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天荒地老

水玫瑰

在幸福的前提下，如果能够从一而终，一定是件很美丽的事”——这是杂志里的一句话。很唯美的感觉。

七月小鱼的过期心情

　　在网上，我叫“七月小鱼”。

　　记忆中，我的生活很平静，没有波澜壮阔的画面。我平静地从小学一直升至一所颇有名气的重点高中。在考大学的时候，遇到一些挫折，最后进了现在这所无名的学校，学习一些我不喜欢的东西。对现状我有不少抱怨，其实心里倒也不是十分在意——有人说，人一辈子的运气是相等的。前半辈子运气差些，后半辈子运气就好些。于是，我十分心安理得。

　　我不漂亮，不机灵，不聪慧，不温柔，也不娇媚，如果还有一丝引人注意的话，那一定只剩下一脸还算灿烂的笑容了。因为这一脸天真的笑容，朋友们多多少少认为我是个真诚的人——可以无忌地对我说他们的故事。都市的故事太过于雷同，然,除了聆听，我别无选择。坐在凉凉的地板上，偶而的，我也会想我的故事。一样的深爱，流泪，无奈，离去。不同的是——每当我开始想念的时候，我的王子正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因为不知情而幸福地生活着。

　　我听迪克牛仔，张楚的歌，也偶尔哼哼“孤独的人是可耻的”。我每天在入睡前玩“扫雷”，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对这样一个有规律而又危机四伏的游戏不以为然。我喜欢每点击一次的心跳又无可奈何的感觉，还有踏到地雷后的满屏幕的触目惊心。这个时候，我会将手边的冰牛奶一饮而尽，关机，睡觉。 我不是一个前卫的人。事实上，我很传统。却时时做一些可以称为“前卫”“现代”的事。或许是因为我喜欢另类的东西——小说，情节，电影，对话。当然，还有爱情。


关于午夜飞行

　　“午夜飞行”是海的nickname，也是一部小说的名字。

　　我不知道，海是怎么会在OICQ众多的名字里选择我的。我之所以没有把海从好友名单中删除，是因为他的名字。于是，海成为我OICQ好友名单中的唯一一个陌生人。我对海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的名字很安妮。然后，我们开始聊《生命不可承受之轻》，聊安妮宝贝，聊晦涩的文字。 　　午夜，是个清醒与感性交和的时刻。网络上的热闹喧哗与现实的冷清寂寞形成对比。我没有原由的在屏幕中打出四个字，我喜欢你。很久以后，我想象着当时海在那端震惊的情形，总会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后来，海成了我的网络情人。

　　有时候，直觉要比经验更容易接近事物的本来面目,它像一把利刃,直抵生活和内心的隐秘之处.——记不清楚这是哪本书里的语句了。只是突然想起的时候，心中一阵悸动。 游戏开始得全然不露痕迹，是我惯用的方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每当我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时，脑海中就会出现海的面容。一句句阴暗的话语，一行行晦涩的文字，海的影子从轮廓到模糊到清晰。我开始怀疑，我在哪里见过他，也许面对面的擦肩而过，也许在无尽的梦境中。

　　午夜飞行：有的人生活在阳光中，有的人生活在阴暗中，你生活在哪里？
　　七月小鱼：我生活在水中，阳光与阴暗的边界。
　　午夜飞行：那么我呢？
　　七月小鱼：你也是一样的。表面上是灿烂的笑容，心底里是暗的。
　　午夜飞行：你怎么知道？
　　七月小鱼：我知道，就像我知道你一定只穿深色的棉布衬衫，黑色的系带皮鞋，带着一副黑色的眼镜一样。
　　午夜飞行：？

　　其实，我还知道这个男人肯定常常在黑夜流连于各式各样的PUB，在烟雾、酒精、咖啡、女人中盛开颓败。他有冷漠而温情的血液，像一只寂寞的受伤的兽。隐隐的锐利，不张扬的，却会伤人。

　　这一切，我知道，我只是不说。

世界的边缘

　　鱼对海说：“我看不见你心底深处的眼泪。”
　　海对鱼说：“再靠近我一点，你一定可以看得到。”

