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女同性恋生活

无论如何，题目都是个过剩产物，之所以叫现在这个名字，不过是为
了哗众取宠、让更多的人注意到它罢了。从这个角度上说，不如叫《让我
的口水滴在你的乳房》上更好。可见我在这方面不大会“做人”，不够狠。

　　既然你已经看到了这部小说，我就要对你说，如果你想读它，我希望
你把它读完，并且我奢望你一字不落地读完它。因为，至少，它曾在某一
时刻给我错觉般的感动，而我也试图将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与你分享。

　　我们开始吧。

１
　　刚认识李萌的时候，她不像现在这样打扮。那时候她的头发很短，从
不化妆，经常一身蓝色的仔装，活像个假小子。现在她却走向了反面，留
了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浓妆艳抹，奇装异服，其小资产阶级情调的闷骚
本质昭然若揭。

　　后来混熟了，****脆叫她“萌萌”。她也不愿意叫我的本名“王怡”，
说是那样凭白地给我长了一辈。当然她也不会叫我“怡怡”，听着跟舌头
有毛病一样。她说我很像小时候家里养的猫，然后我就倒霉地随了那只猫
的名姓——“宝宝”。

２
　　我是在学校附近的电线杆子上看到她的布告的，大意是说想搬出来自
己住，房子都找好了，可是一个人负担房租有些困难，加上自己住也怪没
意思的，所以想找个女伴合租。

　　当时我正和宿舍的一个女生闹别扭。那个家伙把自己偶像的宣传海报
贴到屋里的任何角落，还时不时地听着随身听哼哼那些肉麻的溢情歌曲。
有一次，她正自我陶醉地用假声串着调，我摘下她的耳机，并尽量温柔地
提醒她，如果要意淫，可以，但最好不要发出声音，尤其是噪音。看起来
她对我的好心提醒并不领情，还用标准的普通话问候我的家人。没有办法，
我友好地向她挥了挥中指，转身绝尘而去。

３
　　萌萌学的是英语，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正捧着一本英文版的格
林童话作灵慧隽永状。她的声音很好听，暖暖的，懒懒的，像睡前的一杯
热牛奶，待人也热情，笑起来很真诚，这跟我所见过的很多女生都不一样。

４
　　“嗯，不错！”萌萌坐在自己刚铺好的床上，对眼前的新家颇为满意。

　　“对了，还没问你呢，你学什么专业？”她到此时才想起来问我。

　　“看看看，一点阶级意识都没有，还没问清底细就敢往家招，这要是
碰上坏人可怎么办呐？”我跟她打趣道。

　　萌萌傻笑起来，那种笑容又年轻，又干净，竟令我一时感动不已，心
里多少对她产生了好感。

　　在她的再三追问之下，我终于供出了自己是日语系的学生，对此我一
向羞于示人。

　　“我可是为了打入敌后才学的，谁当汉奸谁不好，跟江主席保证。”
每次我介绍完自己的专业总做贼心虚地补上一句。

　　“呵呵，我信我信。以后请多关照啦。”萌萌说着点了下头，权作九
十度鞠躬大礼。

　　“怎么关照法？”我笑眯眯地看着她。

　　“这简单，先教我几句日语，要常用的，骂人话不要，八哥压鹿就够
使了。”她一脸严肃。

　　我不厌其烦毁人不倦地教了她几句，发现她很聪明，对语言也有天份，
记得又快又准。

　　正聊着，电话突然响了。萌萌去接，先是对我来了句：“桥都麻袋哭
大赛（请稍等）”然后拿起听筒就冲人家“摸嘻摸嘻（喂）”，把那边弄
得一愣，她赶紧改口：“不是，喂，您找哪位？”

