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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大京云报》果然登出了客户的宣传稿,我松了口气,又给曼柔打了个电话,说了一堆千恩万谢的话。

挂上电话一想到餐费能够报销,可两百块的丝巾没戏,心里不痛快。我月薪三千,扣掉这种税那种险,拿到手的才两千出头,房租、吃饭、坐车、打电话就得花掉一大半,还得经常去商场添置衣服,女孩子谁不喜欢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可是一条普普通通的裙子两三百,因此我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我只好安慰自己,就当是给自己买东西花掉了,少买件衣服得了。我每次乱花钱了都爱用阿Q精神安慰自己,不过下次逛商场时该花的照样花,该省的却没有省,而且和白纯这个“月光族”在一起,想省也省不了。《精品购物指南》她一期不落地买,看到漂亮的东西就想要,然而上面的价格贵得要命,所以每次一边看一边难受得牙痒痒,更加坚定了嫁个有钱人的决心。不过有钱人还没出现时,她只好关注哪家商场打折哪家商场促销。

我吸取这次教训盯紧了公关稿的传播,又打了几个电话,发了几封邮件,本来想拜访几家媒体的记者,可一个都没有约到,不是在外采访就是没坐班或者说有事,不知是真是假,星期五谁对工作还有满腔热情。我没事可做,一看艾葭,只见她对着电脑聊得神彩飞扬,QQ拉得老长,挤满了各种各样的头像,忽闪忽闪的。

我开了QQ,“记者栏”里几个记者在上面躲躲闪闪忽上忽下,“同事栏”里“小鸡”闪着大眼睛,艾葭眯着小眼睛,尤好和杨洁面无表情,“网友栏”里几只呆头呆脑的青蛙跳上跳下。我见过几个自称“帅呆了酷毙了”的网友,结果一个比一个难看。从此以后任那些青蛙在QQ里吹得天花乱坠我也没兴趣再见他们了,免得夜里做噩梦。

我心不在焉地和几个记者胡扯瞎聊,等着下班,其实下了班又如何,看电视吃饭睡觉,生活真是乏味。

正无聊,石友为找我去刑警大队,我一路上琢磨着是不是案子有什么线索了。

石友为说他们查到庄一死前最后一个电话打给了一个叫尹榛的男子,因为手机号倒卖过几次,所以他们费了些周折。电话是晚上8点半打的,说明庄一在晚上8点半还没有遇害。他们正在查尹榛,希望从他那里了解一些情况,也想知道案子跟他有没有关系。因为庄一有可能是被熟人所杀,不过现在还没有查到尹榛,他问我是否知道这个人。

我没听庄一说过这个人,其实我对她身边有些什么人也不清楚,她很少跟我谈她的朋友。目前我只知道庄一的两个朋友,一个是“黄鼠狼”,我对石友为提起过他,石友为也和他谈过。“黄鼠狼”和庄一是场面上的朋友,他也不了解庄一的私生活,所以他没提供有价值的信息。另一个是秦渊,即那天我在都市时尚公寓遇到的那个男人。

于是我把那天遇到秦渊的事告诉了石友为,石友为一听立即变得警觉,说秦渊去庄一家说明他们的关系不同一般,让我立刻给秦渊打电话,他想见见这个秦渊。

我一听,心里一惊,脑子里浮现出庄一日记中的“木木”,秦渊和那个“木木”可有联系?

我拨通了秦渊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听到我的名字好像有些意外,当我把石友为的意图跟他说了后,他似乎更意外。

我们在一家茶馆见了面,石友为向秦渊问了一些问题,他的搭档在一边做笔录。秦渊有问必答,十分配合石友为的工作,并且把他和庄一如何认识,以及交往的一些过程都详细地说了。石友为问到尹榛,他也说不知道,看来他对庄一的私生活也不怎么了解。

我坐在一旁,心情有点复杂,不时偷偷打量秦渊,他一脸的坦然,我想也许是我多心了。

秦渊不认识尹榛,石友为有些失望。石友为说以后有可能还会找秦渊,希望他能配合,秦渊倒是很爽快地同意了。

石友为和搭档开着吉普车走了,秦渊请我吃晚饭。我说我来做东,是我给他添了麻烦。秦渊说他也是庄一的朋友,也希望案件尽快水落石出,我没必要担心给他添麻烦了。

见他说得诚恳,我心里坦然了,同意了他的邀请。这次不是去“Friday”,而是去马克西姆餐厅,我以为他喜欢吃西餐,可他说选择西餐厅是因为他喜欢餐厅里轻松惬意的气氛。

一走进马克西姆餐厅,浓厚的古典浪漫气息扑面而来,高雅精致的木雕,枫栗树叶形状的吊灯和壁灯,鎏金藤条的图案,以及水晶玻璃墙,古典壁画,彩画天花板,所有这一切让人仿佛置身于19世纪的法国皇家宫庭。

我对马克西姆餐厅只是久闻其名,却从没来过,据说他们要收取15%的服务费,这里的东西我都嫌贵得要命,再让我交15%的服务费我宁愿不吃,反正不吃又不会饿死,还有好多可吃的东西,既实惠又好吃。

秦渊要了他们的招牌菜,法式蜗牛、黑菌鹅肝少司牛排、多彩比目鱼,他点菜时似乎一点也不介意价格,神情自若。等菜端上来我也有幸尝到了真正的法国大餐,味道的确不错。秦渊说如果我喜欢吃西餐,他以后还带我去别的地方吃,北京正宗的西餐厅挺多。买单时服务生说860元,尽管声音很低,但我却听得清清楚楚,决定再也不和他吃西餐了,吃得我心虚。

吃完饭,秦渊送我回家,一路上我总是想起八百多块的晚餐。我知道他也许不在意这几百块钱,但是我在意。

刚下车,在小区门口碰到了白纯,今天是周末,估计她去约会了。她一见我,神秘兮兮地问:“这么牛呀,坐宝马回来,快说是什么人?”

我随口说:“一个朋友。”

白纯一听两眼发光,用夸张的语调问:“你还有开宝马的朋友呀,怎么没听你说过,嗨,藏得够深的啊,你。”

“才认识,不怎么熟,也没什么好说的呀。”

“可以说他多大了呀,有没有女朋友呀,不够朋友。”白纯嘀嘀咕咕地开了门。

白纯打开电视,一看《粉红女郎》还没有完,挺高兴的,把包往边上一扔坐在沙发看了起来,看得乐呵呵的。这部电视剧以前很受欢迎,但我一集都没有看过,我不怎么看搞笑片,现实生活中并没有那么多肤浅的笑话,白痴毕竟只是少数。

白纯晚上也许吃多了菜,嚷嚷着口渴,家里除了白开水,什么解渴的都没有,她又不爱喝白开水,见我也不爱看电视,于是让我帮她去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冰淇淋,给我的好处是我也能吃到一支冰淇淋。

我刚走到小区门口,只见秦渊的车朝这边开过来,感到纳闷,他怎么又回来了。秦渊见到我似乎也有些意外,他按下玻璃递给我几本杂志。我这才想起我在茶馆门口的报刊亭里买了几本时尚杂志,我居然忘得一干二净,一定是落在他车上了。我这人记性出奇的差,和庄一一个德性,我俩曾经互相嘲笑对方,没忘记自己姓什么真是不容易。

秦渊笑道:“真巧,我正准备打你电话呢,怎么,出来买东西吗?”

“帮室友买冰淇淋,请你吃一支吧,表示我对你的感谢。”我扬了扬手中的杂志。

秦渊下了车,说道:“好啊,我想吃支最贵的。”

他说着和我进了便利店,看着冰箱里花花绿绿的冰淇淋,问我喜欢吃什么的。我笑了,说:“这话应该我问你啊,你喜欢吃什么的,随便挑吧。”

秦渊不说话,挑了十几盒冰淇淋装进袋里,我一看傻了眼,我只拿了一张十块的人民币,这不是让我出洋相吗?

秦渊似乎看出了我的紧张,笑着问:“你还要吃什么?”

我摇了摇头。

“别紧张。”他拉着我到了交银台,我只好低着头,等着出丑。收银员说82块,我头一大,秦渊笑了笑递给收银员一百块,我松了口气。

出了便利店,他笑道:“跟你开玩笑的,哪能让女士破费呢,请你和室友吃,怎么样?”

我说:“差点儿让你看笑话了,我真没带多少钱。”

秦渊笑了笑说:“我知道,好了,快进去吧,没准你室友等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我只得说好,秦渊上了车,我刚转身又被他叫住了,问我明天有没有时间,我说有,他笑了笑说好,说明天打我手机。

我一手拿着杂志一手拧着冰淇淋,心想真巧,刚好出来就碰到他。

白纯见我拧了一袋冰淇淋,打开一看十分惊讶,说道:“天呀,吴晴,你怎么买这么多,是不是想宰我呀?”

我说:“宰你干嘛呀,膘不肥油不多,请你吃怎么样。”

白纯打量了我一下,说:“喔哟,这么贵一盒的,怎么这么大方了?”

“放冰箱里想吃的时候就拿出来吃,省得你又叫我跑下去买了。”

白纯选了杯和路雪咂巴咂巴地吃着,吃得乐呵呵的,一边看方小萍在电视里傻乎乎地笑一边对我说:“吴晴,我觉得这冰淇淋有点蹊跷,你怎么舍得买十几盒,好几十块钱吧?以前你不都是买一两块钱一根的随便吗?”

我不想跟她说是秦渊买的,否则她想起宝马两眼又放光,白纯那点儿心思我挺清楚的,懒得和她浪费口舌,说道:“我想吃好的,一时心血来潮多买点不行啊?”

白纯笑了笑,说:“行行行,我巴不得你每周心血来潮一次。”

我骂她,“贪得无厌!”

“有贪心才有动力喔。”她一脸的无赖。


8

9月25日

木木回老家,他母亲病了。

他是她唯一的儿子,也是她唯一的亲人。

突然想到我的父母,很久没想过他们了,他们也很久没给我来电话了,估计都在忙吧,也没时间想我了。有时反倒羡慕穷苦人家的孩子,虽然生活穷一点,但是能享受到父母无微不至的爱。我父母给我的爱就是钱,钱就是爱,这种爱,苍白无力,所以,我对他们也渐渐淡了心,索性懒得想了。

木木不在北京,没人给我做晚饭,在办公室耗到很晚。和我一样耗的人很多,打游戏、聊天、打电话……一群不想回家的独身男女。

用铅笔画了幅画,画中的木木没有耳朵,没有鼻子,没有嘴巴,只有眼睛,他的眼神忧郁。他身后是一条悠长的空空荡荡的街,街上没有一个人。

木木不在,这里成了一座空城。

The city is so empty,只因为这里没有你!

以前觉得这歌词写得太假,现在才体会出词中的意境。当你所爱的人在你身边时,你就拥有了整个世界。反之,你一无所有!比如现在的我。

9月26日

妖精和金鱼眼吵架了。

不知为了什么事,妖精骂金鱼眼“卑鄙”,应该没听错,不会是“BABY”。

太平公主张着大嘴傻傻地看着,甲乙庸人假惺惺地劝架,而我对此无动于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任你们吵得天翻地覆我一眼都不瞧。

我最不爱看热闹,也最讨厌看热闹的人,吵架的人如果没有旁观的看热闹者,他们吵几句也就完了,越是有人看他们越是来劲,嗓门也越高。不过妖精和金鱼眼在设计室吵架除了我们几个,外面的同事是不会进来的,他们也许以为我们又在为某个创意碰撞火花。好在我没和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吵过,我懒得吵。

吵到最后,妖精拍着桌子骂了句:30岁前我一定会把自己解决掉!

的确,女人30岁前不解决掉,只怕30岁以后白送都没人要了。

下班过人行天桥时,有个中年妇女跪在地上向路人不停地磕头乞讨,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每天都能见到这种沿街行乞的人,有老人,有小孩,有男人,有女人,有四肢健全的,有缺胳膊短腿的,形形色色,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乞丐。

同时在这个城市里,大多数四肢健全衣食无忧的人对他们抱有一种相同的态度:歧视。这些人中也包括了我,我也看不起这些乞丐,讨来的生活,毕竟是没有尊严的生活,然而他们一旦成了乞丐,除了讨生活还能怎么样呢。

我虽然瞧不起他们,但还是从钱包里找出一张二十块的零钱给了这个女人。她给我磕头,说我是菩萨。

这世间是否真有菩萨,我不知道,我是她的菩萨,谁是我的菩萨,我也不知道,我也不需要菩萨,我不祈财不祈福,如果真有什么可祈的话,那就祈求我不要丢了灵魂。

T又找我,他一天到晚时间多得要命,真是个浪荡公子。

我们去看了场电影,很无聊的电影。

他想吻我,我推开了。

9月27日

接到Q的电话。

日记里有两个Q,先有一个,后来又来了一个,也懒得改前面那个了,所以都用Q得了。不过一个是女人,一个是男人,一个在湖南,一个在北京,天南地北,毫无关系,至于以后会不会有关系,我不知道,估计不会有吧,世上哪有那么多千里相会的姻缘。

Q说生活无聊。

生活本来是无聊的,又有谁说过生活有趣?

我说既然无聊,就找点有聊的事情喽。

她说找不到。

湖南天天下雨,很烦人,下得人心里湿湿的,她说下午一个人去看了场电影,《钢琴课》。

一个发生在19世纪的新西兰海边的故事,一段悲怆凄美的爱情,暗蓝色的大海,优美流畅的旋律。这部电影使女导演Jane Campion在戛纳捧回了金棕榈奖杯,使女主演Holly Hunter成为第66届奥斯卡影后,同时这部电影也成为了新西兰女性电影的一个标杆。

这样的一部电影,Q说她看得哭了。

还好,我当时看了没有哭,我不容易流露感情。

Q又问我国庆节回不回去,说有点想我了。

既然湖南的天气烦人,干嘛还回去呢。而且回去也没意思,除了Q,没什么想见的人。

Q说她准备睡7天。

我不想睡了,睡觉是浪费生命。计划出去旅游,不过是一个人,木木还没回来,即使回来了也不见得会陪我去,他怕花钱,他是个穷小子,花我的钱心有不安,而且他要唱歌,国庆期间会有很多外地人去三里屯喝酒,他要唱更多的歌。

国庆节快到了,估计他快回来了吧。

挂了Q的电话,翻出《钢琴课》的碟片,看了一遍。

只觉凄凉,但没有想哭的感觉。


9

星期六,不用上班,我睡了个懒觉,睡到8点多,不是阳光穿透窗帘照在床上我还不想起来。心想以后有了自己的房子,一定要装厚厚的窗帘,像酒店的,一拉上全然不知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

伸了个懒腰,记起秦渊说今天要找我,于是开了手机。刚开机就收到秦渊问我有没有起床的短信,我回复起床了,不一会又收到他的短信,说9点半在小区门口等我。

我问他有什么事。他却神秘地说见面就知道了。

故弄玄虚,不知葫芦里卖什么药。

我于是起床,精心打扮了一番,淡扫蛾眉,略施粉黛。打扮完,看着镜子里的我,眼睛大而明亮,水灵灵的。以前的男友称赞我的眼睛是夜空中的宝石,能与日月星辰争辉,可惜再怎么漂亮的眼睛也没用,他不要我了。人的心变得最快,远不及日月星辰的光辉长久。

我正准备出门,白纯从卧室里伸着懒腰出来了,眼睛在我身上扫了下,笑着说:“出去啊,是不是和帅哥约会?”

“有点事,别一天到晚想着帅哥白马王子,我哪有那么多帅哥啊。”我说着出了门。

远远地看到了秦渊黑色的宝马优雅地停在门口,像一个绅士。我上了车,秦渊一身休闲装,红色的T恤白色的长裤,戴着太阳镜,看起来很精神。

他问道:“吃早餐了没有,没吃的话后座上给你准备了面包和牛奶。”

他真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既然他都准备了我也不客气,拿起了面包和牛奶。

秦渊问道:“有没有兴趣陪我去打高尔夫?”

我一听面包咽在喉咙里,我连高尔夫球杆都没摸过更别说打球了,早知他是要找我去打高尔夫我绝不同意,昨晚的法式蜗牛还堵在胃里呢。

秦渊一见我这模样,笑了笑说:“别咽着了,喝口牛奶吧。”我于是喝了一大口牛奶,面包吞下去了。他又问道:“怎么样,有时间吗?”

我摸了摸喉咙说:“时间倒是有,只是我从来没有打过高尔夫,而且我不太想去。”

“为什么?”

“太贵了。”

“没关系的,我有会员卡,去吧,平时工作那么累,难得有时间放松放松,高尔夫是锻炼身体的最好方法。”

他似乎特别想去,我没话可说,同意了。他嘴角轻轻一笑,从包里拿出一副太阳镜给我,是GUCCI的。我在商场见过这款眼镜,两千多,我不想要,他霸道地让我收下了。

和有钱人打交道并不轻松,他会让你失去平衡,好像总是欠他的。白纯一天到晚盼望结识有钱人,不知她有一天若真的和有钱人结识交往了,会不会觉得轻松自在。

不一会秦渊把车开到了位于西北四环的万柳高尔夫俱乐部。我好几次坐车经过这里,却从不知绿柳深处有个高尔夫球场。

俱乐部一点也不张扬,在一块毫不显眼的石头上写着“万柳高尔夫”几个字。停车场停满了车,大多是高级轿车,来往的人神情自若。我看到了一位当红的男歌手,虽说因他在感情上移情别恋我不喜欢他,可我仍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毕竟平时只能在电视里见到他。

秦渊说这里能经常遇到一些公众人物,如果我追星,下次来最好带上纸和笔让他们签名。他问我崇拜谁,我说谁也不崇拜。这是一个没有信仰没有理想没有崇拜的时代。

秦渊嘴角一笑说他也是,曾经崇拜过一些伟人,现在想来觉得幼稚可笑,伟人不过比常人的机遇好而已。

俱乐部一张普通会员卡三四万元,对买得起会员卡的人来说不算贵,但对于我来说,是一年的工资。我在秦渊面前卑微如一棵小草,难怪词典里有“草菅人命”这个词。

秦渊给我买了鞋帽,又租了车和球童。球场上绿草茵茵,视野开阔,可以看到青翠的万寿山和秀丽的昆玉湖,风景如画,在钢筋水泥丛林中别有洞天。这是有钱人的世界,只有他们才可以如此惬意地在闹市中享受到这幅宁静的山水画。

我第一次打高尔夫,什么都不懂,于是秦渊当教练。我打出第一杆球时虽然没有创造一杆进洞的奇迹,但是心里有些感慨,我做梦都没想过会玩这种昂贵的运动。

秦渊握着我的手,教我如何挥杆、如何使力。他的手心温暖如春,春天,让人想入非非的季节,我想到贫民张大民说“我的春天来了”时的样子,很滑稽。不过现在是北京的夏天,虽然还不太热,但是我出汗了,手心湿得一踏糊涂,我想我有点紧张,除了以前的男友从来没有其他男人紧握过我的手。

我们打了一两个小时,秦渊带我去餐厅吃饭,餐厅的名字很特别——第19洞。餐厅不大,但十分雅致,有两面巨大的玻璃墙,阳光直泻进来,外面的碧草绿树蓝天白云尽收眼底,餐厅正中央一束百合像高贵的公主,散发出浓郁的幽香,优雅轻柔的音乐缓缓地流淌在餐厅的每一个角落。人们低声笑语,举止斯文,感觉到了中世纪的欧洲,男人是绅士,女人是淑女。

秦渊夸我悟性高,球打得不错。我说:“让你见笑了,我以前连球杆都没有摸过。”

“那更说明你有潜力啊,怎么样,玩得开心吗?”秦渊优雅地吐了口烟,他吐烟的样子很有男人味,还有成功男人的自信与内敛。

我说:“还不错。”

秦渊说:“那就好,庄一走了,你就把我当朋友吧,有什么困难尽管对我说,只要力所能及的,我一定竭尽全力。”语气与“黄鼠狼”十分相似,他又说,“你如果对高尔夫感兴趣,有时间的话我可以经常带你来练习。”

我诚惶诚恐,以前听一个记者说她打一上午高尔夫花了一千多,刚才至少也是几百上千的,常来练习是什么概念,我问道:“你很有钱吧?”问完我又在心底骂自己白痴,开得起宝马的能没钱吗?

秦渊吐了口烟,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说:“感觉是,高尔夫不是谁都打得起的。”

秦渊又反问道:“你希望我是有钱人还是没钱人?”

我说:“不是我希望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秦渊笑了笑说:“那倒是,那你觉得和我一起打球感觉怎么样?”

我说:“有点压抑。”

秦渊不解地问:“为什么?”

我说:“因为差距太大,不平衡。”

秦渊笑了笑说:“原来这样啊,你把我当作和你一样的人,不就平衡啦。”

我笑了,事实上距离摆在面前,怎能轻易平衡,世上很多事本来就是没有平衡可言的。

我们边吃边聊,很巧我在餐厅里遇见一个熟识的记者,也许是客户或者朋友请来的,这些记者一个个像人精,自己掏钱的事可不愿干。他和我寒暄了几句就走了。

我对秦渊说他是某报的记者,秦渊笑了笑说这年头记者不过如此,又问我,“你们公司现在业务怎么样,都有哪些客户?”

我说:“业务还行,大客户有和软、亚通、银桥,还有些小客户。”

秦渊说:“你和媒体的关系怎么样?”

我说:“还不错吧。”

秦渊又问:“你对通信行业了解吗?”

我说:“算了解一点。”

秦渊笑了笑,又问:“你们公司主管设计的是哪儿毕业的,能力怎么样?”

我说:“西安美院的,客户对他的评价还不错,前些日子亚通在BTV5的广告就是他做的,反应不错。”

秦渊说:“喔,西安美院的应该不错,你们公司给签到客户的员工多少提成?”

“5%,秦总,你不会是在调查我们公司吧?”我笑着说。

秦渊说:“不是,你多心了。如果我找你们公司做广告,给你一个赚钱的机会,你要吗?”

我一惊,说道:“秦总和我开玩笑吧?”

秦渊说:“我是认真的。”

我半信半疑地问:“广告行业竞争这么激烈,找你的广告公司一定不少,你怎么偏偏把这种好事给我。”

秦渊说:“两点:第一因为你们公司,第二因为你!”

我听得糊里糊涂,问道:“还因为我?……”

秦渊解释道:“是的。首先百维思实力不错,而且有政府资源,我去年就有意向和你们合作,但是百维思的报价太高,于是我找了其他广告公司,不过钱花了,没什么效果。以前在广告创意方面庄一帮我设计过一些作品,还不错,现在庄一走了我找不到合适的人,你们公司的设计主管是西安美院的,估计不难做出好东西来。第二,据我所知,百维思的数据是你们集团提供的,在监测竞争品牌时百维思能提供准确及时的市场信息,比一般广告公司好,而你是庄一的朋友,相信你会对我负责,不像有的公司或者其他人一样随便弄些数据来糊弄我。另外合作的话,我会让你们老总给你提供更大的发展空间,你我双赢,何乐而不为?”

我听秦渊一解释,心想他真是精明,笑道:“你真厉害,算盘打得蛮精的。”

秦渊笑着说:“我是个商人,凡事得考虑利润,现在竞争激烈,利润又低,得精打细算才行,公司上百号人,都眼巴巴地指望着我给他们提供衣食,一个闪失不小心把公司做垮了,他们喝西北风去啊。”

我笑了笑,“看不出你这个资本家还蛮讲道义的啊。”

秦渊说:“呵呵呵,中关村、CBD里不是有好多资本家在为北京的建设做贡献么,没准这四环路上的某块石子是我秦渊贡献的呢。好了,不开玩笑了,我一年的公关传播费用暂定300万,另外还有些市场活动,费用另算。你要愿意的话星期一把你们公司的资料给我一份,另外给我做份真正的宣传成本费用表,我不喜欢打无准备之战,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300万!秦渊说得轻描淡写,可我听得脑子一嗡,300万的提成是多少,15万,天呀,我要把这单子签下来了,能拿15万提成,比我四年的工资还多。我在职场的道行修炼不够,内心的惊喜都写在脸上了。

秦渊看在眼里,笑了笑,说:“亚里斯多德说,如果给我一个支点和足够长的棍子,我能把地球撬起来。相信如果给我一个机会,我能成为比尔·盖茨;给你一个机会,你也能成为卡莉·费奥瑞纳。”

我不奢望成为卡莉·费奥瑞纳,能得到15万提成就心满意足了,我这样的小康人家出来的女孩子,容易满足。

离开俱乐部,我还久久不能从喜悦中恢复过来,半天的高尔夫居然能打出15万块,太不可思议了。我马上就能成为小富婆,从 此不必担心失业,不必担心没钱交房租,不必担心买不起漂亮的衣服……人生,真是柳暗花明。庄一走后我原本担心我一个人没法在北京生活下去,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好的机遇。

我特别想找个人倾诉,让她与我分享这份意外的喜悦,可白纯不是理想对象,她太爱羡慕别人,如果庄一还活着就好了。一想到庄一我心里就难过,是她给了我天大的机遇,如果没有她我不会来北京,不会遇见秦渊,不会有意外的收获。

可惜,她看不到这一切……
相信爱情,佩服别人的坚定相守。 缺乏安全感,一直犹豫。讨厌对着说不通的陌生人。过于敏感,自我保护。 一个人写字,企图找到爱情的出口,幸福的结局。却找到疼痛的答案。 终于明白,爱是一个人的冷暖自知,无关其他。
10

星期一,我早早到公司做了一份费用表,又从资讯部要了公司的相关资料快递给秦渊。快递递出后,我坐立不安地等秦渊的回复,祈求这只快煮熟的鸭子千万别飞走了。

我觉得我的欲望膨胀了,以前在学校总懒得争来争去,时常到手的机会都被他人抢走,以致于混得惨兮兮的。我不知道我的变化是好还是坏,总之我觉得我变了,庆幸的是我意识到了这点变化,人最怕的是自己变了却毫无察觉。

直到中午才接到秦渊的电话,他约我吃午饭,我一听马上想到马克西姆餐厅里八百多的餐费,于是说能不能不吃西餐,秦渊在电话里笑了,说没问题,就吃工作餐,事情多时间也比较紧张,我松了口气。

虽说不吃西餐,可也不是路边小摊。秦渊口中的工作餐在“潮好味”,一家海鲜酒楼。按理说这顿饭应该由我请,于是我在公司附近找了个自动取款机取了八百块,几只大虾螃蟹再加点贝壳怎么着也得花好几百块,我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和有钱人打交道真不容易。

取完钱查了查卡上的余额,我花钱虽不大手大脚但从不记帐,所以从来都搞不清我具体有多少钱。一瞧,卡上只有可怜巴巴的两千块了,看得我心里怪难受的。尽管母亲每次在电话里都问我的钱够不够,不够她给我寄点,可我只要有饭吃有地方住哪能让她给我寄钱啊。钱这个东西,多则多花少则少花,我从来不举债过日子,这点我比白纯好,她一旦喜欢上一件衣服,哪怕借钱也要买,她就向我借过好几次,时常青黄不接,不过一发工资就还我,这点还不错,如今难得有这样讲信誉的人了。可她说是因为好借好还,再借不难。

秦渊比我先到,他开的宝马就是比我坐的夏利跑得快,难怪有钱人买宝马。我一落座他就说愿意让我做广告,我喜出望外,脱口而出“太好了”,能拿到15万提成请他吃1万也值。

秦渊见我欣喜的样子,笑了笑说:“你先跟你们老总透露点消息,具体怎么操作,回头我教你,怎么说我也是甲方,不可能端着肥肉送上门吧,免得你们老总以为我非要找百维思不可,就是想也不能说出来是不是,这点你可不能和你们老总说,商业秘密,懂吗?”

我故意说:“有这么机密吗?”

秦渊狡黠一笑,“呵呵,那当然,怎么能把自己的战术透露给对方呢,而且公司是自己的,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不像你们国有企业,有后台撑着,亏了有资金注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对了,这是我们公司的资料,你拿回去看看。”秦渊递给我一份资料。

我接过资料笑着说:“好的,我一定仔细研究。”其实我早就在网上看过威华的网页了,对他们公司有了大概的了解,他们主要开发语音系统。而我正做一个通信类的客户,对通信行业媒体也熟,真让我负责威华的媒体难不倒我。

菜端上来了,不过只有虾没有蟹也没有贝。秦渊边吃边教我如何操作,听他如此这般的说来,我这才真正体会到商场如战场,一招一式都经过了深思熟虑。

吃完饭本来我想买单,可服务生自然而然地站到了秦渊身边,他们一定养成了习惯思维,秦渊也不给我这个机会,对我说:“你就不怕我不和你们老总签协议白吃了这一顿?”

我故作大方地说:“每次都是你请我,我也应该请你一次吧。男女平等嘛。”

“你一个月挣那么点钱,留着给自己买漂亮衣服吧。”

他听似漫不经心的口吻令我脸一红。的确,我一个月挣的钱还不够他吃几顿西餐。既然他一意在我面前显富,我也就懒得争了,包里那几张可怜的人民币还能留在身边几天,也是件不错的事,幸哉!幸哉!相信没有人嫌钱包里钱多,除非他是白痴。

我按秦渊的意思跟“黄鼠狼”透露了威华要换广告公司的消息,宣传费一年400万。“黄鼠狼”记性不错,一听立即记起威华来了,问我从哪里得来这个消息的。我按秦渊教的故意装做不知百维思以前和威华的事,说我有个朋友和秦渊关系不错,他听秦渊说的。

“黄鼠狼”于是希望我“朋友”牵线,让“小鸡”出面和秦渊谈,说她比我有经验,知道尺度,而我没谈过客户,万一谈不下这个项目公关费又花了,财务那边说不过去。

我一听知道他表面为我好,实际是想把好处给“小鸡”,于是装着不懂同意了,又故意说“朋友”脾气古怪,不爱做牵线之事,不知他愿不愿意。因为我和他关系非同一般,他才向我透露这个消息,愿意把秦渊介绍给我。我的言下之意,不言而明。

听话听音,“黄鼠狼”是个聪明人,打量了我一番,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说如果“小鸡”把项目谈下来公司也会分我1%的提成,并让我马上和“朋友”联系,问他意下如何。我说好,不过我绝不会让“小鸡”和秦渊谈,秦渊本意是把这个项目给我,我干嘛要让给别人呢。

从“黄鼠狼”的办公室出来,坐下不到一秒钟就见“小鸡”进去了,呆了很长时间才出来,估计他们谈的是威华。不过“小鸡”的脸色并不太好,她又把我叫进她的办公室。

她看着我,眼神很复杂,可能她此时也觉得我是个复杂的人,而我不露声色,任她猜来猜去。400万的项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总之真接下来了公司又多一笔进账,“黄鼠狼”的腰杆又可以硬一些,更何况如今IT业不景气,好项目难找。

“小鸡”问我和“朋友”联系了没有,我说联系了,“朋友”不同意。

她脸上闪过一丝失望,说她刚才和威华市场部的一个人打过电话,确认了威华的确要换广告公司。至于她和威华市场部的人具体谈了什么我不清楚,但是从她的脸色来看,估计那人对这事做不了主,看来要想得到这个项目只有让我通过“朋友”的关系和秦渊谈了。最后“小鸡”只好把这个项目交给了我。

我按秦渊的计划一步步执行,令“黄鼠狼”对我刮目相看,让我尽力争取这个项目。我在秦渊和“黄鼠狼”两边“周旋”,水到渠成,两个老总正式会了面,谈得比较顺利。秦渊又带着几名大将实地考察了百维思,最后两家公司终于签订了300万的合作协议。虽然“黄鼠狼”对400万变成300万有些失望,但是威华主要做文字公关宣传,每个月只在《通信世界》上投一次广告,成本低利润可观,而且还有活动,经费另算,另外威华还抛出诱饵说第二年加大投入。“黄鼠狼”算来算去,觉得是个好项目,十分满意。

协议签下来,尘埃落定,我松了口气,光荣完成使命,同时好事也接踵而来。“黄鼠狼”按秦渊之意,任命我为威华的媒体项目经理,级别提高一级,工资涨了一千,每月有项目奖金,另外我还有提成,威华的第一笔广告费打过来后,按公司规矩我先拿了8万,“黄鼠狼”分了2万给“小鸡”,说她鞍前马后做了不少后勤工作。虽平白让她拿走2万,我心里有些不平衡,但想一想,算了,有8万也知足了,工资不也涨了吗,还有项目奖,日后工作当中还得仰仗“小鸡”。不过剩下的5万得两家公司合作完,威华付清了所有的广告费才能拿到手。因为有不少公司中途中止合作协议。

扣完税,7万多块钱打到了我帐户上,我给家里打电话,告诉他们我赚“大钱”了。母亲一听说不出话来了,估计是惊喜过度,7万多块对于我的父母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母亲缓过神来又盘问我是怎么赚到这笔钱的,我于是详详细细地把来龙去脉向她汇报了,她这才相信我拿的是一笔干干净净的钱。她担心我像有些打工的女孩子为了钱做出格的事情。我说她纯粹是胡思乱想,你女儿的品质你还不清楚吗,懂得洁身自好。母亲在电话里笑呵呵的说,那是,我的女儿!

母亲向来是理财好手,让我汇了6万回家帮我保管,给我留1万多块做零用钱。她这样做一则怕我乱花钱,二则怕我保管不好这么多钱。

从此母亲再也不骂我“没出息”了,能赚到大钱真好,你的价值一下子就得到提高得到认可了,我有些飘飘然。

我拿到提成后立即请秦渊去“顺峰海鲜楼”吃了顿海鲜,秦渊很给我面子,让我买了一次单。结果皇帝蟹、龙虾崽花了我七百多,我第一次在餐桌上买这么贵的单!

除了海鲜,我还给他买了个ZIPPO打火机,贝壳表面,古朴自然,花了我九百多,交钱时我面不改色心不跳,财大气粗就是这样吧。以前我连九十块的打火机都没给潘高买过,更别提九百块的,不过,也不能全怪我小气,潘高压根就不抽烟,省钱。

吃完海鲜我把打火机送给了秦渊。他没想到我会送他礼物,有些意外,把玩着打火机笑道:“吸烟有害健康,别人都劝人戒烟,你送我打火机是不是鼓励我吸烟?”

我没想到这一点,有些尴尬,说道:“我可没这个意思,你要不喜欢就扔了吧。”

秦渊笑了:“我怎么会扔呢,我随身带着怎么样?”

我笑道:“受宠若惊。”

他笑了笑,笑得很好看。

秦渊把我送到小区门口,让我陪他抽根烟,说想试试ZIPPO打火机。我拒绝了,他要找个女孩子陪他抽烟易如反掌,我没必要轻贱自己。

他笑道:“好个吴晴,真的是无情,真后悔让你拿走我300万的项目,一点面子都不给。”

“天下没有后悔药,可惜合同已经签好了。”我笑着推开了车门。

他说:“早知如此,悔不当初,小心工作上我挑你的刺!”

