天。
  因为,火族越过冰海,他们的火焰已经烧在了冰族的大地上。
  在很短的时间中,似乎一切突然回到了几百年前的圣战的时候,漫天呼啸的尖锐冰凌和铺满整个大地的火种,我依然是坐在刃雪城的大殿里面,可是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裹在千年雪狐雍容的皮毛中的那个小孩子了,而我,已经成为了主宰刃雪城的人,我像当年的父皇一样,高高地站在大殿的上面,穿着凰琊幻术袍,面容如同幻雪神山上最坚固的冰。
  可是我依然听到前方传来的将士不断阵亡的消息,我甚至可以想象出在战场上火光冲天的样子,无数的巫师在火焰中融化消散的样子,就像当初看到死在我面前的护送我出城的父亲的近护卫,克托,看到被三棘剑钉在高高的山崖上的芨筌。
  在占星师不断送回来的战况的梦境中,我知道了为什么火族会这么强大,因为他们的王子太强大,在那些梦境里面,我可以看到他轻松地屈伸着右手手指,然后冰族的优秀的巫师就死在他的面前,如同当初我和月神他们一起进攻渊祭时实力的悬殊。
  传回梦境的占星师们告诉我,那个火族的王子叫罹天烬。我在梦境里看到他的面容,火红色的短头发如同跳跃的火焰,邪气可是英俊的脸,双手的红色剑和眼神中诡异的光芒。
  在有一个梦境中,我看到罹天烬轻易地用一招就杀死了我的一个巫师,我悚然动容,因为即使是我,我也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用那么简单的招式杀死那个巫师,因为那个巫师在刃雪城里已经是很顶尖的人了。
  刃雪城里的巫师逐渐减少,最后我决定亲自去战场上,有些大臣反对,有些大臣支持,可是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当我穿上战袍准备离开的时候,离镜和剪瞳站在我的背后,我看到她们已经脱去了臃肿飘逸的宫服而换上了幻术长袍。我什么都没有说,因为我知道,无论我走到什么地方,她们都会跟着我一起的。
  当我走到刃雪城黑色高大的城门前的时候,我发现早就有几个人在那等我了。
  我看到月神,皇柝,潮涯,和蝶澈。我看到他们的笑容,她们跪在我的面前,叫我,王。
  蝶澈告诉我,她在凡世已经知道了冰族的事情,因为这场圣战声势浩大,早就已经超过了我的父皇那一辈的战争,因为火族有了个灵力似乎天造的王子罹天烬。
  当我们来到战场上的时候,无数的火光映照到我们脸上,当时我们站在一个很高的山崖边缘,下面就是火族和冰族的人在彼此厮杀,我看到白色的幻术袍不断消散在红色火焰中,一点一点如同雾气散尽。
  然后潮涯和蝶澈同时坐下来,她们的琴弦幻化在空中,潮涯的白色琴弦,蝶澈的绿色琴弦,无数的蝴蝶从琴弦上纷涌而出然后如同闪电一样急促地冲向下面的火族精灵。然后我看到那些火族的红色精灵不断被蝴蝶笼罩然后被蝴蝶穿越进身体里,最后那些蝴蝶从他们的身体中穿刺出来,我看到他们红色的身体支离破碎。整个天空上都飘荡着潮涯和蝶澈的乐律精魂,我看到苍穹上的流云飞速地变动。
  蝶澈和潮涯都用上了最厉害的巫乐暗杀术。因为蝶澈告诉我,下面有灵力笼罩在每一个火族精灵的周围,那些灵力,全部来自罹天烬。
  然后下面的冰族的巫师中有人回过头看到了我,于是他指着我高叫,看啊,我们的王。
  所有的人都振奋了,无数的白袍展动如同飞翔的霰雪鸟,那些火焰渐渐消散。
  我回过头看到潮涯和蝶澈的笑容,她们的确是幻雪帝国最好的巫乐师。
  可是,我马上看到了潮涯和蝶澈脸上的笑容突然死掉一样僵硬。我问她们为什么,她们没有回答我,可是我已经知道了答案,因为我回过头去,看到了潮涯和蝶澈的蝴蝶全部被火焰包围了,每只蝴蝶都支离破碎,然后坠落下来。
  我看到远处山崖上有个红头发的人站立在最尖锐险峻的那块岩石上,他脸上的表情轻蔑而诡异,他的右手高高地举起来,我看到他扣起的食指。
  我知道,罹天烬出现了。
  潮涯和蝶澈突然同时对我说,王,您先回到我们驻扎的地方,这里让我们来守,您先回去。
  我没有同意,可是所有的人都坚持,皇柝走到我面前跪下来说,王,请你一定坚强地活下去,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人等着与你重逢,你的身上,有他们全部的记忆。
  我突然觉得恍惚起来,这句话曾经被我无数遍的听到过,我身上残留的也只剩下樱空释的记忆而已了,可是,我还能见到我的弟弟吗?