　　我扒在床上乐得肚子都疼了，勉强爬起来，看着萌萌打电话的背影，
隐约觉得今后的生活会有意思起来。

５
　　下面谈谈我自己。

　　我从小是个乖孩子，嘴特甜，会来事儿，也挺招人疼。父母都是知识
分子，盼着我长大能搞点四化建设什么的，所以我从小学钢琴，学芭蕾，
学画画，其中钢琴学的时候最长。

　　这一切结束于我的十四岁，那时我读王朔的书，听窦唯的歌，性格逐
渐走了板儿。聪明孩子想的太多，我那时的确沉浸于某种情绪中而无法自
拔。一天，我在卫生间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刀片在手腕上割了下去。说实
话，割之前那一段时间我很害怕，一点死的念头都没有了，跟在人面前夸
口绝别这污浊世界时的豪迈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我被救醒过来，之后的一年里，我都不能
抬起头来作人。我觉得自杀未遂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被人从鬼门关生拽回来之后，我变了一个人，开始抽烟喝酒，思考操
蛋的人生，开始学会了犯贫。再后来我遇到了一个男人，他用“爱情”这
个字眼把我骗上了床。那是我的第一次，在我的十七岁。他的字典里找不
到“怜香惜玉”这个词，所以后来我离开了这个杂种，并且开始认为所谓
的爱情不过是建筑在性关系上的互相帮助罢了，本质上十分低贱。当然，
如你所知，这绝不是真正的爱情。这一点我非常肯定，虽然我甚至不能肯
定爱情是否存在。

　　我是上了高中才慢慢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有些问题的，我是说，跟常
人不大一样。后来的种种事实证明我是一个双性恋。意识到这点后，我甚
至有些沾沾自喜，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享受双倍的意淫机会的。

６
　　我的兴趣比较古怪，喜欢女孩子的小腿和脚。我偏执地相信，小腿和
脚长得周正的女孩子就算不十分漂亮，也差不到哪去。

　　萌萌的身体印证了我的“腿脚定理”。我们孤女寡女共处一室，自然
无所顾忌，也就成全了我这个“女色狼”。我发现萌萌的腿长得真的很棒，
秀长而饱满，尤其是小腿的弧度，显得非常性感，小脚也很周正，除此之
外，我还很喜欢她的嘴唇，厚度适中，充满弹性，而且红得很好看。

　　总之，她很令我着迷。

　　萌萌是双鱼座，性格里有幻想主义情结，据说和天蝎座的我是天生臭
味相投的一对。我开始看她一身男儿装，还真不清楚她性格中还有“小可
爱”的成份。这一点，从她收集的一抽屉卡通人偶就可见一斑。

　　但是她也有很颓废很痞的一面，这和她看石康的书有关系。我是在看
完石康的《支离破碎》得出的以上结论。那段时间她总是手捧一本石康的
小说，一会儿乐一会儿哭的，像个神经病，给了我不小的刺激。我劝她少
看些国产小说，没品，她却一劲儿地把《晃晃悠悠》往我怀里塞，弄到最
后我也跟着一块看起了我所谓没品的国产小说，于是本来就一片狼藉的屋
子里又凭添了一个神经病，显得越发地恐怖起来。

　　总之，她实在令我着迷。

　　我和萌萌选修的第二外语都是法语，上课的时候我们坐在一起。她有
个毛病——上课化妆，好在教室很大，我们又都坐在最后，加上老师人老
珠盲，每次都上她得逞。那次她指着刚抹好的黑红的小嘴儿递给我张字条，
我一看，上边写着：“ＮＢ吗？”我用笔把Ｎ换成了Ｓ，坏笑着递给她，
谁知她看了之后不以为然，还凑过来刻意奶声奶气地说：“我知道你想夸
我Super　Beautiful，但别说得这么露骨好不好，人家会羞的。”气得我
没治没治的。

　　总之，我快要被她迷死了！

７
　　在我看来，人类有许多罪大恶极的毛病，其中最令人痛苦的莫过于占
有欲了。我倒霉地成为人类的一员，不能幸免地得上这种毛病，称其罪大
恶极，并不是客观的，不过是无能为力气急败坏之余挣扎一下罢了。占有
欲，这个令人类一直以来奋发向上，互相伤害，沦为低贱的原凶，如今令
我十分地痛苦，我是说，我苦于得不到满足，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都
是。我要得到爱情，萌萌的爱情，还有她年轻而充满活力的身体。

　　当然，我清醒而绝望地意识到，那些都是我无法得到的东西。

８
　　有些事情往往不需要我们自己意识到，生活会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提
醒着我们。

　　“小样儿，你老傻乐儿什么？遇上什么好事儿了？”我看着笑呵呵的
萌萌。这几天她总这样傻笑。

　　“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她对我唱道。

　　萌萌身上有不少痒痒肉，这是她的弱点。我知道她的弱点，也知道利
用这个来逼供特别管用。

　　“哈哈……我说我说，你别，我说还不行么？”她向我求饶。

　　“我头两天看见套化妆品，特棒，还便宜，我就……哈哈，饶命！救
人呐哈哈……”我的耳朵也许会信她的话，但我的手不相信。萌萌被我弄
得前仰后合，弓在床上来回翻腾，像只被捕捞上岸的大虾。