我一个劲地笑,和他接触多了,也没先前那么拘束了。他一脚油门,车子离我远去。

回到家没多久,接到他的电话,说他回家了,正在抽烟,用ZIPPO打火机点燃的,说蛮好用的。我笑了。


11

9月29日

木木终于回来了。

他母亲身体好了,并无大碍。他给我带了些特产,好吃,胜过山珍海味。

他看到了我画的画,问我画的是谁,我说是你。

他问我为什么只画眼睛,不画耳朵鼻子和嘴巴,还问我为什么街上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辆车,街道却又宽又长,两旁大厦林立,这不符合现实不符合逻辑。

我说整个城市里,我只看到了你,只看到了你的眼睛。

于是他咬了我一口,疼痛,轻轻的,痒痒的,酸酸的。我的确只记住了他的眼睛,深蓝色的忧郁,像海洋。

我问他记住了我的什么,他说记住了我所有的一切,我的头发,眉毛,眼睛,鼻子,嘴马,脖子,甚至我的脚趾甲……

我不信,然而心里充满了喜悦,我喜欢他记住我的所有,被人忘记是件沮丧的事。

晚上去酒吧,听木木唱歌,如果没有他,“走过那夜”一定逊色很多。

人们称他忧郁王子,他的确很忧郁,天生的忧郁,这也是他的气质,我喜欢他这样,快乐地忧郁着。

每次我都找一个角落,一边喝酒一边听他的歌,等他唱完了歌,挽着他的手,走出酒吧,漫不经心地看三里屯的红男绿女,看长安街的灯火,然后我们回家,或者去“玫瑰人生咖啡厅”。咖啡厅里有一位不错的钢琴师,他每晚都弹《玫瑰色的人生》,优雅中带着淡淡的哀伤,像一断发黄的记忆。

今晚又去了“玫瑰人生咖啡厅”,我们是这里的常客,钢琴师和我们也熟了。他给我们弹了《玫瑰色的人生》,木木以前请他为我们弹过几次这首曲子。

木木说这曲子让他想到盛开的玫瑰,而我听这曲子时脑海里只有他满眼深蓝的忧郁。

我们请钢琴师喝咖啡。他是个经历丰富的德国男人,去过很多国家。他跟我们讲那些国家的风土人情,讲他所经历的人和事。我觉得他像马可·波罗,如果他把那些所见所闻写成一本游记,相信有人爱看,毕竟有精力有财力有勇气周游那么多国家的人不多。

钢琴师说他的心属于远方,他的一生在路上,他从一个国家漂到另一个国家,也许不久以后他已经在泰国,或者在南非。他的生活很洒脱,来去自由,无所牵挂,他没有爱人,而爱人又似乎无处不在,我就见过一个长女飘飘的女孩子挽着他走出咖啡厅,估计是某所高校里学钢琴的女生,不小心迷失在他优雅的《玫瑰色的人生》中了。不过钢琴师的心在远方,注定他不会为某一段爱情停下脚步。

我问木木喜不喜欢钢琴师这样的流浪人生,他说不喜欢,他喜欢玫瑰色的人生。

玫瑰色的人生,我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样的人生,但是我想应该很美,就像那首音乐。

9月30

明天可以享受7天长假了,没一点心思工作,其他同事也一样,都议论着如何打发7天长假。太平公主准备去山西看乔家大院,妖精准备去泰国看人妖,金鱼眼准备去丽江看茶马古道,甲乙庸人呆在北京看来旅游的外地人,我准备去九寨沟。

洋妞给我们发过节费,钱不多,才几百块。甲乙庸人倒是很开心,说今晚可以去找点乐子了,不知能找到什么好乐子,可怜的老光棍。另外公司发善心让我们提前一个小时下班,真是难得,大快人心。

今晚有不少情人在一起HAPPY,可惜木木没时间,这种时间酒吧里人满为患,他是抽不出身的,我只好自己找节目,逛商场,商场里人也很多。不知为何突然冒出这么多人来,好像人们的钱包都鼓了。人太多,没兴趣逛了。

突然想去天安门广场看一看,每逢国庆节,广场都装扮得格外漂亮格外壮观,于是打车去天安门。长安街上灯火辉煌,洋溢着热烈的节日气氛。今晚的天安门广场花团锦簇,灯光璀璨,在缤纷多彩的灯光映衬之下更显气势恢宏。另外今晚最大的一个特点是人多,明天才是国庆节,可广场上至少有数万人,很多人在拍照,也有不少人拿着DV在拍夜景。估计这些人大多是北京的,今晚提前享受这番美景,免得明日挤来挤去。上学那会我就在十一这天挤过一次,出了地铁,全是人,寸步难行,苦不堪言。后来学聪明了,要么提前来看,要么到了假日的末尾再来看,虽不及十一这天有意义,但轻松一点。

今晚的北京十分热闹,十分繁华,我坐在出租车里,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寂寞。

写完这篇日记,发现是9月的最后一天了。又一个月,过去了。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一个人转得很无聊,还好,T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们去酒吧喝酒了,今晚的酒吧人很多。

T问我怎样才能得到我的爱。

我说你先登上火星再说吧。

他咒我去死吧。

我偏不死,长命百岁,且活着呢。


12

一上班我就向同事打听“玫瑰人生咖啡厅”,艾葭说在复兴门,她去过,环境还不错。我一听十分高兴,又问她那儿是否有个德国钢琴师,艾葭说她这倒没有注意,不过她能告诉我具体位置我已经很知足了。

我本想下了班就拉着艾葭去,可计划被打乱了,媒介部的女孩子嚷着要我晚上请客。

媒介部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谁有喜事得请客,我拿了提成自然躲不过。几百块钱的事我当然不会吝啬,而且以后这个项目少不了要她们帮忙,吃顿饭算不了什么,于是爽快地答应了去“麻辣诱惑”搓一顿的要求。

不到下班时间,“小鸡”就派艾葭去餐馆排队领号。“麻辣诱惑”火得出奇,不论什么时候去都得排队。一下班,媒介部一伙人浩浩荡荡地杀进了“麻辣诱惑”。

在麻辣小龙虾、香辣蟹的诱惑下大家吃得兴高采烈,谈笑风生好不开心,办公室里的明争暗斗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做剪报的小男生在六个女孩子面前有点放不开,我们平时叫他“宝哥哥”,可惜他没有贾宝玉长得帅,声音也有点嘶哑,说起话来细声细气的。

“小鸡”借着酒劲夸奖了我一番,也鼓励其他MM在做好手上项目的同时多利用关系开发项目,一方面自己可以得提成,另一方面也给客户部施压,免得他们一天到晚啥事不干就知道投诉。还鼓励大家齐心协力把媒介部的工作做好。

我不喜欢争来争去,简简单单地干活多好,干嘛非要你算计我我算计你呢,所以我也希望媒介部的同事真能齐心协力。

吃完饭大家意犹未尽,嚷着要去“麦乐迪”唱歌,我想不过是多花几百块而已,同意了,于是一伙人又去了“麦乐迪”。

在KTV唱了一会儿歌,“黄鼠狼”居然来了。“小鸡”满脸笑容地解释,“黄总想和咱们热闹热闹,我怕说出来把你们吓跑了,所以自作主张请黄总过来了。”

我们虽然意外,但对“黄鼠狼”的莅临还是致以了热烈的掌声。他在我们“盛情”的邀请下,唱了几首歌,没想到他人长得仪表堂堂,歌却唱得一塌糊涂,五音不全,调从北京跑到了纽约。听得我直起鸡皮疙瘩。

“黄鼠狼”深情地唱完一首《月亮惹的祸》后,艾葭背转身子偷偷对我挤眉弄眼,估计她也起了不少鸡皮疙瘩。不过“黄鼠狼”怎么说也是老总,我们对他的歌还是给予了热烈的掌声,那个平日里细声细气的“宝哥哥”居然声音大得吓人地喊:“黄总,再来一个!”

“黄鼠狼”握着话筒装出盛情难却的样子,说换个民族唱法,喊了首《我爱你塞北的雪》。等他喊完我们又给了他“热烈”的掌声,尤好鼓掌时狠狠地瞪着“宝哥哥”,吓得他闭紧了嘴,不敢造次。

“小鸡”唱了首《城里的月光》,她清脆甜美的嗓音总算把我们从地狱救回了人间,我听到身边的杨洁低声念了句“阿门”。

因为“黄鼠狼”的到来,我们多少唱得不怎么随意了,大伙又闹了会结账走人,我本想买单却被“小鸡”抢着买了。不知从哪里看过这样一句话,在国外你如果遇到几个抢着买单的黄皮肤黑头发的亚洲人,不用问他们一定是中国人。的确,中国人一起吃饭玩乐结账时喜欢抢着买单,不论真心还是假意,总之都要抢一番,以显示自己的大方。

从“麦乐迪”出来大家各自回家,“黄鼠狼”和“小鸡”的车子一前一后的跟着走了。艾葭开了辆大眼睛的“奇瑞QQ”,颜色鲜红,个性张扬,我一看时间还不晚,于是求她带我去“玫瑰人生咖啡厅”。她同意了。

在车上艾葭教了我一些如何从记者稿费中黑钱的诀窍,哪种稿费能黑,哪种不能黑,她如此这般分了N种情况说明,又说了N种方式黑钱,听我心里直打哆嗦。她却笑着说:“规章是死的,人是活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看你怎么用脑子了。”

她以前在其他广告公司做过广告这块,估计黑了不少钱,“QQ”至少有两个轮子是黑出来的。如此看来,杨洁和尤好也没少揩油。每次例会上“小鸡”扯着嗓子喊要控制成本,估计只是喊喊口号而已,做为一个老公关,她不会不明白其中的漏洞,或者对于这个漏洞无能为力,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得罪人,坐好她的经理位置就行了,国企就这样,做好了人际关系这门学问,受益无穷。

艾葭又说:“谁像你那么实心眼,这钱又不是哪一个人的,不赚白不赚,做得天衣无缝就行了,靠那点工资还不饿死。不过看不出你还挺厉害的,能拿下威华这个项目,估计这次‘小鸡’气坏了,我刚进来时也有个客户线索,结果让‘小鸡’拿去了,‘黄鼠狼’给我5千块算是打发我,现在想起来还生气。对了你现在租房住吧,要不去看看我买的房子,首付3万,月供800,比租房子强,好歹也是个业主。你在北京什么也没有,人家连正眼都不瞧你,杨洁不嫁个有钱的老公在北京有房有车,能那么神气吗?”

艾葭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我只听进去一半。想到自己每次和记者讨价还价谈费用,实心实意为公司控制成本,而艾葭她们却把控制下来的钱落到了自己的腰包,在她们眼中我一定是个白痴。我没说“小鸡”分去了2万提成,怕艾葭听了反应太强烈一踩油门撞在栏杆上。

艾葭继续说着:“这次亏得是威华那边让你做项目经理,否则又被尤好和杨洁抢去了,怎么也轮不到你头上。”

我说:“我本来也没做多久,没经验,让我带客户万一做砸了怎么办。”

艾葭干笑道:“你以为她俩有多大能耐呀,大事由客户经理兜着,她俩不过是做做媒体计划,督促下发稿进度,除了发自己负责的媒体,大部份媒体咱们给发了。只要稿子不出错,根本没什么事,还能拿项目奖,你活一点没少干,可是一分钱奖金也没有。我也是新来的,给了我一个几十万的项目,结款费劲死了,那点项目奖眼睛望穿了也没拿到。百维思官僚作风太厉害了,干什么都按资排辈,要不是福利好我早走了,我才懒得受这份气!”

百维思的福利的确不错,我刚来没几个月就感受到了,“三险一金”不说,赶上各种节日都能领到一笔不少的过节费,虽说是按级别来分,但我这种小媒介一般也能拿个好几百的。公司还常组织郊游,北京周边的景点差不多都玩遍了,员工们嚷嚷着下次玩去三亚丽江才过瘾。另外公司也注重人文关怀,每天下午都有水果吃,不过水果的好坏就另当别论了,估计大伙从嘴里省了不少“水果费”给行政;隔三差五地发饮料,估计某个饮料公司专为百维思供水;员工病假事假一例不扣工钱,所以杨洁每周至少要头晕肚子痛一天;每个员工过生日都能当一次非常幸福的“寿星”,生日蛋糕加红包,以致于员工们恨不得过完阳历还过个阴历……总之,百维思有钱,财大气粗,所以员工日子过得比蜜还甜,在“黄鼠狼”的带领下竟过上了“大康”生活。

艾葭又说:“跟你说真的,去我那儿看看吧,都是小户型,业主都是咱们这种想买房又买不起大房子的年轻人,环境不错,就算是投资吧,先买个二三十平米的住住,有大房子了再租出去或者卖了,绝对连本带利地全赚回来。”

不愧是上海女人,算盘打得精。我有点动心了,不过嘴上没说出来。我羡慕过庄一在北京有自己的房子,不过要我在北京买房,我可是连梦都没做过。

到了“玫瑰人生咖啡厅”,咖啡厅里有很多鲜艳的玫瑰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玫瑰的清香及咖啡的苦香,烛影摇曳中一对对男女悠闲地聊着天,大厅里流淌着轻柔的钢琴曲,但是我没看到弹钢琴的人,我只看到大厅中央的一架三角钢琴。音乐是音响放出来的,弹钢琴的人也许是理查德·克来德曼。

我问服务生钢琴师是不是一个德国人,服务生说是的,听他这样一说我松了口气,还好钢琴师还没走。我于是请他带我去见钢琴师,他说钢琴师有事没来,我问钢琴师什么时候会来,服务生说他也不知道,让我过几天再来看看。我担心钢琴师离开中国,心里有些紧张,问服务生能否告诉我钢琴师的联系方式,服务生说他不知道。我想找他老板,他说老板也不在。看着服务生职业性的笑容,我只好揣着失望离开了“玫瑰人生咖啡厅”。

艾葭见我一脸焦虑问钢琴师是我什么人,我说不上来。艾葭说她以后回家时帮我留意下咖啡厅,她住在天宁寺,距咖啡厅不远。我想也好,省得我老来碰运气。

虽然时间不早了,艾葭还是拉着我去参观了她的房子。25平米的房子,层高5米,有阁楼,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设计风格也不错。这税那金加起来花了5万块换到了进门的钥匙,我刚赚了7万多块,只要一直在百维思干,月供800不成问题,我动了心。

回到家,我立即给母亲打电话,把买房的想法跟她说了,钱存在银行里也是存着,还要交税。我现在每个月600块的房租交完了房子仍是人家的,如果买房子,钱交了房子是自己的,万一真不想住了,卖出去也行,不说赚钱至少应该不至于赔本吧,现在北京的房价借着奥运的东风节节攀升,没准我还能小赚几万块钱呢。可我说了一通话只换来母亲两个字:不行!

在老家别人一说某某在北京买了套房子,羡慕得嘴巴都咂歪,在北京买一套房的钱能在长沙买两套甚至三套!我原以为母亲会为我的想法高兴,尽管房子总面积不及有些人家的客厅大,但好歹也是套房子,我好歹在北京也算有了份产业。没想到她全然否定,我感到很沮丧。

母亲说7万块能在长沙稍偏僻的地段买套差不多的房子,干嘛非要在北京买个鸟笼,难道你想一直呆在北京。如果真想在北京呆下去,嫁个有房子的老公不就行了,没必要自己买房子欠一身债。不就是赚了7万多块钱吗,至于神经错乱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吗……

母亲一顿奚落给我浇了盆冷水,她总觉得我还是个孩子,凡事考虑欠周全,我只好作罢。

我在阳台上跟母亲打电话时,白纯正躺在沙发上做面膜,贴了一脸黄瓜片,像唱大戏的。她大概知道我买房的想法了,也不顾说话黄瓜片掉下来,惊讶地问:“怎么,你想买房啦?”

“没有,没有,只是随便说说。”我敷衍着。

白纯从沙发上坐起来,抹掉脸上的黄瓜片,盯着我,半信半疑,“不跟我说实话,是不是那个开宝马的帅哥想给你买房?”

我脸一红,她的想像力也太丰富了,我和秦渊不过见过几次面,吃过几顿饭,打过一次高尔夫,签了份协议,他干嘛要给我买房子呢。我瞪了她一眼,说道:“I服了YOU!亏你想得出来。”

“那你哪来的钱买房啊?”

“让我老妈给点钱不行啊?”

“你家里很有钱吧?”

“没有,让他们去卖血。”

“你这个狠心的丫头!”
相信爱情,佩服别人的坚定相守。 缺乏安全感,一直犹豫。讨厌对着说不通的陌生人。过于敏感,自我保护。 一个人写字,企图找到爱情的出口,幸福的结局。却找到疼痛的答案。 终于明白,爱是一个人的冷暖自知,无关其他。
13

10月7日

去九寨沟玩了一趟。

报了个10人的小团,价格比一般的团贵了很多。以前吃过跟大团的亏,所以这次宁肯多花些钱,玩得高兴就行。

从成都下了飞机,坐汽车去九寨,路况不好,曲曲弯弯。还好,天气不错,天空很高,也很蓝,比北京好,干净。

导游是个漂亮MM,嘴唇很薄,据说这样的嘴能说会道,她给我们讲了九寨沟的许多传说。有风景的地方一定有传说,传说未必是真的,信不信由你,不过我是从来不信传说的,传说不过是想像力丰富的人给风景披的面纱。

有一个传说是这样的,很久以前,有个山神爱上一个美丽的女神,他用风云磨成一面宝镜送给女神,可女神不小心将宝镜打碎成108个碎片,这108个碎片又化成108个海子。

长海、五花海、孔雀海、镜海、芦苇海、熊猫海、天鹅湖、五彩池、珍珠滩瀑布、诺日朗瀑布、树正瀑布……

九寨沟的确很美丽,山美,水美,林美,芦苇美……总之,沟里的万事万物都是美的,哪怕是地上的一片落叶,都带着宁静的美。

最喜欢的是九寨沟的水,怎么形容呢,清亮,透彻,神秘,玄妙,深邃,空灵,圣洁……好像洗尽人间铅华,不食人间烟火了。

看过很多地方的水,漓江的,丽江的,西湖的,似乎都比不上这里的水有神韵。站在它面前,觉得自己成了一个无喜、无怒、无哀、无惧、无爱、无恶、无欲的人了,七情六欲都被这水洗涤得一干二净。

“心若止水”所说的水,应该就是这种水吧。

一时间,我居然有了和木木在这世外桃源生活一辈子的念头,只可惜他不在我身边。

10月9日

寒露。

九月节,露气寒冷,将凝结也。太阳到达黄经195度。

聪明人警告我说,生命只是一颗荷叶上的露珠。

生命真是脆弱。

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她在参加一个商务活动,很忙,很敷衍地跟我说了一句话就挂了。

有些沮丧,真希望她没有给我生命。

我问她我重要还是钱重要,她说都重要。

我不相信。

10月12日

去郊区玩了两天。

去了龙庆峡。龙庆峡是辽金元三代皇家避暑行宫,据说曾经是萧太后的花园行宫,她倒是会选地方,有山有水,难怪历来皇子们为了一把破椅子争得你死我活,因为一坐上那把椅子,就意味着可以主宰万里江山,他想用哪块地就用哪块地,想占哪座山就占哪座山。

龙庆峡有“小漓江”、“小三峡”之称,景致不错,不过比起九寨沟来,有些距离。

我们坐船玩,峡谷两边悬崖峭壁倒映水中,水面九曲十八弯,有点三峡的意境。游船最后到了一个名叫“九曲湖”的码头。沿着幽静的山谷步行而上,心宁静得像这些山。山谷里面有许多景点,不一一记下来了,我不是徐霞客,懒得写游记。

我对木木说在这里修行一定是件不错的事,他说好好的修什么行。

元稹是“半缘修道半缘君”,我若是真要修行,也不知道要“缘”哪一个呢。

算了,还是不修行吧。

10月13日

人生由一个意外又一个意外构成,一路走来,风景不断。

无意在使馆区碰到鹃,若不是她叫我,我绝不会注意到她,我向来不爱注意身边的人和事,更何况在大街上。

她办签证,说要去法国,她要结婚了,老公是法国人,在巴黎和北京都有自己的公司。晕,我的眼珠子快掉下来。她像一只丑小鸭,平凡又平凡,普通又普通,满脸雀斑,不是她那满脸雀斑我可能在大学里也不会记住她。

她可能是班上惟一一个在毕业前没谈过恋爱的处女,没想到毕业没几个月就将成为法国男人的新娘。

不久以后,她将在华美的巴黎优雅地生活,或者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牵着一只狗慵懒地走过香榭丽舍大街;或者一边喝咖啡一边画画,画那个城市上空的云,画街上女人纤细的鞋跟,画放荡的流浪汉……

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人生,真是意外。

鹃笑起来每一个小雀斑都像一朵盛开的玫瑰,美得令人嫉妒。她问我的爱情,恋爱中的女人希望满世界的女人和她一样幸福。她说我是在千叶之上扬花的女人,一定有帅气的男朋友,还问我什么时候结婚。

我还年轻没想过结婚,我不想和她谈论婚姻,她是个对婚姻充满了憧憬的女人。最后我祝她幸福!

我对木木说起鹃的事,他问我喜欢哪个国家的男人,法国男人有情调,英国男人有风度,可我说喜欢中国男人。他问我为什么,我说因为你是中国男人。木木把我拥入怀中,说如果有一天他不在我身边了,我还会不会喜欢中国男人。

我说没有如果,我要他一辈子都在我身边。

他笑了,笑得怪怪的。


14

我去了趟“走过那夜”酒吧,庄一的日记里说木木是“走过那夜”的歌手,我想碰一碰运气,看能否见到他。这个“木木”,真是个无情人,为什么庄一死后他连脸都没露过,难道他不知道庄一死了?

我在酒吧见到了一个男歌手,不过从他脸上我看不出一丁点忧郁。

我找了个经常来“走过那夜”的男人喝酒,他对我比较感兴趣,很愿意和我聊天。他告诉我这里以前有两个男歌手,一个叫水来,一个叫一禾。

什么怪名字。

他又说一禾是这里的台柱,歌唱得非常棒。

庄一在日记也说木木是这里的台柱,一禾会不会就是木木呢?我想了想问他,一禾是不是经常唱《恰似你的温柔》。他说是的。

我心里一震,一禾一定就是木木!于是问他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唱歌。他说不知道,说一禾好像不在三里屯了。

我的心一落千丈,刚找到一点线索就这么断了,看来只有寄希望于那个钢琴师了。

准备离开酒吧时,听到有人在台上唱《恰似你的温柔》,柔美的声音略带淡淡的忧伤,哀婉动人。唱歌的是个女孩子,穿着紫色的裙子,在灯光下光彩照人,她漂亮得令人眩目。

我问他唱歌的女孩叫什么名字。

“寒冰”,他说。

寒冰,估计也不是真名。

真名难求,真相难查,看来,在纷纷扰扰的世间要找到一个“真”,真难。

艾葭倒肯帮忙,每天回家都去“玫瑰人生咖啡厅”看钢琴师有没有回来,然而她一直没有看到他的影子,那架钢琴孤零零地摆在柱子旁。我想钢琴师有可能离开中国了,心里十分沮丧,但是不能确定他是否离开了中国,我还有点不死心,于是去了几次咖啡厅,终于遇见咖啡厅的老板。他告诉我钢琴师去上海了,过几天回北京。我一听钢琴师没离开中国,放心了,并留了我的电话给咖啡厅老板,希望钢琴师回来后通知我。

就在我天天等钢琴师回北京的消息时,被一盆水煮鱼烫伤了。这事都怪白纯这个既想穿得好又想吃得好的小丫头。

周末白纯约我逛街,说中友百货做活动,买一百送一百。我本来对商场的促销不感兴趣,电视里多次曝光这种活动的欺诈性,可白纯死磨硬缠,我只好同意。母亲给我留了一万多块的零花钱,再加上工资涨了还有奖金,于是我这次花钱也大方,买了一堆东西花了三千多,是白纯两个月的工资。她惊讶不已,而且她从来没有看过我这样花过钱,于是追问我是不是发财了。

我不想把拿提成的事告诉她,说我这几个月工作做得好,拿了一笔奖金。白纯一听,要我请客,我同意了,于是我们从商场回来后去小区附近一家名叫的“飘香鱼”餐馆吃水煮鱼。

SARS以后,水煮鱼涨价了,鱼片却少了,那也得吃。我在BBS上看了个贴子,说京城某家著名的水煮鱼店,不论你买的鱼是四斤还是五斤,端上来都是二十块鱼片,我看了觉得好笑,什么闲人有精力去认真数那些鱼片,没准是哪个没事佬瞎编的吧,一传十十传百就传开了,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说归说吃照吃,那儿天天得排队。就像白纯一样,每次抱怨“飘香鱼”的鱼越来越差劲,可是一经过餐馆闻到那股香味又情不自禁地犯馋。

人就是贱,明明知道被宰,却仍心甘情愿,结果被宰得鲜血淋漓,像古时的痴情女子明明被负心郎辜负了,还对他念念不忘。欲把今人比古人,不知又有几个痴人,我不是,和男友分手后我至少还知道路得向前走下去。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时,被一阵痛彻心扉的疼痛打断了思路。服务员端着一盆热腾腾的水煮鱼,也不知踩着什么了,脚一滑身子没站稳,油汤泼在我身上,不幸中的万幸,汤主要泼在我胳膊上,若是脸上就完了。

服务员吓呆了,赶紧用纸巾擦我胳膊上的油,一个劲地赔不是。

我气坏了,本想骂她一顿,一见她才十六七岁模样,还有些稚气,而且早已吓得脸色煞白,魂飞魄散了,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我忍住了,捂着火烧火撩的胳膊要去医院。

白纯不依,柳眉倒竖,杏目圆睁,把小女孩骂了一通,把餐馆老板也叫来了。老板操着一口东北口音把女孩又狠狠骂了一顿,还要解雇她。小女孩被骂得眼泪涮涮的,我一见她泪眼婆娑,十分可怜,于是让老板别为难她,我不追究她的责任了。

老板见我好说话,感激不尽,急忙带着我上了附近的一家医院。到了医院,大夫给我消炎上药包了纱布,又交待了一些注意事宜,说没事了。于是老板在水果店又买了些水果,送我和白纯回家。

他怕我闹事,在车上一个劲地赔不是,还说请我俩吃水煮鱼,吃海鲜,那语气听起来,只要我不闹事,请我吃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成。一会儿一个“大姐”,一会儿又一个“大妹子”的乱叫,听得我心里别别扭扭的。

白纯也故意用东北话跟餐馆老板说:“大哥是东北人吧,我说你们家的水煮鱼吃起来咋不正宗呢,原来是假冒的喔。俺们在你那儿吃过不少上当了,今儿我姐们又被你们水煮了,你可得好好算算,该怎么赔偿我们的精神损失。”

餐馆老板说:“大妹子,大不了俺把小店赔给你们咋样。嘿嘿,大妹子乡里乡亲别太狠喔。”又对我说,“这个大妹子你心眼真好,你放心,只管去医院换药,医药费大哥一分不少赔你,另外我还付你一些营养费,成么?”

水煮鱼没有吃成,反被水煮了,我心里很不痛快,胳膊又一阵阵火烧火燎地疼,也没精力和他们废话,语气淡淡地说:“以后再说吧。”

下车时老板把钱包里的钱全掏给我说是精神损失费,我没想要,白纯却一把接住了,数了数,一千块,白纯说:“这点钱还不够补充营养的,赶明儿我去你店里拿钱!”

老板一个劲地点头,“好好好!”

白纯觉得因为她才出这事,心里过意不去,回到家忙上忙下地服侍我,又是给我削水果,又是给我拧毛巾擦脸,弄得我反倒不好意思了。

见她满脸愧意,如此这般地照顾我,我只好故意装出一点都不疼还很轻松的样子,其实胳膊像着了火似的。我发誓再也不去“飘香鱼”了,白纯也恨恨地说不去了,而且还骂服务员笨得像头驴。

想到那个小女孩泪眼涮涮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对她居然一点也怨恨不起来,反而担心餐馆老板会解雇她。

一上班,媒介部的MM们见我如此模样,都十分惊讶,得知我是被“水煮”的,提醒我天热千万要注意,以免留疤痕。我本来不是很在意,听她们一说,也很担忧了,万一留下疤怎么办呀,想跟母亲说,一想到她一惊一诧的音调,我想算了,可是看着我白嫩嫩的胳膊又忍不住想哭了。

因为这,我情绪低落,和客户经理去威华开例会时心情也很糟糕。

威华在东方广场,我第一次是一个人去的,出来时转晕了。本来要去王府井地铁站,结果七拐八拐的没找到去地铁的出口,后来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出口”指示牌,也不管它是人的出口还是车的出口,照着指示牌走,结果走到王府井书店旁的一条小道上来了,距地铁有一站地距离。我不禁感叹:不愧是亚洲最大的建筑群。

威华的市场总监直接负责广告公司的工作,叫王霏心,不到三十岁,据说是个“海归”,秦渊花重金从某知名IT外企挖过来的,在威华有一定威望。他十分注重工作效率,行事缜密,每周一的例会从来没缺席过。我没什么经验,刚开始和他这种重量级的IT精英打交道底气不足。好在他没什么架子,平易近人,也不多事,不像有些客户喜欢鸡蛋里挑骨头,整天对你指手划脚,说你这个做得不好那个做得不对。

到了威华,王霏心一见我胳膊上缠着纱布很意外,问道:“吴晴,你这是怎么啦,挂彩了?”

我说:“没什么,和朋友去餐馆吃饭不小心烫着了。”

王霏心笑着说:“怎么嘴没烫倒烫着胳膊了,要紧吗?”

我脸一红,说:“不要紧。”

王霏心笑了笑,吩咐助手召集市场部的负责人去会议室开会。

会议主要讨论这个月的公关传播,经过一番讨论,市场部对传播计划没有多大意见,我这边的客户经理也谈了谈他的方案,大致得到了市场部的认可。刚准备散会时,秦渊从外面进来了,漫不经心地问了问王霏心会议情况,王霏心如实汇报了。

秦渊听完点了点头,表情严肃,脸上没一点笑容。他在公司十分严厉,言行举止和我平时所见的判若两人,可能做总裁的在公司管理上百号人,不能太随便吧,否则就失了威信。

他又飞快地扫了我一眼,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说道:“吴小姐,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有份文件给你们黄总。”

我第一次走进威华的总裁办公室。办公室很大,宽敞明亮,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玻璃,阳光洒在几盆郁郁葱葱的巴西木和凤尾竹上,整个房间显得生机盎然。

秦渊并不给我拿文件,我于是问道:“秦总,文件呢?”

秦渊说:“算了,还是我自己给他得了,反正明天要和他见面。你胳膊怎么了?”

我明白了,他找我根本不是让我拿文件,在外面那样说不过是掩人耳目,于是说:“在餐馆吃饭不小心烫的。”

秦渊说:“怎么那么不小心,怎么样了?”

我看到他眼中有一丝关切,心里一暖,说道:“好多了,就是怕会留疤。”

“你等下。”他说罢打了个电话,在电话里说了我的烫伤,挂上电话后对我说,“我有个朋友是空军医院皮肤科的主任医生,我带你去换点药。”

“别麻烦……”

“走!”他手一扬打断了我的话。

真是个霸道的男人,我于是给客户经理打了个电话,让他先回公司。

秦渊带我到了医院,他的朋友拆开我的纱布看了看,被烫伤的地方起了豆大的水泡,摇了摇头说道:“怎么弄的,烫成这样?你没去换药吗?幸好来检查,不然就这样捂下去一定会留疤的,你怎么对自己一点都不负责,你看都成什么样子了。”

做医生的可能习惯教训病人,他一见我的伤就训个不停,我听得心里不好受,但是意识到情况不妙了。

其实不是我对自己不负责任,实在是上次那个医生没说要换药,只是让我吃他开的消炎药,我以为再过几天就没事了,也是今天听同事们一说才知道不能大意的。

秦渊的朋友给我消了炎,又上了药,把胳膞重新包扎了。然后把剩下的纱布、消炎水和一瓶药剂给了我,叮嘱我,“每天换一次,这药小心点别打碎了,进口的,两千多一瓶,治烫伤效果好,一般病人买不到。”

言下之意这种药是给特殊身份的人准备的,要不是秦渊,我连看都别想看,更别说用了。不过这药也太贵了,小小的一瓶药竟然要两千多。

秦渊帮我付的医药费,我原以为只要两三百块,没想到花了这么多钱,心里很过意不去。想到这我看了看秦渊,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我对医药费耿耿于怀,在车上我对秦渊说:“秦总,我明天把药费还给您。”我钱包里只有五六百块。

秦渊瞪了我一眼,“瞧你说的什么话,这点药费算不了什么,以后不许和我提钱的事。幸亏治得早,你这白嫩嫩的胳膊上要是留下一块伤疤,可不破坏了一道好风景。记得每天换药,天热容易感染,一心养你的伤,别再想什么钱不钱的了,你要自己换不好就来找他,他会给你换的。”

他的口气很霸道,我咬着嘴唇不说话,他见状笑着说:“不高兴啦,这样吧,要不你请我吃饭吧。”

请他吃饭也不错,总比欠他人情好,于是说道:“好啊,你说个地方吧。”

秦渊笑了笑说:“你尽管坐着就行了,到了我自然叫你,带你去个好地方。”

我调皮地说:“你不会是要把我卖了吧?我可不值钱。”

秦渊故意表情严肃地说:“坑蒙拐骗违法的事情不做!”

我笑了笑,“难说。”

秦渊把车开到了后海,说:“快到了。”话音刚落,手机响了,他接完电话,对我说:“对不起,有个很重要的客户找我有事,今天不能和你吃饭了,改天吧,改天我请,怎么样?”

我只好说道:“没关系的,你先忙吧,下次还是由我请吧,我不想欠你太多。”

秦渊笑了笑说:“行,别算得太清楚,什么欠来欠去的,今天不好意思我赶时间,不能送你了,你打个车回去吧,别坐公交车,人多容易碰着胳膊,车票我给你报!”

秦渊把我放在路边急驰而去,我于是等出租车,刚好有辆车下人,我赶紧走上前。

从车里走出一个男人,他一看到我,惊讶地叫道:“吴晴!”

我也一惊,原来是他!


