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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发表于 2006-1-21 2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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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结
主持的时候他是金丰。上网的时候他成了无情客。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什么名字也代表不了真正的他。认识她属于一个偶然。
他在电台做午夜节目的主持人。零点到第二天早晨六点。他习惯了这样的工作方式,一个人对着话筒絮絮叨叨地说话,读一些偶尔读到的诗,动人的小说,说些感想,还有无外乎那些适合夜间人听的幽怨煽情的小随笔。自由,散漫,有些不经意。
他愿意让人听着他的音乐睡去,早晨在爱人的吻中醒来。当然这话是用来骗纯洁的听众的,有经验的人不会喜欢早晨一个还未清洁过口腔的人来吻你,即使那个人是你所谓的爱人。
他主持的节目一如他的平淡低调的为人,没想到它还是勾起了一些人的兴趣。
听友反应出乎他的意料,她们爱的其实正是他声音中带着的那种忧郁的消沉,某种若有所思,说话时突然地停顿,在不该停顿的地方停顿——仿佛蓦然回首,突然心惊,她们说这会让人牵肠挂肚。
女听众有很多。
一个结婚多年,孩子也牙牙学语的男人的生活你能想象出来吗?
他只能告诉你他懒惰,已经习惯于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没有多少好胜心与好奇心了。生活已给了他很多机会,他也不再求有大的改变。
主持的时候他是金丰。上网的时候他成了无情客。名字只是一个代号。
什么名字也代表不了真正的他。
认识她属于一个偶然。
她的信是在一个下午收到的,下午一般很少上网,但是那天他上了,并且看到了她的名字。她叫带伤的猫。
她说她的家不在上海,她没有朋友,她只有整夜与他的声音为伴。
她不喜欢与那些学校里的人为伍。她孤单得像一只带伤的野猫。
带伤的猫,他想她是那些个着迷于他声音的无数个女人中的一员,经历太浅却自恃甚高,偶尔顾影自怜一番,他受不了。
女人对于他来说,需要是需要,但不是最重要。
他不喜欢幼稚的女人,他不想再赔上辅导她们的时间,过去他赔得已经太多了。
现在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成熟的女人,会享受人生的女人,独立自主有自己事业的女人,不会给男人惹事的女人。
在一天嘴角发麻、令人疲倦的工作之后,他甚至只想躺在一个胖乎乎懒洋洋的老女人身上,她阅人无数,有故事无数,善解人意,浑身散发出一种令人心安的马蹄草的清香,不需要他多费一句口舌,她知道他要的是什么又尽量地满足他,让他直奔主题又没有任何后患,他想这才是每一个成熟男人向往的。
像往常一样,他给带伤的猫回了一封冠冕堂皇的伊妹儿,反正不用亲笔写,那种回信可以无限次的拷贝,无数次地粘贴。伊妹儿是懒人的福音,邮局里的邮票价再涨也和他无关。
带伤的猫很快给他又来了信,直接索要电话。
习惯是不给私人电话的,可鬼使神差,竟然给了她手机号。
给了也就给了,很快就忘了这事。
当她的声音清亮地在他耳畔响起的时候,她说她是给他写信的带伤的猫。
他怔了一怔。那天是圣诞前夜,他正走在喧闹的淮海路上,正要去给儿子买一棵圣诞树。
这个女人的声音清亮,如水落在玻璃杯中。她的话也是断断续续,但是每个停顿都坚强有力。
她的话让他忘记旁边的车流与人海。听着她的声音几乎走神。
能给人想象的声音是危险的。
他们见面了。
她是那样的瘦而高,足有一米七,可能不足一百斤。动作敏捷,突然一笑时又恢复了天真。