三 皇柝阵亡
我回到了大军驻扎的地方没,然后夜色突然浓重地降下来,我坐在一块岩石上,望着天空杂乱的星象,空空地发呆。周围有剑士苍凉而雄浑的歌声激荡在凛冽的风中,我突然向起了辽溅,曾经也听他唱过这样悲怆的歌曲,声音撕裂而又嘹亮。我望着天上黑色的云朵,不知道上面有没有辽溅的亡灵。
  我看到周围剑士们疲惫的脸,看到散落一地的冰剑和盾牌以及占星手杖。
  然后有人回来,满身血迹,他的手上托着一个梦境,他被人抬到我的面前,他将那个梦境交给我,然后手无力地垂下去。
  我低着头,轻声说,把他安葬了吧。
  潮涯和蝶澈都死在了罹天烬的手下,那个梦境是她们最后共同用灵力凝聚起来的。
  在梦境里面,潮涯和蝶澈记录了罹天烬的每个招幻术,我知道她们是想让对罹天烬多些了解。可是在梦境里面,罹天烬的幻术可以用完美来形容,除了渊祭,我从来没有见过谁的幻术有那么精纯和华美,大气如同翱翔在天的凤凰。
  在梦境的最后,是几个破碎的画面,蝶澈和潮涯倒在地面上,罹天烬站在她们面前,当我看到他用脚踩在潮涯的脸上的时候,我的眼眶像要裂开一样疼,我的手指因为太用力而陷进了手掌的肌肤,血液沿着我的手指一点一滴地流下来。
  然后他动了动右手,潮涯和蝶澈的尸体转瞬成为了灰烬,魄散在凛冽的风中。
  我的眼泪流下来,迅速地结成了冰。
  整支军队被我们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由月神和皇柝带领,而另外一部分,则由我和离镜剪瞳带领。
  当分手的时候,皇柝和月神告诉我,王,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
  可是分开后地第三天,我就接到梦境,皇柝阵亡。
  那个梦境是月神给我的,月神告诉我,皇柝是为了保护她而死的,他们也是遇到了罹天烬而全军覆没,当月神和皇柝围攻罹天烬的时候,皇柝被他的幻术火焰带上了高高的苍穹,那些火焰托着皇柝飞到了很高,然后就突然消失了。
  月神说,其实皇柝本不会死的,只是因为在打斗的时候,皇柝把所以的防护结界都给了月神,而自己,完全没有防护能力。在梦境中,我看到月神泪流满面的脸,我从来没有看过月神为谁动过感情。可是她这样的表情,让我觉得好难过。
  梦魇•皇柝•月潋
  月神,我知道自己就要离开了,因为我已经感到了灵力在我身体里如水一样流失。
  只是,我好担心你,因为你一直都是个没有得到幸福的孩子。
  请原谅我称呼你为孩子吧,因为我比你大很多。在我的眼里,你是个最让人怜惜的人,尽管的外表很冷漠,可是我知道你内心的温柔。
  我知道你之所以会学习暗杀术是因为你在很早的时候就被杀死的姐姐,你很爱她。所以你希望以后可以保护自己喜欢的人。
  我也一样。所以我将我所有的防护都给了你。
  因为我喜欢你。
  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姐姐的事情吗?因为在很早以前,巫医族和你们家族有很深的渊源,甚至我和你死去的姐姐是有婚约的,可是你的姐姐死了,我不能带给她下半生的幸福。在我已经成人的时候,你和你姐姐都还是小孩子,我看着你们觉得很快乐,因为你们的笑容是那么单纯而明亮,如同刃雪城里最明亮灿烂的樱花。
  可是我并不是因为你姐姐才喜欢上你的,因为你是月神,你就是你,所以我才喜欢你。没有谁替代谁,你就是天下独一无二的月神。
  可是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我喜欢你,因为我觉得自己不够好,因为我觉得自己已经苍老了,我比你大了接近两百岁,我想你应该找到一个年轻的男子,然后他可以给你幸福,可以让你不需要再用自己冰冷的外表来对抗世间的险恶。
  我想到那个时候,你就可以自由地笑了,像你小时候一样的笑容,单纯而又明亮,如同最快乐的风最温柔的云。
  你知道吗?在幻雪神山里的那一段时光其实是我最想念的日子,我总是看到你笑看到你严肃看到你思考时的样子,我总是在不断地怀疑你因为我内心恐惧你真的是幻雪神山里面的人,可是你不是,你是我最心疼的月神。
  以后的路你一定要坚强地走下去,我不能再照顾你了。我在你身上种下了一个防护结界,以后你有危险的时候,它会自己打开保护你,这是我惟一能够为你做的事情。
  月神,原谅我吧,以后不可以保护你了,尽管我想一直呆在你的身边,安静地看着你生活,没有难过和忧伤,那么我就很快乐了。
  曾经我听人说过,云朵之上会有亡灵的居住,我想我也会到上面。只是不知道,我能不能在天上看到你,如果可以,我想我就不会惧怕死亡了。因为我还是可以观望你的幸福。