15

下车的男人是申世飞,是我那个男友在湖南大学的同窗好友。

他表情夸张地说:“真巧,吴晴,是你啊,我还以为看错了呢。”

我一时也愣住了,看着申世飞没说话。

他又说:“怎么,不认识我啦,我是申世飞呀。”

我笑道:“怎么不认识呢,你不是‘生是非’嘛,只是太巧了,我几乎不敢相信。”

申世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心眼,还记着那事啊,我不是早向你道歉了嘛。”

我和他之间有点过结,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我和系里的一个男生看电影,被他撞着了,其实我和男同学纯粹看电影而已,可申世飞以最快的速度向我男友打了小报告。男友因此两个星期没理我,任我怎么解释他都不听,男友觉得我对他不真诚,而且他因为对自己没信心,所以抓住我的小辫子故意小题大做,害得我流了一湘江眼泪才得到他的原谅。

后来,我一见申世飞就咬牙切齿地叫他“生是非”。他好话说了一箩筐好话赔了一万个不是,我才原谅他。

我说:“什么都能忘,也不能忘了你的英名啊。”

他笑了笑,看到我胳膊缠着纱布,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说:“没什么,不小心烫着了。”

申世飞脸上露出夸张的表情,“哎哟,烫得厉害吗,怎么烫着了?”

我说:“没什么事。你怎么在北京,是来旅游还是在这边工作?”

申世飞说:“工作,我毕业就来北京了。咱们别站在路边了,能不能赏脸一起吃个饭?”

我说:“好啊,反正晚饭也没有着落。”

申世飞打了个电话,好像是推掉了一个饭局。他拦了个开空调的富康,他看来比上学那会有长进了,那时的他一点也不懂男女之情,一心只读圣贤书,梦想建中国最高的大厦。

我们去“菜香根”,吃湘菜。申世飞其实是四川人,在湖南上学呆了7年,所以也喜欢吃湘菜。不过我对吃什么菜无所谓,我现在什么口味都能吃了。

一落座,申世飞递给我一张名片,北京世纪辉煌建筑工程公司工程项目经理,毕竟是湖南大学土木工程系的研究生,在哪儿都吃香。我看着名片说:“混得不错嘛,当上项目经理了,听说你们这行没一定水平可当不上工程项目经理,是不是马上可以实现你的梦想了?”

申世飞笑了笑,“名片上弄着吓唬人的,名片名片,不就是明着骗嘛,梦想还远着呢。”

红彤彤的剁椒蒸鱼头一端上桌,我的口水就流出来了。申世飞见我一脸谗相,笑道:“动筷子吧,愣着干嘛,咱俩都那么熟了,别假装斯文。”

“哎,说话注意点,这话别人听了很容易产生误会,免得又生是非了!”我说着一筷子下去直扎鱼眼。母亲说鱼眼睛边上的东西是鱼的精华,吃了对眼睛好。我不知道她说的有没有科学依据,不过我的眼睛不错,大而明亮,被男友形容为黑宝石。而且视力一直保持在1.5,只是看人走了眼,挑错过一个男朋友。

申世飞要了两瓶啤酒,我一瓶他一瓶。他以前被我灌醉过几回,他这人除了喜欢嚼舌胡说八道,其他地方都好,没什么心机,而且不近女色,估计是他们系里最后一个处男,算得上一个好男人。他没得到“生是非”的雅称之前我一直叫他“好孩子”,他总说我没大没小,气得对我吹胡子瞪眼睛,但是碍于我男友的面子又没办法,而且他的其他几位师兄对我也颇有好感。当然这些都是前尘往事,记起来也没什么意义了。

申世飞几杯酒下肚,就说开了,“吴晴,你什么时候来北京的?”

“过完年就来了。”

“在干什么?”

“在广告公司卖狗皮膏药。”

“千万别这样说,广告公司不错,很有‘钱途’,我就认识好几个广告公司的人,日子过得挺滋润的。你们公司主要做哪方面的客户,有没有做房地产的?”

我一听他提到房地产,不知他是什么意思,说:“我们公司主要做IT行业的客户,没有做房地产的。其实我一个打杂的哪有什么‘钱途’,累死累活也比不上你画一张图纸,你们借奥运的东风能画出不少钱来吧。”

申世飞脸上露出一丝失望,随即又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嗨,钱再多也是老板的啊,我不过是个打工的。”

我笑了,谁不是打工的。不过他极富变化的表情让我觉得面前的他和学校里那个书生意气的申世飞有点不同了,人总是会变的,可能在他眼中我也变了,变得俗气,变得世故了。

申世飞喝了几口酒,盯着我看了看,意味深长地说:“吴晴,潘高结婚了,你知道吗?”

潘高即我那个男友,我一愣,没想到他的动作这么快,我不说话,一筷子夹住了鱼唇,这嘴巴闭得紧紧的多好呀,干嘛非要瞎说呢?

申世飞没理会到我心里的难受,见我一脸漠然,于是两片嘴唇继续一张一合,“你不知道?今年春天结的婚,在华天大酒店请的客,场面很气派,据说花了二十万,女方家送了套复式房子,两百多平米……”也许我的脸色不怎么好看,申世飞转了口气,“不过新娘子长得不好,很矮,又胖。”

我把鱼唇放进嘴里,味同嚼蜡,一口吞了下去,爱和恨就此吞掉了。

我说:“我都不记得他的样子了,还是说说你吧,你怎么样了,有女朋友了吗,不会还是不近女色吧。”

申世飞一脸尴尬,“吴晴,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啦,和尚啊,我又不修行。”

“修不修行我怎么知道,你不会真的一心只想盖中国最高的房子吧?”

“别笑我了,年轻时不知天高地厚,我哪有那个本事啊,只能是梦想啦,哎,想起来都郁闷,活到这把岁数了还一事无成。”

“你瞎叹什么气,你现在很老吗?”

“30岁的人60岁的心脏。”

“你还不到30,正是花样年华呢。”

“还什么花样年华,我觉得都过了60。”说完他又叹了口气。

他脸上有些沧桑,他变了,也许真是60岁的心脏了,我以后再也不能称他“好孩子”了。吃完饭,申世飞很绅士地送我回家,不过我没让他上楼,我和白纯有君子之约:不带异性回家。

他怏怏地要我和他保持联系。我说好,其实这不过说说而已,打电话没问题,见面就说不准了。北京太大,我住西边他住东边,各有各的事业,各有各的生活,若真要安排时间见一面倒不容易。白纯说过要见一个老乡,自我搬进来就听她说起,可直到现在好几个月了,她和那个老乡仍没见面,在电话里都说如何如何忙。在这个繁忙的大都市里刻意安排见一次面倒不如偶遇来得快,没准偶遇还能带来意外的惊喜。

回到家,我的身心一下子松驰下来,想起很多往事,往事中有潘高的身影。可不论我怎么努力回忆,他都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影,我没有他的照片,相爱三年我们没有照过合影,冥冥中似乎早已注定有朝一日我俩会各奔东西。不过即使有他的照片我也不会带到身边,带到北京来,当时离开长沙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想和他呆在同一个城市,一想到他在那个城市的某个地方,我就会情不自禁想起相爱的日子。不在同一个城市,我会不怎么想他,也许再过几年,我就会把他忘掉。

尽管他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可他结婚的消息还是让我难过不已。

他结婚了,新娘不是我,而他曾经在岳麓山对着满山枫叶说过,要我做他的新娘。而且我们曾经把婚礼计划在秋天,还要来北京看香山红叶,岳麓山的枫叶红得不够彻底,红中夹着暗绿。可如今,新娘变了,婚礼的季节也变了,他把一切都改变了。翻手是云,覆手为雨,诺言不过在翻云覆雨之间。

心里的痛、胳膊上的痛一齐把我包围,痛得我想哭,可我最终也没有掉下一滴泪。

夜,很黑,很长,把过去隔得很远,很远。忘了吧,统统都忘了吧。
相信爱情,佩服别人的坚定相守。 缺乏安全感,一直犹豫。讨厌对着说不通的陌生人。过于敏感,自我保护。 一个人写字,企图找到爱情的出口,幸福的结局。却找到疼痛的答案。 终于明白,爱是一个人的冷暖自知,无关其他。
16

“玫瑰人生咖啡厅”的老板打电话告诉我钢琴师回来了。

他终于回来了,我等得花儿都快谢了。

我在咖啡厅见到了流浪的德国人,他是个帅气的男人,高高的个子伟岸挺拔,大大的眼睛炯炯有神。估计咖啡厅老板跟他说了我找他的事,所以他一见我就说对不起让我久等了,他说他去上海见几个朋友了。我没想到他这样的流浪者还有朋友,然而他却分明告诉我他有很多朋友,包括庄一和她的男朋友尹榛。

尹榛!我一听这两个字,惊呆了。原来木木就是尹榛,木木就是最后接庄一电话的人。

我努力镇静下来,没有告诉他庄一已经死了,因为他的表情告诉我,他似乎还不知道庄一死了。

钢琴师的中文不怎么样,他用放慢了十倍语速的英语和我交谈,虽然我学的是哑巴英语,但能听懂他的意思。钢琴师这样说话一定很累,可他没流露出一丁点来,反而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在这种微笑中他显得更加帅气,有点像汤姆·汉克斯,我最喜欢的外国男明星。我喜欢他的“阿甘”,爱得傻傻的、痴痴的,格外执著,格外专一,被一个男人这样爱着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我喜欢天长地久,不过在如今日新月异的时代,几年的爱情就算得上天长地久了。

钢琴师对尹榛的评语是“Good young man”。他说尹榛很爱庄一,具体怎么个爱法他没有举例说明,总之他这样说时脸上带着微笑。他还说庄一和尹榛是有思想的年轻人,用汉语说是情投意合。他说了很多,用非常优美的语言,描绘了庄一和尹榛在一起的甜蜜的情景。

我可以肯定木木是谁,尹榛又是谁了,可惜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因为钢琴师不知道他在哪里,我有些遗憾。

最后钢琴师给我弹了《玫瑰色的人生》,很好听的曲子,轻快、飘逸。弹奏完,钢琴师说他下周准备去马来西亚。流浪的人,他的一生都在路上,我很庆幸这个时候找到了他。

我把和钢琴师聊天的内容告诉了石友为,石友为于是在我的带领下找钢琴师谈了谈。钢琴师一听庄一死了,惊讶地盯着我看了半天,他似乎想从我眼中得到答案,我难过地点了点头。钢琴师摇了摇头说她是一朵“Beautiful rose”。

石友为的搭档在笔记本上记下了很多东西,我觉得不过是把我说的内容COPY了一次,可石友为说这些信息很有用。不论有没有用,总之我也希望他们尽快找到尹榛,至少目前他是案子的一个突破口。

离开咖啡厅,我回家,在附近的翠微商厦逛了逛,我的心沉甸甸的,我想逛逛商场,分散内心的难过。

不是节假日也不是周末,所以逛商场的人不多。我没什么目的地瞎逛,也不准备买什么东西,从楼下的化妆品看到楼上的衣服,又从楼上的皮具看到楼下的首饰,楼上楼下看完了,没什么让我动心的。

然而当我准备回家时,在门口无意看到一些红珊瑚饰品在灯光下光泽艳丽,我情不自禁停下来看了看。有副耳环非常漂亮,耳环是菱形的,中间是一颗圆润光滑的红珊瑚,像个气质不凡的美人,明眸善睐,顾盼生辉,美而不艳。

导购小姐于是把耳环拿出来让我试,我戴着照了照镜子感觉不错。导购小姐趁机吹捧了一番,“小姐,您戴着多有气质,而且红珊瑚还能辟邪呢!”

我有些动心了,价格也合适,打7折,两千多块。于是在导购小姐真真假假地劝说下买下了,戴着也没取下来了。

母亲说女人的首饰应该由男人送,可是我的首饰大多是自己买的,当然都不贵,几百块钱一件而已。母亲总说我没出息,谈了次恋爱,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没骗到,白长这分姿色了。我懒得和她争论,做人干嘛那么假,为了一颗发光的石头去骗人,我不干。

我戴着红珊瑚耳环,心情好了起来,出了商厦,不用男人送首饰,我照样可以光彩照人。

刚从商场出来就接到秦渊的电话,他问我在哪里,我说在翠微。不一会儿,秦渊的宝马停在我面前,他按下玻璃窗一脸笑容,示意我上车,其实我走几步就到家了,不知他又有什么活动,他是个有想法的男人。

我一上车秦渊就盯着我胳膊问:“怎么样了,有没有天天换药?”

我说:“换了,好多了。”

秦渊说:“那就好。”说着看了一眼我耳朵上闪闪发亮的耳环又说道,“耳环挺漂亮的,以前没见你戴过,新买的吧。”

听他这样一说我心里一惊,没想到他这么细心,居然连我戴过什么样的耳环都清楚。我一共有五副耳环:一副珍珠的,一副玳瑁的,一副琥珀的,一副石榴石的,一副水晶的,我不大喜欢金的银的,当然也没什么钱买不起,倒是这副珊瑚的最贵重了。

我笑了笑说:“刚在翠微买的,听说红珊瑚能辟邪。”

秦渊说:“哪有那么多邪,听导购瞎说的吧。”

我笑了笑没说话,其实说真的我也不信邪,只不过随口说说而已。秦渊又问我吃饭了没有。我说没有,从咖啡厅出来本来石友为说请我吃晚饭,但我没心情也没胃口就拒绝了。

秦渊说道:“那我请你吃吧,今晚要去吃一种特别的东西。”

“什么特别的东西?”

“文化和心情,上次本来是要带你去吃的。”

我一愣,文化和心情,玩什么花样。

秦渊又把车子开到了后海,带我进了家名叫“岁月写意”的酒吧。青灰砖瓦,彩绘梁楣,雕花窗子,露出几分朴实,屋里弥漫着一股历经百年沧桑的味道,内敛深沉,依稀有八旗子弟拧着鸟笼高谈阔论的身影。墙上亮着几盏羊皮纸灯,光线柔和。简单古朴的家具,怀旧的老照片,宽大的竹藤椅,几盆绿色植物,古朴中透出几分新意。岁月在这里变得凝重了。

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下巴留了一搓胡子,穿着丝质中式对褂,见了我俩也不称先生小姐,像招呼老朋友似的笑着说:“嗨,来啦!”

秦渊点了点头,带我上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铺着动物皮毛的藤椅坐起来舒服之极。

老板递上一个精致古朴的菜谱,面带微笑静静地站着,并不像一些餐馆里的服务员那样做推销。秦渊翻了翻,点了几道菜,问我:“会喝酒吗?”

我说:“会一点点。”

秦渊说:“那好,来后海不喝酒品不出什么味来,我们吃完饭后,准备两杯‘似水流年’。”

老板说好,微笑着离开了。

秦渊说:“不急吧,吃完饭,就着什刹海的夜景,品着老北京的文化,喜不喜欢?他们这儿的鸡尾酒很不错,调酒师是台湾人,有很多人特意来欣赏他调酒,你要感兴趣,呆会可以去吧台欣赏欣赏。”

我在三里屯看过调酒师调酒,不是很感兴趣,说道:“算了,不看了。没想到你挺有情调的,我还以为你一天到晚就忙着赚钱呢。”

秦渊笑了笑,抽出根烟来点燃了,是我送他的ZIPPO打火机,他用手摸了摸贝壳表面,把打火机又放进了上衣口袋。

不一会菜上来了,菜做得十分精致,有些漂亮的点心看得我都不忍下筷了。

“岁月写意”不像“走过那夜”那样喧闹,但是气味十分丰富,空气中充满了烟草的味道、香水的味道和酒精的味道,还有男人和女人的味道。

吃完饭服务生收拾完桌子,不一会,两杯“似水流年”端了上来。高脚玻璃杯中红蓝渐次的液体色彩柔和,气味清香,像淡淡的柠檬味,又像清新的青草味,沁人心脾。我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只觉柔柔的滑滑的,苦中有甜甜中有酸,满口芳香。

秦渊也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说道:“怎么样,是不是有种岁月在心底流过的感觉,甜蜜又心酸。”

我说:“是啊是啊,我正找不到词形容呢,你一下子就说到我心里去了。”

秦渊笑了笑,说:“我第一次来这里就喜欢上这种酒了,不过这酒的后劲很足,你如果酒量不好,慢点喝,千万别喝醉了。”

“放心,我没那么差劲。”

我俩就着窗外的波光灯影,清幽婉约的琴声,品着芳香四溢的“似水流年”,聊开了。

秦渊问:“你喜欢北京吗?”

我说:“不知道。”

“那为什么来北京?”

我想到庄一,沉默了一下说:“我爱北京天安门。”

秦渊被我逗乐了,笑着说:“天安门上太阳升?”

我也笑了。

“其实有很多人在某个城市奋斗并不是因为他喜欢这个城市,而是为了以后过好生活。不记得在哪本书上看过一篇文章,说有个人从小被父母送到国外上学,他们家为了他省吃俭用,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同时他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一边上学一边打工,吃了很多苦。他在国外读了大学,然后又考了研究生,考了博士。这期间他父母去世了,不过两位老人去世时,他的家人没告诉他,因为他母亲去世时他正在考研,他父亲去世时他正在考博士。家人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不打扰他让他好好考试以后能过好生活。他在国外辛辛苦苦过了30多年,拼命工作,成家立业了,房子车子都有了,和同行相比算不错但很普通。他又拼命工作,直到50岁以后才有了那个国家认可的那种好生活,他这才明白其实好生活的标准是别人说了算。为了过好生活,他几乎用尽了一生的光阴,失去了很多。”

秦渊说完,看着我,问道:“你说他值不值?”

“不值。”

秦渊对我的回答没发表评价,说道:“可能有很多外地人在北京为了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为了过好生活,也会像这个人一样,辛苦一生去获得别人的认可。”

“我不会这样的。”我说。我来北京只是为了换一个环境,从来没想过要一直呆下去,所以不会为了所谓的好生活牺牲一生。

秦渊说:“其实有很多人刚来北京时和你一样,但是不知不觉中就变了。”

“那你最初来北京是什么想法呢?”

“我来北京的目的很明确,是为了创业。当时IT业非常火,中关村遍地是黄金,我们那一拨的同学纷纷下海,我也是其中一个,不过我很幸运没花几年时间就实现了最初的目标。我现在过的是不是好生活,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但是我自己认可。不过我感到比起以前累多了,特别是心很累。再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说:“你哪来这么多故事?”

秦渊笑了笑,说:“算了,今天不说了,留到下次再说吧。”

“你怎么想到给我讲故事?”

秦渊吐出一个烟圈,看着我,说道:“因为我觉得你身上有股独特的气质,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在北京很难找了,有的要么真的简单得像个白痴,有的要么世故得像久经沧桑。而你把这两者结合起来了,既纯真又现实,既开放又保守,既张扬又内敛,既清高又自卑,既敏感又热情。你的名字对你做了很好的解释,道是无‘情’却有‘情’。”

他眼中有一些异样的东西,然而只一刹那,立刻又变得清澈如水,什么也没有了,我怀疑是我的错觉。他从烟盒中又抽出根烟来点燃了,狠狠抽了几口,说道:“别听我一派胡言,这都是从书上COPY来的,你可别当真啊!来来来喝酒!对酒当歌,人生几何!CHEERS!”

听似无意的话给了我当头一棒,我立即惊醒了。好好好,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我端起酒杯,也说了句CHEERS!“似水流年”一下子流走了一半,喉咙里苦苦的,酸酸的。

“似水流年”后劲的确厉害,我从酒吧出来头晕晕乎乎,一脚高一脚低地像踩在棉花堆里,又像在云中漫步,飘飘然,怎么回的家我一点也不清楚了。

第二天,白纯不停追问送我回家的男人是谁,说太有男人味了。我懒得跟她说,脑海里不时地浮现两杯色彩柔和的“似水流年”。


17

我的伤好了,谢天谢地,白嫩嫩的胳膊上没留任何痕迹。艾葭说是奇迹,我如果说是因为那两千块一瓶的药,她的表情一定很夸张,她对钱很敏感,我不想吓她了,没有说。

石友为终于查到了尹榛,安徽人,家境贫寒,有个年迈多病的母亲,父亲去世多年。五年前来北京,一直在酒吧当歌手,和庄一交往了两年。庄一死后第二天辞去酒吧的工作回了老家,警方觉得可疑,奔赴安徽把他带回了北京。经过检验,庄一家里男人的鞋印、指纹和头发正是他的,而且那只避孕套里的精液也正是他的。

另外警方在安徽得知他的母亲在医院,急需一笔医药费,警方分析尹榛可能向庄一借钱,但没有借到,于是起了谋财害命的念头。尹榛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不过尹榛并不承认是他杀了庄一,可他又找不到有利的证据为自己辩解,也找不到那个时间他不在场的证人,因此尹榛被警方拘留了。

后来我问石友为为什么会把目标锁定尹榛,石友为笑了笑说钢琴师帮了他。我感到奇怪,钢琴师怎么帮了他。石友为说,尹榛和庄一每次去“玫瑰人生咖啡厅”喝咖啡都是庄一买单。我更加糊涂,这能说明什么,石友为说凭他的职业习惯,他认为这能说明很多问题。具体是什么问题,他却不想跟我解释,我也不好多问了。

我想看看尹榛到底有种什么样的忧郁,能让庄一如痴如醉。于是请石友为带我去见他,石友为同意了。

我见到了尹榛。他身材颀长,面容清瘦,脸色苍白,神情落寞,给人一种清冷的感觉,这种似深山幽谷中的阴寒,冷得透心彻骨,同时这种冷中还含有一丝孤寂。

尹榛看也不看我,眼睛一直看着别处,显得有些孤傲。我忍住心底的郁闷,向他介绍自己:“我叫吴晴,是庄一的好朋友,庄一跟你提起过我吗?”

尹榛这才看了看我,我和他四目相对,突然我被他的眼睛吸引了。他的眼中包含了许多东西,有快乐有悲伤,更多的是一种淡淡的忧郁,少一分显做作,多一分显沉闷,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忧郁,美得像罂粟花,动人心弦,令人沉醉。

我在他的眼睛里突然想到北岛的诗“路啊路,飘满红罂粟”。他的眼睛也许是那位反抗沙皇勇士的鲜血变成的美丽而神秘的罂粟花。

他之于我不过是惊鸿一瞥,我就深深记住了他眼中的忧郁,久久无法忘却,而他对庄一有过无数次凝眸,难怪庄一那么痴迷。

为什么偏偏是他?我实在不希望真的是他,尽管许多证据证明他有很大嫌疑,然而我仍然不愿相信这是事实。如果真的是他杀了庄一,可他为什么要杀她,难道真的是为了钱?

我好不容易从他的眼中挣脱出来,听到他说“没有”。

庄一没向尹榛提起过我,就像她没向我提起过他一样,我突然觉得庄一是个有很多秘密的女孩子,她不相信任何人,包括尹榛和我。然而我还是知道了她爱尹榛,因为她的日记告诉了我,我对尹榛说:“庄一很爱你,你知道吗?”

“我知道。”他的声音很低。

“你爱她吗?像她爱你一样地爱。”

“爱。”

“所以你不可能杀她,是吗?”

“是的。”尹榛低下了头。

“可是你在现场留下了大量证据,你怎么解释?”我觉得我的语气像个警察。

尹榛沉默了一会,说道:“我没法解释,但是我没有杀她。”

接下来他什么也不肯说了,我也无话可说。离开拘留所,我问石友为:“如果真是他杀的,他会不会死?”

石友为说:“应该逃不出法律的制裁。”

我想到那双忧郁如罂粟花的眼睛,心里戚戚然。

石友为见我脸上有悲伤之情,于是问道:“怎么啦,小妹妹,干嘛耷拉着脸,多难看。”

我笑了笑,“人长得丑,没办法。”

“你在骂我吧。”

石友为长得虽然不算帅,但不难看。

我去了趟都市时尚公寓,19楼的电梯门厅里依然静悄悄的,四张防盗门依然紧闭着。

庄一的屋子里落满了灰尘,窗台上的玫瑰干成了黑色,黑色的玫瑰插在白色的水晶花瓶里很不和谐,我想把这束枯萎的花扔掉,但又忍住了。庄一说过她喜欢红玫瑰,喜欢它的热烈和娇艳,喜欢那个匈牙利帝国女皇和画师用鲜血染红的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如今她死了,玫瑰当然不再鲜红。

我用手指在窗台上划了划,留下一些痕迹,是庄一的名字。看着对面漠然矗立的楼房,心底升起一阵从来没有过的沮丧。庄一也许从来没有把我当成最亲密的朋友,否则她不会把自己藏得那么深,同时她也没把尹榛当成最亲密的恋人。她是一个孤独的人,如对面那栋漠然的楼房,如寂静的19层的电梯厅,如那些繁华又寂寞的钢筋水泥建筑,呈现给别人的只是一种存在的姿势,却没有展现出她的灵魂。

我黯然从19层下来,仿佛从天上到了地面,高处不胜寒。

走在大街上,车来车往,人来人往,一派繁华,而我只感到寂寞和沮丧。

回家经过“飘香鱼”时,听到身后有个女孩子在叫“小姐!”我不知道是叫谁,没理会,没料到女孩子跑到了我跟前叫“小姐!”

原来叫的是我。我脸上有些挂不住,如今这词含义模糊,忙对她说:“你是在叫我吗?”

女孩瞟了一眼我的胳膊说:“是的,小姐,您还记得我吗,我是‘飘香鱼’的服务员小菊,上次不小心烫着您了,您的伤好了啦?”

我打量了她一下想了起来,说道:“没事,早好了,你找我有事吗?”

小菊抖了抖手上的塑料袋说:“我娘从老家寄了些草药过来,在我们老家谁要是不小心烫着了,用这种草药敷几天就好了。我每天都在餐馆里看马路上过往的人,可就是没看到您,我只知道您住在这小区里,可是不知道您住哪栋楼,急得要死,还好您胳膊没事了,否则我不知有多恨自己呢。”

我没想到她如此诚恳,笑道:“没事了。别叫我小姐,叫我吴晴吧,你们老板没找你麻烦吧?”

她眼中浮起一丝阴影,低声说:“他……他扣了我这个月的工钱。”

我一惊,说道:“不是说好了不怪你的吗,这人怎么这样。那你现在有钱用吗,吃住怎么办?”

她低着头说:“店里管吃管住的,不用花钱,还好他没有辞掉我。”

我生气地说:“这样的老板,你还给他打工?怎么不炒他的鱿鱼?”

她说:“吴小姐,我不像您念过书有文化长得又漂亮,随随便便能找份好工作,我来北京找了两个月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份工的,一个月四百块钱管吃住很不错了,而且我没一分钱又没地儿住,老板不要我的话我只能睡马路了。”

听她说得可怜,我心里一动,不知为何第一次见到她,就喜欢这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子了,本想让她和自己住,转念想到白纯,不知她是否愿意,而且现在人心难测,时常有好心人一时怀恻隐之心招来许多麻烦,况且我对她一无所知,想了想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小草有小草的命,花朵有花朵的命,各有各的命。

我从包里拿出三百块钱给她,“没钱怎么行,女孩子总得买点生活必需品,先拿着用吧。”

“不不不,我不能要!”她死活不肯要。

我硬塞给了她,最后她哽咽着说:“吴小姐,我下个月发工资了一定还给您。”

我说:“不用了。等拿了这个月工资多留个心眼,看能不能找个好一点的餐馆。”

她说:“吴小姐,您真是好人!”

我拍了拍她的肩,她擦了擦眼泪进了餐馆。

我回到家,从冰箱里拿出一瓣西瓜坐在沙发上吃,看到白纯养在窗台上的茉莉,悄无声息地开着小白花,不禁想起小菊。北京成千上万的打工的女孩中,她也许只是一朵悄无声息的小茉莉,自开自落,无人过问。没有人在意它曾经开出过洁白的花朵,没有人在意它曾经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当它最后枯萎凋零,仍没有人在意它曾经来过这世间。

白纯打电话给我,说不回来吃晚饭了。她最近经常在外面吃晚饭,或许是交男朋友了,不知是不是有钱人。

我和她都不会做饭,平时一般在小区附近的快餐店解决,餐费AA制。一顿饭十几块钱,和公司食堂的价钱差不多,味道也差不多,索然无味。

我没食欲,冲了个澡,打开电视,这台在卖钙片,那台在卖减肥茶,总之,如今活着的人没几个是完全健康的了,要么得补充点什么,要么得减少点什么。


18

10月15日

很烦,办公室吵死了。

妖精和金鱼眼又吵架了,妖精一个劲地骂金鱼眼卑鄙,金鱼眼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太平公主也不知凑什么热闹,和庸人甲也干了起来,庸人乙在一旁阴阳怪气地煽风点火。

懒得听噪音,跑到电影院看电影,电影巨难看,没劲透了。

在电影院接到妈妈的电话,她听说我没上班在看电影,把我训了一顿,我和她吵了起来。旁边的MM骂我没教养,气不过和她干了起来,撕掉了她的衣服。同时,我的衣服也被撕掉了。新时代的MM,一个个都身手不凡,十八般武艺样样皆通,你会猴拳,我会鹰拳,你会旋风脚,我会侧空翻……

有人偷拍了,可能一个小时后网上就有了名为“偷拍裸照”的图片。

BBS上的帖子,但凡加上“偷拍”、“偷窥”、“裸”之类的字眼,点击率都不低。

回家,木木不在,很晚了也没回来。跑到酒吧,说他没来,不知他去哪里了。

郁闷,今天真糟糕,懒得写了!

10月16日

天阴阴沉的,下雨了。

木木失踪了,电话关机,他没去酒吧,整个三里屯都不见他的影子,他从人间蒸发了!

车祸,抢劫……各种各样关于死亡的词汇不时在我脑海中冒出来,我感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害怕。

去派出所报了案,我只能借助警察了,但愿上帝保佑他平平安安地出现在我面前。

从派出所出来,感到一阵茫然,好像迷失了方向,不知该去哪里,家里没有他,酒吧也没有他。习惯了两个人在一起的生活,没法承受一个人的孤单。

在一个公交车站上坐着,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车来了,有人上车,有人下车,车走了,人们也走了;又有车来了,又有人上车,又有人下车,车走了,人们也走了。车来车往,人来人往,没我要坐的车,没我要找的人。

不知坐了多久,抽完最后一根烟,手表显示是12点。夜深了,风有些冷,拦了辆出租车回家。站台上空无一人了,广告牌上漂亮女人的笑容,无人欣赏,留与晚风。

木木,你在哪里?

10月17日

木木还是没有回来。

一个人想消失原来是如此容易。

站在阳台上,看着对面窗子里流出来的灯光,灯下人影摇曳,好像在拥抱,在亲吻,就像我和木木一样,拥抱,亲吻,然后做爱,然后睡觉。

突然害怕木木再也不回来了,突然觉得他对我很重要,就像空气,像水,像面包。

他的手机永远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告诉我他关机,无比厌恶。

没心思写了。

木木,你回来吧。

10月18日

木木还是没有回来。

……

寻找,就得到;叩门,就给你开门。

上帝如是说,可是我寻找了,找遍了北京的大街小巷;我叩门了,叩了所有酒吧的门。

可,没有木木。

他消失了。

突然消失了。

你快给我回来!

回来!

10月19日

木木终于回来了。

五天,像过了五世。可我宁愿他不回来。因为,他提出了分手!

没有原因,没有理由,没有借口,没有……什么也没有,只有“分手”。

争吵,撕咬,打骂,哭喊……什么都用上了,只差上吊。

他要走,要走,一心要走。

最后,他说他爱上了另外一个女人,覆水难收。他的身体给我的同时,他的灵魂给了她。

他带着我给他的一身伤,拧着他的箱子走了。

门,关上了。

这就是我辛辛苦苦等来的结果。
相信爱情,佩服别人的坚定相守。 缺乏安全感,一直犹豫。讨厌对着说不通的陌生人。过于敏感,自我保护。 一个人写字,企图找到爱情的出口,幸福的结局。却找到疼痛的答案。 终于明白,爱是一个人的冷暖自知,无关其他。
19

威华参加上海的一个国际通信展,秦渊想借此东风召开一个媒体见面会,我作为威华的媒体负责人,责无旁贷地去了上海,同时带上了艾葭,我请了十几个北京的记者,她帮我请了十几个上海的记者。她是上海人,和上海的媒体混得比我熟。

媒体见面会的会场选在上海国际会议中心,同时通信展的一个高峰论坛也在此举办,所以威华的媒体见面会影响力非比寻常,上海的主流媒体都做了新闻报道。媒体见面会开得十分成功,威华在为期四天的通信展上收获颇多。

到达上海的第一天晚上,艾葭带我和三个北京的记者去了上海新天地的酒吧。我第一次来上海,以前听庄一说过上海新天地,我以为是一家酒吧的名称,这才明白原来并不是一家酒吧的名称,而是一群有石库门建筑的休闲街,有许多家酒吧。艾葭说这些石库门建筑凝固了上海的历史,它们的外表保留了当年的砖墙和屋瓦,里面却装修得时尚新潮,既展现了旧上海的风情万种又体现了现代生活的时尚舒适。

艾葭带我们去的是“东方魅力”酒吧,这家酒吧的老板是谭咏麟和成龙,酒吧里挂了谭校长很多照片。人很多,大家围着舞台看表演。艾葭问我们看不看节目,都说没兴趣。于是我们上了二楼,找了个位置坐,一边喝酒一边聊天,看夜景倒是不错。

酒吧里有很多打扮得很精致的上海女人,看着艾葭,我突然觉得她和这些上海女人有些许不同。艾葭听我说她和别人不同,端着酒杯笑着说:“我可是地地道道的上海女人哟!我父亲我爷爷全是上海人。”

我笑了,她究竟和其他上海女人有什么不同之处我也说不出来,不禁想到自己在北京呆久了回长沙别人对我是否也会有这种感觉。

北京会给我留下烙印么?

一刹那间,我突然明白了,艾葭的不同之处是她身上有了北京的烙印。当你在一个城市生活过,它总会在你身上留下一些东西。我又感到一种岁月的沧桑,我无法拒绝它的烙印,除非我离开它,但现在我做不到,我的工作顺心如意,月薪远比长沙高。

通信展圆满闭幕,记者们先走了,艾葭想趁机在上海多呆几天,会会老朋友。秦渊让我和威华的人在上海多逗留一个晚上,于是我也留下来了。

这个晚上,秦渊带我去外滩看夜景。我只在电视电影里见过外滩,一到仰慕已久的外滩,立即惊叹它的惊艳夺目。她像一个流光溢彩美仑美奂的盛装女子,美不胜收。东方明珠塔和金茂大厦高耸云端,灯火辉煌,交相辉映。空气中弥漫着黄浦江湿湿的气息,浪花轻轻拍打着石堤快乐地跳起舞来,没有黄沾歌词中的惊涛骇浪,只有浪花和石堤的窃窃私语。风从江上吹来,凉爽舒适,喧嚣忙碌了一天的城市变得悠闲自在,不少情侣携手惬意地从我们身边经过,留下一串串开心的笑声。

我的心在迷人的夜景中情不自禁地变得温柔起来,扶在栏杆上对着江面深深吸了几口气,尽情地享受着湿湿柔柔的气息。北京市没有大江大河,只有一条昆玉河,还是人工河,我在北京呆久了时常想起湘江,而今站在黄浦江边,一种久违的感觉又回来了,似乎回到了长沙的桔子洲头,感受到了湘江的气息。

我满足地说了句,“这种感觉真好!”

秦渊笑了笑问:“什么感觉,回到长沙的感觉,是不是想到湘江了?”

