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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有些时候他对那个夜晚的产生不得不持有质疑。

那个夜晚就像夜晚的本身,隐没在整个漫漫盛夏之中,就像千万个其他的夜晚一样,不被人留意。然而,又是如此真实地存在着。他反复记忆她单薄较小的曲线,微凉的手掌,颤抖的音质,急促的呼吸声略带一点夏日的青草香味。她柔软冰凉的肌肤,因为凉夜微起的细小疙瘩。他站在她的身后,从她头顶上方清晰地俯视她的面颊。她稀疏微淡的细长睫毛,有种出生婴儿般的柔软质素,让她显得异常娇嫩。那个夜晚如梦境般美妙且短暂,以至于他已经开始怀疑起他的真实性。

他似乎是在等待,但亦不尽全然。他还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去等待,或者是否应该持有一种等待的期望。他担心自己的期望会让他自己越发绝望。然而,他亦别无选择,无法理智地控制自己不去想象她某日突然出现的画面。他无法抑制对这种美好的渴望。他的生活呈现出一种怪异的状态,恐慌的等待和淡定的绝望。

很偶然的一个夜晚,他翻开厨房上方的碗柜。意外地发现一对别致的木碗。纹理和色泽不尽相同。洁白底韵,黑色边齿相扣图案和黝黑碗面,白色波纹并序的结合。彼此互相映照接洽。他曾经让她购置许多物件,但他不记得这是其中一项。这是一个惊奇的发现。这个发现让他越加踌躇不安,矛盾惶恐。他将两只木碗整齐地摆放在吧台位置,其他物件被全部移除,只剩下整个雅白台面和两只碗。然后他开始摆放两只碗的位置。上下叠加的,并排齐整的,两相依靠的。他觉得这样的自己莫名地无聊,但他发现只有当两只碗两相对望的时候,才让他有充实且温馨的感觉。这个时候,他想象着她就端坐吧台的另一边,微微一愣,然后释然而笑。他喜欢她的这种笑,带着短促迅速的领悟,显得敏感,睿智,并且温婉。这种微笑,在他与她讨论房屋设计走向和方案的时候,也时常见到。

他此时才开始慢慢回想起关于她的许多神情。

大部分的时候,她没有太多面部表情。但亦不竟然。她时常将嘴角上翘,但那似乎只是一种极其尽责的表情,她用这个表情表达一种尊重,对于客户和说话对象的尊重。眼神平静,语句平缓,且条理清晰。时常询问对方的意见。“严先生,你觉得可以吗?”他会回答,是或是附加一些条件,或是阐述一些其他观点,基本上他不会完全否定。她会认真听取,并且眼神自然地与他接触,微微点头,然后在关于他的资料里备下记录,然后迅速做出回应并且立即修改方案。“那么这个吧台的设计,还是依照整个屋子的风格,以乳白色为大背景。下放给你腾出小冰箱的位置,上方安排酒架,另外我会给你安排一个腾放咖啡壶及器具的地方。严先生,你觉得可以吗?”他回答,很满意。然后她又再轻轻一笑,表示彼此达成某种协议。

间隔大厅和书房的大面白墙下方点缀一副修饰性的手绘图案。黑色白描手法,蜿蜒曲折的藤蔓,几只翩飞的蝴蝶剪影,略带一点欧式风格的高雅,黑色的简洁大气,竟还能带出灵动而活泼的色彩。她身着宽大的休闲薄棉淡蓝衬衫,上面留有各色新旧颜料。袖子挽至前臂,露出略带些许铜色的肌肤。过肩的长发被盘至头顶,随意地用夹子固定。表情专注,并且带有不同以往的笑容,非常轻松自然,带着松散自由的快乐。他轻唤,莫小姐。然后,她的神情迅速地变回那个上翘的嘴型。对他而言,这实在是一种伤害。没有缘由的伤害。他不能确定自己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无论从哪个折射的角度去观察。

此时,他才幡然醒悟,他竟然对此中种种细节,记忆如此清晰。

于是,他又再纠结她为何要用拥抱回应的问题。那个拥抱代表着什么。既已如此,她为何不留下。可她并未拒绝手中的钥匙,那么这又代表什么。无数的无解的问题充斥着他的神经。他不明白此时的自己为何被步入一个无望的定局。他像是失了一切的主动权,只能等待她的判决。从此依附,或是两相绝离。他害怕会是后者。