  月神,不要再这样封闭地生活了,你身上的冷漠对你是一层最严重的枷锁,我想你逃脱,我要你逃脱。
  月神,请你坚强地活下去,带着我的生命一起活下去,我的生命延续在你的身上,所以你不可以不快乐。
  月神,我要离开了,很难过,很难过,因为我要离开你。我喜欢你,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月神,因为你就是你,所以我喜欢你……
  我无法估计罹天烬的幻术极限,因为他的幻术灵力似乎无穷无尽,大片大片土地的沦陷,我觉得无比悲凉。
  我对着苍穹想到我的父皇,我想如果我死在沙场上那么我应该用什么颜面去见我父皇的亡灵,如果刃雪城千万年的基业毁在我的手上,那么,我应该如何面对我的血统。
  大风从山顶汹涌地吹过去,无数的雪降下来,然后飘落到地面上却无法堆积,因为整个大地已经被火焰烧得变得微微发烫,我甚至可以预见那些邪恶的火焰肆意吞噬刃雪城的样子,无数的女人和孩子的哭喊,独角兽的悲鸣,霰雪鸟嘶哑而割裂天空的啼叫……
  站在山崖上,我望着远处的天空,我突然想到了我的弟弟,释的面容又浮现在天空里,我对着释说,释,也许哥哥不能再看见你了。
  之后死的一个是月神。冰族势力的一般被覆没。
  剩下的一半军队由我统领,可是也日渐减少,甚至已经快要退到刃雪城了。我突然想到我父皇时的那一场圣战,火族也是几乎要攻到了刃雪城的城墙下面。
  可是,这一次,刃雪城真的要灭亡了吗?
  在月神要士兵传给我的梦境里面,月神的笑容安静而温和,我以前看见的都是满脸冰霜满脸杀气的月神,月神微笑得极少极少。而现在,月神的笑容如同刃雪城里最灿烂明亮的樱花。
  她说,王,我知道我一定会死,因为罹天烬的幻术不是我所能够抵抗的。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的幻术达到那么精纯的境界,连王你也不能。只是我并不感到哀伤,我知道皇柝的亡灵在云朵之上等我,他说过他希望我快乐地活下去,可是我让他失望了。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我却是真正地快乐了。在以前的日子里,从来没有人关心过我,因为我是专门学习暗杀术的恶劣的孩子,所有人都看不起我。我也从来没想过要他们爱我,我总是任性地想,我不需要他们的爱,我只要爱我的姐姐。可是皇柝让我知道了爱的博大和无私。王,我现在身上有着皇柝的防护结界的存在,每当我有危险的时候,那个结界就会打开保护我让我觉得温暖。这让我觉得像是皇柝的生命延续在我的生命里,可是我没有好好的把两个人的生命延续下去。当罹天烬的火焰击碎了皇柝的结界,如同锋刃的火焰穿刺我的咽喉,我听到自己的血液汩汩流动的声音。我抬头望着苍穹,我想,皇柝在上面肯定会难过的。他说过,我是他在天下最独一无二的月神,他喜欢我,他会观望我的幸福。可是我让他失望了。
  王,请你坚强地活下去,皇柝要我对你说,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话,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人等着与你重逢,你的身上,有他们全部的记忆。
四 梦魇•离镜•鱼渊
 我站在山崖上,望着天边涌动的火光,喉咙最深处不见阳光的地方涌上来无数的伤感和绝望。
  我隐约地听到天边沉闷的雷声像是鼓点一样,我感到了脚下大地的震动。我不知道是不是有火焰要从地下喷涌而处。
  当我转过身的时候,我看到了离镜,她站在我的背后,手上提着一盏红色的宫灯,她望着我,像是在说,王,我带您回家……
  那一刻我难过得流下了眼泪,也许只有在梨落面前,我才可以像个小孩子,因为梨落永远会包容我,给我温暖。
  风吹起离镜的头发,她的头发绵延在空中如同最纯净的蓝色丝绒。我走过去,牵起她的手,回去。
  王,我希望你回刃雪城去,我和离镜留下来守在这里,因为您和刃雪城是幻雪帝国的命脉,而我们,则无关紧要。剪瞳望着我,对我低声说。
  什么无关紧要,我走过到剪瞳的面前,望着她,说,我生命中重要的人几乎全部消失了,你和离镜就是我全部的天下,你们是我最重要的人了。所以我不会回去。
  王,你一定要回去,在刃雪城里面最后防守,因为刃雪城是最安全的地方。
  既然安全,那么要回去我们一起回去。
  王,不可能,全部撤退回让敌人更容易追过来使我们全军覆没。我和离镜在这里抵抗,好让您安全地回去。
  不可能,要回去也是你们回去。
  王……
  不用说了。我转过身准备离开,然后看到了离镜。
  我对她说,离镜,我不会离开你们的,我会守在你们旁边,好吗?