我说:“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秦渊一笑,看了看江水说:“你忘了,我是南京人,南京有条秦淮河。”

我说:“喔,对了你是南京人。南京和北京,你更喜欢哪座城市?”

秦渊说:“都喜欢!南京是我生长的地方,有很多回忆,可以看到我成长的影子,离开了会想念;北京是我打拼事业的地方,体现了我的人生价值,如果要离开会舍不得,毕竟自己在那里辛辛苦苦付出了很多,它也回报了我很多。南京和北京,就像我的左手和右手,我都爱。”

我说:“也是喔,你毕竟在北京算得上成功人士,它给了你想要的东西。”

秦渊笑了笑,“你呢,喜欢北京还是长沙?”

我说:“长沙,或者说江南。”

“为什么?”

“如果把北京比作一棵白杨树,伟岸挺拔,那么江南就是一株湖边的垂柳,婀娜多姿,有人说每一个江南女子都是一幅小桥流水画,温婉动人。”

秦渊说:“喔,是吗,是谁把江南女子比作一幅小桥流水画的,想像力挺丰富的。”

我咯咯笑道:“你不问我也会考你,怎么样,这个人挺伟大吧?”

秦渊说:“还行。”

我说:“告诉你,这个人就是我!”

秦渊笑了笑,说:“鬼精灵!”

我得意地笑了,又说道:“对了,南京离上海不远,你怎么没想回家看看?”

秦渊说:“时间太紧了,每次来上海都想回家看看,可是一到上海又挤不出时间,只好对自己说下次吧,一个又一个的下次,结果说得多做得少,成了言语的巨人行动的矮子。”

“也难怪,你太忙了,你老家都有些……”我说了一半意识到不该探听别人的隐私,于是抿了抿嘴没说了。

秦渊说:“你是不是想问我家里还有什么人,我又不是基地组织的,不怕泄露家庭背景。我父母在南京,都退休了,我去年接他们到北京住了些日子,他们住不习惯又回南京了,老人就这样,不论走到哪里总是觉得老家好。家里还有个妹妹,和你差不多大,和你是同行,在中学教书,我父母很宠爱她,舍不得她去外面吃苦就把她留在了身边,刚结婚小日子过得挺美,我妹夫也很疼她。”

我说:“你妹真幸福!”

秦渊说:“女孩子嘛,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有一场让她心动的爱情,有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对于我妹夫我没什么要求,只希望他能够让我妹永远开开心心,还好目前他没有让我失望。”

秦渊语气中流露出对妹妹的无限疼爱,我不禁羡慕他妹妹,说道:“真羡慕你妹妹,除了有个好老公还有个这么关心她的好哥哥,可惜我妈妈只生了我一个。”

秦渊微微一笑,说:“如果你愿意,可以把我当哥哥,我多一个妹妹也无妨。”

我撅着嘴说:“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只有一个,如果你愿意就有两个。”秦渊说着轻轻拉起我的手,眼神变得温柔起来。

我一惊,心一颤,脸上烫得厉害,想抽出手来却被他抓得更紧,我心跳加快,只觉得胸口堵得慌,同时又从心底涌起一阵甜丝丝酸溜溜的感觉,一股脉脉的情感从手中细细流过直到心田,甜蜜如水,我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天呀,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秦渊低下头来,我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就在这时,我的双唇感到一股滚烫的热流,甜甜的湿湿的粘粘的,我身子一阵颤抖,手心湿了,我快被他的热吻熔化,熔化在令人目眩神迷柔情似水的夜景里……

正当我如痴如醉时,秦渊突然猛地离开我的双唇抬起头来,我一惊,呆呆地看着他,他的眼神十分复杂,他抱住我,揉着我柔软光滑的长发。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我不明白他为何这样,想问却说不出口,心中一阵懊恼。他的吻真的好甜蜜,要命,我好像有点爱上他了。这几天来他在展会上的谈笑风生,在媒体见面会上的风趣幽默总是不经意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他精力充沛,成熟自信,散发出无穷魅力。

原本我还不太清楚自己的感情,但刚才的热吻让我明白了,我好像真的爱上他了!对,这种心跳的感觉就是爱!我回味着刚才的亲吻,真希望时间不要流走。

我不是个感觉迟钝的人,这些日子从不多的交往中我已经隐隐感觉到了秦渊对我的好感,可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向我表白,为什么对我总是似爱不爱,刚才又为什么突然把热情隐藏了起来,难道,难道他有家室了?

以前我并没有想过要爱他,因为他是有钱人,有钱人玩女人的事情多的是,而且这种男人自有一堆软骨头缠着,我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免得飞蛾扑火,付出了全部感情,结果却被人弃之如敝屣,无端作茧自缚。另外还有一层,我还爱潘高,尽管他背弃了我,然而相恋三年,那种感情纯洁如水,那些相知相守的岁月里的一些或喜或忧的片断足够我回味一生了。受过伤害的人多了自我保护意识,因此我刻意筑了一道堡垒。

可惜的是,这道堡垒在秦渊的热吻中瞬间崩溃了,它阻挡不住潮水般的爱。我渴望他再次吻我,我好像真的爱上他了,而且大有无法回头之势。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时,秦渊放开了我,他的神情有些落寞,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的这种表情,不禁诧异。秦渊勉强笑了笑说:“对不起,你不会怪我吧,我有点冲动,别生我气啊。”

我感到失落,他居然说只是一时冲动,也是,面对这样的佳人美景他怎能不动心呢,他不是柳下惠。我看着江水拍打着石堤,低头不语。

秦渊又深深叹了口气说:“如果时间能倒流,让我回到五年前的我就好了。”

我听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问道:“为什么要回到五年前?”

秦渊答非所问,“其实我真想好好爱……护你。”

我以为他会说好好爱我,没料他却说成爱护,我更觉失望,问:“你结婚了?”

秦渊说:“没有。”

“噢……我不是小孩,我会好好爱护自己的,多谢你!”既然没结婚,想爱就爱,为什么要故意装深沉说出这番话来,想玩弄我吧,外表看起来文质彬彬,原来也不过是个PLAYBOY,男人,可恶的男人,我感到泄气,想回酒店。

秦渊似乎感觉到了我心中的不悦,于是说道:“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可能这样的夜色太迷人了,我控制不住自己。”

我想到一句歌词,“那样的月色太美你太温柔,才会在刹那之间只想和你一起到白头”。没有真爱,只是错觉,我更加心灰意冷,低头走了。

秦渊忙拉住我问:“你生气了?”

我淡淡地说:“没有,我想回去睡觉。”

秦渊又说道:“你千万别生气啊。”

我没吭声。秦渊拦了个出租车,我一路无语,看着窗外灯火辉煌,有种难以言状的痛苦。

我们住在一座花园别墅的商务酒店,也不知是秦渊有意安排还是无意凑巧,我和秦渊的房间对门。到了酒店,我低着头上了楼,隐约看到走廊上有王霏心的身影,懒得理会了,进了房间,把秦渊的“晚安”关在了门外。我感到挫败,扑在床上忍不住哭了起来,哭得肆无忌惮,泪水哗哗地浸湿了床单,委屈失落痛苦百般滋味一齐涌上心头。

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照镜子,两只眼睛肿肿的,像两只熟过了头的水蜜桃,我赶紧用茶叶包热敷了一会,然而收效甚小。

秦渊敲开了我的房门,一见我两眼肿肿的,吓了一跳,忙问道:“怎么了?”

我低着头说:“没怎么。”

秦渊扳过我的头问道:“你昨晚哭了?”

我挣开秦渊的双手说:“你出去吧,以后除了工作,我再也不想和你多说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弱智,有几个钱就可以玩弄别人的感情,不在乎别人的感受了?!”

秦渊说道:“你说什么呢,我没想玩弄你的感情!我是真的,真的想关心你!”

我盯着秦渊说:“谢谢你的关心,我受不起,把你的关心给其他妹妹吧。”

秦渊脸色一变,说道:“胡说八道!”

我说:“好,我不胡说八道了,请你出去!”

秦渊说:“你讲点道理,听我解释行不行?”

解释什么,因为夜色迷人所以控制不住?去你的吧,我更加委屈,强忍住泪水,哑着嗓子说道:“秦总,请你出去!”

秦渊见我执意赶他走,没办法,只好出去了。我的泪再次流了出来,看着镜子里哭得稀里哗啦的我,骂自己没出息,哭了一阵,洗了把脸,精心化了妆。收拾完行李,出了门。

在回北京的飞机上秦渊和王霏心一直讨论工作上的事情,总结此次通信展的得失,他好几次有意无意地看了看我,我都把目光投向了窗外。王霏心也问了几次我的眼睛怎么样了,我说昨晚做噩梦了,没睡好。

秦渊听了一脸的落寞。

我满腹委屈,看着舷窗外的云层,有种飘飘然的感觉,不时回想昨晚,心底一阵颤动,云端的幸福,好笑,我怎么会说那是幸福呢,那只不过是错觉。

当飞机降落在首都机场后,我回到了地面,回到了现实,只觉得无聊之极。


20

和秦渊闹翻后我情绪低落,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刚开始秦渊还给我打电话发信息,见我不理不睬,也就没再找我了。我更觉失落,女人有时很奇怪,不知道自己心里更想要什么,秦渊不断给我打电话,我觉得烦,一旦没了音讯,又觉得空虚惆怅。

一连几天,再没秦渊的音讯,我想他不会找我了,他那么自负的一个人,向来只有别人向他低头,曾几何时向别人低头了。我心中懊恼不已,也许当我想起他时,他正和某个漂亮的女孩在风景宜人的俱乐部打高尔夫,在后海灯光暖昧的酒吧讲一个又一个故事……

算了吧

他装傻

惹你大声骂

别把自己弄得像笑话

死了心

也能全部都归零

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你是你

他是他

爱情就是这样,不管从前爱得如何深,如何热烈,最后全部都能归零,你是你,他是他!我和秦渊之间根本没有爱情,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的幻觉,所以更容易归零。

我经历过一次痛苦的失恋,所以对这段感情拿得起放得下,尽管放下去很难,但我还是放下去了。对于这段不曾开花更谈不上有结果的感情,我的遗憾多于伤感,虽失落却不那么心痛。这才领会到为何那么多男女感叹在现代都市中找一份爱情那么难,想到《倾城之恋》中落寞的白流苏,然而她的感情百转千回后有了圆满的收场,一个大都市的倾覆成全了她的姻缘。

如果倾覆一座城,才能成全一个人的姻缘,那么需要倾覆多少座城,才能成全这些都市里寂寞的男男女女。

我不想倾覆一座城,我只想好好爱一个人,我爱他,他也爱我,简简单单,从从容容。

没有秦渊,没有爱情,没有希望,日子平淡如水。我把精力放到了工作上,工作才最忠实,你付出了就有回报。就像秦渊,他在北京付出了许多,也从北京得到了许多。最怕的是付出了没有回报,感情如此,生活也如此。我是一个俗人,所以希望有付出就有回报。

北京就这么多家媒体,可广告公司却成千上万,除了争夺客户还争夺媒体资源,你争我夺,不见硝烟的拼杀,对于我这种初出道的小媒介来说,维护和开发媒体更不容易。

在百维思工作一段时间后,我明白要做一个出色的媒介人员,除了会处理人际关系还要掌握丰富的媒体资源和建立良好的媒体关系网。媒体争夺就像一局牌,就我们媒介部的几个女孩子而言,如果说我手上的牌是3,尤好、杨洁和艾葭拿的就是10,而“小鸡”的是K,我没有大牌就没法和她们抗衡,在她们面前只能谦卑,要得到平等,只有和她们一样拿到10,甚至是J、Q、K。每次想到这些我都觉得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喘不过气来,但我不愿轻言放弃,别人能做到的我一定能做到,即使咬着牙也得做下去。并且依我的外在条件很有潜力,高挑的身材,漂亮的的脸蛋,古今中外有多少女人依靠迷人的外表取得了通向成功的通行证。我也感受到了外表给我带来的帮助,不少记者和我见面后,把原本说难发的稿件以最快的速度刊登了。虽然我意识到自身外在的优势,但我并不想被人称为有胸无脑的花瓶,因此我想尽量多地了解媒体,利用其他同事在QQ上聊天的时间做了一个媒体资料库。

这个星期六的下午我呆在家里无所事事,心里又空落落的,想到媒体资料库没做完,于是去公司加班。我用电子卡开门进了公司,公司没一个人,连设计部的都没有来加班,光线不是很暗,所以我没开灯,打开电脑专心查资料做我的资料库。

难得这样清静,公司里女孩子多,平时吵吵嚷嚷的闹得要命。我干了一会儿去饮水机上接水喝,经过“黄鼠狼”办公室时隐约听到里面有呻吟声,我胆小,吓了一跳,手一哆嗦杯子差点掉地上。大白天别闹鬼啊,不会是耳朵出了问题吧,竖起耳朵仔细一听,千真万确,是女人的呻吟和男人的喘息声,还隐隐约约听到一些肉麻的话,像在做男女之事,我一下子心跳加快起来,胸口一阵发热。我知道“黄鼠狼”办公室的里间有个简易的小卧室,他常在公司加班,晚了就睡公司,有时加起班来一周不回家,为此集团还表扬了他的敬业精神。

估计是里面的人只顾亲热而且又关着门没注意到外面来人了。和老婆亲热没必在要公司吧,而且又是星期六,一定不是光明正大的事,我立刻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赶紧蹑手蹑脚走开了,水也没接,回到座位,关了电脑,轻手轻脚地匆匆离开了公司。

我生怕被哪个来加班的同事撞见,万一“黄鼠狼”的事情败露扯到自己头上说不清,我赶紧出了漂亮的写字楼,还好,没撞到同事,我长长舒了口气,拍了拍胸脯。到了楼下本能地看了眼停车场,“黄鼠狼”的桑塔纳2000旁依偎着一辆红色的千里马,是“小鸡”的,我一下子明白了,想到“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不由得暗自笑了笑。

虽然现在当领导的在外面“彩旗飘飘”早已见怪不怪,只是我没想到“黄鼠狼”一副正正经经的外表下居然也藏着这样的心,“小鸡”漂亮迷人的笑容里也含着见不得人的东西,又想到秦渊在公司也是老总,他那个助理姿色也不错,不知两人关系是否也如此……我想来想去脑子里乱乱的,心情糟糕透顶,心里怪怪的,像打翻了五味瓶,无端恼了起来。

我本来想回家,可是回家也没意思,白纯近来不怎么回家了,好像真谈恋爱了。我漫无目的地在马路上走着,不知去哪里才好,夏日的太阳火辣辣的,越发心烦意乱,突然想到“岁月写意”酒吧,那是个不错的地方,于是打了个出租车去后海。

外面骄阳似火,“岁月写意”却是另一个世界,凉爽舒适,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古筝不急不慢地弹奏着,深沉冷静,任你有多少烦多少愁多少烦躁,都会被这舒缓如水的古筝洗涤得干干净净。

依然是那个中年男子,依然是一声“嗨,来啦”,依然是一些悠闲自在的笑声。这里的时钟好像不会走动,一切都是一成不变的。

我要了杯“似水流年”,品着杯中的浓郁色彩,看着平静的后海和湖畔的青青杨柳,思绪万千,无端感叹时间如流水。在那些随水流去的日子里,男友离开了,我来北京了,庄一死了,好不容易和秦渊有一点火花又突然熄灭了……岁月它带走了许多,却沉淀得太少,只留下遗憾和隐隐的痛。

又想起一些过去和现在、与自己有关无关的人和事,想到最后,嘲笑自己,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时间它仍在一点点地流走,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在酒吧深沉的古筝声中坐了两三个小时,担心又喝醉,“似水流年”只喝了一小半,杂志翻了几本,这家酒吧很用心,为各种小资准备了各种杂志,有时尚杂志,有旅游杂志,有娱乐八卦杂志,有起居饮食杂志……

夜幕悄悄地拉上了,客人渐渐多了,我不想一人久坐,免得被猎艳的男人缠住,于是结账走人。刚走到门口,迎面走来一个高大的男人挡住了去路,竟然是王霏心。

王霏心也感到意外,“吴晴,是你呀,这么巧,一个人吗?”

我说是的,王霏心笑了笑,说:“太好了,那再坐一会儿吧,夜才开始呢。”他是客户,我不好拒绝,于是同意了。

“你经常一个人来吗?”王霏心笑着问我,他的笑很清澈。

“第一次一个人来。”

“喔,我经常一个人来,你有心事?”

“没有,走到附近了,就进来坐坐,听说这里的鸡尾酒不错。”

“你也知道这里的鸡尾酒?想喝什么?”

“随便。”

“那好吧。”王霏心要了两杯鸡尾酒,叫“天上人间”,很好看的酒,蓝天白云,红花绿草,的确是“天上人间”,风光无限,比起“似水流年”来,少一份伤感多一分明媚。

“我喜欢生活明媚一点!”王霏心端着酒杯诠释“天上人间”。

我轻轻抿了一口,甜多于涩,笑了笑说:“口感不错,也许像你想要的生活。”

王霏心说:“这样不好吗,岁月可以沧桑可以沉重,但生活没必要过成那样,对不对?”

我笑着问:“你是不是喜欢及时行乐呀?”

王霏心喝了口酒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是啊,人生得意须尽欢,干嘛非要把生活过得沉重不堪呢?

从聊天中我大概了解了王霏心的个人情况,他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十几岁就去了英国,他有个姑妈在英国,他一直在英国上学,拿到了MBA学位,两年前回了北京,在一家国际知名外企上班,后来被秦渊挖到威华。说到秦渊,王霏心说他是个非常了不起的管理者,胸怀宽广,知人善用。

听王霏心提起秦渊,而且给予高度评价,想到他的风度儒雅精明干练,我心里不禁一阵悸动。还好,王霏心转了话题,笑嘻嘻地说:“我做了两年的市场工作,接触过不少广告公司的女孩子,很少有你这样不讨好我的,也不请我吃饭玩乐,不怕我挑你的刺吗?”

我从来没请王霏心吃过饭,艾葭曾经提醒过我好几次,做项目负责人一定要跟客户那边的接口处理好关系,免得三天两头找茬,我本来想请的,可是一心放在媒体上竟把这事可忽略了。听王霏心这样一说心想莫非他对我有意见,连忙笑着说:“早就要请你,是你太忙了,这样吧今天的酒钱算我的,你说个地方明天请你吃饭,怎么样,不过说老实话,我的活也做得不错吧?”

王霏心笑了笑说:“呵呵呵,和你开玩笑的,我还就喜欢你这样全心全意认认真真干活的人,你要真像那些女孩子一样一心想和我套近乎活却做得乱七八糟的,任你是个仙女我也不正眼瞧你。不过还是要提醒你一点,公关传播上你不能只讲数量,拿一些三流媒体充字数来糊弄我,还得讲究媒体质量。”

我不知王霏心的话是真是假,我的确用了不少三流媒体,不过从整体上来看,媒体还是选得不错,如果全用一流媒体,成本太高,姬如意那儿通不过。于是笑着说:“说我拿烂媒体冤枉我了吧,你看看里面有多少主流媒体。好了,先不谈工作,说个地方吧,明天请你吃晚饭,我也不知你这种在国外生活了那么多年的绅士喜欢什么口味的。”

王霏心笑着说:“说着玩的,不吃饭了,你唱歌怎么样,有时间请你唱歌。”

我说:“唱得一般般,你要不怕噪音污染,我就舍命陪君子,不过你得做好打120的心理准备喔。”

王霏心笑着摇了摇头,又闲聊了一阵子,结账时我本来真心实意要买单,但被王霏心抢着买了。

王霏心送我回家,他开了辆黑色的别克君威,在车上他放了张《神秘园》的CD,音乐舒缓悠扬,似天籁之音。我听着听着只觉得被一种淡淡的忧伤紧紧包围了,快要窒息,有种无法形容的痛在心底慢慢扩散开来。

王霏心见我沉默不语,于是问道:“怎么了,你?”

我低声说:“你的音乐让我受不了。”

王霏心于是关了CD,说:“很多人都会被这首《NOCTURNE》感动,我也是因为听了《NOCTURNE》才知道《神秘园》的。你知道《NOCTURNE》这支曲子是怎么来的吗?”

“不知道,我是个乐盲,第一次听这支曲子。”

王霏心笑了笑说:“19世纪,俄国有个名叫BORODIN的化学教授,也是个业余作曲家,他和太太EKATERINA十分相爱,他太太是个钢琴家,为了送给太太一首美妙的音乐,纪念两人结婚20周年,BORODIN于是作了这支曲子。”

“他一定是个浪漫的人。”

“应该是的。我每次听《神秘园》都能感受到很多东西,关于生命,关于自然,这些东西在平常喧嚣的生活中很难感受到。人们都忙着赚钱,哪有心情坐下来听音乐。”

我说:“这种音乐明明有点忧伤,你还说喜欢生活明媚一点。”

王霏心笑了笑说:“只有感受过淡淡的伤痛才会用心享受生活的明媚呀。”

我说:“你是做市场的,我说不过你。”

王霏心笑着说:“呵呵,我说得至情至理嘛。”

我笑而不语。

到了小区门口,王霏心故意说:“怎么,不想请我去香阁坐坐?”

我说:“不好意思,我和室友有君子之约,不带异性回家。”

王霏心故意问:“男朋友也不许带回家?”

我脸一红,说:“我俩都没有男朋友。”

王霏心笑了笑,开着车走了。

回到家,听到白纯在卧室里哭,我敲了敲门问道:“你怎么啦,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白纯在里面哽咽着说:“没事。”

“真的没事吗,要不要紧呀?”

“没事啦,你不用管我,你睡吧!”

我想她可能不想让我知道她的心事,不好多问了,于是去洗澡。洗手间里有一股很浓的消毒水味,白纯的浴巾、脸盆之类的都不见了,她不会是嫌我不干净吧,她一直嫌我不爱收拾屋子。我心里别别扭扭的,决定明天好好收拾一下我的狗窝。


21

10月20日

木木移情别恋的女人原来是她。

那个在男人面前搔首弄姿唱歌混饭吃的女人,那个用眼睛说话的女人,那个冷漠的女人。

她明明知道木木是我的,居然无视我的存在,插一脚,这种女人实在是可恨,可恨透顶。我有种杀人的欲望,我要把她碎尸万段,抛进海里喂鱼!

我没法容忍,我给了她一耳光,可一点也不解气,她用冷漠的眼神瞪我,用不屑的表情嘲笑我,她是个冷血动物!我更加生气,我十二分地讨厌她这个样子,我恨她,恨透了,我要咬断她的脖子。

我打了她,她却不躲,好像早就做好了准备,迎接我所有的愤恨。

我感到沮丧,我宁愿她还手,宁愿她和我一起撕打,宁愿她与我来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然而她没有,她一直站着,像一根木头,而我像个泼妇,有人嘲笑我。我没法想像我的样子,可我不在乎了。

木木抱住了我,骂我疯了。

是的,我是疯了!

爱情,他妈的是什么东西!

男人,又是什么玩意!

而我,是个傻子,自以为聪明的傻子!自以为是的傻子!

10月21日

我找T叫了几个人打了她。

接下来,吵架,打架……

骂,哭,喊……

笑,泪……

无尽的吵来吵去,打来打去,骂来骂去,哭来哭去,喊来喊去,笑来笑去……

两个相爱的人分手时,是不是都要上演这一幕一幕,总之我和木木上演了。

最后,他晕倒了。

她抱起了他。

我看到了她眼中深深的怨恨,她让我给木木一条生路。

我给他生路,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

10月22日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缠绵的爱,绝情的恨,无休止的吵架……一切都结束了,统统都结束了。

从此我是我,木木是木木,最大的赢家是她。

她的笑分外得意,我喜欢也罢不喜欢也罢,总之她在笑。我没有哭,我不相信眼泪,北京不相信眼泪,没有木木,北京电报大楼照样每过一小时报一次钟。

我只是不甘心,糊里糊涂,真的不明白,也没法理解,为什么会成这个样子,事先毫无征兆。不论我怎么思索,事实已经是这样,木木千真万确从我的房间搬走了,和她在一起了。

不需要理由的抽身,比海啸来得还突然。这就是爱情,不可理喻的爱情。

我不甘心不放弃又能如何,任我怎么骂,怎么闹,没人回应,我是个可怜的小丑,一个人在舞台上叫嚣,最后连个观众都没有了,我输得一塌糊涂。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就此了结。

天下本无爱,庸人自扰之。哈哈哈。

10月23日

几经几世几多人

始终为情所困

本来不再有疑问

我这不变的魂

爱上你本是无意

无意却认真

久未动心为你动心

害怕来来去去只剩我一个人

神情冷漠的王菲在音响里唱着,可听歌的人已经少了一个。

无意却认真,久未动心为你动心。

可恨,认了真,动了心,最后,来来去去只剩我一个人了。这就是对一个男人认真的结果,这就是对一个男人动心的结果。

原以为木木和那些男人不一样,事实上,是一样的,男人都是一样的,哪有什么永恒,哪有什么一生一世,全是假话,全是假话!

T一直陪着我。

他终于吻了我,终于和我上了床。

但我对他没有动心。

我的心像一片羽毛,被风吹走了,不知吹到了哪里,我懒得去找了。
相信爱情,佩服别人的坚定相守。 缺乏安全感,一直犹豫。讨厌对着说不通的陌生人。过于敏感,自我保护。 一个人写字,企图找到爱情的出口,幸福的结局。却找到疼痛的答案。 终于明白,爱是一个人的冷暖自知,无关其他。
22

第二天,我把我的“狗窝”收拾得十分整洁,可白纯在卧室里关了一整天,不吃也不喝。任我怎么叫也不应,任我怎么敲门也不开,我想到她是不是寻短见了,吓得差点拨110了。

好歹天黑时她出来了,脸色非常差,眼睛又红又肿,看来哭了不少。她也不理我,拧着手提袋出门了。

我很纳闷,同时心里空落落的,白纯也没有把我当朋友,她并不想把心事告诉我,我们只不过是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庄一说得对,最遥远的距离就是人与人的距离。

我感到十分无聊,而越是无聊的时候越有无聊的事,申世飞打我电话,跟我说了一堆无聊的话,我简直怀疑他是个女人,叽哩巴嗦地说个不停,我不耐烦了,问他到底有什么事。

申世飞小心翼翼地说了句“潘高来北京了”。

我一惊,没等我反应过来申世飞又说潘高想见我,我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一齐涌上心头,十分复杂。

自从和潘高分手后,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再见他,更何况我来了北京,距他千里之遥,更没想过见他了。

申世飞见我不说话,在电话里劝我,“你好歹见他一面吧,人家大老远来趟北京不容易,而且你也得给他一个认错的机会嘛,我也理解他,他的确有苦衷,其实他还是蛮爱你的,你看刚一下飞机就要我联系你,吴晴,做不了情人做朋友总可以吧,你……”

“好啦,在哪儿,我去!”我懒得听他絮絮叨叨了,我知道他这个人认准的事一定得说服你才肯罢休,估计很多人和他打交道不是被他的“道理”说服,而是懒得让耳朵受折磨。

申世飞说在民族饭店,很多外地人来北京喜欢住长安街上的酒店,潘高也不例外。

我去了民族饭店,但我不去潘高的房间,我让申世飞在酒店的大厅等我。申世飞见到我满脸笑容,说担心我不来,我白了他一眼,他装出一脸的委屈。

不一会,潘高下来了,见到他的一瞬间,我心里一颤,莫名感到一阵紧张,分手后我们有一年多没见过面了,他的样子一点也没变,依然风度翩翩,变的是神态,意气风发。我的心像平静的湖面被扔了颗石子,荡起一圈水波,我以为我忘了他,可事实上我对他仍有感触。

潘高的眼睛在我身上停了几秒钟,向我伸出手来,他想和我握手,我拒绝了,潘高有点尴尬。申世飞赶紧说吃饭的事,这家伙很会察言观色打圆场。

本来潘高第一次来北京,申世飞想做东请他吃全聚德的烤鸭,可潘高说刚下飞机有点累,没什么胃口,因此就在民族饭店的餐厅吃了晚饭。餐桌上申世飞的话最多,叽哩呱啦说个没完,他可能是想调节气氛,对于我和潘高的事他一清二楚,昔日的恋人再见面很尴尬。我没有胃口,一直喝茶,灌了个水饱,潘高也没怎么动筷子,不停地看我,看得我浑身不自在,我后悔不该穿吊带裙,露得太多,而他的眼神似乎在剥我剩下的衣服,尽管潘高见过我的身体,但那是以前,此一时彼一时,我们的角色换了,我感到不自然。

吃完饭,申世飞说有事先走了,我知道他是想给我和潘高留点空间故意找借口的,他已经光荣地完成了他的使命,功成身退,很明智。他走时对我眨了眨眼,我视若无睹,没给他好脸色,他习惯了我对他这种表情,仍然嘻嘻哈哈的。

申世飞走后,潘高露出亲密的表情来,问我,“你还好吗?”

“还行。”我淡淡地说,我不想和他太亲密。

潘高不以为然,说道:“本来,我以为你不愿意见我呢。”

“不能不给申世飞面子,他请我吃过饭。”

潘高笑了笑说:“喔,我听世飞说你在这边的情况了,我没想到你会来北京,在长沙当老师不是很好吗,干嘛要到外面来打工吃苦。”

“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不能说是吃苦吧,而且呆在长沙也不见得是享福。”

潘高有些尴尬,说道:“你觉得在北京好就行吧,有时间吗,能不能陪我去看看天安门的夜景,我这个乡巴佬只在电视里看到过天安门,不比你,想看天天都能看到。”

我见他好像真的很想去天安门,于是同意了。从民族饭店到天安门倒是很快,打个车十分钟就到了。

天安门广场上的人一点不比白天少,晚风阵阵,吹走了白天的炎热,十分凉爽。很多人在照相,潘高于是也拍了张快照,问我要不要来一个,他说的不是合影而是单人照,拍单人照我没必要晚上照,照得人脸上白一块黑一块,我拒绝了。潘高也不勉强,拿着自己的照片说夜景拍得不错,人却没拍好。我瞟了一眼,的确拍得不好,不及他本人英俊,不过他的英俊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一个小贩经过我们身边时问我们买不买风筝,潘高被她缠得不耐烦了,对我说不如买一个放吧,我没那个心情,小贩怏怏离去,晚风送来她一句“没情调”。

不放风筝就没情调?真郁闷!

其实风筝有什么好呢,一旦断了线就不知归路,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消失在你的视线里,或者坠地被别人拾起,你向她索要,她却一脸无赖,凭什么说这只风筝是你的,写你的名字了吗?潘高身上没写我的名字,所以我没法说他是我的,只能面对他已成人夫的事实。一想到他现在已经是别人的丈夫了,我心里就别别扭扭的。

潘高似乎看出了我的不高兴,于是说去对面故宫看看。我也不想呆在广场上看人家放风筝,免得又被人骂“没情调”。虽说故宫早已关门,但故宫前的游人不少,金水桥上照相机的闪光灯闪个不停。

我和潘高走过天安门、端门,走过长长的青砖路,除了看人没什么可看的。最后我们从西华门出来了,这里一下子清静了许多,除了过往的车辆,游人稀少,一边是高高的城墙,一边是宁静的筒子河。筒子河边的垂柳舒展着长长的柳枝,在幽幽的路灯下寂寞无言地面对着静静的河水。

潘高问我:“这条河叫什么名字?”

我说:“筒子河。”

潘高问:“有什么典故吗?”

我说:“听说是‘一统江山’的意思,不过也有人叫它胭脂河,以前的宫女嫔妃们洗下的胭脂全都倒在这条河中。”

“胭脂河更好听。”

“江山和美人,男人大多更爱江山,所以皇帝佬儿更爱叫筒子河。”

“你还恨我,对吗?”

我不知道自己还恨不恨他,总之再次见到他我心里并不平静。我答非所问:“她漂亮吗?”

潘高看着我不说话。我突然感到无比沮丧,从前我每次问他某某女生漂不漂亮时,他总说比不上我,可现在他却不说了,因为我问的那个女人是他妻子,他要维护她的尊严,维护自己的尊严。

真笨,怎么会幼稚到问这种问题呢。其实申世飞早就说过她不及我漂亮,虽说不知是真是假,但我的长相算上等,如果她真的靓丽如花,四肢健全,她的父母也许会找个门当户对的乘龙快婿,没必要把女儿嫁给从山沟里出来的穷小子,还煞费苦心地帮他解决家里的困难。

我冷冷一笑,说:“其实女人漂不漂亮并不重要,对不对?”

潘高低声说:“晴晴,你还不能原谅我吗,其实我也很后悔。她,她不能生孩子。”

我一惊,看着他说不出话来。潘高家里就他一个儿子,而且在山区,思想落后,她不能生孩子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我虽然恨潘高曾经背叛过我,但面对这种情况我一点也恨不起来了。

“我结婚后才知道的,她们一家人骗了我,我父母逼我和她离婚,晴晴,你知道吗,我现在真的好累。”

天下没有无谓的得到,要得到必定付出代价,不过潘高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我看着他脸上的痛苦,心里也不好受,毕竟我爱过他,于是安慰道:“现在医学发达,总会有办法的。”

潘高摇了摇头,“没用,我们去过很多医院,甚至民间偏方都试过,现在我有些心灰意冷了,可能老天真的在惩罚我,让我命中无子吧。”

“你别泄气,她还年轻,会治好的。”

潘高苦笑了一下,问:“你,你现在有男朋友了吗?”

秦渊的名字从我脑子里蹦了出来,心里一震,难道我爱他?我没说话。

潘高见我不说话,于是说道:“我明白了,他对你好吗?”

“我不想说这些,你不会也想离婚吧?”

“有过这样的念头,可是我不忍心,我辜负过你不想再辜负她。其实她是个不错的女孩子,她也不想这样,她以前想告诉我,是她父母不让她说,他们怕女儿嫁不出去,说真的我也喜欢小孩子,看着人家的小孩心里总不是滋味。”

“你好好待她,老天爷会怜悯你的。”

潘高叹了口气,说:“但愿这样吧,晴晴,我能抱抱你吗?就抱一下,这是我最大的心愿。我不开心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想起你,想起从前的日子,我真想再回到从前,那时的我们,多好。”

看着他颓废的样子,我心里很难过,让他抱了我,可我的身体却像一根没有知觉的木头,我想柔软,可柔软不起来,我的身体不听大脑的使唤。

潘高叹了口气,说:“晴晴,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是吗?”

