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给我在多活一些的勇气

红色的液体流淌在我身体里，那不是鲜红的血液，而是麻醉的酒精。我望着黑暗的深处，在那也许能找到我的心。

　　金大地灯火通明的大堂里，服务员迷人的微笑迎合着客人们的笑声。红色的液体在我眼前不停的晃动，洪水般的席卷着我，我失去了往常对红酒慢慢品尝的耐性，酒精在喉咙里狂奔着，最后汇聚在我的胃囊中。

　　我看了看酒瓶里剩余的酒，我坐得已经够久了，于是叫阿明将它们一起倒完，然后让我的胃最后一次经受酒精的冲击。大街上风吹得很猛，但喝完酒后的我将衣服松开了些。阿明在我耳边说着还不过瘾，他还要再喝，最近阿明也空了。我抬头看了看黑夜，灰蒙蒙的一片，没有星星，也没有天。牙齿开始不听使唤了，我咬紧牙。

　　“阿明，我不去了，你找阿军吧。”

　　“你去哪？”阿明抬起浸渍着酒气的脸对着我，“你去找黑妞？”

　　“恩，我想静一下。”突然一阵绞痛从胃里传来，我几乎没站稳，抓着阿明的肩我才没跪下去。阿明回过头来看见我痛苦的样子，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你没事吧？”

　　“没什么，胃又痛了。”

　　“早说别喝了，回去吃些胃药吧。”

　　我摇着头向操场走去，我心里很明白，这只是一个开始。胃里的酒精在翻腾，我的胃都快被翻出来了。我找到了那个号码，按下通话键后很快就有人接通。

　　“喂，我找李璇。”

　　“我是啊，你是谁啊？”

　　“是我，陈宏。我找你有事。我在你们楼下等你。”

　　“啊，我刚把衣服都翻出来，你看这床乱的。”

　　“等下你收好了再下来，我一直都在你楼下等你。”

　　说完我就挂掉了电话，我找了张石凳坐了下来，体内的酒精开始燃烧，我感到浑身发热，脑袋就像一个巨大的熔炉，胃不再翻腾，因为它已经开始沸腾。我抬起头，又一次看那灰暗的天空，终于在天边找到躲藏起来的残月，它藏在灰幕后偷偷的窥视着大地上的一切。冷风不停的往衣服里灌，似乎想熄灭我身体里的火焰。我喜欢这种被火包围的感觉，但火总有熄灭的那么一天。渐渐的我的手开始僵硬，脸上的余热还没退去，身体慢慢的恢复了知觉。我开始扣紧衣服，希望能将身体里那剩余的热量保存起来。我知道，当最后一丝热量散去后，真正的痛苦就会来临。

　　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过了5分钟了，我又重拨了那个号码。接电话的是另一个女孩，她已经出来了。就当我放下电话时璇就从那绿色的铁门后跑了出来。我定定的站着，我看着她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过来后气还没喘上劈头就骂，“你这死妹妹，又去喝酒了？”

　　“没有，我只喝了一点红酒，只是很难受，想你陪我走走。”

　　“往哪走呀？”

　　“去操场吧。”

　　“不去，那多脏。”

　　“那就随便走走。”

　　她看了眼我那消瘦的面容，连喘好几口气，“我刚才把衣服都翻了出来，在找衣服呢，你这一打电话没把我急死。今天又怎么了？郁闷啊？”

　　“恩，我想起她了。昨天晚上不是光棍节吗？我好朋友告诉我她有男朋友了。”

　　“谁呀？你以前的女朋友？”

　　“恩，可我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我问她，她还说没有。”

　　“你就为了这事找我出来呀？”

　　“不是心烦，想你陪我走走嘛。”

　　“好好。”璇低着头，将手插到了口带里。我看着璇那略带怒气的小脸，和“她”确有七分相似。我抬起头看了看韵红的天边，“我好想看星星。”

　　她也抬头望着天，“我也喜欢看星星。可这里没有。”

　　我的牙齿开始打斗，从移动开始我的体温流失得很快，我能感到自己的胃开始缩紧。一种恐惧掠过我的心头，在去年12月的寒风中我倒下了，那痛苦是我一生都难忘记。我将双手抱紧在胸前，努力的使自己暖和些。我和璇璇什么都没说，她低着头走在我前面。我似乎听到她在轻轻的哼着歌曲，但我又听不到那是什么，只觉得那旋律很熟悉。突然她抬起头来看着我。

　　“知道吗？我今天也挺烦的，我好想回家，这地方好无聊，一点意思都没有。”