  然后我看到离镜温柔的笑容,她对我点头。
  然后我就和她一起离开,我听到剪瞳在我身后的叹息。
  当我走过离镜的身边的时候,我的右侧肩上突然被人重重地砍了一下,一阵剧痛让我失去了知觉,在我昏倒在地面上之前,我看到了离镜眼中的泪光。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被送回了刃雪城。
  我走到刃雪城最高的城墙上面,看到不远处的火光,我知道罹天烬带领的火族的精灵已经过来了,可是离镜和剪瞳呢?
  我走回大殿,然后看到只有几个人还在大殿里面,一个年轻的巫师对我说,很多人都已经逃亡了。没有人想过这场战争会胜利。甚至我自己都没有想过。我在很多的梦境里都看到过罹天烬的幻术,那不是我所能够抗衡的。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一个满身血迹的士兵跑进来,他年轻的脸上是悲怆的表情,他摊开双手,然后我看到了他手心里的两个梦境。
  我突然觉得一阵眩晕,然后倒在了玄冰王座上。
  我知道,离镜和剪瞳,也已经离开了。
  梦魇•离镜•鱼渊
  王,我以为再也无法看见你了,可是,当我在雪雾森林中看到你的时候,我几乎要热泪盈眶,那些如同飞雪一样的往事从我的内心深处翻涌起来,我忘记了所有的语言。只记得那些星光如同扬花般飞扬的夜晚,我喜欢躲在冰海的岸边,看你在屋顶上寂寞的身影,看星光在你如同银色丝缎般的头发上舞蹈,看你的眉毛斜飞入鬓如同锋利的宝剑,我喜欢看你的长袍在风里展动如同绝美的莲花。
  可是,王,你叫我的名字,竟然叫的是梨落。我是岚裳啊,前世为你自尽的岚裳啊。
  那一刻我是多么难过,无穷无尽的难过。所以我的眼泪流了下来。
  其实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因为前世我无法成为你最爱的女子。
  王,在我还是岚裳的时候,我自尽的一刻想到你的面容,我是多么想成为你生命中最爱的那一个女子,可是我知道,梨落比我先遇见你,而且她那么善良,那么美丽。每次我想到她被埋葬在冰海最深处我就觉得忧伤。她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
  我不怪樱空释,因为我知道他和我一样爱你,而且他的爱超越了简单的亲情、爱情,是那么浓烈而又绝望。如同他所喜欢的樱花最后暮春的伤逝,一片一片如同自尽般的伤痕。
  当我转世之后,我知道我按照我的意愿变成了你前世最喜欢的女子,我的容貌几乎和梨落一模一样,可是我不知道这是我的幸还是我的悲哀。我只知道,当你叫我梨落的时候,我多么难过。
  每天晚上我总是为你掌灯等待你的归来,我喜欢在夜色中等你,当我看到你从夜色最浓的黑暗中出现的时候,我总是会感觉到幸福。因为我让你感觉到,有人在等待你。
  而被人等待,应该是一种幸福吧。
  我总是傻傻的想,我应该是幸福的吧,因为卡索等待了我几百年,甚至隔世了依然等着,而且耐心地等待我的长大。我是个多么幸福的人啊。
  也许王您觉得好笑吧,我希望你可以幸福,因为你是个那么善良而深情的人,可是你总是忧伤和难过围绕着,王,记得你的弟弟对你说的话吗,哥,请你自由地飞翔。
  王,当你熟睡的时候,我总是听到你低低的呼吸声,可是你的眉毛总是皱起来让人觉得是哥受伤的小孩子。
  你在别人面前都是坚强而刚毅的王,可是在我面前,我总是看到你脆弱的一面。我总是看到你盈满泪水的眼睛。那让我多么难过。
  所以我只有每天晚上点一盏宫灯,然后掌灯等待着你的归来。等待着你的温暖。
  王,尽管我前世是深海宫的人,我对水的操纵能力登峰造极,可是那不是我所喜欢的。相反,我觉得梨落这样血统不纯的女子,才可以带给你最多的温暖。所以成为梨落这样的女子我觉得比成为灵力卓越的幻术师更好。因为可以给你更多的温暖。
  王,今世我是个无法说话的女子,我无法告诉你我就是那个等待了你几百年的小人岚裳,我无法告诉你在你叫我梨落的时候我有多么难过。可是我想,如果我能够说话,那么,我不会告诉你我是岚裳。如果我做那么多的事情给你那么多的暗示,你都不能明白我是谁的话,那么,告诉你又有什么用呢?