她的媚生在骨子里,笑起来时神态里会有一般人喝过酒后才有的情态,略微迷乱而又天真。带着酒精的表情。
那是一种真正的媚。她在最短的时间里吸引了他。
她从来不说此前和他无关的个人生活。尽管他知道,她绝不是一片空白。
这个从她和他做爱时的熟练而陶醉的程度可以看出来。
她不像一般女人一样说色情的话来挑逗他,可是一上床,她就会变了一个人,那种色情到骨子里的迷乱眼神真正释放开来,只要无声地瞟他一眼,就会让他热血沸腾。
她的身体纤巧,又火热得恰到好处,腰肢不盈一握,转动时灵活得像蛇。
在最剧烈动作的时刻,她仍然有最平静的呼吸。沉默,不说话,仿佛和什么对抗,仿佛那是一种真正的秘密生活。
他愿意为她而生也愿意为她而死。
最起码,在抱着她身体的时候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她的早熟和早慧让他无法面对。洛丽塔毕竟只是一个书中的人物。
他怀疑是老天让他做了一场梦。
在他的床上端,挂着他和妻六年前结婚时拍的婚纱照片。
他像一切在此时显得很傻的男人一样,做出一种柔情蜜意状,妻含羞低着头,他则摸着她的手,看着她的脸,天知道当时他在想那婚纱有多少人穿过的问题。
挂这样一张照片在他的头顶,是妻的意思,她不常来这边住,她说要挂的时候他也没有反对。
看到妻的照片,带伤的猫的眼光似乎黯淡下来并长久地不说话。
他等待她像其他女人那样习惯性地发问,或者要求他的承诺,即使明知道那承诺与事无补一钱不值。
可她没有。
床靠墙放,大照片挂在墙上,和他做的时候,她像一只小鹿,顽强地伸着脖子,疯狂咬他,或者仰头,他看见她的目光正好对着墙上妻新婚状态时含羞低垂的目光。
带伤的猫却与众不同,她不问一句有关另外一个女人的事。
他想告诉她,妻是一个非常传统的女人,在小学教语文,是现在已经很少几乎要绝迹的以夫为纲的女人,为他生儿子,平时住在娘家,给丈夫绝对的自由,星期天过来为他打扫卫生,看到地板上的长头发也只是随手捡起不多说一句责怪的话。
应该说他已经有了所有男人梦想中的妻子,长得也过得去,可是激情还是在结婚的第二年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他不知道这和儿子的出生有没有确切的关系。
他知道所有的婚姻都会经历这样一个幻灭的过程,他还不是惨的,还应该算是幸福的,幸福得什么也不缺,幸福得他从来不会对别的女人承诺。
他抱紧她,仿佛只是在此刻与她相依为命。带伤的猫好像知道他的心思,她挣脱了他手的控制,并且白了他一眼。
他想她一定是个有来历的女人。面对她他的心会没来由地恐惧。
他以为她只是一个沉迷于丁薇散乱歌声的女孩,在她的MP3中有那首丁薇写的《女孩与四重奏》,马格唱的吧,一个不漂亮,带着一副大眼镜的女孩子站在橱窗后面看着街上的忙碌的人,喃喃自语地唱着“我该不该穿这件花衣裳来看你,我能不能把我的手放进你手里……你看起来比他想象的还要忧郁,我们的心能不能相依还要看你……嘿,看风景,多美丽,从没相信,和你在一起……”,带伤的猫听歌的时候眼神中始终流露出做梦的气息,有令人着迷的单纯。
也许他可以不管她,你情我愿,他并不欠她什么,从来没有过承诺和保证,可是,她还是让他有了一点不同感觉。有违他一贯和女人打交道的原则,他提醒自己该注意了。
他想不应该第一次的见面就爱上这个女人。
“这个世界谁是离不开谁的呢,总要相互离开的,即使他们再相爱。”
“不要提什么相爱,一个在老婆的照片底下和另一个女人上床的男人。他很明白,你爱不爱他都没关系。”
她开始述说自己,好像戏终于到了终场,她的所有要说的话终于一吐为快,她不再有伪装的耐心。
“我离开第一个男朋友的时候,去他家拿放在他那的衣服,我离开他是因为看不到希望,他整天在家里看书,看武打小说,还辞了工作,尽管他父母有钱,但是那不是我要的现实,在他身边他没有生存上的现实感和安全感。
也许我们太年轻,可是即使是分开,我想我们都是从未背叛过对方的,当初因为是彼此的第一次爱,他在给我的信中对我写下过誓言,如果是他对我不好、背叛我的话愿意接受老天的任何惩罚。