　　“少来这套，我还不知道你，一说瞎话就眨巴眼，说不说实话？”我
坏笑着伸出手威胁她。

　　“别别，好吧，我喜欢上一个人。”萌萌说完就红了脸，低着头不再
看我。

　　我心里一凉，头脑有些发木，尽量若无其事地说：“哦，我当什么事
儿呢，敢情是少女思春啊，没劲。”

９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始终沉浸在心烦意乱的情绪里，每天抽两包烟，喝
很多酒。萌萌一向反对我抽烟喝酒，看我如此这般，不停地劝我。

　　“少抽点成吗？给你镜子，自己照照，都快成东亚病妇了。”

　　“别喝了，喝啤酒容易发胖，别喝了你听见没有？”

　　对于这些话，我基本能做到充耳不闻，偶尔回她两句，耍耍贫嘴。

　　但是我得承认，很多情况下我会管不住自己，明知不该这样下去却无
法停止，明知爱上萌萌是个错误却难以自拔。

１０
　　“你把酒给我，给我！”我有点急了，对萌萌嚷了起来。

　　“宝宝你别这样，出什么事儿了，你跟我说，你别这样。”她皱紧眉
看着我。

　　我一言不发，勉强从床上爬起来，晃着身体走过去夺萌萌手里的“百
威”。她平日非常随和，但一倔起来谁也不服，死攥着手里的半罐啤酒不
肯撒手。

　　我借着酒劲跟她抢啤酒，一来二去谁也没拿着，罐啤掉在地上，撒得
到处都是。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用不着你关心！”我冲萌萌吼。

　　“我不管你了，你喝吧，抽吧，喝死你抽死你，再也不管你了，再管
你我就不是人！”她也急了，推了我一把之后蹲在地上哭了。

　　萌萌一哭，我的酒也醒了不少，觉得心里很难受，觉得特别对不起她。
坐在床上，我缓缓说道：“萌萌，我想搬回宿舍去了，明天就走。”

　　她抹了一把眼泪，抬起头看我。“为什么？住得好好的，到底出什么
事儿了你怎么就不能告诉我？”她说，“宝宝，我还以为咱们是朋友。”

　　看着她的眼睛我有一种心碎的感觉，强忍住泪水，我说：“咱们永远
是朋友，但是，我必须离开，真的，这对咱俩都有好处。”

　　“非走不可吗？”

　　“嗯。”

　　“没有其它办法了吗？”

　　我垂下眼睛点了点头，不敢再看萌萌一眼，生怕心一软就改了主意。

　　萌萌不说话了。我弯腰把罐啤从地上拾起来放到桌上，转身开始收拾
行李。我一刻也不能多呆了，我要离开这个让人伤心不已的地方。

　　忽然，我感觉萌萌从身后把我抱住，听到她说：“我不管，反正你不
能走，就是不能走。宝宝……我不让你走。”

　　我感觉自己的心碎了，感觉自己是一个混蛋。

　　“萌萌，你别这样。”我长叹一口气说，“好吧，我告诉你，全告诉
你，反正我要离开，至少应该给你一个理由。”

　　我尽量用简明的语言告诉她真相，可还是说了很多很多，我实在有太
多的话想对她说，但所有的话只有一个意思，我爱她。

　　萌萌听了我的话不再言语，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我苦笑一下，继续
收拾行李，准备当晚就离开。

　　没有想到她再一次把我抱住，更没想到她这次笑了起来，神经质一般
地喋喋不休：“太好了太好了，我没有想到，原来你也……太好了。”

　　我一愣，蓦地意识到什么，我看着她的笑脸，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
抖。“你……不会是想说，你喜欢的那个人，是……”我指着自己的鼻子
瞪大眼睛看着她。

　　“就是你这个死人！”萌萌说完把我抱得紧紧的。

　　我呆在那里，我真的呆了，隐约觉得整件事情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就
连做梦都不会如此……我说不好，我激动得快要疯掉了。