  可是王,我还是离开了。
  当我死在罹天烬的手上的时候,我很难过,不是因为我快要消散的生命。而是我突然想到:
  没有我为您掌灯,您在回家的路上,会觉得难过吗?
  没有黑暗中的那盏光芒,我担心你像个小孩子一样怕黑怕迷路。
  王,如果有来生,我愿意一直为您掌灯,等待你归家。
  王,我要离开了,不过请你坚强地活下去,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人等着与你重逢,你的身上,有他们全部的记忆。
  梦魇•剪瞳•雾隐
  我终于成为了血统纯正的女子,成为了深海宫灵力卓越的人鱼。
  可是,我却永远地丧失了卡索的爱。
  在我的前世,我没有陪着卡索一起生活下去,因为我是个血统低下的巫师,我没有深海宫人鱼的顶尖灵力,我无法为卡索延续下灵力更加精纯的后代,于是我被葬在了冰海的最深处。那个寒冷得几乎连鱼都没有的地方。我清晰地记得刺骨的寒冷刺破我的肌肤的感觉,生命一点一滴的流失,以及灵魂渐次离开身体时的惶恐。
  我仰望着高高的水面上的苍穹,那里只有很微弱很微弱的天光渗透下来,我含着眼泪呼喊我的王,可是我知道,他永远都无法听见,甚至,他不会知道我去了什么地方。我的眼泪同海水混在一起。我想起卡索的面容,他的脸上总是弥漫着雾霭一样忧伤的表情,隐忍地生活下去,顺从于命运。
  然后我的生命消散在冰海里。在我生命消散的最后一刻,我的周围突然出现大群大群的深海鱼类,我看到它们闪光而森然的鳞光。
  我叫剪瞳,这是我转世之后的名字,我被深海宫的老人们发现于一团浓郁的水藻中,绿色的细若游丝的海藻将我严实地包裹起来,当她们拂开那些水藻的时候,她们看到了我的面容。
  其实她们不知道,年幼的我也不知道,一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了,她们发现我的地方,正是我被囚禁被埋葬的地方。
  我终于知道了命运的无常和残忍,如同一个霸道的人注定要让世间所有的人尝尽命运轨迹中的无奈和可笑,那些充满嘲讽和黑暗的时光的裂缝。
  当我年幼的时候,我的记忆依然残存在卡索的身上。我总是听到有隐约的声音告诉我,我要成为卡索的妻子,我要嫁给刃雪城伟大的王。
  这样的声音反复出现在我的梦境和生命里,如同不可抗拒的召唤。
  而在我成年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了这种召唤的意义,因为它要我靠近卡索,靠近这个身上残存着我几百年前的记忆的男人,靠近我前世中最珍惜的温暖。
  我靠近他了,站在他的面前热泪盈眶,可是他却叫我,岚裳。岚裳。
  我潸然泪下。
  我想他也许已经忘记了,那个站在长街尽头,那个跪下来对他说,“王,我接您回家”的梨落了。
  然后我成了他的侧室。我的灵力的确比前世的我有了很多的精进。我可以轻松地阅读那些大臣呈送上来的梦境,可是轻松地释梦告诉他们正确的做法,我可以看清楚事情的本质,我可以让卡索可以不那么累。
  其实我的身心都是疲惫的,不过每次我看到卡索在梦境中甜美的笑容我都会觉得快乐。因为我知道,他是个忧伤的男子,那个为了天下忧伤的男子,可是却永远不关心自己的男子。宫女们告诉我,以前,卡索总是累得趴在大殿的桌案上,然后深沉地睡去。
  我总是希望可以为他多做些事情,因为前世,我不能成为陪伴他的女子。
  卡索每次都会对我微笑,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暖,他说,剪瞳,不要那么累。
  而我总是对他微笑,在他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纯银色的头发。一晃一晃,在他眼神的波纹里,晃动成前世我和他初次见面时漫天的落雪。
  只是,在我嫁给卡索几年之后,他娶了另外一个女子,那个女子成为了他的正室,她有着同我前世一模一样的容貌,我听到卡索温柔地叫她,梨落,梨落。
  我站在人群里,伤心的感觉如同灭顶,我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滴下来,滴在他们牵手走过的红毯上。
  钟声响起来,我听到人们的祝福,那些欢呼声在我的头顶汹涌而过,我像是躺在奔流的溪涧下面,听着流水从头顶漫过去,无声无息地漫过去。
  从那以后,我经常一个人呆在大殿里,为卡索处理那些冗长而烦琐的梦境,听所有大臣的上奏,日复一日地消耗我的灵力。而卡索,总是早早地就回寝宫去了,他说,因为离镜在寝宫的门口,掌灯等他回家。他说怕她在风里面,会很冷。
  我望着卡索离开的背影总是难过,可是我什么也不说,继续释梦,继续消耗我的灵力,我想,我成为一个灵力超卓的女子,为卡索分担忧愁,这是多么的理所当然。
  可是,我不知道卡索有没有想过,我一个人在空旷的大殿中,会冷吗?