我从未想到过他会背叛我,可是我却从他给我整理出来的衣物中,看到两件不是我的内衣,还有一条贴身穿的棉衬裤。
我已不再爱他了,可是一样地感到伤心。有一些信念是极容易在一念之间被摧毁的。他不知道给错了衣服。
之后我们再没见过面。他给我来过电话。可我已不是过去的那个人了。”
“其实我很感激这个初次给我教训和经验的男人,不然我可能都活不到这么长这么坚强,或者就像王家卫导演的《花样年华》,像张曼玉扮演的1962年的苏丽珍那样脆弱和软弱。丈夫和邻居搞上了,还不敢捅破这层纸,不断在模拟他们怎样开始,怎样地在过程中,后来陷入和邻居男人的爱情,却不敢‘和他们一样’,不敢释放真情,强压着凄凉,强忍着爱情。电影的最后一个镜头便是她独自哭泣。无语泪流。这是1962年的女人,和我们不是一类。呆呆的,眼泪却不断滴下来,这样的女人即使最伤心又有什么用呢。”
“我不做委屈的女人,不要痛苦不断更新,即使光芒不断生长。”
“我是穿着那个不知道姓名的,和我男朋友睡过觉的女孩的贴身衣裤走到一个铁轨边,不是想自杀,只是等待着一个场面,我要自己眼睛一眨都不眨地去面对,亲眼看到完。一连等了五天,天随我愿,第五天的黄昏他终于等到了。
为了锻炼自己的忍受能力,为了灭绝一切虚无飘渺的幻想和希望,为了让自己相信什么样的男人也会移情别恋,也不可能给自己带来安全感,不再寄希望于任何一个人。我眼睛也不眨地面对了一个男人的自杀,亲眼把这一过程看到完,看着血肉和尸骨最后怎样从铁轨上分离。”
她突然抬头问他:“金丰你知道尸体有怎样的味道吗?”
他打了一个寒颤,看着日光灯下带伤的猫脸上和年纪极不相称的冷青颜色。
他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要取这样一个名字了。
她带着铁青色的笑意迎向他,她说:“永远不要因为一个人的年龄而轻视她,永远不要觉得自己对另外一个人有很多了解。”
“还有,我的学生身份是假的。我根本不在什么学校读书。”她说。
圣诞夜里,金丰在节目中播放的歌曲是陈奕迅的《圣诞结》,他反复地唱:“落单的恋人最怕过节,只能独自庆祝尽量喝醉,我爱过的人没有一个留在身边,寂寞它陪我过夜。marry marry christmas ,lonely lonely Christmas… …”
他说不下去了,自己都觉得话说得有气无力和语无伦次。
他的脑海中只留下受伤的猫给他的最后一段话和最后一个表情,她问他:“金丰你知道尸体有怎样的味道吗?告诉你,那种味道就像火柴摩擦后火焰将熄未熄时发散出来的,像生铁摩擦后发散出来的,像铁器和铁轨相撞后发散出来的。那种味道让我牙齿发冷,为了遗忘,为了让这种味道在他记忆里消失,我必须找很多像你这样的男人睡觉。只是在不同的地方睡觉而已。房间不同,睡觉是一样的。
总有一天我们将在睡眠中死去,一无所有。”
金丰说带伤的猫最终留给他一个铁青色的微笑,然后就拿着她的随身衣袋走了。这以后想起她来他恍惚如梦。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姓名。
他在2005年的圣诞夜里讲述了一年前的这个故事,他说从那天后他和妻子又住在了一起。他的妻子从来不知道他的职业也从来不听电台节目,所以他讲得时候很真诚也很动情。
2005年的圣诞夜里,我躺在熟睡的儿子身边,静静听着电台节目等待丈夫回家。
而我,就是婚纱照里那个笑颜如花的女人。 |
相信爱情,佩服别人的坚定相守。
缺乏安全感,一直犹豫。讨厌对着说不通的陌生人。过于敏感,自我保护。
一个人写字,企图找到爱情的出口,幸福的结局。却找到疼痛的答案。
终于明白,爱是一个人的冷暖自知,无关其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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