　　我抱着她，觉着虽然老天爷特别操蛋，但有时操蛋得挺可爱的。

１１
　　是夜，我躺在床上，我的旁边躺着萌萌，一切如梦一般不真实，仿佛
只有“美好”两个字弥漫在空气里。

　　我把我不堪回首的往事说给她听，她在黑暗中不时嗯一声表示她在听，
却不加评论。

　　“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Les的？”我问萌萌。

　　“以前因为好奇交了个男朋友，后来发现我对男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那也不能证明你就是Les啊。”

　　“不管我是什么……”黑暗里传来一句让我感动的话，“我爱你。”

　　那天晚上我知道了两件事，一件是我彻底地爱上了萌萌，在此之前我
还以为这种涌动的激情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身上；另一件就是，萌萌的叫
床声很响，而且动听无比。

１２
　　在最一开始我就说过了，萌萌的性格之中，其实是有闷骚的一面的。
这一点，在我与她生活的过程中一再得到印证。

　　比如，在床上，萌萌会用十多种不同的方式呻吟，会把人叫得心里痒
痒的，这让我根本无法招架。

　　比如，萌萌有时会咬着下唇用眼睛斜我，还故意让我听到她娇喘连连
的声音。

　　比如，萌萌会突然从身后抱住我，轻轻咬我的脖子，同时双手不老实
地上下游走。

　　比如……

　　不用再说了，她就是天仙，就是狐狸精，简直要把我迷死了！

１３

　　萌萌很会运用自己的身体，她会用包括自己头发在内的身体的多数部
分挑起对方的情欲。我想，如果我是个男的，也一定会被她迷死的。

　　看着在我身上瞎忙的萌萌，我忽然一乐：“你丫还真懂。”

　　她停下来冲我撒娇：“什么啊……”

　　我假装严肃地问她：“老实交待，在我之前，你到底残害过多少痴男
怨女？高手啊你，别跟我说你是贞洁烈女啊。”

　　萌萌“哼”地一翻眼皮：“我呀，我以前可花着呢，你还以为你是我
的一号呐，告诉你，你是第八个，你又姓王，所以啊，你就是小王……啊
饶命啊……哈哈……不说了我不说了，好宝宝……”

　　我把她压在身下咯吱她，直到她笑得流了眼泪才罢手。

　　“哼我不跟你好了，你总是欺负我……”她翻过身背冲着我，半真半
假地生气。

　　我抱住她的腰，柔声哄她：“好了，跟你闹着玩的，这么小气啊。说
真的，你以前……我觉得你好像很有经验呢。”

　　萌萌扭过来看我，笑了：“这叫天赋。”

　　我一时被她的沾沾自喜的笑容迷住了，半天才看着她的眼睛说：“好
吧我的天仙儿，我们再来一次吧。”

　　“嗯，再来一次吧。”

１４
　　我和萌萌像一对夫妻一样地生活。我们一起买菜，一起做饭，一起读
书，一起做家务，一起睡觉，总之，我们形影不离、如胶似漆。

　　有的时候我们还用爱称来称呼对方。

　　“老婆，把那本书给我。”我经常这样支使萌萌。

　　“老婆，你又要躺在床上看书了，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多伤眼啊。”
萌萌通常这样回答我。

　　我们这对“夫妻”当的，只有老婆，没有老公。

　　曾有一段时间，我对我们两人之间谁是Ｔ谁是Ｐ之类的无聊问题比较
困惑。我觉得我们在一起相处的时候都像Ｐ，都很有女人味。

　　“老婆。”我轻声叫萌萌。

　　“干嘛？老婆你有什么事不会白天再说，人家明天还要上课呢。”她
跟我撒娇。

　　“你说咱俩……谁是Ｔ，谁是Ｐ呢？”我睁着大眼看天花板，一片昏
暗，什么也看不清。

　　萌萌的声音显得迷迷糊糊的：“什么Ｔ啊Ｐ的，又不是电话，分什么
音频、脉冲啊。”

　　我一愣，然后捧着肚子笑起来，笑得床直颤。

　　她拍拍我：“喂你神经病啊，大半夜的这么笑会把鬼招来的。”

　　我还在笑，萌萌也开始跟着我笑起来。

　　我们经常这样把彼此逗得笑个不停。

１５
　　黑暗中，我的手指穿过萌萌的秀发，我说：“亲爱的。”

　　“亲爱的，你要说什么？”她看着我。

　　“我只想说亲爱的。”

　　“说吧。”

　　“亲爱的。”

　　“哎，亲爱的。”