  我想我这一生,也许都是要奉献给卡索的。因为我爱他。因为他是个应该得到幸福却一直被幸福隔绝的人。每次我看到他脸上如雾霭般沉沉的忧伤,我就想看到他笑的样子,如同阳光,清澈而明亮。
  终于我还是为卡索而死了,死在火族的新的王子手上,罹天烬的幻术超越了我太多,我一直以为我是人鱼中灵力最好的人,可是,我发现,即使我的灵力再多一倍,我也无法赢过罹天烬。他天生就是上苍的宠儿。
  在我死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笑容,模糊而邪气,如同火族大地上长开不不败的红莲。他对我虚空地伸出手,然后我的身体就从地上升了起来,如同有手把我凌空托起。
  然后我看到罹天烬的眼神中红色的光芒一闪而过,他说,剪瞳,云朵上住满了亡灵。
  他的手指突然合拢,然后我的身体里突然传出撕裂的剧痛,那一瞬间我的头颅高高地飞起来,我看到了下面自己四分五裂的身体。纯白色的血液浸染在黑色的大地上,如同积雪融化一样。
  周围的一切渐渐模糊,我恍惚地看到天空上卡索的面容,他的脸上依然有着如雾霭般沉沉的忧伤,他还是叫我,岚裳,岚裳。
  我想告诉他,我是梨落啊,几百年前接您回家的梨落啊。我的忧伤从胸腔中汹涌上来,卡索,为什么在我死的时候,你都不知道我是谁呢?难道你真的没有感觉吗?
  卡索的面容消散了,我听见自己的头颅落在大地上发出的沉闷的声响。
  我想对卡索说话,可是再也发不出声音。
  我想告诉他,无论如何,请你活下去,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人等着与你重逢,你的身上,有他们全部的记忆。
五 尾声
我站在刃雪城高高的城墙上面,大风凛冽地从我的脸上吹过去,我的凰琊幻术袍在风里发出裂锦般的声音。
  我俯看着我脚下夜色中黑色的疆域,厚重而深沉的疆土,我看得到上面无数的冰族巫师和火族精灵的厮杀,白色和红色惨烈的纠缠。红色和白色的血液和绝望的呐喊一起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道一起冲上遥远高绝的苍穹,里面还有独角兽和掣风鸟的悲鸣。
  我突然想起了几百年前自己死去的哥哥和姐姐,他们的独角兽就死在几百年前的那一场圣战中,而几百年后,当他们的弟弟成为了新一任的王,可是却是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灭国的危险。
  我的心如同苍凉的落日,有着绝望的暖色光芒,可是却将沉入永远的黑夜。
  我将那些梦境悬浮在我周围的空气里,我看着那些光球上浮动的光泽,泪流满面。
  樱空释,剪瞳,离镜,皇柝,月神,潮涯,蝶澈,以及早些死去的片风,星轨,辽溅,还有离开我的婆婆星旧和父皇母后。我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他们从夜空中浮现出来的面容,然后又如同烟雾般消散了。
  地平线的地方传来沉闷的雷声,如同急促的鼓点敲打在整个幻雪帝国的上空。
  我看到白色的巫师袍在火焰的吞噬下四分五裂,那些火焰迅速地曼延到了刃雪城的叫下,我看到城墙内四散奔逃的人群,听到小孩的啼哭,妇人的呐喊。
  之后,我看到几千年几万年屹立不动的刃雪城大门轰然倒下,那厚重黑色的城墙倒塌的时候,我听到我内心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我闭上眼睛,眼泪流下来。因为我看到了我的父皇坚毅的面容,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失望地望着我。
  我没有想过,刃雪城竟然在自己的手中被毁灭了。
  我看到了城墙下站在黑色战车上迎风而立的罹天烬,他的头发如同火焰一样。我看到他充满邪气的笑容,突然想起了我的弟弟。我难过地对着天空喊,释,释!