“是的,再也回不去了。”

世钧和曼桢回不去了,我和潘高也回不去了,过去就是过去,现在就是现在,将来就是将来,我们谁也回不去了,时光把我们抛弃了。

晚风吹过,有些凉意,我打了个哆嗦。

潘高见状说:“走吧。”

我同意了。北京昼夜温差大,白天炎热,晚上却比较凉,我穿着吊带裙,担心在风中站久了得感冒。

于是我们拦了个出租车走了。筒子河畔长长的柳枝仍在风中摇曳。

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回到家,白纯也回来了,又在卧室里哭,不理我,我心里也不好受。


23

10月24日

霜降。

九月中,气肃而凝,露结为霜矣,太阳已到达黄经210度。

太阳一点一点地转移,时间一点一点地流去,寒露下了,冷霜来了,我的爱情也没了。

我不过是水,有了你的拥抱,我才凝结成为肉体。如今,你走了,肉体没有了温暖,成了霜,成了雪,成了冰,成了一具冰冷的躯壳。

也许我并没有多么热烈地爱过你,只是我骄傲的心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打击和伤害,所以,我分不清了,我只知道寂寞,只知道孤独,只知道伤痛。

我想让冰冷的身躯得到一个拥抱,我不想成为水,整天流来流去,茫然,不知流到何方。

想给木木打电话,但始终没有拨出去,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最后我把电话打给了T,我不想一个人寂寞,我太害怕这种寂寞了,从小到大,这种寂寞总是陪着我,没人关心过我。

10月25日

生活还得继续吧。

音乐还得听,日记还得写,酒还得喝,烟还得抽,男人还得要。

今晚没要T,要了M。贱骨头的男人,招手即停,像出租车。

性是个很好的东西,能让你忘记痛苦,忘记过去,忘记昨是今非,忘记你想忘记或不想忘记的人,总之,在高潮中,能得到生。破蛹成蝶,却飞不起来,翅膀断了。

M的确是个MAN,很不错,所以我要了他。他能给我的肉体带来快感,至于灵魂有没有快感,暂且不说吧。在床上,肉体的快感是第一位的,难道不是吗?

一切完结,用水冲干净。灵魂的痛苦又升了上来,接着,身体又开始痛了。

无可救药。

T又问我爱不爱他,很愚蠢的问题,我没有回答。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总喜欢问这个愚蠢幼稚的问题。

10月26日

我要找一些事情,找一些男人来驱赶木木的影子。

和H去钓鱼。天凉了,再过几天只怕没鱼可钓了。

拿了架鱼竿,没上鱼饵,我把鱼钩放在水里,来个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H赌我钓得到鱼。如果真有鱼上钩,这说明它已经笨得无药可救了。

每当浮漂浮动时,男人的脸上都露出愉快的表情,鱼被拉出水面后他们更开心。可怜的鱼,为什么不知道那些美味的食物后面隐藏着要你性命的鱼钩呢。

我问H有没有鱼对美味的食物无动于衷。

H说有,当它吃饱了的时候。

鱼没有人聪明,不知道自己是否饱了,见到好吃的会一直吃下去,直到撑死,比如金鱼。

H说那是愚蠢的鱼,聪明的鱼是不会让自己撑死的,吃饱了绝不再吃。

有这种鱼吗?

有,你就是。

在他眼中我居然是条聪明的鱼。难道我知道适可而止,非也。

最后,真有鱼咬我的钩了,真是一条愚蠢的鱼!

H拥抱了我一下,他的怀抱很空虚,我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24

早上醒来头痛得厉害,浑身无力,刚坐起来,眼前一黑,一摸额头烫得厉害,心想难道是昨晚被风吹感冒了。坐了会一看表,都9点多了,吓了一跳,怎么睡过头了。赶紧下床,脚刚着地腿发软,整个人轻飘飘的,看来今天没法上班了,反正也迟到了,于是给姬如意打电话请了个假。

我找了几片感冒药吃了,见白纯的房门紧闭,不知她怎么样了,敲了敲门,没人应,推开一看她早不在了,这丫头上班去了也不叫醒我,真没劲,我感到一种莫名的失落。吃完药我又上床睡了。

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醒来只觉迷迷糊糊昏昏沉沉,头痛欲裂,口渴得厉害,想喝水,身子却重若千斤起不来,挣扎了半天从床上下来,刚下地,只觉头重脚轻,身子一晃扑通倒在地上。

我想起来,却四肢无力,突然想到父母,这才体会到“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在家里只要咳嗽一声母亲都会紧张地问这问那,如今喝口水都难。

当初好好的为什么偏要离开长沙,来到这举目无亲的北京,病了也没人关心,昨天潘高说我来北京打工吃苦我还反驳他,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不是吃苦吗?想着想着心里更加委屈,索性趴在地上哭了起来。

哭得正伤心,手机响了,想拿够不着,只好闭着眼睛任它响,然而这家伙格外执著,一直响个不停,难道公司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于是挣扎了半天,从床头柜上拿到手机,看也没看低声应了。

“你怎么啦,病得厉害吗?”是秦渊的声音。

我吃了一惊,没想到是他,他怎么知道我病了,想问明白却没有力气多说话,闭着眼睛哽咽着说没事。

“你怎么了,哭了吗,是不是一个人在家,我去看你,吃东西了吗?”

“你不用来了,我没事……”话没说完我又哭了起来。

“你等会,我马上到。”

不一会,秦渊到了,拎了些水果。他把我扶到床上,问道:“哭了很久了?”可能我眼睛红得像兔子眼,我有些难堪。他摸了摸我的额头,惊讶的说:“哎呀,怎么这么烫,不行,得赶紧去医院。”

我一听说去医院,赶紧说:“不要不要,我最怕打针了,我晕针。”

秦渊笑了,说:“真没用,好好好,不去了,吃药了吗?”

“吃了白加黑。”

“没吃东西吧,我给你买了些苹果和甜瓜,想不想吃?”

我这才想到口渴,说:“我要喝水!”

秦渊于是给我倒了杯水,我久旱逢甘露似的咕噜咕噜地喝完了。他又拿毛巾给我擦了擦脸,说道:“都哭成大花脸了,这几天挺热的,是不是到处乱跑了,也不注意防暑。”

我见他满脸关爱,觉得他特别像父亲,小时候我生病了父亲也是这样紧张地守着自己,脱口而出,“你真像我爸爸。”

秦渊有些尴尬,笑着说:“傻丫头,是不是烧糊涂了,想吃水果吗,我给你削。”

我摇了摇头,没一点胃口。秦渊于是说道:“那别说话了,好好睡一觉吧。”

我点了点头,眼前一片模糊,闭上眼睛躺下了,又觉得头痛欲裂起来,胸口像被什么堵着了想吐,十分难受,迷迷糊糊的,最后他说了些什么我一点也不清楚了。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一看,秦渊正坐在床边看着我,满眼的关切。我看了看四周,一片雪白,屋子里有一股药水味,我意识到在医院了,问道:“我在医院?”

秦渊说:“是的,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我点了点头,低声说:“只是没力气。”

秦渊说:“别急,医生说你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我问道:“我怎么了,不是说好不来医院的吗?”

秦渊笑着说:“你烧得昏过去了,不来医院不行,医生说你烧成急性肺炎又出麻疹挺危险的。没想到你这么大个人了还没出过麻疹,真是个小孩子。”

正说着护士过来给我打针,我看着长长的针头心里一阵紧张,赶紧说道:“可以不打针吗,我晕针。”

护士笑着说:“别紧张,闭着眼睛不看就没事了,你昨个儿烧成那样,差点儿小命都没了,好不容易保住了命,打一两针有什么好怕的,咬咬牙挺一下不就没事儿了,要不抓紧你老公的手吧。”

我脸一红,想解释,秦渊捏了捏我的手,说道:“其实打针一点也不痛,你别想这事,给你讲我小时候淘气的事怎么样。”

“小姐,你老公对你可真好!”护士说着一针扎了下去。

我惨叫一声,还说不疼,我的天呀,那针头简直扎进我的五脏六腑了,我的眼泪涮涮掉了下来。每次打针我都要掉眼泪,自己都觉得难为情,可是没办法,我就这样,所以能不打针我尽量不打针。护士笑了起来,我也不管她,只顾哭。好不容易打完了针,护士拍了拍我的头笑着走了,秦渊赶紧用纸巾给我擦干泪。

我瞪着秦渊说:“是不是你跟护士那样说的?”

秦渊笑了笑问:“说什么?”

我撅着嘴说:“说你是我……爱人。”

秦渊说:“我什么也没说,不过听起来很舒服。”

我低着头不说话。

秦渊拉起我的手,说道:“吴晴,我想跟你认真地解释一下,我从头到尾没想过玩弄你,其实我是爱你!”

我吓了一跳,惊呆了,不敢相信我的耳朵,盯着秦渊说不出话来。

秦渊吻了下我的手,继续说道:“你知道吗,昨晚你高烧不退,一直说胡话,医生说你来晚了就没命,当时我真害怕你有个三长两短,你吓死我了。”他笑了笑,又说,“你知道你昨晚都说什么了吗?”

“说什么了?”

“你说你喜欢我。”

我窘得要命,“胡说。”

“是啊,你是在说胡话,不过我听了很高兴。”

“讨厌!”

“其实我也喜欢你,说真的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也许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上了,也许是在高尔夫俱乐部,也许是在酒吧,总之我喜欢你。在北京很难找到像你这样不俗气的女孩子。从上海回来后我心里很内疚,我真的不想伤害你,我怕自己……哎,人有时有太多的顾虑,思前想后,所以才失去了很多值得珍惜的东西,昨晚我想明白了,我不想给自己留太多遗憾,也不想让你伤心。这不是我的一厢情愿,你愿意和我好,对不对?”

“你就那么有把握?”

“当然啦,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记得我跟你说的战术吗?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他说着趁机吻了下我。

我忙躲开,“别别别,会传染给你的。”

“我不怕。不过你如果再在家里躺上一天,没准现在就去了另一个世界,我想让你传染都没机会了。”

我听得心里一阵后怕,我昨天只觉难受,但没想到有这么危险,说来秦渊还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由得感激他,说:“你还是注意点吧,万一传染给你了怎么办?”

秦渊说:“我是成年人,早出过了,有免疫力。想吃点什么,从昨天到现在你一点东西都没吃。”

我听他这样说,心里一震,忙问道:“你陪了我一天一夜?”

“是啊。”

“辛苦你了,你一直陪着我肯定耽误了好多正事,我没事了,你去忙你的吧。”

“公司的事你别担心,我都安排好了,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我摇了摇头,“我没胃口,我真的没事了,你去公司吧。”

秦渊故意板起脸孔说:“不许和我讨价还价,要不我给你买点水果吧,喜欢吃什么,西瓜、桃、还是香蕉?”

“你昨天给我买了。”

“你让我去翠微给你拿过来,算了吧,给你室友吃吧。”

一想到白纯,不知这丫头怎么样了,不过我现在这个样子也没精力管她了。我拗不过他,只好说:“就买几个苹果吧。”

“好的,你先睡会,我马上回来,一定要好好睡啊。”他吻了下我的额头关上门走了。

秦渊给我安排了一个特护病房,他走后我哪里睡得着,看着四周雪白的墙壁脑子里乱成一团。想起秦渊的种种,额上还留着他亲吻的气息,想到他的吻,心里一阵暖暖的,怀疑自己在做梦,秦渊说爱我了,真不可思议。

不知道我们会不会像很多普普通通的情侣一样相爱下去,开花结果……我不敢想像,心里没底,空落落的,感觉整个人在云端漫步,轻飘飘的。秦渊太优秀,而我太卑微。我觉得自己像站在胡兰成面前的张爱玲,“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的心里却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自卑之余又满是欢喜,高兴之余又隐隐作痛,这种感觉真复杂,一点也不像爱情。想到最后,我闭上眼睛,长长吐了一口气,想又如何,不想也罢。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时潘高打我电话,说他在机场,办完事准备回长沙了。他要回他该回的地方,每个人都有他归属的地方,他所在的地方叫做过去。

潘高是过去,将永远尘封,秦渊是未来,他已在我的心田撒下爱的种子,只待生根发芽,不知日后能否枝繁叶茂。说什么过去与将来,忧什么枝繁叶茂,想爱就爱吧。

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终被无情弃,不能羞!

我睁开眼一股清香扑鼻而来,秦渊拎了个花篮和一袋水果进来了,问道:“睡觉了吗?”

我说:“睡了,你怎么给我买花了。”

“房间里药味太浓怕你闻不惯。”

真是个细心的男人。他给我削了个苹果。我咬了一口苹果,甜中带涩、涩中带甜。

秦渊用手摸了摸我的额头,说:“看来是好多了,没那么烫了,傻丫头,以后生病千万别硬扛,你昨天烧到39度了,医院怕你是SARS,差点把你隔离了,还好虚惊一场。”

我笑了笑,手机响了,一看是王霏心,他在电话里问道,“昨天听你同事说你病了,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我看了眼秦渊,说:“噢,没什么事,你打我公司电话了?有事吗?”

“本来有事,出了点危机公关,后来处理好了。你怎么样啊,要不要我去慰问慰问你,我刚好在你家附近呢。”

我忙说:“不用了,不用了。”

“不愿违背君子之约是吗,那好吧,你好好养病啊!要不要我给你送点吃的?”

“不用了,谢谢你。”

我挂了电话。秦渊问道:“王霏心找你?”看来他听得清清楚楚。

我点了点头,问道:“他说昨天出危机公关了,具体什么事?”

秦渊说:“新浪上面有人发了篇文章攻击我们的产品,估计是竞争对手干的,不过没登多久,黄总找人把那篇文章给封了,昨天王霏心跟我说你病了,我本来想问你病得怎么样,没想到居然还救了你。看来这救命之恩你得好好谢谢我了。”

我说:“对不起,秦总,真没事了吗?”

秦渊说:“早没事了,以后只有咱俩在一起时你就叫我秦渊吧,或者渊也行,呵呵。”

我撅了撅嘴。

秦渊刮了下我的鼻子说:“还有,不许老撅嘴,怪难看的。你和王霏心私人关系不错?”

我说一般,于是说了和王霏心在酒吧聊天的事。秦渊听完笑了笑没说什么。这时门开了,进来一个大夫,我一看正是秦渊那个给我治烫伤的朋友。他笑着问我怎么样,好点没有。

我说好多了。秦渊说:“老李,这次又麻烦你啦!”

他笑了笑说:“小事一桩,你秦总的事,我哪敢怠慢啊,她这病传染,你得注意点儿。”

秦渊说:“没事,我年纪一大把了,早过了感染期。”

他笑了笑,和秦渊闲聊了几句,又叮嘱我好好休息就出去了。秦渊说空军医院的床位很紧张,是老李帮忙找的特护病房。我说干嘛非要到空军医院,再说老李是皮肤科的,秦渊说其他医院没熟人,老李是皮肤科的主任医师好找病房。我笑了笑,北京这么多医院没钱住不起好病房,秦渊加了句,有钱没权也没辙。

医生说我要住一周院,否则出去容易感染,弄不好脸上会留斑。我住一个月都无所谓,只是秦渊天天呆在医院陪我不好,他一天到晚电话不断,等他处理的事情一大堆,我想请个护理得了,可秦渊不同意,说护理照顾病人不上心。

我只好打电话给我那整天絮絮叨叨的母亲,她得知我出麻疹后担心得要命,生怕我会变成个大麻子,立即从长沙赶到了北京,有我母亲陪秦渊这才离开。

母亲对我悉心照顾,自庄一死后,我身边连个亲戚朋友都没有,就更加想念父母。如今母亲一来,感受到慈祥的母爱,万分感动,连她的唠叨听起来都非常舒服。我心情格外好,整天粘着母亲,惹得她骂我是小赖皮狗。

白纯得知我出麻疹住院了,想来看我,被我拒绝了,一来我脸上红红的怕她见了笑话,二来怕传染给她,她只好作罢。我问她心情好些了没有,她说没事了,但愿她是真的没事了。后来艾葭也要过来,我也拒绝了。

秦渊抽时间过来看过我几次,每次来都抱了一大束百合和一大堆吃的。我和他关系没定下来,我不想跟母亲说实情,说他是我的上司,秦渊也只好随我这样说了。母亲在场,他不便有亲密的言词,但我感觉到了他眼中情不自禁流露出来的深情。他也不便久留,每次来坐上十几分钟就走了。

本以为这样瞒过了母亲,可她像个明察秋毫的判官,看出了我和秦渊的不寻常。不停地问我秦渊是不是在追我,说他看上去蛮不错的,文质彬彬,懂礼节,有老板风度,像个做事业的人,还问秦渊的个人情况。

我听她夸秦渊心里自然高兴,嘴上却说她捕风捉影。

母亲瞪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好嘛,你也该交个男朋友了,都让潘高那家伙给耽误了,当时我就说他心眼多不实在,你还不听,事实证明了我的话是正确的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看秦渊对你是真心的,俗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子,秦渊看你时一眼的深情,傻子都看得出来,不像潘高看人眼珠子溜溜转。你不是说他在北京有房有车吗,你要真想留在北京,我看他蛮不错的,省得自己买房子了,而且他对你又好,比潘高强多了。”

我撇了撇嘴,“妈,你俗不俗呀,人家有房有车就行啊。而且潘高也没你说的那么坏,干嘛那样损他,谁叫他家穷呢,以后别提潘高了。”

母亲叹了口气说:“好好好,不提他了。不过晴晴,说真的你可得好好抓住这个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妈是过来人,见得比你多,什么样的人我一眼就能看出几分来,听妈的话没错。你今年23了,女孩子一过25就走下坡路了,再怎么化妆做美容都是白的,你挑来挑去的别把自己耽误了,陈阿姨家的丽丽不就是挑花了眼年纪一大把嫁不出去了吗,现在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一拨一拨的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多的是,而且整容的又多,哪个男人愿意追老姑娘呀。女人最经不起的是年龄,你趁现在年轻漂亮还有资本,别错过好机会,否则哭都来不及。”

我故意说:“人家那么优秀,我配得上吗?”

母亲眉毛一扬说:“不是我夸自己的女儿,你哪点儿配不上他啊,要学历有学历,要模样有模样,要人品有人品,这里的大夫护士都夸你漂亮,你要和秦渊在一起还真是男才女貌。”

我脸一红,撒娇道,“妈,你说的那个‘才’是‘财主’的‘财’吧,是不是想以后多要些聘礼?”

“死丫头,我有那么爱财吗,我是为你的幸福着想,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其实不用母亲浪费口水,我心里早就有了想法,如果秦渊真心实意和我好,我就和他好,经过这次生病,我体会到了两个人在一起好过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更何况这个人爱我!

母亲聊到了庄一。庄一父母的情况令我十分意外,庄一的母亲整天为庄一的死和庄一的父亲吵架,真是祸不单行,偏偏庄一父亲的情人大着肚子跑到市委闹事,闹得沸沸洋洋,庄一的父亲被免职了,隔离审查了些日子,差点开除党籍。最后庄一的父母离婚了,庄一母亲的生意也不怎么样了。母亲直摇头,说好端端的家弄得家破人亡了。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后来庄一的父母对女儿的案情不怎么关心了,原来发生了这么多事。

我说:“你和爸爸多去看看他们吧,他们有权时门庭若市,现在没准门可罗雀,他们一定心寒,庄一要是在地下知道了一定难过死了。”

母亲说:“这个我明白,我和你爸去过他们家几次,不过现在他们没住一起了,你周阿姨住在别墅,庄叔叔住咱们院子里。你庄叔叔也糊涂,赶什么时髦找什么情人,哎,庄一这孩子要是没出事,她们家也不至于弄成这个样,当初她要是听她家里的话回长沙没准就不会出事了,一个女孩子单独在北京多不安全啊,你也是,跟你怎么说都不听。”

母亲把矛头转向了我,我心里不高兴,撇了撇嘴。

母亲白了一眼我,训起话来,“撇什么撇,难道我说错了?北京有什么好,不就是人多点车多点路宽点房子高点吗,还一个劲地说什么大都市发展机会多,我看你们俩也没混出个什么名堂来,死的死,病的病。哎,不说了,一说起来就满肚子的火。你这次要不是秦渊,没准还真的……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母亲说着说着眼圈红了,我忙拉着她的手说:“好啦,别这样,我一句话惹你说出十句来。妈妈你放心,你女儿福大命大,阎王老爷才不肯收我呢,我到了他门口,他跟我说,哎呀,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我真不忍心收你,再让你回趟人间吧,活到一百岁!我说好好好,我还给你和爸每人讨了五百岁呢。”

母亲笑着说:“油腔滑调!傻丫头,活那么长干什么,我可不想受罪,要是阎王老爷肯发善心,就不会有那么多冤死鬼了。”

我笑了笑,突然想到了庄一,如果真能向阎王讨来寿命,我多想给庄一讨来一百岁!
相信爱情,佩服别人的坚定相守。 缺乏安全感,一直犹豫。讨厌对着说不通的陌生人。过于敏感,自我保护。 一个人写字,企图找到爱情的出口,幸福的结局。却找到疼痛的答案。 终于明白,爱是一个人的冷暖自知,无关其他。
25

我终于出院了,在大夫精心的治疗和母亲细心的照顾下,我白晳的脸上没留一个斑。母亲欣慰不已,不停地念“阿弥陀佛”,女儿还得靠漂亮脸蛋钓金龟婿,怎能留下瑕疵呢。

为表谢意,母亲请主治大夫、老李和秦渊吃了顿饭,结果秦渊神不知鬼不觉偷偷把单买了,弄得母亲很过意不去,不过她又对秦渊多了层喜欢,看他时,眼中满是欣慰。

本来秦渊想当义务司机陪母亲好好在北京玩玩,可母亲来过几次北京,长城故宫颐和园天坛等名胜古迹都看过了,不想再玩,而且也不好向单位请假太长,我一出院她就要回去。

她回长沙前一晚和我去西单逛了逛商场,大凡女人到某一个城市都不会忘记去逛一逛商场,尽管现在每个城市的商场里卖的东西大致相同,但女人们还是乐此不疲,母亲也不例外。

不过这次母亲不纯粹是逛商场给亲戚朋友买东西,她主要是给秦渊和白纯买礼物。我这次生病多亏了秦渊,所以她要送礼物给秦渊,至于送礼物给白纯则是出于希望白纯和我友好相处互相照顾的目的。

母亲的精明能干在我们院子里是出了名的,上上下下左邻右舍人际关系处理得非常好,可我一点也不像她,嘴巴一点也不甜,母亲常气得骂我不是她生的,我气她“不是你生的,难道是树上掉下来的”。她拿我没办法,我照样我行我素,见了院子里的长辈也不怎么叫唤。

在商场逛了一两个小时,母亲也不知给秦渊买什么才好,买衣服呢,怕不合秦渊的意,他身上的一件T恤好几千,买皮包皮带之类的呢,几百块的也拿不出手,母亲左看右看没什么中意的,最后索性买了两条中华烟。母亲平日很节俭,父亲买包精品白沙她都念叨大半天,更别说让她买两条中华烟,母亲一边交钱一边嘀咕,“抽烟有什么好,没事烧钱!”

母亲给白纯买了套欧柏莱,又一边交钱一边嘀咕,“女孩子的一张脸怎这么费钱呀。”

我说那可不吗,不然我怎么花了那么多钱住一个礼拜的院。

白纯很高兴地接下了欧柏莱,广告做得那么好,当然得试试。秦渊却没收中华烟,让母亲带给我父亲抽,反而送了母亲两条芙蓉王,说听人说湖南人比较喜欢抽芙蓉王,所以特意买了这种烟。除了芙蓉王,还有两盒碧螺春,烤鸭、果脯之类的北京特产。弄得母亲反倒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太小家子气了。

本来母亲计划坐火车回长沙,T1夕发朝至,也很方便,但秦渊说火车要花十几个小时太累了,自作主张给母亲买了张飞机票。母亲越看秦渊越喜欢,不停地对我说如果秦渊能成为她的女婿该多好。我知道她是故意说给我听的,我装着没听见,惹得母亲对我干瞪眼。

秦渊和我送母亲,在机场她索性当着秦渊的面夸秦渊,又说我不懂事,希望他多关照我。

这些话不言而喻,听得我难堪死了,不停地对母亲瞪眼睛,可她以牙还牙,也视若无睹,说个不停。我恨不得飞机马上起飞,把她那些“胡言乱语”赶快带走,秦渊都看在眼里,笑容满面地对母亲的话连连点头应允。

好不容易,母亲安检进去了,我舒了口气。

在回市区的机场高速路上,我对秦渊说:“你别听我妈胡说八道。”

秦渊说:“没有啊,我觉得阿姨说得挺好的。你放心,我秦渊是一个讲信誉的人,从来不欺上瞒下,一定遵守诺言,好好照顾你。”

我瞪了他一眼,“讨厌!”

秦渊却不依不饶,“你妈妈说你性子倔,吩咐我好好管你。以后你得听我的话,凡事要汇报,不许欺上瞒下,不许乱搞男女关系,不许和陌生人说话,不许一日三餐不吃,不许生病了硬扛,不许不接秦领导的电话,不许和秦领导生气,不许……”

“有没有搞错呀,你简直就是要剥夺我的一切自由和权利!”我打断了他的“不许”。

秦渊说:“非也,你还有爱秦渊的自由和权利以及义务!”

“痛苦,不平等,我要上诉,我要造反!”

“驳回上诉,造反无理。”

“讨厌!……”

秦渊在我脸上亲了一下,一脸的无赖。

一上班,事情一大堆,忙了一天才整理出头绪来,下班后,媒介部的女孩子找了个庆祝我出院的理由,找姬如意申请到餐费去“麻辣诱惑”搓了一顿。

吃完饭,照旧是艾葭送我回家,在路上她问我:“你和秦渊在谈恋爱吧?”

我一惊,“别胡说。”

艾葭一笑,神秘兮兮地说:“别装了,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我在医院看见了。”

我很意外,问道:“你什么时候去医院了?”

“你刚住院两天,本来想看看你怎么样了,没想到看见你和秦渊正亲亲热热的,不想坏了你们的好事,所以没进去。”

我心里又是惊讶又是感激,惊的是她看到了我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感激的是她明明知道我的病会传染还去看我。我说:“谢谢你去看我,不过你可别乱说啊。”

艾葭说:“你放心,我会为你守口如瓶。”笑了笑又说,“看不出你还真厉害,这下比杨洁更牛了,她老公充其量只是给老外打工,而秦渊自己有公司,听说威华还有信息产业部的关系呢。”

我说:“你怎么这么清楚威华的背景,我都没听说过他们和信息产业部有关系。”

艾葭说:“呵呵,现在是资讯时代,你想要什么信息自然会有地方给你提供,你也不想想,没有信息产业部的关系,威华凭什么与移动和联通合作,他们的彩铃业务凭什么开展得那么好。哎,说正经的,你可真有福气,等着瞧吧,以后杨洁也不好在你面前神气十足的了,我就见不惯她天天老公老公的挂在嘴边,今天炫耀石头耳环,明天炫耀铁皮链子,好像不吹牛会死人。”

虽然我也不喜欢杨洁整天炫耀老公有钱,但我不想搬弄是非,笑了笑说:“嗨,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不同,没必要说她。不过我倒是很佩服你,一个人在北京又买房又买车。”

艾葭叹了口气说:“没办法,有钱的男人看不上我,我又不想给人家当小老婆,更何况现在人们的生活空间本来就很小了,干嘛还要找个人来和你一起挤呢。”

我故意说:“买个大房子不就挤下了吗?”

“可心容不下呀。”

“那是你容不下人,你不信任别人吧。”

艾葭笑道:“现在天天喊诚信,可讲信誉的越来越少了,你能信谁。谁都不可信,谁都不可靠,只好靠自己了。”

我笑道:“这年头像你这样有志气的女孩子可真少见了。”

艾葭笑了笑,“你是笑我吧?”

“肺腑之言,绝不是笑你。”

虽然艾葭喜欢使小聪明占小便宜嫉妒心强,不过相对身边的几个女孩子,我还是比较喜欢她,一则她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在北京打拼到居有定所很有魄力;二则她比较有修养,不像尤好和杨洁那样在办公室里肆无忌惮地高谈阔论,妨碍别人工作。

她各方面条件不错,找个男朋友应该不成问题,可从没听她说过交男朋友的事,我于是问道:“艾葭,你条件这么好,真不想交个男朋友吗?”

艾葭哼了一声,不屑地说:“一个人挺好的,干嘛非要交男朋友,我是独身主义者。”

我问道:“真的?为什么独身,你讨厌男人吗?”

艾葭淡淡的说:“讨厌说不上,但不喜欢。你干嘛那样看着我,同性恋都多的是了,独身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她说得不错,这年头见怪不怪了,更何况这是北京,包容天下。

我说:“我觉得你挺可惜的。”

“有什么可惜的,自己觉得好就行了。”

到了小区门口,我下了车,艾葭一脚油门,“QQ”跑得老远,她还真洒脱。

我在便利店买了两支冰淇淋,一支自己吃,一支给白纯,吃完“麻辣诱惑”口里正冒烟。刚吃着冰淇淋走了两步,有人叫我,是小菊,我很意外,问她有什么事。

小菊从口袋里拿出三张折着的百元人民币递给我,“吴小姐,我发工资了,这是上次您借给我的钱,谢谢您了。”

我一愣,没想到她还真还我钱,我连忙推开,“我给你的,拿着用吧。”

小菊倒是很认真,“不行,我不能要你的钱,我真的发工资了。”

推来推去的,最后我只好收下,把剩下的那支冰淇淋给了她,“吃根冰淇淋总行吧?”

小菊不好意思,接了。我问她工作怎么样。

小菊说:“我新找了家餐馆,本来上周就可以走的,可是我怕以后没机会还钱给你,所以想再等几天。”

没想到她这么纯真,我更加喜欢她,问道:“在哪里,条件怎么样?”

“在复兴门,是我们老乡开的,五百块钱包吃包住。”

“喔,那还不错,你什么时候过去,叫什么名字,哪天我去找你吃饭。”

“那好啊,叫‘翠竹乡’,在复兴门,很好找的。我明天就可以过去了。”

“那行,距我公司不远。先祝你工作顺利喽!”

“谢谢你,吴小姐!”

她笑得很好看,像一朵盛开在山野中的小雏菊,清新自然,她笑着走了。但愿她这次能遇上一个好东家!


26

我又去便利店买了两支冰淇淋,夏天吃“麻辣诱惑”真不是明智的选择。刚出来,只见秦渊的车子像个绅士,优雅地停在路边,心想白纯的冰淇淋又完了。

“你知道我要来吧,冰淇淋都买好了。”秦渊为我打开车门,车上开着空调,很凉快。

我看了看冰淇淋,可怜的白纯,真没有口福,连买两次都被人吃了,怪不得我了。我递给秦渊一支,说:“美的你,本来是给白纯买的。”

秦渊笑着说:“看来我真有口福呀,你刚才和那个小姑娘说什么,说那么久?”

我一愣,“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看到你?”

“你背着小区的门,怎么看得到我,你也真是的,都不转过来看一眼。对了,那小姑娘找你有什么事?”

我笑了笑,说道:“她就是‘水煮’了我的服务员,她老板因为她烫伤了我的原因扣了她工资,我给了她几百块钱,她领到工资了,就一定要还给我。”

秦渊说:“她煮了你,你还给她钱,你真是好心,不过这小姑娘人品也不错。”

我见他夸小菊,本来想问他能否让小菊去威华当勤杂人员,在公司上班总比在餐馆里端盘子强,转念想到小菊的学历太低怕秦渊为难,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各人有各人的命,由她去吧,我突然感到一阵心酸。

秦渊见我沉默不语,问我怎么了。我回过神来,说没什么,问他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刚从公司出来想见见你。”秦渊说得情意绵绵。

我听得心里软软的,说道:“这么晚才下班啊,是不是很忙?”

秦渊点了根烟,说:“干事业不就这样吗,比不上你轻轻松松舒舒服服的,想几点下班就几点下班。”

“瞎说,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呀,一天到晚要看你们的脸色行事。”

秦渊收起笑容,一字一字地说:“是吗,我没有给你脸色吧,是不是王霏心给了,那我明天找他谈谈话。”

我见他一脸认真,忙说:“别别别,他没找我茬。”

秦渊扑哧一笑,“诈我呀?”

我见他笑容可掬,意识到是他诈我,于是骂道:“讨厌!”

“对不起,对不起。”他说着打开车顶灯,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得很精美的盒子给我。

我有些意外,问道:“什么东西?”

秦渊笑道:“打开就知道了。”

我撕掉包装,一看是CD真我香水,我在商场看到过,因为一直用Acqua Di Gio,所以没怎么在意过其他香水,虽说知道CD很有名气,不过不知道闻起来如何。我打开轻轻喷了一点,气味不错,清幽淡雅。

秦渊问:“喜欢吗?我觉得女人用这种香水很高雅。”

我说:“喜欢,不过我一直用‘寄情水’。”

“能不能为我改变?”

他的语气虽轻,但有一种不容别人说NO的霸道,我想了想,不就是换种香水嘛,于是点了点头。他笑了笑,像个魔术师,又拿出一个小盒。这回是个首饰盒。

我打开一看是一串项链,璀璨的钻石坠子中间是一颗巨大的红珊瑚,色泽鲜艳,高贵优雅。价格一定不菲,我感到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秦渊问:“喜欢吗?”

“太贵重了,我不要。”

秦渊说:“你只要喜欢就好,戴上看看,刚好配你那副耳环,上次你不是说红珊瑚能避邪吗,戴着它,一定保你平平安安,再也不生病了。”秦渊说着把项链给我戴上了,翻下车上的镜子让我照了照。

项链真的很漂亮,有人说珠宝是开启女人心房的钥匙,女人逃不过珠宝的诱惑,我的确没法逃脱这串项链的诱惑。

秦渊温柔地把我的头揽到胸前,吻了起来。我迎着他温暖湿润的舌头,渐渐的,他由温柔变成热烈,从我脸上吻到脖子,再往下移到了我胸前……

他像一个偷吃糖果尝到甜头的孩子,贪婪地吮吸着我,双手从我后背移到了腰间,我感觉到了他热烈的需求,同时我的体内也有种东西膨胀开来……

“别租房了,住我那儿吧。”秦渊喃喃而语。

我一惊,从他狂热的亲吻中醒过来,变得理智,一把推开了他,说道:“不行。”

秦渊正在兴头上,突然被我这么一推,有些失望,问道:“为什么?”

我说:“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秦渊说:“什么准备,爱我的准备?”

我低头不语。

秦渊说:“我有耐心,你如果不愿意和我住也行,别和别人合租了,我给你买套房好吗?”

我连忙拒绝,“不,不要。”

“为什么?”

“如果买房,我可以自己买的。”

秦渊笑了笑不说话了,把我紧紧搂在了怀里。坐了会,他见时间不早,亲了亲我走了。

我站在路边看着他的车子远去,摸了摸胸前的珊瑚,想到他的吻,心底涌起一阵温柔。

回到家刚洗完澡,秦渊又打电话和我煲了一通电话粥,煲得我骨头都酸出汁来。说真的,这样的夜晚我真想躺在他怀里,他一定会温柔地吻遍我的全身……

白纯说我和秦渊有这么多话怎么不在车上说,偏要给中国移动做贡献,真是两个傻瓜!的确是两个傻瓜,不过我想绝对不止我和秦渊傻,相爱的人一旦坠入情网,男人是痴子,女人是傻子,总之,没一个明白人。

“你是怪秦渊吃了你的冰淇淋吧。”我后悔不该跟她提买冰淇淋的事。

“我没那么小气。”

“呵呵,别忘了,你以前吃过他不少冰淇淋呢。”

“我怎么吃他冰淇淋了?”