　　我的身子已经开始发抖，牙齿颤栗着。我大步的向前跨了两步，和她并排走到了一起。

　　“怎么了？”我尽量克制着我自己，但声音中任然带有一丝颤抖。

　　“你很冷吗？”她看着我发抖的样子，皱紧了眉头。

　　“没，我穿得很多。”我将头抬起看着天。

　　她又低下头哼起歌，这我才听清她在哼《爱一个人好难》，我听着她哼的节奏，忍不住就轻声的唱了出来。她也和我一起轻声的唱着。本来就唱不好歌的我，再被痛苦包围着，发出的声音就像那临死前的呻吟。当我勉强的唱完两小段后，我感到自己最后一点体温也被我的歌声带走。我抖得更厉害了。我越走越慢，一阵阵刺痛扎着我的心，我的双手抱得更加紧。

　　不知觉，我已经和她绕着学校走了一圈。

　　她回头看到我痛苦的样子又皱起了眉头，“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不，我不想回去。陪我到操场走走。”

　　“好吧。”

　　操场黑漆漆的，上面走着不少的情侣。还有些精神旺盛的家伙发泄自己多余的精力。痛苦开始在我身上蔓延。

　　“我想我最后一个男朋友了，也许我真的伤了一个人的心。”

　　我的肋骨开始发痛，好象快要被折断一样。牙齿开始发疼，鼻腔里干涩而痛裂。我感到有血从鼻子里流出，我赶紧用手擦拭去，生怕被她看到。

　　“我认识我第四个男朋友是很偶然的，那时我经常去一家二楼的网吧上网，他那时候也在那家网吧上网，他说他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觉得我挺有意思的。有一天我走得急没关ＱＱ，他就把他的四个ＱＱ都加到我的ＱＱ上去。过了很久吧，我去上网的时候他也在，我就发现自己的ＱＱ上多了四个小标，然后我就问他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他说他也不知道，我就和他说想聊就就聊不聊就算了。后来我们就聊了一会，第一次聊完了后他就留下了一个ＣＡＬＬ号，说有空就ＣＡＬＬ他。那时候吧我就没去理那么多，直到下一次上网的时候又碰到了他。他就问我为什么没ＣＡＬＬ他，他说他想见我……”

　　那刻骨的痛像把利刃刺向我的胃，我停下了脚步，因为我实在迈不开下一步。

　　“然后我就告诉他我在二楼那上网，然后他就说他跑过来找我……”

　　我手里还拿着一瓶水，可我感到我的手比那水还冰。我的耳朵也开始疼痛，她的话语变得很模糊。

　　“他说他找不到，呵呵。我就告诉他在……”

　　眼睛也开始模糊起来，我的脚变得软绵绵的，随时就要倒下。

　　“和他见面了后，他告诉我他是一个医院的实习生，他叫我有空就去找他玩。但我很快就忘了……”

　　我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倒下。

　　“后来有一次我陪我朋友的妹妹去他在的那家医院看病，当时我就在门口等，那时他也在，他就走过来……”

　　酒劲还没过去，头还在旋。

　　“他就约我去他家玩，他家在那有两套房子，他自己住一间。那时我就想，大白天的也就不怕什么，就跟他去了。后来在他家里我和他聊了很多，渐渐的就投缘了。……”

　　我憋了口气，站稳了脚跟，让自己的身体保持好平衡。尽量听清她说什么。

　　“那天回去的时候下了大雨，他就把他的一条外套借给我，对了，你知道圣保罗吗？那牌子在我们那很出名的，是一种防雨的衣服。然后他就把衣服借给我，说有时间就到医院把衣服还给他，那时我就挺感动的。后来我到医院去找他，他就向我表白了。……”

　　头部以下的器官似乎适应了那种疼痛，痛苦开始转移到逐渐清醒的脑袋上来。我开始向前迈步，我的头痛得想开裂。我几乎没听进她说的一个字。直到我再次停下。

　　“他每天上班都会骑着单车到我家楼下，那时我家里管得很严，不给我谈恋爱，我就等在阳台看他一眼，他就走了。要是那时给我妈知道，那就完了。”

　　“是他完了吧？”我挤出几个毫无意义的字。

　　“是我，我妈非骂死我不可。”

　　“哦”我害怕走到灯光下，那时我的脸色一定很苍白，我不想让她看到我的面容。我背着灯看着她的脸。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听她所说的故事。