　　“最亲爱的。”

　　“最最亲爱的。”

　　“我爱你。”

　　“我也爱你。”

　　“……”

　　“别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的。”

　　“别离开我。”

　　“你叫我怎么离得开你。”

　　“别离开我。”萌萌把我抱得很紧，很紧。

１６
　　多少次，我和萌萌像一对新婚的夫妇一般相拥睡去，醒来时往往胳膊
都被压麻了，但是我们只喜欢这种睡姿，这让我们感到安全和甜蜜，甚至
是美好，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只有试过才能有体会。

　　我睡觉比较沉，雷打不动，萌萌就不同了，她睡觉很轻，有个风吹草
动的就会醒。每天早上也是她先醒来，然后我在她偷吻的骚扰下醒过来。

　　“你真讨厌，烤鸭都上来了，你就不会等会儿再叫我？”我睡眼惺忪
地埋怨她。

　　“呸，你个懒蛋，还烤鸭上来了，你睁开眼看看，太阳都上来了。”
她先是不示弱，再柔声哄我，“好啦老婆，起来啦，快啊你，快点……”

　　“我不管，你赔我烤鸭，你赔嘛……”我跟萌萌耍赖。

　　“就，不，赔！”她把嘴一撅，眼一瞪，“你还能吃了我？”

　　“好主意！”说着我就扑上去把萌萌压住，她开始会大呼小叫地喊非
礼，不过，很快就安静了，因为我已经堵住了她的嘴，用我的嘴。

　　我很喜欢和萌萌接吻。其实我是个有些洁癖的人，不大能做出法国大
深吻之类比较生猛的示爱动作，在我交往过的男女朋友中，能让我觉得接
吻是种享受的只有萌萌。

　　我说过，我喜欢她的嘴唇，看上去丰满且有弹性，红得诱人，十分性
感。

　　我也说过，她特别会运用自己的一切来让对方兴奋，当然这其中也包
括她的嘴唇，还有舌头。

　　萌萌接吻的步骤是这样的，先是轻快地吻我一下，然后整个身体贴上
来跟我拥抱，同时深深地吻过来，时快时慢，非常投入，让我无论如何也
能被她的柔情打动，当她的嘴唇要离开，我以为已经进入尾声的时候，她
会有些调皮地再轻轻吻我一下，这时我睁开眼睛，一定能看到她天仙般的
笑脸，一阵暖暖的春风，一支怒放的花朵。

１７
　　有一次，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去了趟医院，医生给我开了一堆药丸子
药片什么的，估计不少都是不大对症但是吃不死人的药。

　　可谁让咱得病呐，我坐在床上，望着一大堆药直发呆。

　　“老婆，吃药吧，吃了药就好了，啊。”萌萌摸摸我的头，“听话。”

　　我叹了口气，胡乱拿了个中药丸子放进嘴里，有点怪味，不过还没到
无法容忍的地步。

　　“苦吗？”她问我。

　　我摇摇头，发现她一直注视着我的眼睛。

　　萌萌把脸凑过来，小声问我：“什么味道的？”

　　我再傻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抱过来就猛亲了一通。

　　“有点苦。”萌萌回味着说道。

　　“后悔了吧。”我笑眯眯地看着她，“我这病说不定还传染呢。”

　　“你传给我最大的病就是爱情。”她突然看着我的眼睛冒出这么一句
来。

１８
　　她是那么美好，那么美好，只有她，可以给我燃烧感，可以给我溶化
感。她就是暗器，是毒品，是眼泪，是鲜血，她就是救命稻草，是最后的
秘密……

１９
　　我总是这样，从不想明天，觉得自己只活在今天，与其为明天伤脑筋
还不如尽情过好今天，而萌萌却不是这样。

　　她的不安全感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宝宝，你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萌萌总这样问我。

　　“宝宝，人的感情是不是特别脆弱，不可信，就像雪人，早晚会化掉？”
她还爱这样问。

　　对于这些问题，我总是顾左右而言它地混过去。

　　当然，也有混不过去的时候，那时她就会不说话，也不理我，半天才
会自言自语地小声冒出一句：“我害怕。”

　　有时她还会特别直接地问我：“说，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她是个非常敏感的姑娘，敏感姑娘的直觉总是很准。