　　在网上看到这则对话的时候，我已经是小鱼的网络情人了。

　　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女孩子对我的名字仿佛很有兴趣。其实，我只在OICQ上用这个NICKNAME。记起那次旅行归来。飞机晚点了，飞临上海已是凌晨三点，看着下面城市的灯光，忽然有一种想飞的冲动。于是就有了“午夜飞行”。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接受这个女孩子近乎荒唐的提议的。当屏幕上忽然闪烁起“我喜欢你”这四个字时，我没有防备地差点将手中燃到一半的的烟跌落在地。在女孩将近2个小时的劝说后，我终于莫名其妙地答应女孩做她的网络情人。

　　以后，我叫女孩“小鱼”，女孩称我“海”。

　　我一直不是一个快乐的人，即使我一直在追寻快乐，即使我可以在阳光下笑得很温和而没有任何破绽。因为害怕一个人独处时的寂寞，很多个晚上我总会在酒吧里坐到很晚。我一直去茂名路上的那些小酒吧，因为那里绝望的气氛——仿佛每一天都是世界末日。我习惯了推开门，女孩子们飞扬的长发、嘈杂的音乐、刺鼻的酒精将身体的所有剩余的激情燃起。这个时候，我才会觉得自己还活着。 　　我穿深蓝色的棉布衬衫，黑色的系带皮鞋，一副黑色的眼镜。不用电动剃须刀。

　　是我提出见面的。

　　在我发现自己开始沉溺的时候。

　　在这个女孩子的文字里，我始终感受着一种淡淡的忧伤。安然的，平静的，也不伤人。于是，我开始期待。期待小鱼的MAIL和她的年轻的声音。

　　可是，我不想爱上任何人，也不想任何人爱上我。即使在网上也不行。唯一的办法就是见面。彼此的失望会让我重获自由。我是一个自私的男人，不想陷入。

　　绝望的气氛弥漫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性、死亡和爱情沉淀在城市的最底层，混合、发酵。

　　这个女孩子看着我从电梯上走下来，然后对我微笑。我心底的声音告诉我，她就是小鱼。

　　她很年轻。穿了一身黑色的RED EARTH的短裙，黑色的拎包，乱乱的碎发上扎着紫色的丝巾，随风飘摇。

　　她不漂亮。

　　她没有向我走来，只是站着，静静地，等着我走过去。这样的等待漫不经心而不动声色——我喜欢的方式，适合她在网上的一贯形象。 走近的时候，我闻到了强烈的浓郁的香水味道。CHRISTIAN DIOR
的J'ADORE。女孩理了理散下的碎发，不经意地说。我看见她洁白的手腕和优美的颈上蓝紫色小鱼的挂件。女孩垂下头的时候，湿漉漉的发梢散发出诡异的香味。

　　她看着我走过去，看着我走到她的身边，然后我说，“你好，小鱼。”

　　我带她去衡山路上的那些小酒吧、百盛旁的gino cafe、雁荡路的“必胜客”、茂名南路上的1931’。所有在网上我们聊到过的地方。

　　在1931’昏暗的灯光下，女孩的眼睛很明亮。她轻轻地说，你输了。 　　午夜飞行：我想见你。
　　七月小鱼：我不想见你。
　　午夜飞行：为什么？
　　七月小鱼：见到你后，我会爱上你。
　　午夜飞行：不会。我们会像两条不同方向的轨迹。分开。这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七月小鱼：你确定？
　　午夜飞行：是的。
　　七月小鱼：我们打赌。
　　午夜飞行：好的，你说。
　　七月小鱼：如果，我爱上你，我就是你的女朋友。
　　午夜飞行：好。可是这种情况不会发生。

　　我见过很多女孩子。漂亮的、活泼的、优雅的、单纯的。眼前的这个女孩子不是里面的任何一种。她可以在前一刻无忌地甜美地笑，后一刻淡淡地看着人群里发生的种种。 　　她不漂亮。

　　我喜欢漂亮的女孩子。我会请她们喝一杯暖暖的咖啡，然后上床，然后没有牵挂地离开——我喜欢萍水相逢，喜欢灵魂没有牵绊。可是这一次，我竟然发现自己无法抗拒。

　　地铁的站台上，我又一次的看到了女孩等待时寂静的表情。她的等待没有痕迹，散淡的，慵懒的，却不会疲倦。——好象她的世界里永远不会有放弃和休止。

　　我直觉，这个女孩子一定有不寻常的经历。只是，我不需要知道。因为我不想爱上她。

　　秋天的风已经有了凉意。我知道，身边的女孩子一直在等我的回答。可是，我不能实践我的承诺。我什么也不能给她。 　　对岸的灯光很美。城市里的人群开始复苏。我的灵魂也开始蠢蠢欲动。