　　“知道吗？我高考的时候分数线高出本科线３０分，但是到了９月份了却还没收到录取通知书，当时我就很心急。我妈妈也和我一样，后来我妈妈就去省招生办去找，后来就找到了这个学校。那时候交了４万块来这里，３万５的赞助费，再加上５千的转系费。我妈妈回来的时候就把通知书带回来了，那时我拿到通知书就挺高兴的，但却花了家里那么多的钱。当时想到要走了就很失落。知道为什么我会和他分手吗？就因为一件事，那天我在网吧里哭了，他过来对我说，‘哭什么？大庭广众之下的别给我丢人。’然后就把我给拉了出去。知道吗？当我最失落，最需要安慰的时候他竟然对我这样。我告诉他，我要走了。他说，‘走什么？还怕我养不起你吗？’当时我们就吵翻了。第二天，他打电话来找我，那时我的爸爸和妈妈都在旁边，他在电话里和我说我们分手吧。当时我的爸爸妈妈都在身边，我能说什么？我只好干笑着说好吧，他说没想到我是那么的冷漠。我也不好在电话里说什么，反正是他甩了我。”

　　第一阵痛苦过去后我清醒了许多，我听着她讲述着那个属于她自己的故事。我凝视着眼前这位吉林的姑娘，她那黝黑的脸上有着丰富的表情。我的思绪回到了1个月前。

　　刚从外地回来的我本以为能将欣忘记，可当我再次回到那城市，发现到处都是她的味道。我拿到了录取通知书时，心中除了喜悦就剩对新生活的憧憬。在离别前，我最后看了一眼这养育了我18年的城市。一丝伤感滑过我的心头。我想我会就此把她忘了。

　　下了火车，我深深的吸了两口气，是新鲜和苦涩的。一切都是一个新的开始。我微笑着对着这个北方的陌生城市。

　　在上课后的第一天，我坐在人群当中。当她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差点没叫了出来。那是种错觉就是那错觉让我说漏了嘴：“她太像以前女朋友了。”

　　可当我定神下来仔细看过后才发现，其实她们差得很远。我努力使自己忘记眼前的这个女孩。

　　黝黑的皮肤，开朗的性格。大家都叫她“黑妞”。后来我们相识了。

　　欣很白，她却很黑。欣比她可爱，也比她漂亮，可时刻我都可以感到她身上有着某种熟悉的气息。以至于她告诉我她生日时我会反射性的说她们是同天生日，其实一个是5月，一个是9月。

　　我害怕这种谎言，真不知道我还会说出些什么。我努力的使自己忘记过去，我用尽我全部的爱去另一个女孩。可当我将我所有的爱都转移到了另一个女孩的身上时。留给我的除了伤痛就是不尽的疑问。

　　突然有一天黑妞哭了，她坐在我身边流着眼泪。平常能言绘语的我这时却不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片刻间全部失踪了。我只能坐在一旁不停的递着面纸。金黄的阳光洒在那流着泪的脸，我恍惚看到了欣在我面前低声的哭泣着，我慢慢的伸出了手，我想擦拭她脸上的泪滴。可当我的手快碰到她的脸时，我看到了她那双忧伤的双眼我木然的醒过来。我收回了停在半空中的手，面纸已经用完，而泪水还在不停的淌。

　　我迷惑了，我弄不清在她身上到底浮现着谁的身影。

　　我越来越烦躁，我又开始喝酒。我掰着手指数了数，我已经两个多月没喝酒了。我想，我应该已经好了，只要不喝得太猛就会没事的。可我犯了一个和当初一样愚蠢的错误，过高的估计自己的控制能力。我的手开始发抖，胃开始疼痛。但我却越喝越多，越喝越频繁。直到让我再次尝到那痛苦的滋味。

　　痛苦缓解了后我又开始移动自己的步伐，我慢慢的向操场中间走去。她跟在我的后面，还在讲述着那个故事。

　　“我和他分手了后，他求过我一次。他以前有很多的女朋友，可他却没为了任何一个女的定下心来。他对我说，他是真心的爱着我，我也能感到。有天早上下着雨，他推着单车站在阳台楼下看着我的窗户。他不知道我正在透过门缝看着他，他看了一会就推着单车走了。你知道吗？他曾经喜欢过一个舞厅的小姐，还为了那个小姐和别人打架。可后来他还是和那小姐分手了。对了，我还是和你说说我第三个男朋友吧。……”

　　我在认真的听着她说的每个字，我就像个探险家。我不知道自己想从她的话语间收索什么。可还没走出10米，我的胃再次翻痛起来，这次比上次更猛烈。我又站住了。我感到我的身体在抽搐着。我的脖子两旁的肌肉已经绷紧到了极限。她走在我的前面，我不想让她再次的停下来，我几乎是拉扯着自己往前走。我看着她的背影，那么近却又那么的远。我低头望着脚下黑色的路。我已经找不到出口。混乱中我想起小刚的歌“我的心太乱，就像一个迷路的小孩。”而她是领路人。

