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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最遥远的彼岸

我叫珍妮,这是一个已经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名字,正如我这个人一样,绝对不会给别人留下什么印象,就好象一滴水,落在池中,然后再也寻它不着。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人如其名吧!
  
我的父母都是英国人,可是我出生在法国,一个叫做布莱尼姆的小镇,来法国之前他们生活在海的彼岸一个叫做德比郡的地方,听说那里有大片大片的庄园,有美丽的湖泊和溪流,每当母亲坐在火炉边缝缝补补的时候,她就会絮絮叨叨的说起很多过去的事情,其中大部分是关于德比郡的,那里见证了她的童年还有她的少女时代。我看的出母亲非常的怀念来到法国之前的生活,因为,每每当她沉浸在对往事的追忆中时,脸上就会浮现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微笑。生活是必须要有期盼才能够支撑下去的,而母亲将这一切都寄托在往事中,寄托于海的另一边。
  
我对于德比郡的了解仅仅限于这些,而我出生在这块盛产最优质葡萄的土地上,比起母亲对彼岸的无限思念,我倒对布莱尼姆的葡萄种植园有更多的感情。每当收获的时候,所有人都那么的快乐,到处欢声笑语,夕阳下唱着,跳着,饮着葡萄酒来庆祝上帝赐予的收获。尽管生活相当窘迫,但我们并不缺乏快乐,我的童年无忧无虑。
  
我的读者呀,还记得我在故事的开头就说过我很平凡吗?的确如此,我没有美丽的容貌,也没有悦耳的声音,这一切都是父母给我的,我从不埋怨,相反,我却感到很庆幸,在我刚开始从母亲那里学习法语和英语的时候,我就把整天整天的时间用在阅读小说上,我时常沉浸在对书中所描述的遥远的国度的美好的幻想中,沉浸在对浪漫的爱情的期待中。这些占据了以后的我对往昔美好回忆的一大部分。
  
我赖以生存的这块土地,布莱尼姆是一个坐落在山脚下的小镇,那座山叫做维尔诺,山上开满了一种学名为大波斯菊的花朵,听镇子上的老者说,维尔诺在古语中的意思是被囚禁的希望,而大波斯菊则意味着美好的值得憧憬的未来。我始终觉得把这两个事物结合在一起是一种非常尴尬的错误。可是,为什么维尔诺山上要开满大波斯菊呢?在童年时代,我始终无法不去思考这个问题,可总也想不明白。希望被禁锢着,可还是叫人忍不住去期待。这是怎样一种矛盾呢。可又不得不承认这是现实,是无奈。当我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我很喜欢坐在山顶上,将波斯菊扎成花环戴在头上,伴着晚霞眺望彼岸,幻想着那里的人,那里的事。
  
倘若故事按照这样的基调发展下去,那么我的一生是平凡,满足和幸福的。然而,作为渺小的人,我们永远无法预知明天会有怎样的厄运降临。并且无论怎样,我们都必须接受,没有丝毫的转圜的余地,因为那就是现实。或者干脆说这就是命运。
  
18岁的时候,我平静的生活遭受了最惨痛的撞击。我的父亲葬身于葡萄园的一场熊熊大火。那场火彻底毁灭了整个种植园,此后不久,瘟疫爆发,并迅速的席卷了小镇,随处可见死去的牲畜,家里有亲人去世的就在门外挂一块红布,可往往要等上两三天才有人将尸体运走,因为是感染瘟疫而死,所以尸体被掩埋在远离小镇的地方——维尔诺山。在那场浩劫中,我的母亲没能幸免,在用尽了所有积蓄,变卖了所有物品之后,我最终还是无法阻止死神将她带到维尔诺山去。于是,我的生活被彻底的颠覆。
若干年后,当经历了种种磨难于挫折,我才明白,也许这就是生活的真面目,如此的反复无常,当你还沉溺在幸福中时,它却猛然间如恶魔一般将所有的美好在你眼前毁灭,两个月之内,我变得一无所有。我决定离开布莱尼姆,而事实上,我根本无法再在这里生活,所有值得留恋的东西都被烧成了灰烬,所有我爱的人都被撒旦带走。我最后一次站在维尔诺山上,波斯菊依旧盛开如昔,我决定了,我要去海的彼岸——我现在遥望着的那块土地,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我一定要过上幸福的生活,我绝不让命运的不公正在我身上施展。于是,我不带半点不舍,抛开所有的回忆,和布莱尼姆永别,带着母亲留给我的樱桃木箱子,箱子里是一本《圣经》和一条绣着粉红色小玫瑰花,缀着蕾丝花边和缎带的白色长裙,它只被穿过一次,20年前,母亲的婚礼上。
  
