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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发表于 2002-11-21 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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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情祭
情祭
??今天是她的生日。他是应该要到这块坡地上来的——这是早已决定好的。
在长满飞机草的坡地上，他轻快地走动着。时而直起身子寻找花朵，时而俯身采撷野花……
坡地上，飞机草锯齿般的小绿叶上，茸茸的花，经风一吹，悬空飘舞一阵子，就四下里飞散开，飘逝了……。草丛里，散逸出芳香的气味。带壳的虫子乐意地结着网栖息。虫子结的网绵密、柔韧。网上凝结着尚未被风吹干的水珠，在夕阳的光照里，象是闪光的铃铛。
他还在采摘，采摘……。胸前，一大束野花随着步子的迈动而颤抖。东边的天空飘着簇簇的云絮，满山坡响着簌簌的风声，地上飞机草在摇曳，在萌动。
他不想再采摘脚下的那簇金蔷微了。
他晃了晃手中的野花束，心想，花也许够了。他掰开手中的花束，数了数，三十六束野花，恰好是她活三十六年人生的数目。他便敞开没腰的飞机草，悄无声息地在山地里行走。坟墓里躺着的她，在习习的风声中，可曾听得见，他朝着她走过来呼唤着她的名字吗？哦，去，去，快点去。别让她在埋着她的地方等得太久。他凭着亡灵的召唤，才走到了被幽幽草木遮掩着她的坟墓前。
她躺在坟墓里，他站在坟墓外。隔世的思念，在心中悄然升起；尘封的情感，犹如天上的云海，浮在青天，如烟似雾。插在墓前的花束，就象是摔碎了叹息，还似是哀婉的清泪，色泽犹在，但它还有生命的灵性吗？有朝一日，花束枯萎了，跌落在地，埋在尘土中，没有人再也辨得出它的颜色的……。她活着时，他们都觉得有许多话在说。然而，都相互地感到人的一生是很长的，很长的。漫漫的行程需要自己去走，用自己的脚步去丈量，也用自己的汗水去洒满旅途。因此，选择做些一辈子也无法完成的事情。其实，那些事，只不过是夜里的梦。梦是夜的宠儿，而生活却是在白天里的。
他怀念着过去……。
怀念过去是痛苦的。心沉醉在痛苦之中，也许是最好的解脱。一堆黄土，隔断了彼此完整的人生。太阳在西坠。夕阳里，他落寞的身影，斜斜在映在地上。晚风中，吐出羽毛的飞机草，翻飞着它的绒花。他在坟墓前垂首而立。坟墓后低矮的桉树，象堵深绿的墙，无声地守护着这片肃默的宁静。只有他身后的飞机草忧伤地喧响。他坐在冰凉的地上了。看着那块同样望着他冷冷的墓碑——是的，墓碑上刻着熟悉的名字，红油漆刷着的字，琥珀似地闪着色彩。土坟顶上，嫩草抽出了新芽。他瞅着嫩白的草芽，酸楚的心是那么孤独。此刻，他悟到，人，真无法确定自己明天行踪飘泊的轨迹。人生旅途上的驿站是很多的，很多的，可是它并不都是属于每一个人的。生命中的风总是有的，雨也不会永远消失。但是有些人，真的无法消受时间的偏爱。他们的生命真的很脆弱，偶然间，就象是稍纵即逝的光，一刹那，在世上再也找不到一丝活过的痕迹了！
他从外裤的后兜里，掏出了用纸包好的蜡烛与香。
他点燃了三十六支蜡烛，跪倒在地，心流泪了。颤栗的肩头渐渐匍伏地进入了草丛。淅淅飒飒的草叶里，隐隐透出了泣咽声。如梦的往事，渐渐地聚拢闪现、闪现，像是燃着烛焰的红晕圈，清晰地在记忆的扉页上凸现。他注视着摇曳的烛火，看着滴着泪珠的红烛，心想，一切都顺其自然，别去对生活苛刻，也不要自己太多的强求。是你的，该来着，想躲也躲不开的。不是你的，苦苦地祈求，也真的求不来。听着耳边的风声，他只是反悔，反悔往日的不可追悔呀！
他默默地借着烛火，燃着了香。又献上了三十六柱香。香头上袅袅升起的青烟，不一刻，轻柔地拥住了他的脸部。些许的青烟窜入了他的鼻孔。香灰跌落，不知不觉里，一阵迷茫的幻觉在他的脑海里闪现，仿佛自己便如这飘荡的青烟飞起，追逐着爱过他的人远去，飞向了圣洁的天堂……
逐渐朦胧的黄昏，似乎改变了一切。耸立着远处的山岗，变黑了，也变低了，沉重地压了下来。只有满山遍野的飞机草反射着依稀的白光。这一切，又令那草木飒飒的悲戚声，更加凄凉、压抑……
他的泪流够了！
风声里，传来了司机呼喊着他的声音。
他用嫩草擦净着手上的泥渍。一生中拥有过的爱，曾在他的生命里体现。他要珍惜自己的生命。能到这个世界上活过一次，也真是不容易的，活过的这一回，就要实实在在地把活给了自己。
该是走的时候了。
他恭恭敬敬地朝着黄土下的亡灵，再次肃立致哀，长长地行了礼。选择意味着得到，选择也意味着失去。既然生活都是自然的，那么一切都让它自然。一生中这段情爱，从此告别了。
他真的走了。这里留下了她。她被飞机草紧紧环抱，永远安息在那温厚的泥土下。每一天，只有坟墓旁的飞机草茫茫的喧响陪伴着她……
车子启动了。弯弯的月牙从东边天的那头缓缓升起来。凄清柔和的月光，把大地笼上了一层素白的雾纱。
一切都淡淡的，淡淡的就象这夜里的雾。
再见了，身后的那片坡地─—留一块属于他自己的地方给他吧。也许，几十年之后，你是他人生尽头最后归宿的地方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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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2-11-28 0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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