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宿客

雨冰雪

一些人在生命里出现过，然后消失了。还有一些人，停留了很久，然后也消失了。  
      
     ——题记  
      
     他又去了那里。  
     已经数不清是朵朵消失后的第几次了。不知不觉地就去了。  
     或者这次，又是一个徒劳的过程。  
     也许他并不期待甚麽。也并不想寻找甚麽。所以结局，已经不再重要。  
     朵朵，她曾经等，现在去寻的那个人。到底还是消失了。  
      
     二十几年了，陈伟一直是个规矩的男人。出生在一个规矩的家庭，规矩的念书，规矩的长大，规矩的恋爱。从未做过一件出格的事。从来都是穿洗得很干净的略带清香的棉布衬衣，白袜。一直生活在风平浪静之中。但他觉得，心中，有个地方，从来都是空白的。  
     当然，这些，都是在遇到朵朵以前。  
     朵朵是他无法逃避的宿命。  
      
     如此说来，陈伟与萧然的开始也是一种宿命。  
     萧然是陈伟的大学同学，同乡，女朋友。  
     大三那年的暑假归校，陈伟告诉萧然，他要乘第二天一早的火车提早回上海。或许当时没有陈伟那无意的告诉，今天的一切都是虚无。第二天一早，陈伟在车站看到提着一大堆行李的萧然安静地等在那里。陈伟走过去，她说，我同你一起走。  
     很简单，他们就这样开始了。  
     在宿命的手心中，他们是两颗无助且安静的棋子，任其摆布，无力反抗。  
      
     见到朵朵那天，陈伟记得，上海，下了很大很大的雪。那是很稀奇的。南方很少下这样的雪。  
     大学毕业后，陈伟留在上海，在一家外企。  
     圣诞节的周末，公司安排了很多节目。大家去了那个昏暗的酒吧——Time。陈伟也去了。以前每每有这样的活动，他总是避开。可是这次，他也说不出原因，也许是冥冥之中有所注定。  
     那天，朵朵裹了一件灰色的男式羽绒服。凌乱的及肩中长发。淡漠而无助的眼神四处游荡着。在遥远的前方，寻找，却甚麽也找不到。  
     然后她看到城，陈伟的同事。朵朵用手撩一下挡住眼睛的头发。一个随意的女孩。  
     城跑过去，用胳膊拥住她。  
     这是朵朵，我的女朋友。城带点自豪地说。  
     朵朵用飘忽的眼神扫过他们每一个人，然后停在陈伟那里。似笑非笑的面容，放肆的眼神，在城怀里那双不安分的眼睛让陈伟不知所措。  
     朵朵是个容易被爱上的女子。陈伟这样想。可她，是城的女人。  
      
     一个平静的冬天，没有雪也没有寒冷。  
     温暖地让人想流泪的冬季。陈伟和萧然安静地相处着。  
     其实我们之间甚麽都没有。陈伟常这样认为。  
     偶尔地，他会突然想起朵朵。怀念那个有着放肆眼神和似笑非笑面容的女子。  
      
     入春后的第一个周末，公司又一次聚会。那个老地方——Time。不同的是天空没有雪，但依旧冷，那种可以令空气凝固的干燥清澈的冷。  
     或许今晚，能见到朵朵。陈伟期待。  
     在Time门口的台阶上，有个素静温情的女子一同样的姿态等待着。她穿着干净的暖色调的长裙，整齐的长发批在肩上。用略带羞涩的温柔的眼睛望着前方，脸上襄又一个安静的微笑。她，是城的女人。但她，不是朵朵。  
     那晚陈伟喝了很多酒。这才知道，一直以来，他是多麽地想念朵朵。  
     他毫无理由的把城揍了一顿，之后离开了。  
     在淮海路上，他意外的见到朵朵。  
     朵朵坐在路边的台阶上，手里拿一杯大号的珍珠奶茶。孩子般的眼睛看着陈伟。  
     不知所措的沉默。  
     朵朵站起来，轻轻的笑，扬起嘴角。  
     陈伟你知道吗？我在这里等了你一个冬天。  
     安静的似耳语的一句话。像在自言自语。  
     猛地，陈伟将她紧紧的拥入怀中。  
      
     朵朵搬进了陈伟的单身公寓。其实要搬的，除了她自己，就是一个装满字的大纸箱。朵朵是个靠写字为生的女子。  
     她常常穿陈伟的衬衣和牛仔裤，她说自己喜欢棉布的衣服。陈伟觉得这时的她特别可爱。大大的衣服把瘦小的她裹地严严的，像个被宠坏的孩子。  
     每天朵朵都安静地呆在家中。洗衣服，煮饭，看书，写字。等待陈伟。  
     这样的朵朵让陈伟无所适从。他一直觉得朵朵是不应该如此的。但他又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想到哪里去。好像世界上没有一个角落是属于她的，而她似乎又属于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后来萧然知道了朵朵。  
     她的反应很平静，一如她和陈伟的感情。离开上海时，她对陈伟说，如果你真的爱她，就好好地和她在一起。  
     陈伟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萧然还是走了。回到了那个属于她和陈伟的家乡。  
      
     五月的时候。朵朵离开了。  
     一张便条。朵朵说，陈伟我走了。曾经是我等你，现在我要你等我。而且不能忘记爱我。  
     陈伟安静地想着，似乎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  
     之后陈伟像往常一样生活。只是生活，是遇到朵朵以前的那种。  
      
     陈伟下班路过广场时，看到许多粉白色的小花瓣在空中飞舞。五月了，樱花飘落。  
     他想起了去年冬天上海的第一场大雪，想起了一张似笑非笑的面容和一双放肆的眼睛。他这才知道，自己是多麽地想念朵朵。  
      
     陈伟时常去Time，但总是一个人。在一个固定的角落里呆很久。安静地抽烟喝酒，安静地想念朵朵。全都是一些被时光划地支离破碎的碎片。还有萧然，以及他们平静的感情。  
     只是她们，都已在他的生命中消失。无影无踪，无处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