“冰箱里的冰淇淋可都是他买的喔。”

“你运气真好!”白纯神情落寞,眼圈一红,进了卧室。

我不知如何是好,她心情一直不好。她心情不好我也不好开心,于是上床准备看庄一的日记。手机又响了,我以为秦渊意犹未尽,一看居然是申世飞,半夜三更给我打电话不知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果然不是小事,他明晚要参加一个重要的酒会,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女伴,想找我当女伴。这么晚了才跟我说,估计不是先前的女伴反悔就是找不到合适的女孩子了,情急之中才找到我的,但我不想给他当女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申世飞死皮赖脸地求着,“吴晴,你就帮帮我吧,我实在是找不到人了。”

我仍不同意,“你们公司没有小MM呀,随便抓一个应付得了。”

“这个酒会很重要,怎么能随便抓一个呢,我们公司的女人年轻一点儿的迷迷瞪瞪像吃了鸦片,老的半老徐娘,别人会以为是我妈。”

“胡说八道,你的朋友中就没有MM吗?”

“有是有,可对不起观众,不是小眼睛就是大鼻子。吴晴你就帮我一次吧,你的大恩大德我铭记在心,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行不行?”

这家伙油嘴滑舌,我被他缠不过,只好说:“好吧,就帮你一次吧,不要你做牛做马,请我吃几顿饭就OK了。”

“好说好说。你明天白天有时间吗?”

“把晚上的时间奉献给你还不够呀,白天我约了好几个记者谈事,还真没时间。”

“喔,那你三围多少?”

我一听,骂道:“找骂吧,干嘛打听我三围!”

“呵呵,你多心了,我可不敢有什么非份之想,是这样的,明晚的酒会不同一般,有很多大人物来参加,我想让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有个朋友开了家礼服店,我给你选一套。”

原来这样,他想得还周到,知道我这样的灰姑娘一定没有像样的礼服。我还真没有,我又不参加什么PARTY,也不是名流,要那玩意干嘛。不过他要真弄一套好一点儿的晚礼服估计得花不少钱,我于是说道:“你别费心思了,我明天自己去买一套像样的吧。”买套几百块钱的礼服我还是舍得的。

“别别别,我送你吧,再说你打扮得光彩照人也是帮我忙,怎么能让你自己买呢,我那个朋友的东西都是货真价实的国际名牌,很不错,你说吧,三围多少。”

既然他一意要国际名牌,那我也没办法,我没必要特地为他买件上千块的礼服,于是告诉了他我的三围。

申世飞说:“喳喳,真是魔鬼身材。好啦,早点睡吧,千万别熬夜,免得有眼袋,我还指望你帮忙呢。”

我被他这么一搅和,本来平静的心又不平静了,一个与我没有多大关系的人要带我参加一个重要的酒会,人们会不会误会我?转念一想,误会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也没几个人认识我,我是个无名小辈,算了,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给他当一次花瓶吧。


27

10月28日

想念你的笑

想念你的外套

想念你白色袜子和身上的味道

我想念你的吻

和手指淡淡烟草味道

记忆中曾被爱的味道

在商场的快餐厅听到这首歌。想一个人真好,臭袜子都能闻出香味来,虽然夸张却幸福!相爱的人就这样吧。

对面的情侣眼中溢出了相爱的幸福。相爱,真的幸福吗,我不知道,如果有始无终倒不如不爱,不断地相爱相离,不断地轮回,最后神经麻木,心灰意冷,真的不如不爱。

众星捧月能怎样,千叶之上扬花又能怎样,我最后不是连长满雀斑的鹃都不如,她的爱情不需排练,一场就开花结果。这个时候她一定在香榭丽舍大街上散步,像一个慵懒的贵妇。

爱来爱去真没劲,还是不要一场又一场的谈恋爱的好,一生只要一场就够了。否则一不小心就迷失在爱的旋涡里了,最后把自己也丢了。因为男人喜欢来去匆匆,就像一段感情,毫无征兆地来了,没任何理由又去了,来来去去,匆匆又匆匆。

在这来去匆匆中,天地之间只剩下我一人,在爱情的舞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曲终人散,没人喝彩。

寂寞突然把我的心撕开一条深深的口子,血如泉涌。

终于忍不住打电话给木木了,他要我忘了他,别再纠缠他,爱情原来可以这样绝情。

10月29日

懒得去上班,很无聊,像一颗找不到方向坠落的尘埃,彷徨。

呆呆地站在阳台上,天高云淡,楼下有奔驰开过,艳丽的女子,轻摆腰肢如风吹杨柳,一件名叫青春的商品被卖了,一颗生活的尘埃,迷失了方向,而它在笑。对面工地上巨大的吊车轰隆隆的,有人在上面,不知会不会掉下来,生命微不足道,轻如鸿毛。

19层很静,阳光懒懒的从窗子移到墙上,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着,我抓不住它,就像抓不住木木,人脆弱得如酒吧里的玻璃杯,一碰就碎,爱情也如此,什么年代还说爱情,太土,谈恋爱不如喝酒。

我去了酒吧,放弃了“走过那夜”,昨夜已经过去,还进去干什么呢?

酒吧里人影如鬼魅,台上一个不哭也不笑的女孩子在灯影里低沉地唱着颓废的歌,声音里流淌着沉沦的诱惑、放纵的欲望。

我今晚不要男人,只要啤酒。可一个男人霸道地闯进我的视野,他笑起来和木木一样,不热烈也不淡泊,却让你百般沉醉。酒吧里的男人和女人只是两个黑影,没有名字,所以我们只是喝酒,说些无聊的话。

你的眼睛像我的一个朋友。

你的笑像我的一个朋友。

你喜欢玩什么?

男人,你呢?

女人。

哈哈,我们是同一类人。

酒吧里的人都是同一类人,寂寞无聊的人,男人猎女人,女人猎男人,人人都是别人的猎物,同时又是别人的猎人。

他身上的烟味很浓,他抽芙蓉王,我也抽这种烟。人和人的相遇很奇怪,这个男人居然有这么多和我有关联的东西。

我改变主意,今晚不仅要啤酒还要男人!

他在酒店开房间,我和他上床了。酒吧里的男人和女人相遇,大多逃不过这个情节。

兴奋时他的表情夸张得像爱德华·蒙克的《呐喊》,他在阴暗潮湿的黑夜里摸过多少女人的身体,我不知道也不管它,总之这一刻,这个女人是我。生活最重要的是“此刻”,时钟走过,“此刻”已不存在,像有的人有的事,尽管你想留住,没用,它步履匆匆,再快的步伐也追不上变心的翅膀,除非翅膀折断。木木,经过你,我仍然可以开花,而且开得纵情肆意,开得风情万种,开得令你卑微惭愧。

关于《呐喊》,爱德华·蒙克说,“我和两个朋友一起走着,夕阳西沉,天空变得像血一样红,我忽然无精打采,极度疲倦地止住脚步,黝黑色的海峡和道路显示着血与火一样的光舌。朋友走着,我却一个人停在那里因不安而颤抖着,我感到了自然强烈的呐喊。”

爱德华不知这一刻我也如此,想呐喊,想对着纷纷扰扰的世界大声呐喊。只是我不知道喊完后又能怎么样,是不是照旧吃饭睡觉,日复一日的百无聊耐。

人生如梦,何必苛求自己,不如在梦中体味喜悦与痛苦,再怎么喜,再怎么痛都不过在梦中。那么,猎人,尽情纵欲吧!千万不要说爱情!

他说他会爱上我。

我大笑不已,从床上摔了下去,有点疼,我止住了笑,睁大眼瞪着眼前的男人。

他也睁大眼睛瞪着我,他的脸上挂着一丝笑,笑得很诡异。

你像个杀手。我说。

他说他是。

那你会杀了我吗?

有可能,但不是今晚。

10月31日

又是一个月的最后一天。

时间,跑得真快。

翻开达利的画册,半空中的塔楼,细肢的大象和马,枯黄树枝和柔软的钟表……

他这个充满了神奇幻想的家伙。

他让记忆停留在了梦中,他让时间停留在了梦中,他的钟表疲软了,不会走动了,他抓住了永恒。

可我不能,因为我没有梦。我的时间,一如继往地向前跑去,像一匹疯狂的野马。

H找我喝酒,我没有拒绝,我喜欢喝醉的感觉,醉了比清醒要好。

他问我爱不爱他,真可笑,为什么每个人都喜欢这个愚蠢的问题呢。
相信爱情,佩服别人的坚定相守。 缺乏安全感,一直犹豫。讨厌对着说不通的陌生人。过于敏感,自我保护。 一个人写字,企图找到爱情的出口,幸福的结局。却找到疼痛的答案。 终于明白,爱是一个人的冷暖自知,无关其他。
28

下班前我收到了申世飞派人送来的礼服。

回家打开包装一看,还真是国际名牌,阿曼尼的,估计得好几千甚至上万,看来这次酒会对申世飞来说的确意义深远。礼服很漂亮,款式优雅浪漫,黑色中点缀了一些金属亮片,像夜空中闪烁的星星,真丝面料,柔软舒适。

我迫不急待地穿上,大小正合适。看着镜中的自己,几乎不敢相信,镜子里看起来高贵典雅的人会是那个浑身透着小家子气的吴晴?申世飞呀申世飞,你真行,让我对自己另眼相看,原来我也可以如此高贵,“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一点不假。

如此漂亮的礼服需配好的珠宝,还好昨晚秦渊送了我那串项链,否则我那些石头玻璃之类的怎么配得上如此高贵的礼服?我戴上红珊瑚项链和耳环,穿着黑色的礼服,红色和黑色互相衬托加上熠熠生辉的钻石及身上的亮片,整个人显得既典雅又神秘,真没想到秦渊帮我解了围,看来要做个名媛淑女没有银子真的行不通。

我喷了些CD香水,金黄的液体,幽雅的清香,看来,“寄情水”只能放一边了。

申世飞来接我,他西装革履,西装是范思哲的,看来他这一身行头也花了不少银子。一见我,目瞪口呆,张口结舌,“吴,吴晴,你真漂亮!”

我故意装出淑女模样,婉尔一笑,说:“谢谢!”

两个穷人穿得像模像样的装绅士淑女往名流圈里钻,真有点自欺欺人的味道。

我俩的行头一定让申世飞出了不少血,不知他能否安然视之。不过一路上他只是婆婆妈妈地教我如何和那些所谓的大人物周旋,对行头花了多少钱只字未提。

酒会设在北京饭店的大宴会厅,十分隆重。一进宴会厅我就被它的富丽堂皇惊呆了,金色的大圆柱气魄恢宏,莲花镏金的大吊灯华丽庄重,彩绘描金的雕梁画栋古色古香。

申世飞一进大宴会厅左看右看,眼中也露出惊叹的神情,不过不知是宴会厅的金碧辉煌让他震惊还是那些赫赫有名的地产大亨让他震惊。

灯光美酒,绅士才俊,名媛贵妇……一派繁华,来参加酒会的人大多带有一定的目的性,但我没有丝毫目的,如果是广告行业的酒会我会上心些,但地产界的酒会我不感兴趣,我也不想找广告客户。

申世飞由我挽着手带我见这个总那个总,我恰到好处地笑着,装出淑女模样,时间一长,笑得我脸上的肌肉都酸了。

那些总的眼光在我身上扫来扫去,如针芒,我实在是不舒服,然而没办法,既然来了就得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端着酒杯面带微笑地充当申世飞的花瓶,跟着他周旋于那些老总之间。

“吴小姐真漂亮!”

“吴小姐在哪儿高就啊?”

“吴小姐有无兴趣来帮我?”

“吴小姐能否赏脸一起喝茶?”

……

老总们给了我一堆名片,我懒得看,这些对于我来说,不过是废纸一张。但话又说回来,我在心底还真的羡慕这些有钱人,男人手上的一块表、女人颈上的一颗石头就可以让我奋斗好些年。不过羡慕归羡慕,我还是有自知之明,我自知和他们不是一类人,我也不想学申世飞伸长脖子绞尽脑汁和他们攀交情。没想到申世飞和潘高有几分相似,都怀着出人头地的伟大理想,难怪俩人是铁哥们,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周旋了一阵,实在无聊,好不容易申世飞和一个总要谈点事,我有了片刻的空闲,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喘气,有男人向我行注目礼,我懒得理会,他们与我无关。我站在角落里欣赏名媛淑女们裸露的后背,胖的瘦的白的黑的,总之形态各异,说PARTY是女人的裸背展会一点不过。还好我的后背只露了一小半,不过我仍觉得凉嗖嗖的。

“嗨,吴晴!”有人叫我。

我以为是刚才的哪个总,回头一看竟然是王霏心,十分意外,问道:“是你,你怎么在这儿里?”

王霏心说:“一个同学找不到男伴拉我来当绿叶,你怎么也在?”

我笑道:“同是天涯沦落人,一个朋友也找不到绿叶。”

两片绿叶情不自禁笑了,碰了下酒杯。

王霏心说:“你的背影真漂亮!”

啊?原来我看那些女人的裸背时也被他人在看,我有点不自在,说道:“第一次穿这种礼服,不习惯。”

王霏心说:“那有机会多穿几次吧,不然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你的香背呀。”

我脸一红,王霏心笑了笑,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不过是正常的社交打扮嘛。不过你的背影的确很漂亮,仪态万千,一点不比妮可·基德曼的差……”

“JACK!”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走过来打断了他的话。她一身剪裁得体的丝缎礼服,头发高高盘起,眉眼精致,神情恬淡,略显矜持。

王霏心给我俩做介绍,KAREN周,中伦地产公司总裁。头衔吓人。

KAREN周端着酒杯微笑着和我碰了下酒杯,并不给我名片,对王霏心说道:“JACK,那边来了几个朋友,陪我去见见,”又对我说,“不好意思,吴小姐,咱们呆会再聊。”

我说:“没关系,你们先忙。”

王霏心说:“不好意思,失陪了。”

KAREN周挽着王霏心扭着杨柳细腰走了,给我一片白 的后背。

我又无聊地欣赏着女人们的后背。王霏心和KAREN周一直在我的视线里,KAREN周不知说了些什么,笑得花枝乱颤,不停地往王霏心身上靠,王霏心又不停地把身子往一边移,我看得暗自发笑,又一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王霏心偶尔回头看我,我淡淡地笑着,装着不懂他们之间的这点微妙。

申世飞不知从哪儿钻出来,拉着我又去见那些总们,我只好又挤着肌肉笑,假笑真累。

嘉宾们都到齐了,开始名人致辞,某某某讲话……鼓掌再鼓掌,我机械地随着人们做这种动作,对他们的讲话一点也不感兴趣。

然后是自助餐,香槟葡萄酒堆成一座座宝塔,精美的食物琳琅满目,一场盛宴。

好不容易酒会结束了,我光荣地完成了花瓶任务。走出饭店长长地舒了口气,用手拍了拍脸,酸疼酸疼的,回家得用热毛巾好好敷一敷。

王霏心和KAREN周出来了,KAREN周开了辆红色的跑车,看来在北京卖过不少楼,或者买过不少地。KAREN周的车走后王霏心向我走过来,我本来想躲,免得申世飞这家伙瞎猜又“生是非”,但申世飞长着一双鹰眼,看到了他,对我说:“吴晴,好像那位帅哥要找你。”

躲是来不及了,我于是淡淡地说道:“喔,我客户。”

王霏心站到我面前,见我不介绍申世飞,于是微笑道:“吴晴,也不介绍一下你的红花?”

申世飞听得莫名其妙,看着我。我笑道:“我校友,申世飞。”

申世飞忙递给王霏心一张名片,我说:“申世飞,他是做通信的,不盖楼。”

申世飞尴尬地笑了笑,说:“多认识一个朋友也是好事呀。”

王霏心好像明白了我的心思,说道:“是的是的,不好意思,我今天来陪一个朋友,没带名片。你们怎么走?”

我不等申世飞回答忙说:“和你不顺道。”

王霏心于是笑了笑,说:“那好,回头见。”转身向停车场走去。

申世飞见王霏心开车,说道:“吴晴,他好像想送你呢。”

我白了申世飞一眼,说:“哎,是你请我来陪你参加酒会的,干嘛让人家送我呀,再说我和他没什么关系,他不过是我的客户而已,你少胡思乱想。”

申世飞笑嘻嘻地说:“我又没说不送你,好好好,咱们走吧,姑奶奶。”说着在路边拦了一辆富康,这家伙还有点良心,知道打开空调的车。

申世飞心情不错,一路上说个不停,“吴晴,你今晚真是魅力四射,迷倒了好几个总呢,知道吗,吴氏的总裁都和我交换了名片,王氏的总裁也和我谈了谈项目……”

“还有猪氏狗氏的总裁要请你喝咖啡吧?”我嘲笑他。

申世飞笑了笑并不在意,继续说着某氏某总,这家伙今晚可能要做美梦了。

快到小区时我远远地看到秦渊的车子停在路边,于是赶紧叫司机停了车,我不想让申世飞见到秦渊,这家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机灵得狠,而且嘴巴一天到晚说个不停,免得他问长问短说这说那的。

申世飞感到莫名其妙,问我怎么了。我说要去便利店买点东西,申世飞说陪我去,我拒绝了,他在车里诧异地看着我,我瞪了他一眼,他摇了摇头让司机开走了。

看着申世飞走了,我舒了口气,朝秦渊的车子走过去。我敲了敲秦渊的车窗,他看到我吃了一惊。我说:“怎么这样看着我?”

秦渊打开车门,说道:“我差点没认出来,你今晚真漂亮。”

我上了车,笑道:“难道我以前不漂亮?”

“漂亮,但你现在更有女人味。”

我笑了笑,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打我手机?”

秦渊说:“打了,你关机。”

我拿出手机一看原来没电了,说道:“对不起,没电了。”

秦渊说:“是不方便接电话吧,你参加PARTY了?”

我的礼服不容我撒谎,于是说道:“一个校友找不到PARTNER,求我帮忙。你来多久了,有没有不高兴?”我有点底气不足。

“这样啊,玩得开心吗?”他语气中有股醋意。

我撅了撅嘴,说:“我又不喜欢参加那个PARTY,人家求我,没办法。”

“我没怪你,干嘛解释?”

我说:“真的?那你说话怎么酸溜溜的?”

秦渊说:“是吗,我怎么没觉得,很酸吗?”

我笑了笑:“比醋溜土豆丝要酸。”

秦渊说:“不至于吧。真可惜,我给你买的冰淇淋可能化得差不多了。”

我本能地向后座看了看,座位上放着一个用塑料袋装的小纸盒,我拿过来打开一看,纸盒的底面都湿了,看来他等了些时候。我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对不起,你可以先回家的嘛。”

秦渊笑了笑,说:“我有点担心你。”

“担心什么?”

“担心你晚上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笑了笑,靠在他肩上,“放心,我不会迷失方向的。”

秦渊用手抚摸着我的头发,亲了下我的脸,说:“那就好。以后你晚上去哪儿跟我说一声,免得我担心啊,谁叫你这么漂亮,晚上在PARTY上是不是让很多男人魂都没了?”

我故意生气,“你骂我啊?”

“哪敢。”

“还没有?说我把男人的魂都勾走了,我可没正眼瞧他们。”

“为什么不正眼瞧他们?”

“长得巨难看。”

“真的吗,那我难看吗?”

我看了看秦渊,调皮的说:“比他们好看一点点。”

秦渊笑了笑,搂着我说:“小淘气!去我那儿坐坐好吗?”

他眼里充满了期望,柔情似水。虽然他告诉过我他在香山附近别墅的地址,但我从来没去过,他没有发出邀请,我也没提出请求。他也只去过我住处两次,一次是我喝醉酒,一次是我生病了,我们好像都在有意无意地给对方留一点空间。

然而我有点犹豫,这么晚了去一个男人家,会发生什么事?而且在香山,有点远,我说:“太晚了吧,那么远。”

秦渊说:“没关系的,晚上不堵车,一会儿就到了。你别多心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呆一会,就我们两个人,我不想被人打扰,坐在车上有点累,怎么样,去吧。”

我见他似乎特别想要我去,于是同意了。秦渊高兴地亲了亲我。

的确一点也不堵车,很快秦渊把车子开进了一个名叫“枫林别墅”的小区,路灯把小区里的亭台楼阁照得十分清楚,山水景石生动别致,一幢幢独立别墅整齐地排列着,四周十分安静,灯光从一些别墅的窗子里流出来,我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紧张。我一不小心就踏入了有钱人的领地。

秦渊把车开到一个庭院门口,打开自动门,进了院子,把车停进车库。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出来了,对秦渊恭敬地说:“秦先生,您回来了!”

秦渊嗯了一声,拉着我进了屋。

一进屋,感到一阵晕眩,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客厅,足有一百多平米,迎面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玻璃墙,不比“第19洞”的逊色,足有六米高,拉着厚厚的窗帘。客厅里咖啡色的真皮沙发、灿烂的欧式水晶吊灯、高大的绿色植物及富含时尚元素的装饰,营造出浓郁的欧式气息。屋子里凉爽之极,根本感觉不到一丝夏天的炎热。

我结结巴巴地问:“这,这房子不少钱吧?”

秦渊笑道:“没多少。”

那个妇女问道:“秦先生,你们喝点什么?”

“晴晴,这是李姨,李姨,这是吴小姐。”秦渊第一次叫我“晴晴”,而且语气亲昵,我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叫给她听。

李姨笑着对我问好:“您好,吴小姐,您喝茶还是饮料?”

我没来得及开口,秦渊代我回答了,“榨两杯西瓜汁吧。”

不一会李姨端出两杯西瓜汁,上面还有些泡沫,显然是现榨出来的,喝起来冰凉可口。

秦渊又带我去楼上参观,楼上有四间房,两间卧室,一间书房,一间健身房。秦渊的卧室很大,足有50平米,地上铺着厚厚的天鹅绒地毯,正中间一张特大的双人床,落地窗也很大,外面有个露天阳台。

我走到阳台上,晚风吹来十分凉爽,飘来一阵阵淡淡的花香,像荷花,不过我不敢肯定。不远处是香山黛色的山影,星星在夜空里忽闪忽闪,我都不知有多久没见到星星了,只怪人间的灯光太璀璨。夜静得出奇,四周静谧无声。没有车声,没有噪音,仿佛置身乡村。

我说:“环境真不错!”

秦渊笑道:“那是,乾隆皇帝御笔的西山晴雪所在之处的环境能差吗?”

我说:“说好你就吹牛啦,好像西山晴雪是香山半山亭往北,朝阳洞往上的峰腰上吧,你这里不过在香山脚底下呢。”

秦渊笑道:“不过总比市里空气好吧。对了,我在院子里弄了个鱼池,刚开始养了不少金鲤鱼,可我没精力打理,鱼都死了,不然站在这里看池子里的鱼,还真能凭栏观鱼,体味出庄子濠梁观鱼的意境来。”

“草菅鱼命,还说什么濠梁观鱼。”

“呵呵,不过好在那些荷花还活着,现在都开了,要不要去看看。”

我一惊,“我说刚才怎么闻到荷花香了,我还以为是我的鼻子有问题呢。”我很喜欢荷花,也许因为人称湖南是“芙蓉国里”的缘故吧。

于是我们下楼来到花园,秦渊把灯打开,花园很大,中央有个五米见方的水池,几株荷花在池中婷婷玉立,含苞欲放。水池旁边堆了些石头,园子里还弄了些花花草草,显出几分江南园林的韵味。

秦渊说他就是想弄一些江南的韵味。他是南京人,有江南情结不足为奇。这种情结我也有,但我不能在出租屋里挖一个坑来养鱼种莲,我住四楼无坑可挖,要挖的话只会给三楼的天花板开天窗。

我说:“还是你们有钱人好啊,在自己的院子里可以营造出江南的意境。”

秦渊说:“想不想和我共同分享江南园林,而且还有总统套房和一流的按摩服务?”

我不想又和他谈论关于同居的话题,笑而不语。

秦渊有些失望,“不愿意?”

我懒得理他,于是进了客厅,他却不依不饶,一把抱着我坐到沙发上,我怕李姨看到,想推开他,却被他牢牢抱住,动弹不得。他注视着我的脸说道:“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有好多男人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了?”

他语气酸溜溜的,我笑道:“不多,只有一个,想知道他是谁吗?”

“谁?”

“秦渊。”

秦渊一听,笑骂道:“好你个小坏蛋,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看来我得好好教训你。”说着在我耳边吹气,弄得我痒痒的,我笑个不停,他又说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那当然啦,笑比哭好。”

“那以后只许对我笑,不许对我哭。”

“得看你怎么对我。”

“我对你百分百的好。不过以后不许没经我同意擅自做其他男人的PARTNER。”

“好好好,再也不了。”

秦渊听得高兴,在我脸上印了个热吻。接着又吻我的唇,湿润的舌头探入我口中,如火似焰,烧得我意乱情迷,我情不自禁紧紧地抱住了他。

秦渊的手慢慢移向我的后背,他的手温热有力,似乎要把我紧紧捏在掌中,他温柔地抚摸着我光滑的肌肤,一波波热流从他指间传递。我听到他的喘息,他的手已摸到我胸前,正一点一点地往下移,他如痴如醉。我突然感到害怕,怕控制不住自己,猛然惊醒过来,从他怀中挣扎出来。

他一惊,鄂然地看着我,问道:“怎么了?”

我低着头说:“我怕。”

秦渊说:“怕什么?”

我脸一热,“你知道的。”

秦渊一笑,眼睛红红的,把我搂在怀里,说:“对不起,你不愿意,我不勉强你,不过你让我好难受,你这个小妖精。”

我看到了男人的欲望,其实我心里也有,人的本能,但是我还保持清醒的头脑,我不想如此轻率,尽管我们相爱。我想我有点土,都什么年代了,但我不想改变自己。

还好秦渊不觉得我土,把我抱得更紧,说:“你真害人,宝贝!”

我依在秦渊怀里不说话,他身上的气味很好闻,成熟男人的气味。时钟指向了12点,秦渊温柔地说:“今晚就睡这吧。”

“不行。”

“你不相信我?”

“不是。”然而我心里想的“是”。

我这点想法骗不了秦渊,他无奈的说:“口是心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吧,我送你回家。”

我笑了笑,从他怀中起来,我想他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也没办法,虞姬不乐意,霸王奈若何!

回到家,刚进家门就听到白纯的卧室里传出一阵尖声的怒骂。

“我爱钱,你姓金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没你无耻,没你卑鄙,没你下流!我要告你,你这个流氓,你这个骗子……去死吧,你!”

……

沉寂了几分钟,接下来是白纯的号啕大哭,哭得歇斯底里,她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我赶紧推开了白纯的房门,她见到我愣住了,显然她不知道我回来了,赶紧用手擦干眼泪,胸脯一颤一颤的。

“怎么了,白纯?”我问道。

白纯不说话,低声抽泣。

“和男朋友吵架了?”我又问。

“我没有男朋友!”白纯表情狰狞。

“没有就没有,别动这么大的气,容易变老的,你不怕变老啦?”

白纯咬了咬嘴唇,对我说道:“吴晴,你能借我点钱吗?”

“多少?”

“五千。”

我一愣,平时她向我借钱都是几百几百的,最多也不会超过一千,这次开口就是五千,让我很意外。五千块对于我来说不算很多,我也拿得出,只是我和白纯的关系并没有好到让我放心地借她五千块的地步,如果她突然某天消失了,我去哪儿要回这钱。

我有些犹豫,问道:“能告诉我你要这么多钱有什么用吗?”

白纯看出了我的犹豫,说道:“你放心,我以后会把钱还给你的。”

我有点尴尬,说道:“我不是担心这个,只是想知道你干嘛一下子要这么多钱。”

白纯犹豫了一下说:“治病。”

“是你们家谁生病了吗?”

“不是。”

“那是谁病了?”

白纯犹豫了一会说:“是我。”

我一惊,“你病了?什么病,你不是看起来好好的吗?”

白纯脸红了,低声说:“我得了……那种病,吴晴,我不得已才开口向你借钱的,我实在没钱了。”

我明白了,心里一紧,我们共用卫生间,我不会被她感染吧。我低声问:“我,我会不会被感染?”

白纯的脸上露出羞愧的表情,低声说:“应该不会,我把我的毛巾脸盆都放我的房间里了,我也没用洗衣机洗过衣服了,而且我每天都对卫生间进行了消毒。”

我一直纳闷白纯为什么会有那些举动,甚至以为她有洁癖嫌我脏,原来是这样。女孩子得了这种病谁好意思说出来,特别是对室友,难免会遭白眼。

我问道:“你怎么会得那种病的?”

白纯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似难以启齿。

我又问:“你,你是不是去坐台了?”坐台是很多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赚钱的捷径,只要放下尊严就可以轻轻松松赚到钱,所以有不少女孩子误入岐途,白纯那么向往有钱人的生活,如果不坐台她怎么会得性病。

“没,没有,你千万别误会,我不会做那种事的!”白纯赶紧否定了。

“那是怎么得的?”

“我……是别人害的……”白纯的眼泪涮涮掉了下来,哭着说出了原因。

原来她前些日子在网上认识了一个男人,他符合白纯心中“男朋友”的标准,是个有钱人,虽不能和丁磊、潘石屹比,但也开了辆奔驰。于是她对他产生了好感,一心想和他谈恋爱结婚成为“阔太太”。她经常和他去酒店过夜,可是没多久她觉得下面不舒服,去医院一检查才知感染了一种可怕的性病,她吓晕了,于是找他问明情况,他这才露出了真实面目,原来他根本就不爱白纯,他是在报复。因为他和网上认识的一个女孩子发生过“一夜情”,而那个女孩是个性病患者,她和男人发生“一夜情”是为了故意传播性病给男人,他因此得了性病。而他为了报复,也在网上找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不幸的是白纯成了那只上钩的鱼。

而且最让白纯受刺激的是那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有钱人,那辆奔驰也不是他的,他只不过是别人的司机,他把自己装成有钱人骗白纯。

要治好病得花不少钱,白纯向他要钱可他耍无赖,她只好向同事借钱,同事都知道她是“月光族”,也不敢多借钱给她,几百块对于她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所以她只好一次又一次地向他要钱,可他不但分文不给还羞辱白纯。

白纯输得一败涂地。不但没钓到“金龟婿”反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天天忍受着性病的煎熬,输几瓶消炎药一点效果都没有。

我听她哭哭啼啼地说完后,对她又是生气又是同情,气她爱慕虚荣,同情她的遭遇。看她满脸泪水,我同意借她五千块。白纯一听我肯借钱,对我千恩万谢。

我问:“五千块够吗?”

白纯说:“我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现在已经花掉三千了,其实,向你借五千我都开不了口了。”

“别担心钱,先一心治病吧,钱要是不够再跟我说。”我又说道,“白纯,别总羡慕有钱人,好好把握自己吧。”

白纯羞愧万分,“吴晴,我像做了个噩梦,经过这件事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白纯看着漆黑的窗外幽幽地说:“其实女人很愚蠢,自以为漂亮就能钓到有钱的男人,实际上男人比女人高明,他一开始就把女人的目的看得清清楚楚,女人在他眼中不过是个装模做样的小丑。”

醉过方知酒浓,伤过方知心痛。看来白纯伤不浅,她似乎明白了.


29

石友为打电话告诉我尹榛病了。

这些天来我自己发生了一堆事,生病,住院,恋爱,也没怎么关心庄一的案子了。

“什么病?”我漫不经心问。

“脑瘤,晚期,最多只能活一个月了。”

我猛地一惊,说不出话来,眼前浮现一片黑色的阴云,慢慢扩散开来。

自从石友为告诉我尹榛有可能就是凶手后,我对尹榛将得到怎样的判决已不关心了,横竖都是死,只不过看罪名如何定罢了。然而现在无需法院判决,上天给他判了死刑,尽管他仍不承认是他杀了庄一,而且警方也没找到凶器,还没下结论。

“那你们准备对他怎么处理?”

“让他保外就医了。”

我脑子里想到了庄一失窃的财物,明知故问似的问道:“他哪来的钱?”

“他女朋友保的。”

用眼睛说话的女人?我想到庄一在日记中对她的描述,有见她的欲望。问石友为能不能带我去医院看看,石友为同意了。

尹榛住了一间特护病房,我在病房里只看到病床上的尹榛和窗台上的一束红玫瑰,没见到“用眼睛说话的女人”,我有些失望。

尹榛脸色更加苍白了,对于我来看望他有些意外,但什么也没说。我安慰他,“好好养病。”这话我自己听起来都假,他都这样了还怎么养。庄一说得没错,生命真脆弱,如酒吧里的玻璃杯,一碰就碎。

对于我无谓的安慰,尹榛没有任何反应,神情平淡如水,也许他已经坦然面对死亡了。他的目光落在瓶中的玫瑰花上,看了一会儿,平静地对我说:“吴小姐,你是庄一最好的朋友,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我问:“什么事?”

这时一个女孩拿着一束玫瑰进来了,尹榛于是看着我不说话了,表情有点复杂。

我打量着女孩,她漂亮得出奇。一条紫色的真丝旗袍衬得她苗条的身体凹凸有致,曲线动人,齐腰的长头发温柔地披散在身后如一匹缎子,乌黑发亮。脸上不施粉黛,清新脱俗,肤如凝脂,洁白细腻,眉似新月,楚楚动人,眼若秋波,清澈透亮。像从古画中走出来的仕女,古典文静,眉宇间透出万种风情,“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应该就是这样的容貌吧。我对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时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她不仅漂亮得出奇,也冷漠得出奇,既不理石友为也不理我,视若无人,径直朝窗台走去,把瓶里的玫瑰拿出来,打开病房一角洗面盆上的水龙头,把瓶里的水换了,然后插上刚买的玫瑰。干完这些后走到尹榛的床头,一边给尹榛削水果,一边对尹榛说他母亲一切都好。

石友为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态度,站在窗边什么也不说,我有些尴尬。

尹榛向她介绍我,“她是吴晴,庄一的朋友。”

女孩依然如故,头也不抬,并不看我。我猜到她是那个“用眼睛说话”的女人,但她一直没看过我一眼,我没法领教到她如何用眼睛说话。

好个傲慢无礼的女孩子,我有点讨厌她,心想没必要在这里领略她的傲慢,于是对尹榛说:“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尹榛用忧郁的眼睛看着我,欲言又止,止而欲言。我想起他刚才说有事拜托我,也许碍于女孩没法说出来,于是说:“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吧。”

“请你不要来了,让他安心休息吧。”女孩不等尹榛说话,抢先答复了。

我一愣,没想到她这样讨厌我,我不想和她多说,这个结我解不开。我看着尹榛,尹榛也看着我,我轻轻笑了笑,暗示他我会来的,我再怎么恨他杀了庄一也不会残忍到拒绝一个垂死之人的请求。

出了医院石友为告诉我那女孩就是尹榛的女朋友,除了尹榛她对每个人都冷若冰霜。

“是够冷的,她叫什么?”