  我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我知道是罹天烬。
  我念动咒语,扣起无名指,然后无数的冰剑从我的胸膛穿越而出,我看到自己的血液沿着那些锋利的冰刃汩汩而下,一滴一滴洒落在黑色高大的城墙上面。
  那一刻,我突然听到了辽溅苍凉的歌声,就是那些在沙场上被反复吟唱的歌声腾空而起,在凛冽的风里,一瞬间传送开去,所有的人都和我一样在聆听。包括雪雾森林中所有年幼的孩子,包括刃雪城中四散奔逃的人群,包括幻雪神山里所有灵力高强的人,包括深海宫中美丽的人鱼,歌声如同光滑细腻的丝缎一样飘荡在高高的夜空中。
  我的视线渐渐模糊,我不知道选择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是对还是错,只是,我想,生命的最后,我要给自己自由。我要按照自己的意愿做出选择,也许以前我会因为种种牵绊而活下去,即使活得如同囚禁也无所谓,可是现在,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都不见了,我还活着做什么呢?我想起那些美好的传说,似乎天空上云朵上真的住着亡灵,我想,也许,释,我可以再看看你了。
  我倒下去,在我倒下去的时候,我看到了出现在我身后的罹天烬,我看到他如同红色雾气一样氤氲的瞳仁渐渐清晰,最终变成如同火焰一样清朗的光泽,然后,他的眼眶中突然噙满了泪水,他的表情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哀伤。
  然后我听见他难过而低沉的声音,他说,哥,你怎么可以离开我,你怎么会离开我……
  我突然明白过了,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了,我倒在地面上,对着我思念了几百年的弟弟伸出手,可是我的手指已经没有力气再握到一起了,其实我早就应该明白,除了释,没有人会有那么邪气可是又甜美如幼童的笑容了。
  然后周围在一瞬间黑了下去,我陷入永远的黑色梦境。
  身边突然温暖如春,仿佛盛开了无数的红莲。
  释,原谅我,没有等到你。
  梦魇•罹天烬•殇散
  我是罹天烬,火族最年幼的皇子。可是,我的灵力却超越了我的任何一个哥哥姐姐。
  每次他们看见我的时候都会躲得很远,因为他们怕莫名其妙地死在我的手上。因为,我从来不觉得生命有什么值得我尊重的地方。生命只是一个脆弱的梦境,只要我高兴,我就可以捏碎它。
  我的父皇很宠爱我,我在火族皇室的家族里几乎为所欲为。我的父皇总是对我说,成大事者不需要在乎小的琐事。所以,我成长为桀骜不驯为所欲为的男子。
  我是火族里最英俊的男子,甚至火族的人里面从来没有出现过我这样精致的面容,我的父皇总是把我看作他最大的骄傲,他总是对我说,烬,你会成为火族最伟大的王。
  我的父皇喜欢带我站在火族疆域最高的山顶上俯瞰脚下起伏的大地,他告诉我,这就是我将来的王国。我看着下面黑色中隐隐发出火光的大地,内心空旷而萧索。我告诉父皇,这里不是我的理想,这里的土地永远贫瘠,父皇,你看冰海的那边,看到了那些白色的大地和宫殿吗?我会将那片土地印上火焰的记号。
  我的父皇望着我,眼神森然,他说,你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样,这样的张狂和不驯。
  我不知道我内心为什么有着那么强烈的愿望要打破那座白色的城堡,我只是觉得那座金碧辉煌的城堡如同一个监牢。可是它到底囚禁的是什么,我却无从知晓。我只是隐隐地知道,我要打破它。
  我的灵力似乎是天成的,火族历史上从来没有人像我一样可以操纵如此精纯的幻术,在我没有成年的时候,我已经可以轻而易举地打败家族中所有的人了,包括我的父亲。整个家族为我的灵力感到惶恐,只有我的父亲很是骄傲和自豪。我记得他被我打败倒在地上的时候,他没有说话,只是过了很久,他突然笑了,笑声苍凉而嘶哑,他说,不愧是我的儿子,然后他望着天空大声地喊火族历史上最好的幻术师是他的儿子,罹天烬。
  我不喜欢我家族的任何人,我总是孤独而桀骜地站在风里面,长袍飞扬如同火焰,我喜欢天空孤独的濯焰鸟,它们总是一只一只单独地飞,从来不和其他的鸟一起。只是我总是觉得那只孤独而庞大的鸟儿是在寻找着什么,为了它寻找的东西,它可以这样几百年几百年心甘情愿地寂寞下去。
  我喜欢这样的鸟,因为为了自己的理想可以不顾一切。
