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我的愚蠢和我的固执

“我曾经那么固执的相信，在这茫茫的人海里，一定有一个人在找我，就象我在找他，我一定会在看到他的时候认出他，因为我就是相信。”
　　若早日相逢，我会在那无人的角落将他发现，她说。

　　我以为这只是女人一厢情愿的想法，每每不解人意地反驳她，原因一条条罗列得甚是清楚。直至她说出这番话，我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愚蠢。
　　初相遇，在春天的时候，我很是不解，众星捧月的她怎会离开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向我走来。“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熟识后她说，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便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我从本能上对任何浪漫的想法抱以怀疑的态度，然这一回只有相信缘分，否则无从解释她对我的好，与无端的信任。

　　相识后我感慨世间竟有这样的奇女子，她对我也是欣赏的吧，因她总笑说：“倘若认识得早些，我必定会去追你。”于是只觉得生命中有太多的巧合，偶然促成了太多的惊喜，鲜有这样的时刻，可以让素日沉默寡言的我口若悬河，喜欢她柔和的女中音，喜欢听她低低的叹息，喜欢此刻的分分秒秒，除了她那句总挂在口头的话语“倘若我们早日相逢……”。我是不能理解，一个光华四射的年轻女子，对人生怎会如此地消极，可以不怀任何美丽的幻想，只将种种遗憾藏于己心。
　　了解她并不困难，因我是她天生的留声机。那女子并不是顾影自怜的人，只是太易动情，能说的自然都会提起。我曾以为这就是她，后来才知道，原来许多的话她只向我一人提起。这是个外表刚强内心柔弱的女子，隐忍到让人心痛的地步。我知道这些，太不懂得怜惜，太过自私，太不小心地让她哭泣。她说她觉得自己很丢脸，因率性如风的她从没有这样地当众流泪。

　　不知为何，对她总是得出与别人完全相反的结论。也许正如她所言，我们是太一样的人，若说不同，只是我是男人而她为女儿身。有了这样的想法，不难理解她会把对自己的评论也用在我的身上，说我们在感情的路上注定是要孤独的人。我有些不快，忿然于她将自己定位于孤独，又可以容忍孤独的人。于是又与她争，又把她惹得心内成灰。
　　那时候真傻的，相聚如此短暂，我却没能珍惜。想要怜取眼前人，却将她伤得最深，到头来惟有暗自生恨，我们终究不能做个眼前人。她倒知足了，她说：“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她吟这小令的时候，脸上有殷殷的笑意绽放开来，我看了她两秒种，找借口去卫生间，在转身的一刹那，眼泪很不争气地扑朔下来。
　　还好她没有发现。

　　在她面前的时候，我尽可能的把自己塑造成为一个坚强自信乐观的人，企图以此来感化她，结果适得其反，有些话题根本不能再提。在我的穷追猛打下她说自己心很乱很累，我何尝又不是如此。于是两个人默默的拥抱，希望能在对方的身上找回点气力，我察觉到她内心的不平静，于是觉得自己很傻，长此以往，只会有两个结局，或者我把她累死逼疯，或者她让我自己气死急疯。她总想让我和她一样逃避这个话题，但我决不妥协。
　　那时真的很傻的，但今天看来，还是不知道所做得一切是错还是对。或许我应该一开始就别希冀些什么，只要去把握当时的快乐，或许我应该更傻一些，坚持到底或许可以胜利，又或许我们原本就不该相识。
　　我只能说自己很傻的，且傻得方位角度合适至极，刚好在她心口切出一道最深的伤口。
　　我傻到想用理智说服她，用利害关系的分析阻止她，她却反问我：“你自己呢，你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我只能说我是在进行一次赌博，开始是为了暴发，后来却沉湎于游戏本身。
　　我对游戏本身太过专注了，在这方面，我和她又是同样的人，两个太专心的人在一起来难免会弄出一些笑话，我们都曾应撑着身体参加一次可有可无的的约会，见面的时候她带着一个病腰，我拖着一条伤脚。两人惺惺相惜，居然可以见到和自己一样痴傻的人。
　　她是很笨的，在数学方面有着很高天分的她，却从来算不清很简单的利害关系。比如说，她会为了更清楚地听我的声音跑到二十分钟以外路程的地方给我打电话，会为了我无心的一句话而改变自己的生活，会为了与我见上一面独自守过那么多的日日夜夜。
　　也会为了无愧己心，会为了信守承诺将我放弃——这正是我与她争吵的原因。她真的不是一个可以独行如风的女子，她身上心中承担了比谁都更多的负累，她会为一个很不值得的理由，将自己往火坑里推。
　　正如她一开始劝告我的那样：“你不要爱上我。我注定会让你受伤，注定会将你连累。”