　　我是一个有真性情的人，我讨厌矜持，喜欢被别人欣赏，不管是欣赏
我的性格还是身体，所以我有不少“伴儿”，有时难免男男女女的在一起
瞎混。我不排斥一夜情，也遇到过几次。

　　这些我对萌萌从没提起过，怕她无法接受，而且，我想，那也是我自
己的事。

　　可是有一次，萌萌说了句把我吓一跳的话。

　　“宝宝你听着，我清楚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可以瞎混，甚至可以和
别的人上床，但是你听清楚，你只能爱我一个人，因为我也只爱你一个。”

　　这就是她的逻辑，天真的逻辑，可爱的逻辑，让我感动不已的逻辑。

　　记得当时我没有说话，只是跟她拥抱了很长时间，我的心里酸酸的。

２０
　　我们还谈到过婚姻。

　　“宝宝，我听说美国有的州允许同性恋者结婚呢。”萌萌凑了过来。

　　“嗯，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我把手里的报纸翻了个面儿。

　　“那你说……”她推推我的肩膀，“咱们想办法去美国好吗？”

　　“嗯，好。”我心不在焉地应付她，把报纸翻到第五版。

　　过了半天，我开始意识到萌萌不高兴了，因为她不高兴就会一声不吭
地把背冲着我。

　　我想把她的肩膀扳过来，她把我的手打掉，然后我听见她哭了，哭得
很伤心。

　　我没有劝她，让她哭了一会儿，因为经验告诉我，劝她根本没有用。

　　她的哭声渐渐小了一些，我拍拍她的肩，问她：“萌萌，我是不是又
说错话啦？你知道我总是有口无心的，别哭了好不好？”

　　她擦了擦眼泪，扭过头看着我：“你说我们在一起会有结果吗？”

　　我叹了口气：“萌萌，你总是把爱情看成是一种关系，爱情不是关系，
爱情就是爱情，不是两个人结了婚就完事大吉了。结果，什么是结果呢，
现在，我们相爱，还住在一起，还不够吗？”

　　“现在……那以后呢，我们会一直这样吗？”萌萌看着我追问道。

　　“我不能轻率地回答你‘是’，那样不负责任，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你知道，有很多事情都是我们无法改变的。至少，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为
我们的幸福而努力。”

　　她不回答我，把头低了下去。我说：“你想得太多了，爱得全然一些
不好吗？”

　　“也许，是我爱得太过全然了。”我听到她小声说了一句。

２１
　　我们经常聊天，无话不谈，甚至有一次谈到了生死。

　　那段时间萌萌总是有点古怪，时常站在窗口向外发呆，我以为她又看
了什么煽情的小说，也没太在意。

　　那天，我发现她一个人躲在屋子里抽烟，觉得奇怪，问她：“你怎么
也抽起烟来了，行啦，有我一个人熏蚊子还不够啊？”

　　萌萌扭过脸来对我一笑，把手里的半支烟递给我：“给，你把它抽完。”

　　我摇摇头：“现在不想抽。”

　　她把我拉到床上，坐在我的腿上跟我撒娇：“你抽嘛，我现在想看你
抽烟，把它抽完吧。”

　　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接过了烟。萌萌眯着眼睛看我抽烟，一
副欣赏的样子。

　　我吐了一个烟圈，把手里的烟头在烟碟里按灭，对她挑了一下眉，一
笑：“帅吧？”

　　她也不说话，把我抱住，越抱越紧。

　　过了一会，我听到她说：“我想你。”

　　“呵，傻瓜，我不是一直在你身边么。”

　　“我知道，可我还是想你，我怎么这么想你呢。”

　　“好啦别肉麻了，你怎么了，一阵冷一阵热的。”我笑了。

　　“这个世界真的很脏。”萌萌自言自语。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又说：“人们总是相爱，爱了又爱，可是，
到底什么才是爱呢。”

　　她抬头问我：“你知道吗？”

　　我叹了口气，还是不知该怎么回答她。

　　“他们为什么不理解我们？他们不懂什么是爱情，只知道指责别人的
爱情。”

　　“他们是傻冒儿呗！”

　　“宝宝，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为我伤心，为我落泪吗？”

　　“呸呸呸，净瞎说，再说不理你了。”我瞪了她一眼。

　　“我是说如果，我想知道嘛。”萌萌看着我。

　　我想了想，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就会用一个小时把你从我的
生活中抹去，十五分钟骂你，十五分钟为你哭泣，十五分钟想你，再用十
五分钟骗自己，说你还活着，只是在某一个地方等着我。”