  我总是伸出手指对着它们的身影变换我的手指,我看到从我指尖发出的光芒,我知道自己拥有最好的幻术和灵力,可是,我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要什么。
  我只是隐约地觉得,我要毁掉冰海那边的国度。
  于是,在我成年之后,我终于做到了。我终于站在了冰海对岸的白雪皑皑的大地上,用火光照亮了整个苍蓝色的天空。铺满整个黑色大地的火种。
  杀死那些穿着白色长袍的冰族巫师简直不用任何的力气,我的灵力凌驾于他们百倍之上。我记得我杀死了两个容颜绝世的巫乐师,还杀死了另外两个拥有同样绝世容颜的女子,这两个女子,似乎就是冰族的王的妻室。其中一个在死后下身变成了鱼尾,我看着她死在我的面前突然觉得这个画面似曾相识,仿佛在很多年前有过一样的画面,死亡的人鱼,流淌的眼泪,和记忆中模糊的樱花的伤逝。
  我高举着手中的火红色的剑,召唤着所有火族精灵前进,我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刃雪城,看到了它高高的如同监狱般的城墙,还有城墙上迎风站立的冰族的王。
  我的笑容突然撕裂如同璀璨的莲花。
  我想我快要实现我的理想了,这座城堡必定会毁在我的手上。
  当我迈上城墙的时候,我看到了冰族的王,可是胸腔中突然一阵剧痛,如同地震产生的深深的裂痕。脑海中涌动着华丽的梦魇,所有的记忆在我的眼前一幕一幕闪过,我突然恢复了所有的记忆,我是幻雪帝国的二皇子,我是樱空释。
  在我前世死的时候,我看着我哥哥的面容那么难过,我想到我还是无法给他自由,这座刃雪城必定会如同监牢一样囚禁他的一生,他永远都无法按照他的意愿活下去。
  所以我想,如果有来生,我要成为灵力最强的人,我要毁掉刃雪城这座囚禁了我哥哥几百年的牢笼,我想看到我哥哥站在阳光下自由的微笑,因为我曾经见到过,在流亡凡世的时候见到过,那个微笑是多么温暖,多么好看。
  那是可以让我潸然泪下,让我用一生去交换的笑容。
  我想哥哥可以重新抱着我,走在风雪飘摇的街道上,为了我而用幻术杀死侵犯我的人,因为他告诉我,我就是他的天下。
  我想亲吻他的眉毛,因为他的眉上总是有着忧伤的表情,如同沉沉的暮霭一样忧伤的表情。每次看见他的样子我都好难过。
  我的哥哥应该是自由地翱翔在天上的苍龙。
  而来世,我真的成为了灵力最强的人。我成了火族最年轻可是最霸气的皇子。
  当我站到刃雪城最高的疆域上的时候,我看到了我的哥哥,卡索。可是,我却无法相信我看到的画面,我看到他胸膛上穿越而出的锋利的冰刃,看到了我哥哥的血液从刀锋上汩汩而下。
  然后他倒下去。
  我心目中惟一的神倒在了我的面前,我仿佛听到整个世界崩塌的声音。
  在他倒下去的时候,我哭着叫他,我说哥,哥,你怎么可以离开我。
  他的目光同以前一样温暖而柔软,充满怜惜,我知道,他几百年都在挂念我,他的嘴唇动了一下可是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有模糊的气息从他的嘴唇间发出来,我知道他是想叫我的名字,释。
  我走过去,抱着我的哥哥,他躺在我的膝盖上,他的手伸出来,想要抚摩我的面容,可是却突然垂了下去,然后我看到他眼中消散的光芒。
  哥,你为什么不抱抱我?为什么离开我?
  我抬起头,天空浮现出我哥哥灿烂如同朝阳的笑容,那是他在凡世突然长大成人的样子,那天早上我醒过来的时候,我躺在我哥哥的怀里,我还是个小孩子,可是,卡索,已经成长为如同父皇一样英俊挺拔的王子。他望着我微笑,那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笑容了。
  我想起哥哥为我杀人的样子,想起他抱着我走在凡世的样子,想起他将我抱进长袍中不受风雪的样子,看见哥哥把我从幻影天的大火里救出来样子,我看到哥哥脸上忧伤如暮霭的样子,看见天空上无数的亡灵。
  一阵又一阵连绵不断的剧痛在我胸腔中撕裂开来,火红的鲜血从我口中喷涌而出染红了我和哥哥的幻术长袍,一瞬间,那些血液全部变成了盛开了红莲,红莲过处,温暖如春。
  哥,有我在的地方,你永远都不会寒冷。
  请你,自由地,歌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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