　　我看着她，看着这眉目如画的女子，她真的很美，美得让人不会想到她有这样千疮百孔的内心；她真的很灵秀，此前不曾，此后也没见过像她那样从文学音乐美术数理化到整理房间下下厨房都可以显示惊人天分的人；她也真的对我很好，只要是对我有利的事情她都会做，而且全不顾惜自己。我常常地想，如果说她有缺点，那她最大的缺点是便是善良，这女子生得太好太完美，我见到她的时候“红颜命薄”这样不吉利的词每每涌上喉边，只是气堵着，说不出口。
　　我想她对我也是同样的看法。她说我做起事情来和她还不是半斤八两，我不得不承认，那时对她是有点太过投入以至有些失心疯，和她只认识了两周就把自己弄得形容憔悴失了半条命的样子。换到今天，我怎样也做不出那么多的蠢事，那时年轻，时间、金钱、感情、生命都可以透支，把自己透支到苍白如一张纸，还是可以再爬起来。她看起来更是老了几岁，那些蠢事总是我们一起来做。那时爱上她，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们“臭味相投”。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那一定会让所有的人都为我们这样末期的疯狂而侧目。
　　在这样的疯狂中我们都还存有几分的理智，她还是想要保持距离，她还是会说：“若我在生命灿烂如花的时候遇见你，结局或许会有不同。”年仅二十二岁的她，便对生命如此心灰意懒。她说她花期已过，只待秋冬的到来。她的绝望传染了我，我无法呼吸，她劝慰道：“在我身后，还会有其他的女子。”

　　我点烟，却烧到了自己的手。漆黑的夜晚烟头明灭互现，我想起我们相识的第一个夜晚也是这样并肩而做，不过那时抽烟的是她不是我。我想起她给我的第一印象是超级自恋，便知道其实她是在欺骗我也欺骗着自己，她自己也不会相信，会有第二这样的女子出现。
　　不能在一起也没什么，我早已学会舔好自己的伤口，只是不能容忍她嫁给一个不动情趣不懂怜惜不懂责任的人。
　　她以为我最大的伤痛是不能拥有的遗憾与嫉妒，其实并非如此。相识之初我就会为别人对她一句小小恭维就欢欣不已，此前我不知道自己是可以真诚地为了比别人的快乐而快乐的人。
　　痛苦亦然。而且在她自己都已习以为常的时候，我却还不能麻木。
　　我终于知道了我爱她胜过爱我自己。
　　曾经，她想知道我是不是爱她，是不是会对她承诺，她说虽然明明看透了感情，却还是想要那种生死相许的感情，虽然别人都说，现在已经没有那样的感情了。
　　我没有吭声，因为我们交往的时间的确不是很长，我一向很爱惜自己的感情事业与生命，我一向是个守信的人，自尊心不允许我像那些伤过她并继续伤着她的人那样做出虚伪与空口的承诺。在我看来，每一句失信的诺言都意味着一次背叛。
　　倘若追问，我会如实做出回答，但她没有，她只是又说并非是要我承诺些什么，她说除非可以承担起责任除非决心是要谈婚论嫁，她已再敢将“爱”字轻易出口。
　　她真的很爱我的，虽然她不曾说出口。

　　我一个人啜饮着啤酒，在天台围栏边的晚风中。我想起她问：“如果我真的嫁给那个人，你是不是真的对我除了祝福，什么都不能做。”我想起她说：“如果我告诉你我要嫁人，我会哭泣。”我想起我问她：“你可不可以答应离开我，在我伤心迷乱的时候。”她流着泪回答她会心碎。
　　于是终于知道，自己可以以生命去承诺爱情，承诺一个人。
　　却不敢说，生怕自己的每一缕情丝都成为她心头的刀尖利刃火油绞索。
　　我在想，她爱我也许更甚于我爱他。
　　只是她不将“爱”字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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