出版社开始上了轨道。他决定在城市最繁华的地段开一个读书部落。资金的筹集,贷款,细节方案的设想讨论,各种人员的调配,设备的购置,每天他都有开不完的会,签不完的文件,研究不完的数据分析,可实施性的反复。他保持忙碌。下班时间已过,却不自知。抬头看下屏幕电脑下方,已是八点。他微微闭眼,轻轻按揉了几下鼻梁上方的精明穴。拉开身后的窗帘,透过大块的落地玻璃窗察看着这个城市。 盛夏的八点天黑的没有往日那样迅速,但已开始渐暗,天色介乎于黎明时呈现出来的暗灰蓝色。街灯陆续亮起来。夜晚的到来,似乎更像是一个崭新的开始。所有的事物他并不能时时运筹帷幄。但至少他懂得该如何继续和前进。

他突然决定要去找她。翻开手机盖面的时候才愣愣地发现,他竟然只有她办公室的电话。每次的碰面都是在她的办公室,或者是相约到公寓查看及商议工程的进度,竟没有一个时候是与其工作无关的。他努力回想那天送她坐上的士时,她说的话里是否会藏有一些关乎于她的住址或此类种种的蛛丝马迹。但他亦知道那其实是根本不用回想的。因为那天她只说了两句话。晚安,和,开车。
(四)

“子言。”
“嗯?”
“你在公司,总那么不爱笑吗?”
子澈跪坐在旋转靠背椅上,双手趴在椅背上,身子慵懒地软靠着,小脑袋耷拉在手背上怏怏地道。

放假以后,子澈除了白天在电台实习,无事的时候就喜欢泡在子言的办公室里。有客户来访的时候,她会自觉地退出办公室。无人的时候,她就又啪嗒啪嗒地溜进来。大部分的时候,她会安静地在一边翻看杂志或是书刊,或者只是那样静静地趴着看子言工作的样子。她喜欢此刻神情专注的子言。但她更喜欢的是下班之后轻松自在,笑容柔软的子言。

子言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了看子澈,轻笑道:“没看我刚才一直在笑吗。”

“那怎么一样?!你那是假笑。你要是没我,不知该老多少。”
“说什么傻话那,我本来就已经老了。”
“哪呀,你就爱把自己说的很老。”
“奔三十的女人了,还不老?”
“别老说什么老呀老的。你没听出重点吗?重点是我!是我!!没我的话,你少了多少笑容。少了笑容,你可会老滴。笑一笑,十年少。你现在,就和我一般大!!”

子言大笑。“你这小丫头骗子,越来越会哄人了。把自己大夸一把,顺便再夸夸我。说吧,今晚想吃什么。”

“哈根达斯!!”
“。。。。冰淇淋能当饭吃?!”
“我不管,我不管。”
子言无奈。

子言看着子澈快乐地蹦出大堂出口的旋转玻璃门。她不敢相信不知不觉间,她们已经一起生活了十年。八岁的她和十八岁的她,那时小心翼翼的她和如今肆无忌惮的她。那个十八岁的自己和二十八岁的自己。子澈长大了,她老了。或许正如子澈所说,她不老,只是她自己那么觉得。她忽然觉得日子很长,又很短。远在天边,近在咫尺。

一边想着,她已跟着子澈出了大堂。天色已开始见暗,带着夏日白天里燥热的味道。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转过大厦楼角,却停住了脚步。

一辆银灰色的小轿车就停在停车场的门口。严仲年就站立在车旁。他身后的微蓝余晖将切出一个柔和没落的轮廓。

他们就这样互相观望着。子澈立在他们的中间。子澈娇小的轮廓挡住了她的视线,挡住了渐去的夕阳微光,挡住了十米之外那双凝视的双眼,让她一时无法辨清那双眼神透露的信息。

她不思考,亦无法思考。
真好~羡慕清枫啊!
我无法写出这样轮廓清晰的文字。。。
我的一切总是混乱……
--插曲--

『集体回应』

再次向大家道歉。清枫不那么喜欢反复回帖的性格希望大家包容。这里集体给大家做个回复。
很想知道后面怎么样了?
小狐狸木木 发表于 2010-3-8 12:11 [url=redirect.php?goto=findpost&pid=2435912&ptid=133532][/url]
本来这个故事是打算在第一段落就戛然而止的。被问了几个后续之后,于是决定继续。
木木是第一个问的人。
曾固执着不肯长大,以为那样就永远无辜。
当青春磨损激越,岁月淘净追悔,才知道一个蝴蝶结也可以这样美。
Thermo 发表于 2010-4-28 10:32
知道T一直都有默默关注,虽然现在不怎么见你回复。但是依然心存感激。
清枫的文字经常让你很无语,真是抱歉。
  喜欢,很喜欢,因为凌乱看的才舒服。。。如果不乱就完全只是个故事。。。因为凌乱才有心灵的触动。。

