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日遗族会为啥反对小泉参拜

青年参考驻日本记者　裴军

“因此，从那以后我再没有参拜过靖国神社。这是我的心里话。”——昭和天皇裕仁

　　７月２０日《日本经济新闻》头版头条的独家新闻，披露了已故日本宫内厅长官富田朝彦的笔记，笔记显示，裕仁天皇曾对靖国神社合祀甲级战犯表示出强烈不满，并因此放弃了参拜。

　　在自民党总裁选举在即、靖国神社问题面临微妙状态的时刻，这则消息在日本国内掀起了巨大的冲击波。

　　“富田笔记”为何会在此刻披露？为何会在一向以经济报道为主的《日本经济新闻》上独家披露？首相小泉坚持参拜靖国神社，又怎么会引发靖国神社最大的支持者“日本遗族会”的强烈不满？

首相官邸的惊愕

　　“富田笔记”的曝光令首相官邸内两位力主“参拜有理”的“主人”颇感惊愕：一个是普遍认为极有可能在８月１５日参拜靖国神社的现任首相小泉纯一郎，另一个则是即将占据首相宝座的官房长官安倍晋三。

　　７月２０日一大早，记者们将安倍晋三团团围住，询问他对“富田笔记”的看法。安倍晋三说“不清楚是什么资料”。在随后的记者会见中，安倍又拿出那套以不变应万变的说辞：“怀着崇敬的心情，为那些替国捐躯的战殁者祈祷冥福的想法没有改变。”随后，他毫无表情地对各大媒体的记者说：“宫内厅没有人见过那个笔记，天皇是否真的说过那些话无从查证。”

　　当日黄昏时分，安倍的态度逐渐转向否定“富田笔记”。他指出，那页记录天皇讲话的纸张是贴在笔记上的，“没准儿是后来贴上去的。是谁写的？是不是天皇说的？搞不清楚”。到了晚上，安倍在自家门前，对依旧穷追不舍的记者表示，“富田笔记”中有错字，笔记的真实性值得怀疑。

　　当日从早到晚，首相小泉都闷在首相官邸内，据说，首相秘书官出面向熟识的日本经济新闻社的记者了解信息，然后研究对策。到了傍晚，小泉铁青着脸出现在记者团面前，态度相当强硬：“（天皇讲话）对参拜靖国神社没有影响。去不去参拜完全是个人的自由。”

　　此外，首相官邸还让诸阁僚统一了口径：“对已经去世的人的笔记，不发表感想。”外相麻生太郎在例行的记者会见中也重复了这个口径，不过，在随后的内部“吹风”中，麻生说：“为什么爆料的不是《朝日新闻》，而是《日本经济新闻》？我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国会议员中与麻生有着相同疑问的人不在少数。关于《日本经济新闻》消息的来源，有人说是日本经济界为阻止首相参拜、改善中日关系而故意透露给关系密切的《日本经济新闻》的；也有人说，这是倡导“靖国神社非宗教法人化”的麻生太郎一手操控的……一时间众说纷纭。

　　独家新闻的来历

　　据最新一期《周刊文春》（８月３日号）介绍，此次“裕仁讲话”的独家素材是由《日本经济新闻》社会部驻宫内厅的记者Ａ挖出的。

　　Ａ记者１９８６年进入日经新闻社，先后在社会部负责东京警视厅、大阪府警察本部的事件采访。１９９２年到１９９３年，Ａ开始承担宫内厅的采访任务。

　　据其他报社驻宫内厅的记者说，富田朝彦在担任宫内厅长官时曾指出，太子妃雅子的祖父是引发“水俣病”公司的社长，导致雅子一度被从太子妃候选名单中除名，富田因此被大多数主流媒体疏远。１９９３年１月，皇太子和雅子正式订婚之际，只有《日本经济新闻》在头版刊登了前宫内厅长官富田的手记。为此，富田对记者Ａ甚为感激，之后，Ａ与富田一家保持了密切的关系。

　　富田于２００３年１１月去世。今年３月，Ａ到富田家拜会其遗属，并保持接触。５月，富田的遗属将富田生前的工作日记和笔记交给了记者Ａ。在阅读了大量富田日记和笔记后，Ａ从６月末至７月初开始就其中的内容对专家进行采访，他的第一个采访对象是《昭和天皇独白录》的作者半藤一利。

　　半藤一利称：“Ａ给我看了富田的笔记。当时我的想法是‘果然如此’，因为我一直认为昭和天皇停止参拜靖国神社的原因就是甲级战犯的合祀。《独白录》记述的是天皇在战后初期的思想，而这批日记和笔记记录了昭和天皇临终前的心声，资料价值非常高。”半藤还表示，贴在笔记本中的笔记不仅是关于靖国神社的那一段，“这里那里到处贴”，并不像安倍晋三所说的“只有那一页是贴上去的”。