　　“你会自杀吗？”她问我。

　　“我不知道，应该不会吧，我自杀过，不想再试一次。”

　　“嗯，我放心了。”

　　“喂，你不会……”

　　“不会的。”萌萌笑了一下。

　　“你……得保证。”我有些不安。

　　“我保证。”

２２
　　命运这种东西我一直不大相信，认为人们把自己的不幸归结于命运是
一种自我安慰的作法，是扯淡。我也不大相信有什么老天爷的存在，如果
有，他一定十分无聊。

　　而事实证明，他并不是十分无聊，而是非常无聊。

　　我是说，他和萌萌一起搞了一个恶作剧，一个不太好笑的恶作剧。

　　事实的可恶之处，就在于无论我们承认与否，它都会残酷地存在，并
且不时跳到我们面前狞笑几声。这一点令我感到自己很无力，讲脏话的冲
动异常强烈。

　　可我什么也不想说，不能说了，不能再说下去了。

　　……

２３
　　萌萌自杀了。

２４
　　印象中，她从有没骗过我，她是那种宁可伤害对方也不愿撒谎的人。

　　可她答应我不会做傻事，然后自杀了。

　　她只骗了我这么一次，没想到，却是致命的一次。

２５
　　那天的天气不错，可以说特别好，我在回家的路上特意逛了逛超市，
买了萌萌最爱喝的酸奶。

　　“老婆！快来接一下，累坏我了！”我进门就喊。

　　没有人理我。

　　萌萌不见了，她的东西也不见了，只有桌上的一封信。

　　我走过去，拿起信，坐到床上，深呼吸，再深呼吸……

　　我把信打开了。

２６
宝宝：

　　我最最亲爱的宝宝，对不起，我要先对你说一句对不起，因为当你看
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你，离开了这个不太美好的世界。

　　活着的岁月，因你而变得美好，我真的要谢谢你。

　　小的时候，我问妈妈人死了有没有灵魂，她说没有灵魂才好，我问为
什么，她说有灵魂就会有回忆，就会很累很累，死对于人来说应该是一种
解脱，所以不能有灵魂。那时候我太小，这些话还不能完全理解，现在长
大了，也有了自己的看法。不管怎样，我还是希望人是有灵魂的，死后还
可以回忆，不然舍弃生命就等于永远舍弃了你，我不要。

　　爱情是激情的孩子，所以她也很快就会老的，对吗？爱情死掉之后，
剩下的是回忆，只有这些，才能抚慰我们受伤的心，抚慰我们疲惫的身体，
是真正属于我们的，亲爱的，你说对吗？

　　宝宝，我最最亲爱的，让我安静地睡吧，别叫醒我好吗？我真的好累。

　　亲爱的，你是那么好，那么好。把你留给了别人，我真不甘心。一想
到你迟早会把我忘记，我就想哭。

　　我死于这个暖风抚面的春天，二十二岁的我决定只身离开。如果你一
直记得我，记得我的模样，那一定是个年轻漂亮的我，一直都是，一想到
这里，我又想笑。

　　宝宝，我最最亲爱的，我真的要走了，我带走了我们的爱情，给你留
下思念的痛苦，我是自私的，我必须得承认。再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原谅我好吗？你看我都已经死了，就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我的宝宝，再见吧，虽然我们不会再见了。吻你。

　　我的宝宝，多么想告诉你，我爱你。

你的萌萌

２７
　　我碎了。

　　读完萌萌的信，我碎了。

　　我没有哭。

２８
没有眼泪
一滴也没有
因为我碎了
我的心碎了
我的眼睛碎了
我的头脑碎了
我的身体碎了
我碎了

空气碎了
黑暗碎了
叹息碎了
哀伤碎了
未来
一切
全都碎了

你说再见
然后我们永不相见

心如刀绞
心如刀绞
我无法原谅你
因为我不曾怨过你
从来没有

你还是去见鬼吧
让你的对不起也去见鬼

你
带走一切的你
令我痴迷的你
年轻漂亮的你
义无反顾的你

赔我
陪我

我被你弄碎了

２９
　　“我以为走下去是一种默契，你却说你需要离开，需要一些空间呼吸……”