　　我吻了她。

　　女孩的唇冰凉而湿润。我感觉不到一点温度。

在寒冷中感觉温暖

　　海还是选择离开。

　　这是我意料之中的结局——远去的背影、冷冷的风。
　
　　上帝把一个又一个灵魂打碎，装入一个容器。城市中满是没有灵魂的躯体。
　
　　电梯缓缓上升的时候，我看见了海。是的，和我想象中的一样。

　　我等着他走过来，对我说，“你好，小鱼。”

　　很多朋友都说，黛，你的等待很安静，没有要求。黛是我的名字，现实里的。我等了一个男人六年，没有结果，只是心痛。六年不算很长，却足够将一个人的感情磨得心平气和。我已经不再奢求。
　

　　午后的阳光温和地在桌面上铺洒开来。坐在我对面的男人即使在阳光下，仍然显得那么颓败而寂寞。他的皮肤很松散，是过多情欲留下的痕迹，可是这丝毫不会影响他的冷漠和严峻。他抽烟的姿势很美，仿佛轻轻地用手指一弹，身边的一切都可以灰飞烟灭。

　　这是一个危险的男人。我仍然决定，爱他。

　　Cappuccino不适合男人。都市的男人们已经失去了鲜明的棱角和命定的激情。于是，甜腻的cappuccino上需要整整一包砂糖的衬托。可是，海不会。

　　日光西移的时候，对面的男人开始露出笑容，温情的。

　　我仰起头，看见蓝蓝的天空，还有白色的云。我在心里问自己，你幸福吗？或许这一刻，我是幸福的。可是，我知道，他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我一直在等海作决定。其实，这个决定我早已经料到。我只是要他亲口说出来。他不会欺骗，即使是他曾经许诺过的。他是个直接、尖锐的男人，不会勉强自己，因为他自私。

　　地铁出乎意料地拥挤。不断涌入的人群让我可以正大光明地偎在海的胸口而不需要任何理由。海握住我的手。我的手冰冷。抬起头的时候，我看见自己映在窗上的倒影——苍白却一身黑衣。
　
　　这城市会变成一座空城。每个人都会选择相同的结局。或者，那时上帝又会对我们微笑。
　
　　上海没有大海。只有一条看得见对岸灯火辉煌的黄浦江。很多时候，江面上是平静的。偶尔也会澎湃。

　　我和海沿着江边没有目的地走着。忽然间很想问海一个问题，于是，我停了下来。

　　“问你一个问题。就这一次，以后都不再问了。”我的神情一定很认真。

　　“你说。”海点了一支烟。

　　“你喜欢我吗？”

　　海有些惊讶我的直接。但很快镇静下来了。 　　“喜欢。但是我不会爱你。”

　　海突然拥住我，在冷冷的风中。我感觉到了他身体的热度。可是这些温度无法让我脱离寒冷。我们都无能为力。这是个始终带着伤口出现的男人。激烈霸道的亲吻，我不想推开。我贪婪地感受着海剩余的热情，或许其中也有一点点的爱情。柔软的身体在海的怀中绽放，我不再刻意地压抑。
　
　　我仅有的爱情在这个寒冷的夜里燃烧怠尽。

　　离别的时候，没有眼泪。

　　爱可以和泪一起汹涌而出。而我却必须将爱放逐。游戏一开始就是危机四伏的。我总是让自己陷在绝望里。
　
　　午夜飞行：我要走了。
　　七月小鱼：去哪里？
　　午夜飞行：离开这个城市。
　　七月小鱼：保重。
　　午夜飞行：好的。
　　七月小鱼：我会忘掉你。
　
　　海走的时候，我没有去送行。我一个人跑到北方的靠海的城市去看大海。我对自己说，看见了大海，或许我可以更理解海。这是一种苍凉的姿势，可是绝美。

　　人群中，我依然可以落落地微笑。笑容很明媚——只有我知道，它是寂寞的

疯狂冷夜

不寻常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