。。。。。。
  
在德比郡,我疲于奔命的生活着,一年中,我做过家庭教师,也在路边擦过皮鞋,在木材厂当过苦力,甚至看守过墓地,这就是我真实的生活状态。而我并不在乎做辛苦和低贱的工作,我也不在乎那些阔太太的尖酸刻薄的挖苦,我只要**,因在我必须活着。我在心里痛恨着社会的不公正,痛恨人情的冷漠,痛恨世态的炎凉,痛恨着我的命运。可就是因为恨,才让一无所有的我能够在残酷的现实中屈辱的延续着那如草芥般的生命。我必须活下去。哪怕在我倔强灵魂下的尊严被肆意践踏和侮辱时,我都没有放弃过,在没有得到幸福生活之前,绝对不向生活低头。
  
今天,是平安夜,我又一次丢掉了工作,于是再一次无家可归,流离失所。我早就习惯了这种动荡的生活。经济危机让太多的人失业,破产。我意料中的未能幸免并且没能拿到一个英镑。提着樱桃木箱子,我漫无目的走在大雪纷飞的街道,来到德比郡已经有半年的时间,可我从来没有仔细大量过这里,这就是我母亲口中经常念叨的地方呀!我在飞舞着的雪花中努力寻找着一点灯光,一点能温暖我的东西,我怕用磨难换来的坚强意志被冰冻住而变得脆弱,不堪一击。
  
终于,我看见一座小教堂,我很感激,我觉得生活是眷顾我的,它没有抛弃我,它没有让我冻死在街头,并慷慨的赐予我一份工作,同时再次燃起我生活下去的希望。
我被教堂的牧师介绍到一家开在小镇西部的面包店。这是我得到的最好的工作,面包店是梅森夫妇的,可他们常年住在斯卡巴勒,这里的一切都由他们的过去的管家潭波尔小姐打理着。潭波尔小姐大约四十多岁的样子,很魁梧,黝黑的皮肤,说起话来,嗓门很大,走起路来,衬裙沙沙作响,总是在埋怨别人坑了她的钱,不过她非常照顾我,大概因为我是个孤儿,因此总能得到她这样的人的同情吧!之后的生活很安定,不再会饿肚子,不再会找不到地方过夜,相反,我每天晚上都能有足够多的时间在火炉边尽情的看书,喝着热咖啡,吃着自己烤的羊角面包。
  
这样的生活仅仅持续了三个月,经济危机引发了大罢工,使经济不可逆转的陷入极度的萧条,社会落入一片无序的混乱,街道两边的店铺被示威的人群砸成了一片废墟,每天都有人放火,抢劫,有人流血,死亡。梅森夫妇结束了面包店,潭波尔小姐将仅剩的三个英镑给了我,她说:上帝没能阻止撒旦把德比郡变成人间地狱,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我第一次拥抱了她,而后一言不发的离开了,还是那身衣服,那个箱子。我的脚下一片狼籍,我的眼前,满目疮痍。这就是当年我在维尔诺山上遥望过的彼岸。我不断的问自己:珍妮,你将往哪儿去?你不能再回到法国去了,那儿没有家。是啊!可我又能去哪儿呢?生活又一次给我出了选择题,不过所有的选项只有一个。因为到了码头,我才知道这段时间只有去爱尔兰的船只。逃难的人都只能够去那里。
  