　　一天一夜，我没有吃任何东西，只是喝酒，抽烟，躺在床上一遍又一
遍地听着这首十点半的飞机场。萌萌最爱听陶喆的歌。

　　“是不是拥有以后就会开始又失去，我给你的越多，你却越想要躲，
爱也无法回答所有的问题……”

　　麻木逐渐来了，这正是我需要的，我曾经夸口可以用一个小时把萌萌
从生活中抹去，可是现在，我却如此狼狈，有如一条退潮后留在岸边的鱼。

　　“我想你已经作了最后决定……我失去你……是不是爱给的不够，所
以你要怀疑，你还要再想吗，你要不要回家……”

　　可是，萌萌呢，萌萌死了，再也无法回来，无法对我撒娇，无法吻我，
无法对我说我爱你，我能相信吗——萌萌不再回来了。

　　酒没有了，烟也没有了，我从烟碟里找到半支烟，点燃，深吸一口，
想起了萌萌撒娇要我把烟抽完的事。

　　忽然，我恍然大悟：萌萌是在暗示我，要我活下去，替她把剩下的路
走完，作为她生命的延续……

　　活下去……活下去……

　　眼泪逃出了眼睛。

３０
眼泪
止不住的眼泪
夺眶而出
弃我而去

划过脸颊的眼泪
划过天际的流星
划过神经的钝锯
划过生活的萌萌

我哭了

多优美的弧度呵
一去不回

眼泪
萌萌
一去不回

终于

我哭了

３１
　　爱情。

　　我的读者，你相信爱情吗？告诉我你眼中的爱情是什么样的，好吗？

　　爱情是稍纵即逝的，那么脆弱，却异常强大，宛若生命一般。

　　还有比死更可怕的吗？有。那就是在死之前丧失爱的能力，坐看自己
丢掉一切，青春、活力、好奇心、欲望……等等等等，这种切肤之痛你能
感受得到吗？

　　珍惜自己吧，珍惜爱吧。全然地活着，全然地去爱。

　　我们只活在当前这一瞬间，所以，还担心什么呢？

　　只是活着，只是去爱。

３２
　　我不相信奇迹，一点也不相信，但我清楚——生活总是让我们捉摸不
透，不时给我们一个耳光，或者给我们一个亲吻，一而再，再而三。

　　两天后，我接到了来自医院的电话，是好消息。

　　萌萌没死！

３３
　　病房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阳光很好，被窗外的树揉碎在地上。

　　我一路狂奔而来，喘着大气。萌萌的脸色少了往日的红润，显得有些
苍白。

　　听到有声音，她把眼睛睁开，看到我，一愣，然后竟调皮地笑了，向
我吐吐舌头，露出微黄的舌苔，看上去像朵盛开的马蹄莲。

　　“你丫真难看！”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冒出这么一句来，也不知道为什
么我说完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那是我第一次当着萌萌的面哭，伏在她的身上，失声痛哭，旁若无人。

　　“好了宝宝，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别哭了，别人会以为我欺负你了
呢。”萌萌拍着我的头劝我。

　　“你就是欺负我了！”我摸了一把眼泪，哽咽着说，“我恨死你了！”

３４
　　“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萌萌显得很平静。

　　我没有说话，等着她给我一个解释。

　　“这两天我想了很多。以前我一直在想我们在一起会不会有结果，有
什么意义，想不通，其实你知道这些问题本来就没有什么标准答案的。我
觉得，我应该好好静一段时间，想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她说。

　　“你不是已经决定了，随你吧，我管不了。”我长出一口气，投降了。

　　“信你看到了吗？”萌萌握着我的手问我。

　　“很不幸，看到了。”我堵气说道。

　　“那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萌萌轻声说，“再等等我吧。”

３５
　　从医院回来，我把屋子收拾得一尘不染，开始试着戒烟戒酒，每天早
起晨跑，晚上看书，生活得十分规律。

　　我设法适应没有萌萌的生活，但收效甚微。

　　思念像空气一样时刻包着我，而我不能没有思念，就像不能没有空气。

　　萌萌。

　　她该回来了吧……

３６
　　一天，萌萌出现在门口。

　　“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萌萌笑了，“可是，我们每天清晨都要分开，在
黄昏的时候我们要把彼此找到，然后拥抱在一起，直到天明，就这么一天
一天爱下去。”

　　我听到怀抱里的萌萌这样问我：“你说好么，亲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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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讨厌上帝的存在，如果非要给我这么一个人，我觉得应该是我来做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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