   
雅蓝海心 发表于 2010-5-7 11:53
二卷的开始有一点开始的头绪,但是基于一卷穿插,一直有在想是否继续,是不是太过凌乱。谢谢海心的喜欢。让我决定继续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新人。不过,欢迎你来空网。希望看到你更多的回复。
下雨天出去,也是不错的~
就是这么几天,几个好友结婚了,接踵而来的是好友的喜糖,赴宴的请帖,似乎结婚的人都是沉浸在红色的喜悦中,无法言语的甜蜜。
结婚,看到好友看到了安定,一个女人一生的归属。
而我,还 ...
hayasi 发表于 2010-5-13 19:56
hayasi一直都有关注和回复。只能选择最近的来回复了。其实一直都想给你做一个单独的回复了。一拖再拖,一直等到现在。
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关注。是对我莫大的鼓励。
觉得hayasi的文字也很棒,希望可以看到你的文字。
命运必然安排一个给你幸福的人。静心等待。
善良的孩子是一定会幸福的。
真好~羡慕清枫啊!
我无法写出这样轮廓清晰的文字。。。
我的一切总是混乱……
小孩 发表于 2010-5-17 15:22
小孩,清枫的文字没有什么好羡慕的。
你的文字很漂亮,雅致,清新,纯净。
混乱有混乱的美。混乱有时候也恰恰表达了混乱的思绪。
期待你更多的文字。


最后,针对这篇小说写一些话。因为清枫码字的习惯一直都不好。没有存档,也没有修改,每次都是开了回复直接写下去。所以看到的初稿也是末稿,常常都会有一些小问题。我偶尔回头看时,会做一两个字词的改动。中间码字到一半,文字丢失的时候也都发生过,现在记得的时候会写到一半拷贝在一旁,但是还是经常忘记。所以有些时候重写多次也会变得很无味了。

我一直很不擅长取名字。子言,子澈和仲年的名字会继续保留。志纶和亚伦有可能会有改动。

因为码字全看我心情,所以经常是时断时续,看完后面估计又把前面给忘了。清枫不擅长写小说,之前写过一篇长篇又是半途而废。现在这篇也很难说会不会写到结尾。不知不觉也写了十来段了,现下来说,还是有写完的打算的。既然就这个打算,就希望大家继续关注,并且多提意见。有任何看的不爽的地方都可以开口。不敢保证能改,但会注意。

因为也不是类似休闲的小说,有时候看起来还挺枯燥的。真的非常谢谢能坚持看到现在的你们。
清晨,一辆被装扮一新的“公交婚车”从石家庄市驶往井陉。有过往市民在看到这辆引人注目的“婚车”后,忍不住发出感慨:“这比凯迪拉克当婚车还拉风啊。”而端坐在这辆公交婚车上的新郎赵钦,则一路幸福地盼望着迎接新娘。据介绍,此次婚礼的一对新人都是公交司机,以公交车当婚车既是因为对公交车有特殊感情,也是希望倡导低碳生活。

  当天清晨,记者在“公交婚车”尚未出发迎接新娘前便先一睹了婚车的全貌——— 鲜花、气球装扮车顶,粉红气球做成拱门,玻璃车窗贴上结婚照,车内拉花、彩绸令人目不暇接,大红喜字贴上车头。在众多亲朋好友的簇拥下,新郎官赵钦兴奋地登上了婚车。6时30分,“公交婚车”准时开往井陉,去迎娶新娘李敏。
  如此喜庆的公交婚车走在路上吸引了众多路人的关注,不少人还拿出手机拍摄。就在婚车在路口等红灯时,一位从婚车前经过的市民的评价令新郎赵钦忍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这比凯迪拉克当婚车还拉风啊”。在接到新娘李敏往回返时,这辆婚车仍吸引了不少人驻足观看。难以抑制内心的喜悦,一对新人频频向路人挥手致意。
  之后新郎赵钦也“恢复”了本职,亲自开车带着新娘和亲朋好友去工作单位38路车队和新娘所在的10路车队,将早已在这里等待的前来贺喜的同事和一些老乘客接到车上。“天天开公交车,公交车已经成了我们生活中密不可分的一部分,今天在大婚的日子里开着公交车带着心爱的人,感觉真是太幸福了。”赵钦兴奋地对记者说,用公交车当婚车还有个意义就是低碳环保。
  据公交38路工作人员赵琛霞介绍,赵钦和李敏两人同是公交三公司的驾驶员,他们相识、相爱都是在公交车上,公交车成为两人结缘的纽带。在结婚前夕,赵钦决定用公交车做结婚当天的婚车。在得知这个消息后,车队的领导和同事都非常支持,同事们还特意用两天时间布置好了这辆“公交婚车”。
  记者从公交公司了解到,目前省会市民结婚时,不少人都租用公交车来拉亲友,但是很少有市民会将公交车当成真正的婚车,目前只有个别公交车司机做这种尝试。“其实用公交车当婚车既新颖,又环保,而且比较节约,应该倡导更多新人采用这种方式。”有市民说。