“寒冰。”

寒冰,我想起那晚在“走过那夜”看到的女歌手,原来是她,难怪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她这么漂亮,我一个女人都被她的容貌迷住了,何况男人,尹榛移情别恋也不足为奇了。庄一虽然姿色不错,但和寒冰一比,如梅比雪,略逊三分白。

我对石友为说:“她长得那么漂亮,有对人冷若冰霜的资本。”

石友为说:“其实我最讨厌这种女人,再漂亮的女人也会老的。”

我笑了笑无话可说,是的,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即使你有倾国倾城的美貌也难免有一天人老珠黄,谁也躲不过新陈代谢的自然规律。

石友为说:“尹榛说有事拜托你,寒冰来后他又不说了,估计这事他不想让寒冰知道,可能和庄一有关,你过两天再来看看他,看到底是什么事,到时告诉我一声。”

我同意了,问石友为尹榛的母亲怎么样了,因为我听他说过尹榛的母亲年迈体衰,刚才又听寒冰提起她,有点好奇,老人惟一的儿子进监狱了,她的生活谁来照料。

“寒冰把她接到北京了,尹榛这事对老人的刺激很大,有点神智不清了。”

一听寒冰既要照顾身患绝症的尹榛又要照顾神智不清的老人,我对她傲慢无礼的那点厌恶顿时跑到九霄云外了,她一个柔弱的女孩子承受得了这么多吗?石友为既然讨厌她,我就懒得和他评论她的为人了。是好是坏,事实会说明一切,不过此时我一点也不讨厌她了,反倒在心底有点敬重她。如今这世道,对男朋友、对男朋友的母亲付出这么多的人不多了。

从医院出来已是午饭时间,石友为想请我吃饭,我刚说好,就接到申世飞的电话,说请我吃饭,我一口拒绝,一则他平白无故地请我吃饭,不知安的什么心;二则他总像个喋喋不休的女人,话太多,和他吃饭食欲会打折扣;另外我也答应石友为了。

可申世飞不依不饶,说是吃大餐,餐馆都订好了,而且要和我商量重要的事情,说这件事意义深远,他说得神乎其神的,听起来有一种事关身家性命的感觉。他死磨硬缠,“吴晴,姑奶奶,你就来吧,啊,我的姑奶奶啊!”

石友为听他在电话里一口一个“姑奶奶”的,忍俊不禁,在一旁说:“你就答应他吧。”

我见石友为不介意我的“朝秦暮楚”,又实在被申世飞“姑奶奶长姑奶奶短”的缠不过,只好同意了。这家伙像一块牛皮糖,你一粘上就甩不掉了,他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石友为说:“既然是重要的饭局你就去吧,改日再给我面子得了,女孩子长得漂亮就是好,请吃饭的人都排队。”

申世飞订的餐馆是“白家大宅门食府”,看来真是吃大餐。杨洁有一次炫耀她和老公在这里吃一顿饭花了两千多,做简报的“宝哥哥”惊得眼珠子快掉下来,说都吃什么了花那么多钱。杨洁说吃历史了。“宝哥哥”摸头不知脑,又问杨洁历史怎么吃,杨洁大笑不已,骂他“农民”。我为了避免被她骂“农民”,特意上网查了“白家大宅门食府”的历史。

原来“白家大宅门食府”倒没多少历史,主要是食府所在的花园有些历史。花园是努尔哈赤的二儿子礼亲王代善的后代在康熙年间修建的,以前称为“礼亲王府”,据说曹雪芹也在这里居住过,所以又多了些文化气息,民国初期主人将园子卖给了北京赫赫有名的同仁堂乐家做私宅,改名为“乐家花园”。因为电视剧《曹雪芹》在这里拍摄,而且《大宅门》的故事也发生在这里,所以“白家大宅门食府”门庭若市,食府做的是宫廷菜,价格不菲,一般的平民百姓又消费不起,所以来此吃饭的人大多非富则贵。

我打车到了“白家大宅门食府”,只见朱红的大门口站着两个身着清朝宫廷服饰的门卫,大热天穿这么厚不知有多热。一进食府,“宫女”一个万福,一声“吉祥”,园子里环境幽雅,古树参天,郁郁葱葱,与外面的喧嚣形成鲜明的对比。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来到餐厅,餐厅名叫“裕丰堂”,餐厅里大红的雕栏柱子,明黄的桌布,金碧辉煌,气派非凡。

申世飞站起身来向我招手,我一看他旁边还坐了个男人,五十岁左右,像个圆球,暗叫不妙,申世飞这家伙果然没安好心。男人见了我本来就小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我只好对他挤出一丝笑,转过脸瞪了一眼申世飞,回头找你算帐。

申世飞诞着脸笑着跟我介绍,“吴晴,这位是‘名利恒通集团’的王总,王总上次在北京饭店见过你,对你念念不忘呢。”

王总站起身来向我伸出一只胖嘟嘟的手,说道:“吴小姐还好吗?”语气亲昵得像一个老朋友,眼睛从我脸上扫到身上。

我有一种被人扒光衣服的感觉,很讨厌他的眼神,也不愿接触那只胖嘟嘟的手,他的手悬在餐桌上空,申世飞踢了下我的脚,我不得已只好跟他握了下手,像吃了只苍蝇,想吐。

我根本就想不起在北京饭店见过他,假意笑道,“托王总的福,还好。”赶紧抽出了手,拿起餐桌上的消毒手帕擦了擦。

申世飞笑嘻嘻地叫来“宫女”,让王总点菜,王总又把菜谱给我,要我点。我又推给他,现在就是山珍海味也吊不起我的胃口了。菜谱推来推去,最后申世飞在“宫女”软声细语的推荐下点了乾隆一品翅、白府辽参等几道皇帝佬儿的“御菜”,又要了一坛据说是按宫廷秘方酿的“御酒”。凡事一沾上宫廷两字就显得无比尊贵和神秘。

“御菜”和“御酒”端了上来,申世飞一个劲地给王总劝菜劝酒,还给我使眼色让我劝酒。我憋了一肚子气,但不能不给他面子坏了他的大事,回头再跟他算帐不迟,于是端着酒杯也劝王总喝酒,连连夸他好酒量!王总眯着眼睛看着我,“吴小姐,酒不醉人人自醉呀。”

我听得想吐,一顿“御膳”用了两个小时,好不容易吃完了,王总喝得迷迷瞪瞪,胡言乱语“吴小姐……我喜欢!看在吴小姐的面子上……小申,谈谈!千金为美人……值!”

申世飞给我感激不尽的笑脸,而我气得脸色发白,耐着性子 等王总的司机进来把他接走,死胖子口里还一个劲地喃喃“吴小 姐……漂亮……”

我恨不得给他两巴掌,但申世飞总是不失时宜地踢我一脚,我只好和他一同送王总出“白家大宅门”上车。这家伙开了个奔驰,有几个臭钱就想享用天下美女,做他的春秋大梦!

等奔驰扬长而去后,我再也不给申世飞面子了,对他冷笑道:“好你个申世飞,我今天算是看清了你的面目。”

申世飞心里有鬼,低声下气地说道:“吴晴,我实在没办法才这样做的,王总那天晚上看中了你,所以……”

“所以你就用美人计,骗我来陪他喝酒,他是什么东西,你也不问我愿不愿意?你是不是还想让我陪他上床!”有人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我懒得理睬。

申世飞连忙拉住我说:“咱们找个地方谈好吗?”他现在居然怕丢人现眼了。

“谈什么,谈卖我的价钱是吗?申世飞,你是我什么人,你凭什么这样做,你和潘高一样也不是个好东西!自私自利!”一想到潘高,我更加生气。

申世飞哀求道:“吴晴,咱们找个地方说好不好,别站在太阳底下晒坏了。”说着赶紧拦了辆出租车,拉着我上了车。

申世飞带我进了一个茶馆,茶馆里没什么人,十分安静,他要了壶银针,一脸无奈的解释着:“吴晴,真的对不起,我知道如果说让你陪王总你绝对不会来的,所以只好做小人了,请你原谅。”

一路上他解释了一千遍,我没精力再骂他卑鄙无耻了。看着茶不说话,茶叶竖在水里,像一根根针,针头尖尖,如果我手上真有一根针,也许我会扎自己的眼睛,我太没有眼光了,居然连申世飞这样的人也认作朋友。湖南大学的他可不是这样的,不知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还是他变了。

申世飞也看着茶,眼神迷芒,说道:“吴晴,我承认这件事我做得不对,请你原谅。不过这个项目对我真的很重要,再找不到项目我在北京就混不下去了。说起来我也是湖大土木工程系的研究生,如果毕业后随便找个设计院混,怎么说也能分个几十平米的房子吧,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天天给别人盖房子,自己还得租房子。同学们说起来还以为我在北京过得多滋润,其实究竟怎么样只有自己清楚。谁不想出人头地,谁不想人模人样的住大房子开好车。”

我说:“你的想法是没错,可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申世飞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什么叫做有道?当今社会有钱才有道,有权才有道。”

我懒得和他多说,喝了口茶,满口芳香中有淡淡的苦味。

申世飞接着说:“你要没钱,人家不拿正眼瞧你,你说我申世飞长得不难看学历也不低,可连个女朋友都找不到,以前找了几个北京女孩,张口闭口叫我外地人,不是嫌我没钱就是没房,你把心掏出来她不要,她要房子要车子。”

原来一心只读圣贤书不近女色的他也要觅个佳人相伴了,我说:“那是你没遇上好女孩。”

“好女孩,什么样的叫好女孩,现在的女孩子一个个贼精贼精的,和你谈恋爱首先看你的钱包鼓不鼓。”说着看了我一眼,又解释道,“我没说你啊,你人品怎样我不多说了,只可惜潘高那小子没福气。”喝了口茶,又恨恨地说道,“我就不信我申世飞混不出个人样来,等我有钱了,我要玩死那些北京妞!”他眼中闪过一道凶光。

我这才知道嘻嘻哈哈的他原来在心里种了颗仇恨的种子,一旦它生根发芽,不知会是什么样子。不由联想到害白纯染病的那个男人,以及那个“一夜情”的网络女孩,报复,多么可怕的报复,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看着申世飞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无论怎样我不希望他心里的种子生根发芽,说道:“你觉得北京女孩不好就找其他地方的不行吗?”

“不找北京的,难道要我的孩子以后也像我一样,没有北京户口被人喊外地人?”

“北京户口对你就那么重要吗?”

“那当然。同一个地段的房子,有北京户口能买到三千多的经济适应房,没有北京户口只能买五六千块的商品房,还在四环外五环外。”

我没法解答,也没兴趣和他围绕这些问题纠缠下去,BBS上有太多这样的讨论了。我说:“好了,我不和你多说了,总之以后我不会再帮你做今天这样的事了。”

申世飞忙说:“不行,这件事还没完,你得帮我帮到底。”

我一惊,问道:“怎么没完?”

申世飞停了停,说道:“王总很欣赏你,他愿意把工程给我,前提是……”说到这他又停住了。

我明白了,脸刷的红了,冷笑道:“前提是我陪他上床,对不对?”

申世飞脸上挂不住,说道:“吴晴,你别这么想,他只是想和你一起唱唱歌,玩玩而已,没过分的要求,其实也没什么……”

“哼,申世飞,你行,你厉害,连朋友都敢卖,我算看清你了,你想发财另请高人,你的礼服我穿了,我给你钱,一万块够吗?”我打断他的话。

申世飞忙说:“吴晴,你别激动,衣服是我送你的,说真的,你穿着非常漂亮。这样,你就帮我这一次,事成之后我送你一套房怎么样?你的大恩大德我申世飞永生难忘……”

“还要做牛做马,对不对?你送十套也没用,申世飞,你看轻了我,我吴晴再穷也不会卖自己,更何况我没有穷到露宿街头的境地,我已经帮过你了,后面的戏你自己唱吧。”说完我起身就走,申世飞实在令我恶心,而且比潘高可恶一百倍。

申世飞一把拉住我,“吴晴,你真不肯帮我了?”他脸上写满了哀求。

他的事业他的理想他的美梦此刻全系于我的一念之间,然而帮人得有底线,我绝不会用这样的方式帮他,说道:“我说过了。而且从此以后我们最好连朋友也不要做了,算我没认识过你,你也没认识过我!”

我甩开他的手走出了包间,身后一声哀号,也许他的梦就这样破了。我心底涌起一种难以言状的感觉,吴晴啊吴晴,你真是一个无情的人。申世飞,你怪不得我,我不是救世主!


30

我心烦意乱地回公司,一进公司就感到异样,“小鸡”的办公室门口围了很多人,唧唧喳喳的,好像出什么事了。我走过去只见艾葭正伸长脖子朝里看,于是问她怎么了。

艾葭对我使了个眼色,低声说:“呆会跟你说。”

门口被堵得严严实实的,不知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刚准备回座位就听到里面一个男人的骂声:“你这个婊子!不要脸的贱货!你跟老子说不说,姓黄的杂种到底在哪里?看老子不扒了他的皮,敢偷人家老婆!”

我心里一惊,难道“小鸡”和“黄鼠狼”东窗事发了。男人继续骂:“不说是吧,我告到你们领导那儿去,看你们这对狗男女好意思呆下去,你这个不要脸的婊子!骚货!”

男人被同事推了出来,只见他长得五大三粗,一脸横肉,粗俗不堪,和“黄鼠狼”相比一个地下一个天上,说姬如意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一点也不为过,难怪她会红杏出墙。

同事把他按到一个椅子上,给他端了杯水,劝他冷静一点,可他哪里肯依,刚坐下又站起来骂。姬如意气不过关上办公室的门,他于是跑上去捶得惊天动地,姬如意没办法只好开门,哭道:“别闹了,这里是公司,有什么事回家说。”

男人更加来劲,跳起来骂道:“公司又怎么啦,我就是要让你们公司的人都知道你和姓黄的偷鸡摸狗的丑事!”

姬如意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显然挨过打。姬如意见他口出粗言,羞得无地自容,摔门跑出了公司。男人瞪着牛眼睛骂个不停,同事见劝不住也就不理他了,任他一个人骂骂咧咧的。这时副总经理从外进来,把男人拉进了办公室,他这才止住。

艾葭神神秘秘地把事情的原委告诉我了,其实不用她说我也猜到了几分,只是不知姬如意丈夫从哪里知道这事的,艾葭也不知道,她故作深沉地说:“有些事情做得说不得,这下‘黄鼠狼’有好果子吃了。”

同事们议论纷纷,姬如意丈夫这么一闹,集团肯定会知道这事,这是国企,上面绝对会有所反应,“黄鼠狼”不知能否躲过此劫。有人叹息,有人幸灾乐祸,还有人用异样的眼神看我们媒介部的几个女孩,好像我们和“黄鼠狼”也有一腿似的。

我下午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偏偏办公室的气氛又乱糟糟的,更觉烦闷,于是出了公司。可外面热得难受,今天真是个多事的日子,得知尹榛患了脑瘤,受寒冰白眼,被申世飞骗去陪猪头老总,姬如意和黄书琅东窗事发,与我有关无关的都让我心烦,生活为何如此复杂。

这样的生活真令我害怕,我不要复杂,我要简简单单的生活,简简单单的相爱,和相爱的人简简单单地过一辈子。想到这些,我特别想见秦渊,于是拨通了他的电话,秦渊说正在开会。我有些失望,无处可去,于是找了个咖啡厅坐。浓浓的咖啡,苦中带甜,甜中有苦。

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表情各异,有的高兴,有的沮丧,有的兴奋,有的茫然……我不知道他们的生活是甜中带苦还是苦中带甜。

手机响了,秦渊问我有什么事。我说:“有点想你。”

秦渊在电话里笑,说来找我,我说了地名。不一会他就坐在了我对面,盯着我看了几分钟,问我怎么想他了。

我淡淡的说:“想你不需要挑时间吧。”

“不需要,听到你想我可真让我高兴。”说着又盯着我的脸看,说道,“你脸上写满了心事,能说给我听吗?”他真是个厉害的男人,或许我不够成熟掩藏不住一点点心事。

我淡淡地说:“一些与我无关的事让我有一点点不开心。”

秦渊问:“那与我有关吗?”

我摇了摇头。

秦渊拉过我的手,笑道:“那我放心了。傻丫头别自寻烦恼了,你如果整天为别人的事烦恼,地球上天天发生那么多令人不愉快的事,你还不烦死?”

“这些道理我懂,可我就是不开心。”

“让我怎么说你好呢,还叫吴晴,偏偏这么多情,好啦,明天休息,我带你去北戴河散心怎么样,早就想带你去那儿度假了,大海蓝天,一定能让你开心。”

“你明天也没事吗?”双休日对他来说经常有名无实,作为公司总裁,他难得有清闲的日子。

秦渊笑道:“天大的事也放一边,让你开心最重要,千金难买美人一笑。”

“别瞎说,你没有周幽王昏庸,我也没有褒姒漂亮。”

“为了你当一次周幽王也无妨呀,这就这么定了,我让助理订酒店。”他于是给助理打电话,打完电话对我说,“一切搞定!”

我说:“人家下了班你还占用她的时间。”

“算不上占用下班时间,我付她薪水她就应该给我办事。”

“榨取剩余劳动力,不过你的助理很能干。”

“那是,她办事我放心!”

我笑而不语,秦渊问:“吃醋了?别这么小心眼,她只是我的助理。”

我白了他一眼,“谁吃醋啦。”不过心底的确涌起一股酸味。秦渊的助理漂亮大方,精明能干,典型的白骨精,如果她要跟我争秦渊,我绝不是她的对手。

秦渊说:“醋是可以吃的,但不能乱吃。该吃晚饭了,想吃什么?”

我没有一点食欲,说道:“没胃口,什么也不想吃。”

秦渊看着我,想了想说:“这样,去我家吧,李姨厨艺一流。”

我有点犹豫,秦渊说:“去吧,还怕我吃了你?”

我同意了。秦渊在咖啡厅旁边的花店给我买了一束百合,闻着淡淡的清香,看着他温柔的笑容,我的心情好了起来,他真是个不错的男朋友。

我第二次到了枫林别墅,与那天晚上的情景不一样,花草树木,山石流水都看得清清楚楚,若不是那一栋栋别墅,还以为到了一座公园。

秦渊有套东芝家庭影院,给我挑了张《海底总动员》,让我看影碟,尽管我知道它票房收入高达几亿美元,但是我对卡通片没多大兴趣。可秦渊强力推荐,说影片的画面漂亮,故事也不错。

电视是45寸的,加上音响不错,视听效果不比电影院差。画面上海底植物轻轻摆动,红色的小丑鱼出现,接着各种各样的鱼出现了……视野开阔,有种亲临海底的真实感,我慢慢被精美绝伦的画面吸引了,心随着故事情节起伏不平,担心尼莫的命运,被马林锲而不舍寻找儿子的精神感动,被多莉的健忘乐观逗乐……

秦渊一直坐在我身边,陪我看完了,说道:“好看吧?”

我说:“好看。”我第一次从头到尾看完一部卡通片,而且看完了脑海中还萦绕着那些漂亮的画面。

秦渊笑道:“其实有些卡通片不错,成人看了感觉也很好,你看海底那些鱼类的感情一点不比人类差,甚至比人类还深厚。”

我笑道:“索性咱俩变成两条鱼吧。”

秦渊说:“好啊。要不我们哪天去市场买几条鱼回来养在池子里,你帮我照看?”

“怎么照看?”

“喂食,换水啊。”

“这些事李姨可以做。”

“养鱼是种乐趣,得自己或者心爱的人一起来养才行,别人给你养那不如去市场看。”

“那么大一池水怎么换啊?”

“放心,不会让你一瓢一瓢的舀,到时候我装套换水系统吧,鱼适应环境后就不必常换水,一两个月换一次就差不多了。其实这些都不是问题,主要是看你有没有兴趣。”

“好吧,帮你养,满足你濠梁观鱼的欲望吧。”

秦渊搂着我亲了下,说:“以后我看到鱼就像看到你了。”

“别有用心啊?”

“算不上吧。”

李姨做好了饭菜,菜做得很精致,然而她不与我们一同吃饭,我问秦渊是不是不让李姨坐一起吃饭的。秦渊说不是,是李姨不肯,以前他父母要她坐一起吃饭她也不肯,所以他也不勉强她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做人的原则,我没话可说,而且我也不想干预他人家事,尽管我是秦渊的女朋友,但不是妻子,我们没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

秦渊心情很好,倒了两杯人头马,我喝着酒,看着笑容满面的他,忘记了白天所有的不快。忘记了尹榛即将离开人世,忘记了申世飞的哀求,忘记了寒冰冷漠的表情,忘记了姬如意身上的青红紫绿,我只记得自己的生活,我拥有秦渊,拥有美好的爱情,我觉得我是个幸福的女人,幸福得飘飘然。

我和秦渊喝了一瓶人头马,还好我没有醉,他也没有,不过再多喝一点我们可能都会醉。我们去阳台吹了阵风,就着淡淡的荷香,喝着李姨榨的果汁,我清醒过来,秦渊也清醒过来,当我提出要回去时,他抱我的手久久不肯松开,然而最终放过了我。

其实秦渊可以轻而易举地把我抱到那张特大的双人床上,一个人睡在双人床上是怎样的寂寞我不得而知。不过他没有这样做,他放过了我,我更加爱他,我知道了他爱的不仅仅是我的身体。

秦渊要送我回家,我怕警察查出他喝酒想打车,可他不同意,说这种地方打不到车,而且他不放心,坚持送我回家,我只好同意。结果在公主坟果真被警察抓到了,还好酒精含量不高,没罚多少钱,但扣了分,我很惭愧,他反过来安慰我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我想起前不久一个因酒后开车死在白石桥的著名演员,叮嘱他以后千万别酒后开车。秦渊温柔地亲了我一口,说以后一定不酒后开车。

到了小区门口,秦渊说他明天8点来接我,问我起不起得来。我说没问题。目送他把车开走,闻着他给我买的百合,我心里甜蜜蜜的。

白纯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秦渊给我买的冰淇淋一边看电视,《粉红女郎》早播完了,她在看《郎才女貌》,说羡慕颜如玉运气不错,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职员嫁了个有钱人,颜如玉的运气的确不错。看来白纯并没有放弃嫁给有钱人的梦想。

她病好了,穿了件桃红的真丝睡衣,妩媚性感。不过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是哪儿不对劲。白纯还是平时的白纯,睡衣虽是新的但也没问题,款式简洁大方,难道是睡衣的颜色,桃红,一半红一半蓝,从天真灿烂的娇嫩,到深沉内敛的成熟,蕴含着人生的欢喜与忧伤,这种颜色不适合白纯,我喜欢她穿粉红。

白纯见我盯着她的睡衣,诧异地问道:“怎么啦,不好看吗,昨天买的,黛安芬的,三百……”说着立即打住,她可能意识到说漏嘴了,她借了我五千块还没还。

我不想和她计较,淡淡地说了句好看。白纯以为我生气了,连忙解释,“吴晴,我发工资了,先还你一千好吗?”

我有点怀疑,每月8号她发工资,现在是月底,又不是逢年过节的,哪有公司提前发工资,显然她在撒谎,不过我懒得追问,而且她有隐私权。我说:“随便,你手头紧的话以后再还吧。”

“你真体谅人,昨天我实在是抵不住这条睡裙的诱惑才买的,你不觉得好看吗?”

睡衣是不错,可不适合她。

我不是守财奴,但有一种被白纯欺骗了的感觉,潘高骗过我,所以我最恨被人骗,感觉自己是个白痴。

我没兴趣和白纯说话了。
相信爱情,佩服别人的坚定相守。 缺乏安全感,一直犹豫。讨厌对着说不通的陌生人。过于敏感,自我保护。 一个人写字,企图找到爱情的出口,幸福的结局。却找到疼痛的答案。 终于明白,爱是一个人的冷暖自知,无关其他。
31

11月1日

和T去爬云蒙山了。

这种公子哥儿,倒是脾气好。不过,对他当官的父亲估计就没有好脸色,他是太岁,可惜在我这儿,是奴隶。

云蒙山原名为云梦山,传说是为了纪念一位云梦姑娘,后来因为这座山经常白云缭绕,所以改为云蒙山了。又是传说,你传我说,我传你说,不一定是真的。

爬山的人不少,我们随大多数人,选择了从水道峪到莲花瀑的路线。山里古树参天,遮天蔽日,拾阶而上,一路上小溪潺潺,倒是惬意。途中经过“鬼谷子山寨”,山寨内有一棵巨大的榆树,名叫“娘娘榆”,树龄三百多年。据说以前这里建有一座娘娘庙,娘娘庙里香火很旺,抗日时期已毁。也是据说的,和传说差不多,也不一定是真的。

路上很多背包客,估计晚上准备露宿山中了,我不想露宿,以前去雾灵山露宿过,睡到半夜快把我冻死了。背包客们看起来很高兴,有不少人在唱歌。山路越来越不好走,两旁杂草重生,一路上我歇了好几次,在小西天与莲花瀑的岔路口我们选择了莲花瀑,小西天太难爬。不过没什么可后悔的,莲花瀑景致也不错,瀑布直泻而下,十分壮观,感觉不比庐山瀑布差。

晚上我们找了个农家入住,还不错,农家主人是个中年男子,给我们讲了当年云蒙山人民抗日的故事以及云蒙山的传说,估计这些故事是他听长辈们讲的。

山里的夜格外安静,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之中,感觉到了仙境,隐隐听到流水的声音和鸟鸣,“世外桃源”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

T问我会不会嫁给他。

我大笑不已。

他说我再笑就杀了我。

我于是止住了笑,当然我不相信他敢那样做,只是我没有了好心情。

11月3日

坐在办公室,心里空空的,抬头看窗外,夕阳已隐入山后,西边的天空像一幅静物素描,绯红的薄光,清瘦的薄烟。一群鸟在天空飞过,不知叫什么名字,也许是南飞的侯鸟,鸟儿南飞,我是否也该离开。这是北京的黄昏,异乡的黄昏,我不是北京人,它的黄昏、夜晚和白天都不属于我。

街灯亮了,又一个丰富的夜晚将盛装上演人间百态。有人喜,有人忧,有人爱,有人恨,有人笑,有人哭,有人醒,有人醉,有人聚,有人散,有人生,有人死……我不哭也不笑,不爱也不恨,只有一颗死了的心。

灯下车来车往,匆匆忙忙,载着满车的欲望,金钱的欲望,权力的欲望,披着爱情外衣的性的欲望……

流光溢彩的夜,像性感的玛丽莲·梦露,撩着短裙诱惑你进入,于是欲望在你体内像野草一样疯长,当你以为真的进入她身体里肆意意淫时,突然发现不知置身何处,茫然四顾,只有闪烁的霓虹灯和冷漠的风,于是,你找不到归路了。

夜是一个鬼魅,披着一件华丽的外衣,掀开华服,里面却并不漂亮。

Q打我电话,说想见我。

我见了他,没什么事,不过聊些广告创意罢了。

他送了我一件礼物,从美国带回来的。

他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容易让无知的女人心动。

11月4日

在酒吧见到他,我又一次和他去了酒店,他在床上花样百出,给我百无聊耐的生活注入了一支兴奋剂,虽然药效短暂,但总比一潭死水地活着强。

他说我是他的第一百个女人,也是最后一个,游戏到此终止。

我惊呆了,给了他一巴掌。他居然笑了,狂妄的笑,放纵的笑,肆意的笑,似真似假的笑……笑得床单揉成了一团,这个世界疯了。

我想吐血。

你有没有艾滋病?

有!

晕!

逗你玩。我洁身自爱,从不和女人亲密无间,每次都隔着一层塑料膜。

我捡起衣服离开房间,身后一阵大笑。我被他玩了,我也想笑,但脸上的肌肉扯不动。

无边的夜,风有些冷,我像个游荡的孤魂,茫然地站在路边。对面的京广中心灯火辉煌,据说它是北京最贵的写字楼,不知现在里面的人在干什么,是不是也有女人像我一样被男人玩弄了,或者有男人正被女人玩弄着。

烟灰火星掉落,有男人绕我一圈问我多少钱。

一万块,你买得起吗?

你是处女啊?这么贵!

要处女,去找恐龙吧。

有恐龙没处女的年代,这是什么年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想出卖身体的女孩子深夜最好不要站在路边,哪怕你只想做个看风景的人。

夜,真黑,真长。

T问我在哪里。

地狱。我这样回答他。


32

秦渊在小区门口打我电话时,我一看表,一分不多一秒不少刚好8点,真是守时重诺,难怪威华在业界信誉不错。

白纯懒懒地坐在沙发上喝牛奶,她和我一样早睡早起,很少熬夜,她深知熬夜是女人漂亮的天敌。她见我一身休闲打扮要出门的样子,问我是不是要去哪里玩。我说去北戴河。

“是那个秦总吧,真羡慕你找了个白马王子。”白纯眼中露出无比羡慕的神情。

我笑而不语。

她继续说道:“吴晴,你们都那么好了,怎么不和他住,你不是说他在香山有套别墅吗,那儿风景多好呀。”

“你不想我和你合租啦?”

白纯立即说:“哪里哪里,我去哪里找你这么好的室友啊,呵呵,我说着玩玩的。”

白纯脑子有时好像不好使似的,真的,我搬走了她去哪里找我这么好的室友。我笑了笑,说:“我得走了,你一个人在家注意安全。”

秦渊穿了套白色的休闲服,很精神,很帅气。我说:“你真帅!”

秦渊笑了笑,说:“多谢美女的夸奖,吃早餐了吗?”

“没来得及。”

“我就知道,给你带了,李姨做的,在后座上,自己拿一下。”

我拿了早餐,有牛奶、鸡蛋和面包,不错,蛮丰富的,给了秦渊一个香吻。

出了市区走京沈高速,一路上见到不少北京牌照的小汽车,看来去北戴河度假的北京人不少,花了两个多小时到了北戴河。

秦渊的助理挺会办事,给我们预订了“金山嘴度假村”的一栋海边别墅。在别墅里,海景尽收眼底,推开房门拾阶而下可以捧到海水。阳台上有藤椅及茶桌,还有一架长筒望远镜,看海的设施十分周全。我站在阳台上,扶着栏杆,面朝大海,迎着海风,只觉心旷神怡。天空和大海湛蓝清澈,偶尔有海鸥飞过,太阳洒在海上波光粼粼,海天一色,无限宽阔。

现在是北戴河的旅游旺季,订到这样的好房子已不容易了。秦渊问我满不满意,我连说了一堆满意,不过有一处令我不满意的是房间只有一张床,秦渊说他晚上睡榻上,榻足有张单人床大,我就不多说了。

秦渊带我出海,他没要休闲中心的快艇员,非要自己开。事实上他开快艇的技术非常娴熟,少有浪花溅身上,看来他玩过的东西不少。我第一次坐快艇,感觉好极了。快艇如飞似箭,犁浪飞奔,迎着飒飒海风,非常凉爽,放眼望去,烟波浩渺无边无际。

秦渊把快艇开到大海深处停了,四周全是海,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

秦渊问我:“好玩吗?”

“好玩,真没想到海上这么好玩。”

“以后有时间我带你去威海、三亚,带你看海看个够,怎么样?”

“好啊。”

“你的英文名叫什么。”

“LUCY。”我说。

“真巧,《泰坦尼克号》的女主角也叫LUCY,如果我叫JACK,你会不会像LUCY那样一辈子爱着我?”

我心里不是滋味。LUCY和JACK的爱情故事固然动人,然而JACK终究不能陪LUCY走完一生。我不喜欢这种失去的永恒,我喜欢一生相伴的永恒。

秦渊见我不说话,问道:“你做不到?”

“不是,我能做到,但是我希望JACK一辈子陪着我,不要丢下我。”

“傻丫头,JACK会陪你一辈子的。”

我笑了笑,突然想到王霏心的英文名也叫JACK。

秦渊吩咐我坐好,快艇如箭离弦划破水面,飞了出去,击起一阵欢快的浪花。

上了岸,秦渊带我去吃午饭,我饱餐一顿大虾鲜贝。吃完饭,回别墅休息了一阵,下午3点多秦渊带我去海滨浴场游泳,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但一点也不累。

海滨浴场人很多,赤脚走在沙滩上,海浪亲吻着每一个脚指头,舒服之极,我们跟着海浪追追跑跑了一阵。我不会游泳,套了个游泳圈,秦渊牵着我一步步走向海里,渐渐我的脚够不着底身子浮了起来。我第一次下海,刚开始有些害怕,紧紧抱着秦渊的脖子,秦渊安慰我“别怕,别怕”。秦渊教我游泳,我不敢取掉游泳圈,套着游泳圈,乱舞胳膊乱蹬腿,一会“蛙泳”,一会“仰泳”,一会“狗爬”,可都游不了多远,最后我只好放弃。秦渊见我不肯学,就把我带到海水深处,我也不怎么怕了,他就任我套着游泳圈在水上飘着,在我身边游来游去,像一条鱼,轻松自在,真让我羡慕,决定回去找家游泳馆学游泳。

像我这样的旱鸭子并不少,甚至有比我更胆小的,死死地抱着男友或者丈夫的脖子不撒手,哭喊着,我看得偷偷笑了,真是人间百态,无所不有。尽管我不会游泳,也喝了几口又苦又涩的海水,但是泡在海里的感觉很不错,我这才体会到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渴望是鱼,自由自在地游在宽广无边的大海里真是件惬意的事情。

我问秦渊:“如果让你选择,你想做什么鱼?”

“鲈鱼。”

“为什么?”

“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

“你不知道你要害死多少渔夫呢。”

“为什么?”

“君看一叶舟,出没风波里。”

秦渊笑道:“我主动跳到你的餐桌上怎么样,很无私吧。”

是够无私的。不过他不可能成为鲈鱼,我也不可能吃了他,嘴上殷勤,献献无妨。

第一次来海边我很欣奇玩得也很开心,晚上一点睡意都没有,坐在阳台上看海。

月色不错,皎洁的月光给万顷碧波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银光,海愈加显得静谧和神秘。海风吹来,夜有些凉了,秦渊怕我着凉,给我披了件衣服。我和秦渊相依而坐,聊了一些天南地北的话,说着说着,秦渊不说话了,我仰头一看,他正痴痴地看着我,眼中柔情似水,深得像海,像要把我淹没。我看着秦渊,不知说什么才好。

秦渊搂着我说:“月光照在你身上真漂亮!”

我笑道:“月光美人?”

“嗯,爱我吗?”

“你知道的。”

“我要你说出来。”

“不爱……”

秦渊一愣,“是吗?”