我用仅有的三英镑买了船票,于是又一次一无所有,我将船票紧紧攥在手里,这张有轻有薄的纸片将决定我的以后的命运,但它并不承载我的希望,因为如今的我已不再抱有任何的希望,船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吧。不过,我的读者,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只是累了,你就让我休息一下吧,休息够了,我会再振作起来的。
  
我在甲板上来来回回的走着,眼前这片海的浩瀚与澎湃愈发让我感到一种深刻的无助。我紧紧的抱着母亲留给我的箱子,那是我的一切,我要抱紧它。在拥挤的甲板上,我看见船头站着一个非常恬静淡雅的女孩,金色的卷发,一身淡绿色的长裙,正低着头盯着甲板。后来,她猛然抬起头,我们就这样认识了,我们背靠着背谈过去,谈未来,谈人生。我们都有太多的感慨和无奈。
  
她叫美兰妮,出生在德比郡,经济危机使他的父亲破产了,并债台高筑,走投无路时,她甘愿牺牲掉自己的幸福,嫁去爱尔兰,用一辈子来偿还。当她告诉我这一切的时候,言语中是如此的平静好象是在谈论别人的事情一般,我想也许她已经哭过很多次,可擦干眼泪后还是必须面对现实,所以现在很平静,也许她已经用很长一段时间把这一切想的非常透彻和清楚,但我还是很怀疑和担心,是因为从她淡蓝色的眼睛透出的天真与纯洁。还有她不停摆弄的十字架泄露了她内心的茫然和悲苦。
  
我们有说不完的话题,有发不完的感慨,当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竟有生离死别一般的不舍,在美兰妮被一辆黑色马车带走之后,我对自己说她以后至少是衣食无忧的,这样的年代,爱情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是奢侈品。天空开始飘雪,并越来越大,风夹着雪花砸在我的脸上,我睁不开眼睛,只能摸索着路边的墙壁艰难的挪动,我觉得我的脚已经被冻僵,不听使唤,我的手更是没了知觉,我记得我在暴风雪里走了很久,可是,好象并没有走多远。后来终于到了再也无法迈出一步的地步,**着一面墙,耳朵里充斥着急促的喘息声。这一次,“真的不行了”心里有个声音反复的响起“我不行了”,我再也支撑不住,思维开始混乱,停滞,然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对于接下来的三天三夜,我心里的回忆是非常模糊的。我能回想起在那段期间的一些感觉,但极少形成思想,也没有任何动作。我知道自己在一间小屋子里,躺在一张狭小的床上。我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儿,像一块石头似的。我并不注意时间的流逝,不注意从早上到中午,从中午到夜晚的变化。我感觉到偶尔有人走进或走出这间屋子,当有人在我耳边说话的时候,我能听懂说了些什么,只是无法作回答,想挪动一下四肢更是绝不可能的事。
  
第三天,我好了一点,第四天,我能说话,移动,甚至能在床上坐起来。一个星期后我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这期间,并没有人同我做过完整的交流,没有人告诉我这是哪儿,他们又是谁。不过我似乎并不急于知道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为了恢复体力,我偶尔出去散散步,我仔细打量了这所古老的灰色的小房子,它有着低矮的房顶,格子窗户,破败的墙壁。我曾经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去到很远的一个山谷,那里有一条小溪蜿蜒的穿过,山谷里布满了牧草地,麦田和树林。让我不可思议和惊喜的是,我在那儿找到了一小片大波斯菊,很久以来,我都没有那样高兴过,我把波斯菊扎成花环戴在头上,就像小时候那样,我清楚的记得波斯菊的花语:美好的值得憧憬的未来。
  
我赶在太阳完全落下去之前回到那个小房子,带着一颗欣喜和激动的心。然而,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箱子上面放着一个信封,里面放着20英镑和一封非常简短的信。
  
“重生!”
  