这个是回复给Serena的.有人帮你实现梦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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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一滴我蓝色的眼泪,你能否看到我心中的海洋..
很酷啊。不过我的梦想不是这样的。哈。公交车不是婚车。。。。而且。。。。。。

还是谢谢雅蓝。
『...我折腾生活,大喜大悲....』...無双,如烟......子虚,乌有...
梦想,是奔跑的一个瞬间。大胆无常的,自我放纵的。
39# 清枫


还是有可以实现的梦想。。。
给你一滴我蓝色的眼泪,你能否看到我心中的海洋..
梦想有时很遥远,看看现实,憧憬一下,变近了。
需要很大的勇气和信心,让它实现。
(五)

子澈坐在后座靠右,紧挨车门,双手平放着搁在膝盖上,紧攥成两个相扣的小拳头,视线停留在窗外。从上车开始她就一直保持安静。她不喜欢坐在后座,尤其是一个人。这让她觉得自己是被孤立的一方,并且极度缺失安全感。她早已经习惯每次坐在驾驶座的右边,子言在她左边开着车。她习惯这样的位置排列,即使在密闭的空间,这样靠近她身边的位子也让她觉得安心。此刻,她感觉自己将被押送往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她看了一眼开车的男人。她并不是不喜欢这个男人,他看着她的眼神里有着无限的温柔和眷顾,她不讨厌。只是她一直觉得子言旁边的位置必然是属于她的,如果是一个男人,那一定会是小爸爸。这个男人让她陌生,尽管他让人感觉安定。她突然很想念小爸爸,尽管她一直都未见过他。她决定晚上回去给小爸爸写e-mail,她要告诉他,如果他再不来,子言就要被其他男人抢走了。

“小澈,先去吃晚饭吧?然后我再带你去吃哈根达斯。”子言从侧旁观后镜里看着后座的子澈。
“嗯。”子澈显得漫不经心。
单字。子言知道丫头这样惜字如金的时候就是在告诉她,现在她很不高兴。大部分的时候,她不生气,她只是会不开心。仲年绅士地为她开了车门的时候,她就想到子澈向来不喜欢一个人坐在后座。但她不想让一切显得做作,也不喜欢去解释多余的动作。她顺从地坐上副驾驶座。子澈自然地被搁在了后座的位子。

那年初春,子言去孤儿院那日,身体极为虚弱。所有的孩子都显得活泼可爱,他们围在她的身边,唱歌或是背诗。午休的时候,孩子们都上床午睡,她终于得以安静下来,却已是极度疲乏。院子一下子显得空旷起来,树下的秋千很简陋,一块小木板,两根粗麻绳,最原始的构建,亦是最纯朴的构建。然后,一个小女孩就坐在秋千的旁边,背靠着大树的水泥矮墩。子言好奇地从身后走进,却是陌生面孔,只见那孩子拿着笔工工整整地在薄薄的黄色练字小本子上写着什么。警觉她的靠近,小女孩迅速地收起小本子。礼貌地叫了声,子言姐姐好。孩子微微抬头看着子言,双唇微抿,平整的刘海下面两只圆圆的大眼睛,眼神清澈。她眨了三次眼皮,一言不发,然后将围在脖子上的薄纱巾取下递给子言,依然没有开口。子言带着那个孩子回家。一路上孩子一直紧紧攥着她的衣角,他们两个人并排坐在的士的后座,保持沉默。孩子的眼睛里没有畏惧,亦无欣喜,很好地掩饰着她的不安。她只是一直抓着衣角,偶尔对上子言的眼睛,她便将嘴角上扯。或许只是表示一种高兴,无论真假。那年那个孩子八岁,个子却似只有五六岁的孩子般娇小。

子言看着观后镜里发呆的子澈,如今这个孩子已经比她还要高出些许了。她是怎么了,在仲年出现的这一刻,她似乎遇到了许多遥不可及的未来。这些未来迫使她去追溯过去,她就像是知道自己要患上失忆症一样,害怕自己将有过的一切都遗漏掉。她被过去紧紧拽住,逼使她停留,不让她前进。她陷入了一种矛盾,不知该如何去看待未来。正想着,惊觉放于膝前的手被另一只手覆盖。她侧头望向仲年,有些慌乱地不知该任由他握着,或是坚决推开。

她还来不及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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