　　为避免其他报社发现苗头后跟进而失去独家新闻的价值，也为了防止政治家得知后报社被利用，日经新闻社对“富田笔记”严格保密。直到文章登载的那一周初，报社才把“富田笔记”的内容透露给相关记者，要他们采写相关文章。７月２０日早刊，《日本经济新闻》利用头版头条、政治版和社会版，一起报道了这条震惊日本国内外的独家新闻。据称，日经新闻社已将这条新闻追加申报了今年的日本“新闻协会奖”。

　　小泉激怒遗族会

　　“（天皇讲话）对参拜靖国神社没有影响，去不去参拜完全是个人的自由。”面对“富田笔记”披露的裕仁天皇的讲话，首相小泉依旧采取了强硬态度。他完全没有想到，日本国内对其表态反应最为激烈的，竟然是靖国神社最大的支持者——日本遗族会。

　　拥有近１４０万会员的日本遗族会，曾对小泉２００１年的当选提供过巨大帮助。在当年的自民党总裁选举中，小泉纯一郎和时任日本遗族会会长的桥本龙太郎“对决”。小泉因“邮政民营化”和“道路公团民营化”的主张，得罪了自民党在邮政界和建筑界的支持团体，在所有人都认为小泉不可能从“族议员”身上捞取选票之际，当时的日本遗族会副会长尾?秀久的一句话令小泉深受诱惑。尾?说：“如果你承诺在终战纪念日（８月１５日）参拜靖国神社，日本遗族会就全力支持你。”于是，素来和日本遗族会没有渊源的小泉，在竞选公约中写入“终战日参拜靖国神社”的条文，从而得到了遗族会的鼎力扶助，最终登上了首相宝座。

　　小泉的对手桥本龙太郎虽然担任遗族会会长，并且为遗族会每年获得６４００亿日元的补贴金立下了汗马功劳，终究还是因为一句不肯承诺参拜的“失言”——“中国发来了相当严厉的信息，你们明白不明白！”——与日本遗族会持续了半个多世纪的“要求首相参拜靖国神社”的“运动方针”抵触，从而失去了遗族会的支持。

　　小泉以为，他坚持参拜的意愿会始终得到遗族会的赞赏，过去５年的经历也的确证实了这一点。不过，这次小泉失算了，因为他惯用的“不感冒”态度此次针对的是日本国家的象征——天皇，由此引发了日本遗族会对小泉的强烈不满。

　　日本遗族会常务理事岸本清美愤怒地说：“小泉的发言是绝对不能原谅的。英灵们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死去的，首相没有搞明白吧。把天皇陛下的御言和普通人的话一视同仁，是绝对不可以的。不允许轻视天皇陛下的心意。遗族会的成员发誓不再进行战争，希望用长期苦涩的追忆来唤起英灵的共鸣。我们的干部花费那么多时间开展运动，就是这种心情使然。小泉首相每年参拜靖国神社，我们表示感谢。不过，听到这次小泉的讲话，令人怀疑他是否真的明白（参拜的意义）。”另有遗族会的干部猛烈抨击小泉称：“‘富田笔记’清晰地暴露出小泉参拜靖国神社的肤浅。他（参拜时）完全没有想到在天皇陛下名下失去生命的战殁者。小泉到底是在为谁参拜？”

　　在“富田笔记”的冲击下，日本遗族会发生了相当大的改变。以会长古贺诚为首的“分祀派”，借天皇讲话推进关于“分祀”的讨论，而至今占压倒多数的“合祀派”也出现了动摇，一位“合祀派”的干部在给他人打电话时说：“遗族会恐怕要迎来一个新时期。”８月初，日本遗族会要在九段会馆召开正副会长紧急会议，之后还要召开常务理事会，届时将对“富田笔记”进行讨论，并研究设立“靖国神社问题思考会”，而“思考”的对象是以“分祀”为前提调整遗族会的活动方针。

　　对于靖国神社，日本遗族会具有不可替代的影响力。一位遗族会的成员说：“靖国神社不怕政治家，也不怕厚生劳动省，只有在遗族会面前不敢趾高气扬，因为靖国神社的运营费用大部分来自战殁者遗族的捐赠。”

　　参考资料

　　“富田笔记”记述的天皇讲话

　　笔记中提到，昭和天皇说：“甲级（战犯）被合祭（于靖国神社），甚至连松冈、白鸟也……因此，从那以后我再没有参拜过靖国神社。这是我的心里话。”这里提到的“松冈、白鸟”是指甲级战犯、日本前外相松冈洋右和前驻意大利大使白鸟敏夫。

　　笔记中还写道：“松平的儿子、现今（靖国神社的）宫司是怎么想的？那么轻易就（将甲级战犯合祀了）。松平对和平抱着很强的信念，但他的儿子却完全不理解父亲的想法。”这里的“松平”是指最后一任宫内大臣松平庆民（已故），“儿子”指其长子、时任总管靖国神社的宫司松平永芳（已故），松平永芳于１９７８年将甲级战犯在靖国神社中合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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