“是假的。”

秦渊大笑,“小坏蛋,看我不收拾你!”挠我痒痒,我大笑不已。

秦渊突然停住了,搂着我狂吻起来,吻我的脸,吻我的眼睛,吻我的鼻子,吻我的唇,吻我的心……

海风中,月光下,爱情如海水向我铺天盖地的涌来,我成了一条酥软的鱼,无力游动,我的心温柔地往下沉,一直沉下去,沉到了海底。秦渊,就是那片海。

秦渊把我抱上床,轻轻解开我的睡衣,抚摸着我,我感受着他的抚摸,温柔多情,我目眩神迷,呼吸变得急促。接下来他脱下我的内衣,发出一声惊叹,十指温柔地在我的双乳间揉搓,把嘴贴了上来,咬住乳头,轻轻地吮舔,一阵温热柔软,一阵轻微的疼痛膨胀着,我想拒绝却浑身无力,他像一块磁石,吸引着我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神经。我知道,我无力反抗了。

他的指头滑过我的腰,滑过光润的小腹,一步步慢慢地移向了我的大腿,触摸到我最隐私的部位,我一阵颤抖,又惊又羞,我无法躲避事实,我下面湿润了,像汹涌的潮水。秦渊的手指充满了魔力,像轻风,像细雨,慢慢地轻轻地插进了我湿润的体内,我尖叫起来……

秦渊把手拿开了,轻轻吻了下我的额头,把他的睡衣脱了,我眼前一阵晕眩,他玉树临风,散发着难以抵抗的诱惑,我挡不住这种诱惑,闭上了眼睛,秦渊压了下来……这次不再是温柔,而是粗狂,他压着我狂吻,从唇到胸到乳房再到下面,我渐渐迷醉在他的狂吻中。秦渊发出阵阵兴奋地喘息,口中喃喃而语“晴晴,我爱你!”他那东西硬硬地抵着我的身体,像个精神抖擞斗志昂扬的勇士,勇猛有力,一股欲望在我体内疯狂地膨胀,刺激着我,诱惑我得到,这种诱惑像潮水把我淹没了……

我们终于水乳交融了,我感到一种幸福,屋外海风在吹,海浪轻轻拍打岩石。

秦渊紧紧搂着我说:“晴晴,我一辈子爱你,一辈子陪着你!”

我耳中满是海浪轻轻拍打岩石的声音,说道:“你听,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像在唱歌。”

秦渊把我搂得更紧,“如果你是岩石,我就是海浪。”

我笑了,向窗外看去,月亮偷偷在笑,大海也发出了阵阵笑声,还有海鸥,它也在笑。


33

一夜贪欢,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了,太阳洒进来,阳光灿烂。

秦渊打开窗子,海风吹了进来,吹得人懒洋洋的。秦渊拥着我又缠绵了一阵,我们的爱在海风中乘着翅膀飞了起来,海阔天高,云淡风清。

因为昨天游泳加上一夜云雨,我浑身发酸,所以吃完午饭我们就回了北京。

白纯不在家,我乐得清静,睡得很踏实。一觉醒来天色已晚,我懒懒地躺在床上梳理思绪,回想起和秦渊的缠绵,心里充满了幸福,恋爱真好!

就在我幸福得找不到北时,接到石友为的电话,他说今天下午尹榛终于承认,是他杀的庄一。

我一惊,抱着电话半天说不出话来,真是他?

“为什么杀庄一?真是为了钱吗?”

“是的。”

真可怕!他真是那样的人?

“你们下结论了吗?”

“还没。凶器还没找到,他说扔马路上的垃圾箱里了,可我们找了环卫所,没查到。对了,上次他说找你有事,是什么事?”

经他一提醒,我想起尹榛说过找我有事的,于是说还没见他。石友为让我尽快去见见他,他仍在医院。

估计这个时候寒冰不会在,她应该去酒吧唱歌了,于是我出了门。

一到医院,不出我所料,寒冰果然不在,她的确去酒吧唱歌了,只有窗台上的玫瑰陪着尹榛。尹榛的身体看起来很糟糕,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然而他的表情仍然十分平静。我本来一听说是他杀的庄一非常恨他,可是,一见到他,我又恨不起来了。

尹榛说:“吴晴,我在等你。”

我有些惭愧,我应该早点来,让他等很残忍,我说:“对不起,这几天有点事给耽搁了。你上次想跟我说什么事?”

尹榛看了看窗台上的玫瑰,说道:“我想拜托你每个月的6号替我送束玫瑰给庄一。”

给死去的人送花不是难事,我同意了,不过我有些疑惑,6号应该是个特殊的日子,问道:“为什么要6号?”

“我和庄一是6号认识的,我曾经对她说过每个月的6号送她一束红玫瑰,她收不到我的玫瑰会很寂寞的。”

我明白了庄一家中那束玫瑰是尹榛送的,她是6号晚上被杀的。一想到那触目惊心的血我的心就隐隐作痛,我盯着尹榛平静的脸,问道:“你真杀了庄一?”

尹榛的脸抽动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一惊,十分失望,说:“你难道不了解庄一,她从来不看重钱,如果你跟她借,她一定会借给你,甚至不要你还。”

尹榛不说话,死死地盯着窗台上的玫瑰花。

我继续说:“你现在让我替你给她送花又有什么意义呢,你这样很虚伪,你这样做并不能说明什么,只是为了心里好受一点,对不对?”

“我对不起庄一,”他打断了我的话,“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说了,我恳求你帮我送玫瑰给她,这是我惟一的心愿,否则我到了阴间也没法安心。吴晴,求你,务必帮我。”

将死之人,其声也哀,我答应了。

他又说道:“你把花插到她客厅窗台上的水晶花瓶里吧。”

我点了点头。

“辛苦你了!如果我死了还有灵魂,我会保佑你的。务必,务必请你帮我,谢谢了!”

我说:“你放心吧。”

他如释重负,又把目光落在了窗台上的玫瑰上,动情地看着,仿佛凝视着心爱的恋人,一抹淡淡的微笑浮现在他脸上,像一朵轻轻绽放的玫瑰,恬淡中舒展出生命的多情。一刹那我突然明白了,他还爱庄一,只有爱一个人才会有如此动人的表情,只有还爱庄一,才会在病房里放一束鲜红的玫瑰。好好的一份爱为什么这样,生出这么多伤痛。

窗外一片漆黑,对面的楼里一些灯光或明或暗,映在玻璃窗上。玫瑰在窗台上静静地开着,本来我还有很多话要说,有很多事要问,但现在我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问了,只是静静地坐在床前,陪尹榛看那些玫瑰。花开令人欢喜,花谢令人感伤,花如人,人如花,匆匆开放又匆匆凋谢,匆匆又匆匆。

不知什么时候玻璃上映出寒冰的脸,虽模糊,但寒气逼人,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进来的,估计尹榛也没有察觉,他比我看得更专注。

寒冰依然冷若冰霜,还是一身紫色的旗袍,她站在窗边,狠狠地看着我,又看了眼尹榛,眼中闪过一丝绝望,泪涌了出来。她突然举起花瓶,狠狠地摔在地上,花瓶碎了一地,玫瑰花瓣四散开来。她又突然捡起一片玻璃往手腕上一划,血汩汩冒了出来,滴在玫瑰花上。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我惊呆了,尹榛也惊呆了,挣扎着坐了起来,喊道:“你发什么傻!”

我赶紧抓起她的手腕,捏住伤口,拉着她往急救室跑,她没有反抗,只是一个劲地流泪。她被我拉到了急救室,当大夫让我松开手时,我手上满是血,胃一阵抽搐,我真不想见到血。

还好,伤口不深,没多大问题。大夫给她包扎完伤口又给她输了瓶液,另外还跟她做了阵思想工作,说年轻人来日方长,凡事要想开些。我不知道她是否听进了大夫的忠告,她一直在流泪。

寒冰输液的时候我回了趟尹榛的病房,护工已经清理干净地上的碎片,没一点痕迹。尹榛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窗外。我告诉他寒冰没事了,他像没听见,仍然看着窗外,好像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我又问他寒冰是怎么回事。

尹榛淡淡的说:“她恨我。”

“为什么?”

“我不想说了,反正我是个要死的人了,让她去恨吧。”

“听说她在照顾你妈妈。”

尹榛叹了口气,说道:“我欠庄一的,也欠寒冰的,现在我没其他办法,只能欠寒冰了,否则我妈妈会流落街头。”他停了停,又凝视漆黑的窗外,像自言自语似的,“现在我最放心不下我妈妈了。”

寒冰进来了,脸色苍白,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尹榛看了看她的手腕,什么也没说,屋子里冷气很大,空气凝固成一块冰。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我也解不开他们之间的结,我只好向尹榛告别。从头到尾,自始至终,寒冰没跟我说过一句话,尽管是我捏住了她的伤口,是我把她带进了急救室。她真是一块寒冷的冰,一块拒绝融化的冰。

我出了医院,脑海里一会儿浮现尹榛淡淡的微笑,一会儿浮现散了一地的玫瑰,一会儿浮现寒冰鲜红的血……没想到跑到医院会目睹这些令人窒息的场面。

回到家,白纯又穿着那条桃红色的真丝睡裙,坐在沙发上一边吃冰淇淋一边看电视,秦渊给我买的冰淇淋一大半孝敬了白纯这丫头,不过我从来没有跟秦渊说过,免得他说我小气,不知他知道了给心爱的女人买的冰淇淋大部分化在了他人嘴里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我身上酸疼酸疼的,拿了盒冰淇淋也坐在沙发上。白纯盯着电视屏幕,颜如玉的哥哥正在劝她买股票。白纯让我明白了为什么拍得再怎么无聊的肥皂剧电视台也敢播出来,因为有人看。

我一边吃冰淇淋一边看着电视里的人晃来晃去,脑子里乱糟糟的。一集完了,放广告时,白纯进卧室拿给我一个厚厚的信封,我打开一看,全是钱。

“还给你的。”白纯笑着说道,吃完最后一勺冰淇淋,把盒子扔进垃圾筒,“点一点吧,有一千块是利息。”

我很诧异,把钱拿了出来,问道:“你哪来的钱?”

白纯说:“我家里给的。”

“那你上次怎么不向家里要,向我借?”

白纯笑道:“当时没想到,好啦,收着吧,怎么着也多谢你了。”

白纯没跟我说过她家里的情况,我不清楚这钱究竟是不是她家里给的,可她一意要还我,我不能不收,但我没要利息,当时我对她能不能还钱还抱怀疑态度,既然能还已经万幸了。

白纯收回那一千块,说道:“吴晴,你真够朋友。另外还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就是,我准备搬家。”

“啊?”太突然了,我被她弄得糊里糊涂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一下子又要搬家,怎么啦?”

白纯笑道:“别大惊小怪的,你放心,这钱是我家里寄给我的,另外我有个亲戚让我住他们家,我一想一个月可以省几百块钱房租,不挺好的吗?”

“亲戚,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是你什么亲戚?”

“我表姑,我以前也不知道有这么个亲戚在北京,是我爸告诉我的,后来我去找她,她们家房子大,就让我搬去住。”

白纯说得轻巧,可我听起来很意外,一下子怎么这么多好事临门了。但我俩既算不上很好的朋友又算不上亲戚,只不过是一起租房子住的室友,既然她决定搬走我也没办法。

“吴晴,咱们不如把这房子退了,那个秦总不是住别墅吗,索性你搬过去和他住得了。”

“我可不想未婚同居,将来被人甩了哭死了也没人同情。”

白纯笑道:“看来你蛮懂男人的,也是,你如果真想和他结婚现在就不要和他住一起,免得成为他的口香糖,嚼完甜头就一口把你给吐了,完了还嫌你粘乎。对了,哪天你有时间,咱们一起吃顿饭吧,能在一起住这么长时间也是缘分。”

的确是缘分,北京有那么多租房子住的外地人,偏偏我们住在了一起。

白纯看完电视进屋睡觉了,我突然有点舍不得她搬走,其实庄一死后她无意中陪我度过了一段不开心的日子。我们一起逛商场,一起吃“水煮鱼”,一起看电视,一起评论陈好的身材、方小萍的运气,一起感叹北京的交通……她对于我来说就像姐妹,没想到她穿着桃红的睡裙对我说,她要搬走了。
相信爱情,佩服别人的坚定相守。 缺乏安全感,一直犹豫。讨厌对着说不通的陌生人。过于敏感,自我保护。 一个人写字,企图找到爱情的出口,幸福的结局。却找到疼痛的答案。 终于明白,爱是一个人的冷暖自知,无关其他。
34

11月5日

妈妈来北京,不是特意见我,是参加一个洽谈会.

她太忙了,忙着赚钱,忙得没时间和我说话,手机响个不停,全世界的人都找她谈生意。不明白她要赚那么多钱干什么,房子、车子、时装、珠宝,女人想要的她都有了,还要什么?她是欲望的奴隶,可怜的人。

有的人有一千万仍觉得穷,有的人有一千块就觉得他很富有了。

我问她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她说是为了我。

我不要存折上冷冰冰的数字。

孩子,那你要什么?

我要爱,普普通通的母亲的爱。

她不可能做一个普普通通称职的母亲,她太在意头顶那个叫做“成功”的光环了,她的精力都花费在名利场上。她也没时间跟我谈论普通的母爱,她要赶回长沙,有个卖水泥的要跟她谈生意,还有个卖砂子的在等她……

她过了安检,头也不回匆匆进去了。时间就是水泥,就是砂子,就是金子!而我,只不过是一张需要她不断还钱的信用卡。

离开机场,我坐在出租车上大哭起来,司机问我为什么哭,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哭,总之,那一刻我很难过,非常非常难过,我想让泪水把那些不知从哪里来的难过冲得一干二净。

找了家咖啡屋,整个下午,咖啡屋只有我一个人。没人像我这样悠闲,不用担心被雇主解聘,不用担心没钱花。阳光照在墙壁上,一点一点地移走,像我家阳台上的阳光。阳光不论在哪里,行走的姿态都一样,气定神闲,它看清了世间万物的面目,爱不过是短暂的一刹那。亲人的爱,情人的爱,朋友的爱,都不过如此。

不知什么时候咖啡屋多了一个无所事事的男人,故意用手指碰翻了我的咖啡,黑色的液体流了一桌。他说SORRY,请你喝一杯!

不必了,没有原来的味道。

要杯同样的咖啡不就OK了。

味道变了,没有了刚才的阳光。

他骂了句“病人”。我想我是病了,不过病的不是我一个人,还有你和他。想一个人安静地喝杯咖啡都难,这个世界太喧闹了。

爸爸给我打电话,又说了一堆做人处世的废话。说得冠冕堂皇,像在会上做报告,十分虚伪,他找错了听话人,不如去说给他的小情人听,起码她会装出认真听的样子。

手机从耳边移到桌上,耳朵里是一首不知名的音乐,很好听,天籁之音,我的灵魂飞向了天空。

11月6日

玫瑰,红得气势夺人。

木木在遵守他的诺言。但是这一束花又能说明什么呢,人都走了。有玫瑰无情人,这算爱情吗?它代表爱情,但不是爱情,不过是一个爱情的符号。现在玫瑰对于我来说是多余的,没有任何意义。

你明明背叛了我却又故意遵守一句空洞的诺言,是不是怕我不够伤心,还要一点一点地撕扯我的伤口。这一切看起来温柔实际上却残忍无比。

没关系,你残忍吧,你越残忍我越无所谓。你敢给我送花,我就收,更何况花是无罪的,尽管它现在没有任何意义,我还是把它插进花瓶。不为什么,只为祭奠死去的爱情,它会让我更加清楚爱情有多么虚伪。

我不知道这玫瑰产自哪里,总之红得刺目,红得像他为我哭红的眼睛。以前我一次小小的感冒就让他伤心欲裂,哭红眼睛,估计现在不会这么傻了。时过境迁,一切都变了。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估计他也不会掉一滴泪。爱情真是个奇怪的东西,说来就来,就去就去,而且去得无影无踪。

抽了一晚的烟,将被这满屋的烟雾窒息而死。

11月7日

在酒吧又见到他,他说在等我。骗人的鬼话!

为什么等我?

因为爱你。

我不是白痴。如果我不来,怎么办。

我相信你会来。爱情在向你招手。

爱情是双眼失明的指路人,我不要爱情。即使你的笑和木木相似我也不要,你是你,他是他,你最多是块石头,我砸向木木的石头。我是你的游戏,你也是我的游戏,千万不要说爱情,它是个魔鬼,披着一件绣满甜蜜、幸福和快乐的外衣,诱惑白痴还行,诱惑我,魔力不够!

有人喝醉了,打碎了酒杯,有人哭了,有人笑了。我不哭也不笑,我只喝酒,喝醉的感觉很好,上帝给我插上翅膀,让我飞向茫茫夜空。

沉醉,沉醉,沉醉,一直醉下去,不要醒来!醉了,疯了,做爱了。蒙娜丽莎笑了,笑举着爱情幌子的色情男女。他说他睡了一百个女人,我又何尝不能睡一百个男人,睡够一百个男人也终止游戏,去当尼姑!从此让一盏青灯伴我度过余生,但愿佛祖宽恕我!

他在床上叫我晶晶。代表另一个女人的符号,与我无关。无所谓,叫我晶晶也罢,银银也罢,穿好衣服出了酒店,他向东我向西,各走各的路。

半夜起来,点燃一根烟,看着对面窗子里的灯光,原来失眠的人不止我一个。

指间烟雾缭绕,不知置身何处。

他说他要定了我,生与死,都是他的人了。

我又开始笑了起来。

他说我的笑象天使的笑。

好笑,天使的笑是我这样的笑吗,我怎么不知道。


35

白纯搬走了。

帮她搬家的人不是她表姑,是表姑父。表姑父五十多岁,五短身材,挺着个将军肚,头上稀稀拉拉的几根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腕上戴着一块闪闪发光的金表,开了辆奔驰。我没想到白纯的表姑家这么有钱,不过这个有钱的表姑父并不招人喜欢,眼珠子在我身上溜溜转个不停,像一只闻到了鱼腥味的猫。

白纯的全部家当是三只皮箱,皮箱里装的大多是衣服,她太喜欢漂亮的衣服了,宁愿举债也要买衣服。也是,打扮得漂漂亮亮才能钓到百万富翁。

不过我们没吃散伙饭,因为白纯没时间,当她坐在表姑父的奔驰里跟我道别时突然记起了散伙饭,说以后找个时间吃。吃不吃,我无所谓,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

白纯搬走后我在263跳蚤市场上登出了招租信息,北京租房的人还真不少,一天下来接了几十个电话。最后一个二十多岁的昆明女孩成为了白纯的替代品,女孩脸上的笑容如四季如春的昆明,春意浓浓,让人舒服之极。

新室友令人舒服,但公司的事却令人不舒服。集团一纸调令,“黄鼠狼”由百维思的总经理降为集团另一公司的副总,姬如意主动打了辞职报告,等着办交接手续。高层人事变动,人心惶惶,他们空出两个重要位置,谁来代替他们,众说纷坛。最主要的是谁来代替“黄鼠狼”,他虽说生活作风不好,但工作无可挑剔,而且对员工也不错,副总与他相比稍逊一筹。

集团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最后让副总先任“代总经理”,国企就是国企,弄个“代总经理”,跟政府任命代市长、代省长似的。副总虽说成了“代总经理”,但对这个称谓有点尴尬,好在员工们没叫他“何代总”,而是叫“何总”。

姬如意虽然还没有离职,但权力转交到“何代总”手中,她在公司抬不起头,十分尴尬,和昔日的几个手下说起话来细声细气。屋漏偏逢下雨天,祸不单行,她偏偏这时出了车祸。

行政经理代表公司象征性地去医院看她,问我们部门有没有人愿意去。谁都找借口不去,最后我去了,艾葭说我傻,这个时候凑什么热闹。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傻,尽管我对姬如意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不过看在共事一场的份上,我还是去了。

姬如意伤势不轻,腿部骨折,脑部轻微振荡,在高速路上和大货车相撞能捡回小命,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她头缠绷带,腿绑石膏吊在床上,像从战场上救出来的伤员,看起来挺惨。

床头柜上除了我和行政经理送来的水果花篮什么也没有,显然没人看望过她,想起她昔日的风光,我有点同情她。

行政经理没坐多久就走了,我多坐了会。姬如意对我来医院看望她很意外,说道:“吴晴,你怎么来了?”

“想看看你伤得怎么样?”

姬如意淡淡地笑了笑,“你都看到了。”

我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行动不方便,要不要我帮你做点什么?”

姬如意说:“不用了,有护工。”

姬如意的护工,一个黑黑瘦瘦的中年妇女,冲我笑了笑,给姬如意扶了扶枕头,一眼就看出她的做作。不是自己的亲人,谁会付出十分真心,看在钱的份上给你三分就不错了。

姬如意旁边床位的病人正在喝骨头汤,香味充满了整个房间。

“要做个听话的老婆,知道吗,再喝一点,多喝点骨头汤恢复得快,乖,再喝一口,嗯,这样就对啦。”病人的丈夫哄小孩子似的。

“天天喝,腻死了,你做得一点都不好喝,咸死了,你真要让我喝去餐馆买嘛,不行,反正我不想喝你做的了。”

“好老婆,别生气了,明天我少放点盐。餐馆的骨头汤是用高压锅煮的,哪里比得上我做的,我小火慢煲,骨髓都煲出来了,而且我在汤里加了人参和天麻,还加了对老婆的爱,比餐馆的好喝多啦。”

妻子扑哧一笑,娇嗔地骂道:“油嘴滑舌。”

姬如意看着这一幕,眼眶红了,神情落寞,我忙说道:“姬姐,我也给你煲点骨头汤吧,我的厨艺一流。”

姬如意很意外地看着我,说道:“谢谢你,我不想喝。听你叫我姬姐还真舒服。”

我笑着说:“你不介意吧,出了公司叫你姬经理显得挺生疏的。说真的,我还真想有个姐姐呢。”

姬如意笑着说:“不介意,你要真想叫我姐,就叫我如意姐吧,好听些,我这个姓总被人笑。”显然她知道人们背地里对她的叫法。

我说:“你的姓怎么啦,周朝皇帝也姓姬呢。”

姬如意笑了笑,“吴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说会道。”

我笑道:“在公司里,言多必失。”

“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

“如意姐过奖了。我先回去给你煲骨头汤吧,不过今天时间来不及,可能比不上那位先生的。”

病人的丈夫笑了笑,说道:“有诚意就能煲好的,对了,少搁点盐。”

大伙都笑了。我不理会姬如意的谢绝,出门了。

不过一出门我就犯难了,其实我从来没下过厨房,连面条都煮成浆糊更别说煲骨头汤了。刚才是见姬如意难过才安慰她的,本来想去餐馆买,一想餐馆的不好,不知如何是好。正犯难,秦渊打我手机叫我去枫林别墅吃晚饭,他下班后不用见客户可以直接回家。他见我喜欢李姨做的饭菜,所以只要没饭局一般叫我去枫林别墅吃饭,因此也没少说要我搬过去,我不想成为他的口香糖,一直没同意。

我想到李姨的手艺不错,不如叫她帮我煲,于是跟秦渊说了这事,秦渊说没问题,他跟李姨说一声。

秦渊来医院接我去枫林别墅,我跟他说起姬如意的情况。秦渊听完说道:“感情的事真得慎重处理,晴晴,如果有一天我比黄总还惨,你会怎么样?”

我感到奇怪,问道:“你怎么和他比,他不过是给百维思打工,你的公司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你来点风流韵事谁敢说你。不对,难道你和你的助理有那种关系?”

“别瞎说,我怎么会跟她好,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这点我和黄总不一样。”

我说:“那你怎么把你和他比?”

“随便说说,看你这个小不点到底有多爱我。”

“比山高比海深,怎么样?”

“好好好。”

一进厨房就闻到一股浓酽的骨头汤香。李姨笑眯眯地说在汤里加了人参,看来秦渊把我的事还真当一回事。

吃完饭我去医院给姬如意送骨头汤,秦渊义不容辞给我当司机。因为工作原因我和秦渊的恋情还没有公开,他不便和我一起去看姬如意,于是在车里等我。

姬如意捧着热腾腾的骨头汤,感激不已,还好她手没问题,不用喂。姬如意喝完汤,说她心里苦闷想和我聊一会。她不知道陪她的人不止我一个,还有个秦渊,尽管他在车里。我不忍拒绝她,于是给秦渊发了个信息,让他多等一会。

旁边床位的那个女人被她丈夫带到院子里散步去了,护工也不在,姬如意和我聊着聊着,居然跟我说起了她和“黄鼠狼”的事。她之所以这样,估计是想说出实情博得我的同情,也或许是心里憋得实在难受,想找个人倾诉。

我原以为姬如意和黄书琅是苟合放荡之人,没想到他们之间有了十年的感情。十年,对于不懂光阴似箭的我来说,漫长得像一辈子。

十年前姬如意从老家来北京,在火车上认识了黄书琅,两人聊得很投机,到北京后黄书琅帮姬如意找了份工作,并且在生活中也帮了她不少。后来姬如意爱上了他,可是黄书琅已有家室,她不管那么多,心甘情愿做他的情人,一做就是九年。她和黄书琅结婚无望,可年龄一年比一年大,一年前,她只好随随便便找了个男人把自己嫁了,然而她和丈夫夫妻生活不好,结婚不到半年就分居了。这次她丈夫抓住了她的把柄,对她大肆羞辱,结果弄成这样。

姬如意叹了口气,说道:“我最后悔不该和那个男人结婚,不但害了自己也害了书琅。”

婚外情的面纱被揭露,总有人后悔,而且说后悔的女人比男人多。我有些可怜她,说出真心话,“如意姐,其实你第一步就错了。”

姬如意问道:“什么意思。”“

“你一开始就知道黄总是有家室的人,明明知道不对还要做。”

姬如意脸一红。我不便多说了,安慰她一阵子出了病房。还好秦渊没有不耐烦,正一边抽烟一边听音乐,看起来还很悠闲。

我说:“是不是等得不耐烦了?”

“没有,我在看风景。”

“什么风景?”

“美眉。”

“讨厌!”

“逗你玩的,怎么样,汤还行吧。”

“还行。”

“她老公不在吗?”

“估计都没出现过,不然她看别人老公喂老婆喝汤也不会伤心,她老公一点也不怜香惜主,上次还打了她,哎,真可怜。”

“天下可怜的人太多了,不过你放心,我绝不动你一根指头,百分百地对你好。”

我觉得我比姬如意幸福多了,情不自禁地靠在秦渊身上,他爱我我爱他,他未婚我未嫁,爱得自由自在,真好!

秦渊把我送到小区门口又给我买了一大袋冰淇淋。我喜滋滋地进了门,昆明女孩刚下班回来,正在煮方便面,她在声讯台上班,三班倒,作息时间没有规律。她见我满脸笑容,问道:“吴晴,你一天到晚乐呵呵的,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没什么好事,我这个人乐观。来,吃冰淇淋。”

女孩接过冰淇淋,笑嘻嘻地说:“冰箱里的还没有吃完呢,怎么又买了?”

“去便利店买东西,就顺便买了些,省得以后想吃的时候特地跑下去一趟。”

我和她还不太熟,没有跟她说起秦渊的事。我最大的优点就是不爱说废话,不能说的话绝对不说,可说可不说的话也不说。

“呵呵,跟你住还真有口福呢,从来没吃过这么多冰淇淋,把我去年的都补回来了。”

女孩吃完方便面,收拾完毕进卧室睡觉了,我倒不是为了省两百块钱,而是懒得换了,所以把卧室租给了她,我仍然睡我的客厅,做我的客人。


36

11月8日

立冬。

立,建始也,冬,终也,万物收藏也。太阳到达黄经225度。

阳气潜藏,阴气盛极,草木凋零,蛰虫伏藏。

寒冷的冬天,终于来了。

万物都要藏起来了,包括心,包括感情,包括笑,包括哭,包括泪,包括伤痛,包括欢喜,包括一切的一切。

在阳台上坐了一天。阳光一点一点移动,时间一分一秒流走,烟一根一根熄灭。

最后,只剩下一地烟蒂,一身落寞。

T找我喝酒,又问了愚蠢的问题。

我懒得理他,他给了我一个耳光。我盯着他,不敢相信,他会是那个我所认识的T。

你要相信,我是可以杀掉你的。他这样警告我。

我给了他一个耳光。

11月9日

日子没那么孤独。

和他吃了几次饭,喝了几杯酒,上了几次床。不讨厌他,但不爱他,只是想找个人来填补心里的空洞。木木,不止是你的咖啡能让人醉。

我叫他子火,能把木烧成灰的火。

他是哪里人,做什么的,多大了,我一无所知,我也不想打听,把一切看清楚了心反倒累,更何况他不是我要关心的人。实际上我谁也不关心,因为没有我要关心的人。父母不要我关心,他们有自己的生活,妈妈有忙不完的生意,爸爸有甜蜜蜜的小情人;朋友不要我关心,除了Q我没一个朋友,她也不要我关心,她是她父母的掌上明珠,我的关心太多余。既然这样,我不如关心自己吧,可我又是一个懒得关心自己的人。

同时对于子火来说,不论我来自哪里,要去哪里,有过什么样的故事,或者渴望发生什么样的故事,都不重要,我只是他的“晶晶”。

我们彼此并不相爱,他是我的“木木”,我是他的“晶晶”。我们的确是一类人,是别人的替代品,这一切是宿命,躲不开,逃不了,冥冥中命运早已安排。

无所谓,谁会爱上谁,谁让谁憔悴。人生无常,本是一场空,谈什么爱,说什么情。生命简单,不过是一个眼神,一束玫瑰, 一首《恰似你的温柔》,一杯烈酒,一个亲吻,一句一生一世的戏 言……

我们不过是两颗寂寞的灵魂,在这个寂寞的城市相遇。他不属于我,我也不属于他,我们属于风,在某个早晨随风而逝。

他倒是个不错的情人,对我很有耐心,只可惜我对他没有耐心,我不知道我能在他身边停留多久。

11月10日

站在商场外欣赏橱窗里的一件大衣,我喜欢它的颜色,黑色,像漆黑的夜,像深不可测的眼眸。我不知道夜和眼眸哪个更黑,但我喜欢黑色,喜欢这件大衣,不过我没有买下来的欲望。

有个女孩也像我一样站在橱窗外看衣服,她穿了件黑色的风衣,身材不错可以做模特。

她说她就是模特,不过没有于娜有名气。她还说她有过一件那样的大衣,在燕莎买的,花了九千块,但是她扔了。不是因为讨厌大衣,而是讨厌一个与大衣有关的男人。

这城市的每个角落都有故事,帝王将相的故事,平民女子的故事,几千几百年前的,几月几日前的,还有几分几秒后的……

她问我相不相信男人,我说不信,她说她曾经信,但现在打死她也不信了。是啊,相信男人不如相信一个流浪的乞丐,至少他们乞讨时是真的贫穷。

我们看着对方笑了,可能她和我一样觉得自己是不是哪个神经出了问题,为什么要跟一个陌生人说起自己的感情,难道是太想倾诉了?城市里擦肩而过的每一个人都紧闭着心灵的大门,任自己在屋内被孤独与寂寞吞噬,留给身旁的人一个漠然的眼神。

最后她关上门走了,我也关上门走了,我们像千千万万的城市人一样关上了自己的门。

那件黑色的大衣仍然摆在橱窗里,不知将会穿在哪个女人的身上,也不知它能不能永远挂在她的衣柜里。扔了可惜,价格不菲。

爱情远比一件大衣廉价,扔起来轻松得多。

最后,我还是叫子火来给我买下了,他花钱很大方,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个有钱人。

11月11日

光棍节。

我们部门全是光棍,中午七条光棍举杯庆祝!

其实又有什么值得庆祝的呢,一群从四面八方飘过来的异乡人,一群下了班不知去哪里打发寂寞的无聊人,一群得不到爱情又拼命去追求的可怜人。

甲乙庸人喝了很多酒,哭喊着上天赐他一个老婆。

妖精一脸媚笑。

子火找我,说庆祝光棍节。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光棍,也许他有很多女人。

11月14日

和子火去郊区看了一晚星星。

听起来似乎很浪漫,不过他看星星不是为我,我也不是为他,他是为晶晶,星星是他的晶晶;我为自己,我希望有什么东西能刺激我日益麻木的神经。

夜晚很冷,我们坐在车里看,他拥抱我的躯体,臆想晶晶的灵魂。然后我们在车上做爱,他叫我晶晶。

他说起晶晶,晶晶是他15岁的初恋,是他永恒的爱。

15岁就调戏小女生,真是调情高手。

他说他是个孤儿,可能是偷欢男女抛弃的私生子,他从来不知道他的父母长什么样子。15岁坐煤车到北京来讨生活,身无分文,举目无亲,流浪街头。一次偶然在一个胡同里撞见一伙小流氓在欺负一个小女孩,他和他们打了起来,被那伙人扎了几刀,不过那伙人放过了小女孩,她就是晶晶。

晶晶的父母给他钱租了间地下室,因此他再也不用今晚睡公园明晚睡路边了。晶晶还给他买吃的,买衣服,后来他喜欢上了晶晶,尽管他当时并不知道那是爱,然而晚上睡在阴冷潮湿的地下室里总是梦到她。晶晶的父母虽然感激他救了女儿,但不喜欢女儿和他这个流浪汉交往。他从地下室搬走了,再后来摸打滚爬成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不再住地下室,也不再做流浪汉,他觉得自己有资格找晶晶了。可是晶晶家的院子换了主人,那家人告诉他晶晶一家早移民英国了。他这才清楚地意识到这些年来辛苦打拼都是为了一个人,同时他也清楚地意识到他爱着晶晶,而且非常爱,直到现在还爱。

像老电影中的故事,我不信。他说是真的,而且是永恒的爱。

笑话!星星会陨落,人会死亡,哪有什么永恒?他和晶晶顶多不过是两颗流星,交错而过,他居然当成永恒。

有永恒的爱为什么还要玩女人,既当婊子又立牌坊。

我是凡人,有七情六欲。

你睡过她没有?

没有。

接吻呢?

没有。

牵手呢?

也没有。

你们做过什么?

什么也没做。

……

悲哀!也许晶晶不过是无意投在他波心的一片云,他却当成一生一世。真是个傻瓜,比我还傻的傻瓜!世上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傻瓜不认为自己傻,他并不认为他傻,不可救药。

晶晶说过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每个死了的人都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

真的吗?

希望是真的,那样我死后就能在天上遇到晶晶了。

他有想遇的人,可我没有。满天繁星,没一颗我要遇的,我是一颗寂寞的流星。
相信爱情,佩服别人的坚定相守。 缺乏安全感,一直犹豫。讨厌对着说不通的陌生人。过于敏感,自我保护。 一个人写字,企图找到爱情的出口,幸福的结局。却找到疼痛的答案。 终于明白,爱是一个人的冷暖自知,无关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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