我看着手中的波斯菊,它金黄的颜色就好象太阳的光辉,我希望到处都是阳光,我但愿能生活在阳光里,并且靠太阳为生。我要好好的生活下去,我想起布莱尼姆,想起那里的葡萄种植园,想起维尔诺山上漫山遍野的波斯菊,思念如同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将整颗心浸泡着,我已经无法克制住自己的眼泪,于是干脆趴在桌子上大声的哭泣,一年来,第一次这样自由的宣泄情感,我要回家,在海的彼岸。
  
重新回到码头,这一次,我不再茫然,我有明确的方向,我知道我要去哪儿,我清醒的知道应该以怎样的方式生活下去。“珍妮。。。”我听见背后有个轻微的声音在呼唤我,转身,雪地里蜷缩着一个弱小的身躯。。。是美兰妮,我一眼就认了出来。她看起来糟透了,我看见她的脸,既苍白又消瘦,她漂亮的金黄色头发变的暗淡无光,身上裹着一块残缺的墨绿色窗帘,看上去很久没吃过东西。眼前这一幕让我悲痛极了,我蹲下身,让她靠在我的怀里,我用胳臂紧紧的搂着她。
  
“美兰妮,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了?。。。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我哽咽着,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显得那么的平静,微笑着,像一个坠入凡尘的天使。“珍妮,我生病了。。。我就
要死了。。。我好高兴能再看到你,现在我了无遗憾了。”然后一阵咳嗽。
  
我竭力咽下泪水,“不,不,你不会死的,美兰妮,坚持住,我带你回家。”
  
“是的,回到我永久的家——我最后的家去。”
  
我紧紧搂着她,沉默了许久,她又开始说话,很微弱:
  
“我很高兴,珍妮,死,并没有什么悲伤的。我们每个人都有一天要死,我终于解脱了,我的心灵将得到安息。我相信,我是要到上帝那儿去的。”
  
“上帝在哪儿,上帝是干什么的?”
  
“是我和你的创造者,他绝不会毁掉他所创造出的人。我信任他的仁慈,我相信他的力量。我在计算,最后一刻还要过多久才能来临,那时我将被送到他那里去,让他显现在我面前。”
  
“你认为真的有一个叫做天堂的地方吗?你确信我们死了以后灵魂都会到那里去吗?”
  
“我相信。。。上帝是善良的,我可以毫无恐惧的把自己交托给他。”
  
我看着她异常平静和安详的面孔,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也许对于美兰妮来说,死亡是解脱,是新生活,是重生,是最好的结局。她将手里一直紧握着的十字架放在我的手心,“珍妮,带着它,它会让你也来到同样一个幸福的地方,我永远爱你。”说完便沉沉的睡去。
  
“但愿你幸福,美兰妮,晚安。”
  
美兰妮死了。
  
新年的钟声响彻整片天空,我换上那条绣着粉红色小玫瑰花,缀着蕾丝花边和缎带的白色长裙,胸前挂着美兰妮的十字架,我伫立在船头,为的是能够离家更近一些,我闭上眼睛,海风吹拂着我的脸庞,我仿佛看见阳光下,碧绿的葡萄园,金黄的波斯菊,欢笑着的人们。我相信,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将是美好的值得憧憬的未来。。。。。。
  
  



 命运对于幸运的人来说是神 
  
 对于不幸的人来说是恶魔 
  
 有的人歌颂它 
  
 有的人诅咒它 
  
 其实 它不过是人们手中的舵 
  
 顺境,逆境要靠自己掌握 
  
 。。。。。。。。。。。。。。。。 



Remind:此消息由情雨如泪在01-28 08:57:06做过手脚,呵呵……

Re:【原创】最遥远的彼岸

重生!!!
希望你也能得到重生!
出生于混乱的70年代 成长于空白的80年代 虚度于变质的90年代 成熟于虚伪的21世纪 我在不断在改变也不断在回归自己 我在得到很多东西同样也在失去很多 我追求完美 我喜欢自由 喜欢可爱的动物 喜欢聪明的女人 害怕孤独 拒绝欺骗 是一个奇怪的男人 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Re:【原创】最遥远的彼岸

你说有这个可能吗?
我现在很难相信我自己

Re:【原创】最遥远的彼岸

最遥远的彼岸是 我 和 你 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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