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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2-9 0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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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鸟和鱼
鸟和鱼:我们的骸骨里有没有风?
喜欢鸟和鱼,最喜欢的是鸟,然后是鱼。
喜欢鸟飞过天空的样子,一大群很整齐地排着,灰灰的翅膀呼拉拉地划过天空,很灵敏的样子,有人所不及的高度和自在。然后是鸟叫,那样干净的声音,在没有风的天空中特别清亮,会一片一片地落满大地。
我知道,鸟的骨头里有风,一种肆无忌惮穿行的风,隔着鸟薄薄的胸膛,常常被我听见。
小时候问过别人,为什么鸟会排着队飞?它们认得路吗?
别人告诉我,因为鸟儿们天天在一起飞,久了就排出队来,也认得路了。
很多年后,在下班后等公交车的站台上仰着头看,有时候能看到鸟,小群小群地飞,贴着高高的楼群过去,非常灰的翅膀,听不见叫声。小群的意思是两只、三只。我在城市里从来没有见过大群的鸟,也许是因为天空很小的缘故。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鸟为什么会排着队飞,因为它们害怕孤独,所以在一起,并且永不愿分离,成了习惯,有了队形。听说,有种鸟是不能离开鸟群的,否则都会孤独地死去。
我想,没有任何一种死亡,会比这一种更凄凉更美丽。
去过森林,可森林里的鸟多半是见不到的,只有声音,一段一段地落在手心里。树木在呼吸,静默地聆听,鸟在林中肆无忌惮,这回我听到那种风竟然从树枝中穿过,有条蛇连正眼也不看我,追风而去。
二十岁以后,喜欢到安静古老的森林里去,只是为了听树的呼吸和鸟叫。四野无人的时候,呆呆地站在森林里的水中央,仰头看到蓝得没有一丝云的天空,很潮湿而静谥的蓝,奇怪地让人有彻底的伤心的感觉。没有云的天空如果太蓝,而且透明,就像蕴藉了巨大的眼泪,变幻莫测地流动,而我看见自已的影子在天上地上这些冰冷的液体里观望,似乎在等待,也许是泅渡,也许是鱼。
然后又听见鸟的声音,空空地响起,却没有看到一只飞过的鸟,一只也没有。于是梦里经常会梦到有鸟飞过,大大小小的鸟,一群一群,呼呼地飞过蓝得透明的天空。
不知道鸟飞的时候,有没有看过地上的我?像鱼那样的看过我?哪怕只是一眼?
弟弟从河里捉来的鱼放在鱼缸里,恹恹地灰色,总是头也不回地游来游去,三五条,看的人常常觉得它们是因为无聊所以才老是游来游去。
两年后,我把它们从缸里拿出来,放到了井里,鱼已经手指般大,学会了常常睡觉。有一天我长久地在玻璃之外和它们对视,第一次发现我们之间可以没有对白地交换一些东西。
井水其实很冷,也很幽黯,可是那儿比较大,也不用妈妈每周给它们换水。
许多年后,我才知道这原来很残忍。因为那时候我才知道什么是鱼所需要的空气和自由,包括阳光和水。那年的夏天,看到深海的鱼群,在海洋馆里,发现鱼群一阵阵的游过,那些脆弱的身影有种撕裂一样开放的美丽,它们的眼里纠缠着陌生又熟悉的东西,像从寒武纪就流传下来的伤口,透过水影,清澈、窒息一样的疼痛。
它们的身体里流动着眼泪。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呆了一个下午,为了找一种明知道找不到的鱼。很奇怪地从一篇文章里知道有这种鱼,生活在海底深处,身体像一种灯火阑珊时飘在河里的灯,有烈烈的光影,像沉溺在水里的鸢尾花在燃烧。这种鱼从不浮起,只能在黑暗里存活,一旦浮起,就会死亡。
找它只是想看看它,很仔细地一条一条看过去,当然没有找着,那天从那儿出去后,我的心上就开了一道水池,我小心地呵护着,以备当我找着这种鱼时,用这口池来养它。
夜里就梦到了那片海洋,像草地一样,可以光着脚在里边走,如同鱼的游弋。海洋一点都不蓝,那么的黑,黑成一片,心里恐慌地想,要走出去走出去,走到水面上去,看到阳光,看到有人在摆渡,用桨破开水面,于是探起头就听到岸上有个唱着山歌怀里一抱墅花归隐的男人。四面八方地走,没有方向,直走到地老天荒的时候才发现,怎么还在这个黑洞里一动不动!水影裂开,骇然地发现有种黑的镜子,一眼就望见自己鱼的身子,烈烈的光影,花一样的燃烧。
醒来后一遍一遍地给自己讲这个梦,害怕忘了,因为每个做过的梦我都记不住。我有时会害怕自己空白一片的记忆。但是第二天,我还是不能够再完整地回忆起梦的细节。
巴巴地跑到鱼市上去看缸里的鱼,隔着玻璃对它们说,我的鱼,一片漆黑的海洋,我已经忘记宿命里的来路。
鱼说,我陪你一起忘。
有回市里来了展览,鱼的化石。鱼群整体的灭绝。
不敢去看,不敢想象那些锦缎一样的衣裳,花一样的身体在那个世纪里的灭亡。然后变成石头,把眼光凝住,把花凋在石头里。
我害怕那种刻骨铭心,竟然还要千年万年地刻在石头里。静固不动。
后来,我常常在想,鸟和鱼,还有人,我们的骸骨里到底有没有风?
到底有没有?
有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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