　　在家乡的时候身边的朋友总是一群又一群，欢笑的时间占满我的大部分记忆，剩余的小部分灰色的回忆装载着欣。不开心时总有朋友陪伴在我的身边，哪怕我喝醉了，流泪了。在来到北方后我努力的想融入着陌生的城市。开头的几个礼拜对这城市充满幻想和新奇，可我还是我，很快我又恢复了本性。

　　我很惊奇，往常如果在家我早都疼得满地打滚了。可今天我连哼一声都没有。她一直再和我说着她的男朋友，而我一直在仔细的听着。就这样过了将近一个小时，疼痛也慢慢的减轻了。我们从操场走到了篮球场。她就像古希腊的演说家激情洋溢的发表着自己得意的作品。而我是一个最老实的听众，一言不发的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当她讲完她的第三个男朋友时，痛楚也随着离去。身上还残留着痉挛后的抽痛。我放下了抱在胸前的双手，这样让我轻松了许多。我开始回顾今天晚上我听到的故事。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因为她说的那些故事给我编一定会比她说得更好。可接下来她说聪哥和阿鹏的故事时我恍然明白，就算她说的故事再烂，再难听，那都是真的。不是故事，而是事实。

　　“我很多很好的哥们，其中有一个叫聪哥的，他对我最好，和阿晓不一样，现在阿晓也是我哥，但是他永远都不能达到聪哥的程度。阿晓经常请我吃饭，经常和我在一起玩。可他却不能像聪哥一样在我难过时借肩膀给我依靠。那时聪哥还有一个好朋友叫阿鹏。他一直都以为我和聪哥之间有着什么。其实我们根本就不是那种关系。有次我急着找聪哥，可平常大家玩在一起却从来没问过他家的电话，我就打电话给阿鹏，当时阿鹏接了电话时很兴奋。他以为是找他的，我就问他聪哥家的电话，他听到了后就骂我，‘****的就是为了这事打电话找我？’我极力的争辩着，我就说不是我要的，而是我另一个好朋友要找聪哥。然后我就叫我的好朋友听电话。到了晚上，我那时在我姥姥家吃晚饭，你知道吗？我最爱的人不是我妈妈，而是我姥姥。我姥姥最疼我，我记得那时姥姥买了条裤子给我，我好喜欢那条裤子，可在我第一穿那裤子在吃饭时不小心掉了点油到那裤子上，姥姥说用些润滑剂可以洗掉，可最后我却把那条裤子给洗花了。那时候我就真的很伤心。我不是说到那天晚上我在我姥姥家吃饭吗？阿鹏就打电话过来，我舅舅就说有个男的找我。我去接电话的时候，阿鹏就告诉我他现在和大家在一起。他就叫我也出来，说要说清楚。我就去了，我去的时候他们正好在喝酒，阿鹏见我来了，那时他喝了很多的酒，我进去看到了就很生气，只要他拿起酒杯我就用酒去泼他，泼在他的裤子上，然后他换了一条，他又拿杯子，我就又泼他，一直泼到他穿着湿的裤子还要喝。然后阿鹏说他昨晚做了一个梦，当时我就没明白，可那时候聪哥就知道阿鹏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聪哥和阿鹏两的感情有多深，阿鹏以前被人砍伤了，他的身子前有一条长长的刀疤，他的腰永远也伸不直的，总是弓着一个背。那时阿鹏和别人砍架，等聪哥来的时候他已经倒在血泊中。在那之前聪哥没给他爸以外的任何一个人跪过。那时他就跪在阿鹏的身前帮他擦着身上的血。聪哥后来就告诉我其实阿鹏一直都很喜欢我，他告诉我，阿鹏说的那个梦是他看着他的朋友挽着自己最喜欢的女人的手走进教堂。聪哥当时就问我对阿鹏有没有感觉，我的确对他没什么感觉。我拒绝了他。现在我们还是好朋友。好了，我到了，你快点回去吧。早点休息。”

　　回到了那扇绿色的铁门，我走到了迷宫的尽头。当我回过神来时她已经消失在门后。对我来说这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旅程。

　　深夜，我躺在深邃的黑暗里，在那我卸下自己虚伪的面具，我望着自己那满身的伤痛。我还在思索着我究竟在探索着什么，仍然没有答案。唯一的答案就是我得好好的活下去。她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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